nightdream 发表于 2008-12-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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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27$ 又来了……
有人看,有人评论,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X京 发表于 2008-12-8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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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有人评论,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但是为啥评论总是这句话捏?尤其是我没看过friends……$m9$

X京 发表于 2008-12-12 21:59

31

差不多半年过去了。在我十二岁生日前夕,我又收到了荣的来信。除了祝我生日快乐,她继续向我诉说北京的生活很难适应。虽然她学习仍然在新学校里拔尖,老师和同学们逐渐对她也很好,但她总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而且她和家里的同辈亲戚闹得很僵,她觉得自己没有朋友,很怀念在厂里和我们一起的日子。信的最后她照例让我代向钟和钉子问好。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她问了一句铮有没有和我们联系过。

荣走的那天,她事先要我们谁都不要去送她。但我们三个却都自觉早早去了厂门口,只有铮真的没有来。荣看见我们的时候立刻哭出了声,责怪地说“不是叫你们不要来的么……”荣的爸妈说服了我们几个,没有让我们跟着班车去火车站,荣的妈妈还安慰我说以后可以在北京见什么的。于是,我目送着班车后窗里荣的脸庞渐渐变小远去,良久,才发现身边的钟泪流满面。

每次给荣回信,我脑海里都会回放一遍这一幕。然后便是继续给荣写一些她走了以后厂里以及我们的变化。我告诉荣某局的新电影院盖好了,厂里开始改发电影票,却再也不放露天电影了;还有我个子已经将近一米七,可惜我们俩以后估计没有机会再来我家门框上比身高了。当然有些变化我是不会写的,比如某次在澡堂里看见钟的那啥啥已经和大人无异,让我甚为羡慕。“钟和钉子都挺好的,他们现在学习很努力,我们都很想念你。”这是一句例行的结尾,然而这次我还得回答荣有关铮的问题,这让我感到有些不知道怎么措辞。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铮全家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因为铮那个新年晚上跟我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说他家这样子的突然搬迁已经很多次,要去的地方通常不是什么大城市,他早已习惯。具体日子也许是年后,也许是年前,也许(他看了一眼荣)比荣之前说的回北京的时间还要早。他在给钟、钉子和我三个人的贺卡上都写到,他之前经常转学基本没有什么好朋友,但我们,他会一直记得。荣没有让我们看铮给她的卡。我想,荣和铮之间的故事只能是一种推测,对于我来说,就如同铮的很多事情,是个不解之谜。在那个冬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两个,和铮彻底失去了联系,和荣也只是保持书信往来。

想来想去,我也只能给荣回信里随便写了一点自己的猜测,铮大概是因为怕想念我们所以才不和我们联系了吧……

每次给荣写完信,我都会很伤感。因为她和铮离开以后,我们的小圈子就像是失去了魂。钟、钉子和我虽然仍然关系密切,但更多是在学习方面。我们三个似乎极难得有一起玩或者闲聊的兴致了,而荣和铮更是聊天的忌讳话题。我第一次收到荣的来信给他们读来着,结果气氛压抑,钟眼圈红红地。还有一次钉子幽幽地说那天是铮的生日,我和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说起来,相比钉子和钟,我倒好像是受荣和铮转学影响最小的一个。也许是因为我当时觉得将来还可以见到荣,也许是因为我没心没肺的贪玩本性难移。比如我照旧会去游戏厅,时不时还会跟三儿等大孩子混,寻找一种有人罩的安全感。

期末考试我夺回了年级第一,钉子和钟都进了前五。但是我不得不越来越正视一个事实:随着年龄增长,我们三个并没有太多共同的业余爱好,也没有一个人具备荣或者铮那样的朋友凝聚力。经过几次无聊的碰头,我们三个都决定给自己的暑假找点事做。他们两个的选择都是在家看书,我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好的想法。但我毕竟是个静不住的人,在爸妈的一再鼓励下,我放弃了“那么重的车把怎么扶得稳”的信念,开始学骑车。

而事实也证明,整个学车的过程出奇地顺利。因为我个子已经挺高的了,坐在车上双腿可以轻松着地,所以没过两天我就可以不用老爸保护自己靠着电线杆之类的跨上车起动并且稳稳地在学校操场上来回,虽然我很久都还不会滑轮。随着技术日渐娴熟,我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总是紧张地盯着车把或者车把前两三米,也就慢慢地注意到总是有个淡蓝色的身影在远处。当我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以后,发现经常还有个红色的小人和那个淡蓝色在一起。

X京 发表于 2008-12-12 22:54

32

我们三个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一个午后。我推着自行车走进学校后门,就看见她们在操场边上玩跳房子。两个小姑娘看见我来似乎很开心,都停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我。穿红衣红短裤的的小个子远远地叫了我一声“X京哥哥”,我走近了才认出她是我妈同事的女儿,小名叫玲玲,她家跟我们以前住一个单元楼。玲玲最让我喜欢的地方是她家有全套的魔方大厦画书。最让我不喜欢的则是每次去她家串门我津津有味看她的画书的时候,这小人精就会粘着我陪她玩过家家,我若是不答应她便会跑到聊天的大人那里装委屈。

我眼前的玲玲跟以前变化不大,瘦瘦小小,皮肤很白,两个大眼睛总是眨巴眨巴,透着一股机灵。而且我还有些吃惊地发现,这小不点在我近一年来逐渐养成习惯去打量的女孩身体部位那里竟已有所长大。我一时有点想不起来玲玲比我小多少,只见她指着另外那个浅蓝色裙子的女孩说,那是她同班同学,叫X晓雨,跟我家现在一个家属院的。于是我把视线转移过去,不自觉地就会先把两个小姑娘作一番比较:晓雨也很瘦,比玲玲高,皮肤没有玲玲白,眼睛也没有玲玲大,不过鼻子很漂亮,然后……嗯,平的。打量的时候我接玲玲的话说了一句“哦,一个院的,我怎么这么久好像都没见过她?”在那一瞬间,晓雨的眼睛里闪过一种很特别的眼神。不过她只是笑着,没有回答我。

“X京哥哥,你现在能不能带人了呀?”玲玲那种粘人的感觉倒是跟以前差不多。我回答说“你们不是前几天一直看我练来着么,我还不会滑轮呢,都得扶着东西才能蹬起来。”玲玲咯咯地笑着说“你试试看带我吧,反正我很轻,而且X晓雨也可以在旁边帮着推起来,对吧?”晓雨仍然还是那样微笑着不说话。我跟玲玲说,我还是不太敢,而且也怕摔着她。她回答说她这么灵巧才不会摔着呢……

总之不管我怎么表示自己的担心,玲玲都非要我试试看,还说什么就算摔着了也是晓雨保护不当,不会赖我。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似乎也没什么借口继续推托了,何况自己内心深处也的确有一种对于可以带人的骄傲感的向往。而就如同之前开始学车一样,带人,特别只是带个小姑娘对于我来说的确一点不难。我带玲玲绕着操场转了好几圈,后来甚至还加了点速度,玲玲在后边尖叫让我别这么快。停下来的时候,玲玲仍然很兴奋,叽叽喳喳跟晓雨说个不停,并问她要不要也试试。

我回头看着晓雨笑着的样子,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瘦削的小姑娘虽然总是像哑巴一样不出声,但那双不算大的眼睛却非常清澈、像是会说话一样。我就跟她说了三个字“上来吧。”她很开心地一跳,侧坐了上来。我让她也像玲玲刚才那样,两腿分放在车的两侧坐,那样就算有什么情况也很容易跳下来。晓雨没有换姿势,只是用手抓了我的衣角。

有些担心地蹬起来以后,我感觉虽然晓雨比玲玲高不少,但似乎一点都不比玲玲重,这多少让我略微安心一点。我带着她慢慢地反向骑了两三圈(带玲玲的时候我是顺时针绕操场,而因为晓雨面向车左侧,所以我改为逆时针骑。),玲玲嚷嚷着要换她。晓雨很轻盈地跳下了车。

那个下午就这么换着带她们两个,歇息的时候跟她们聊聊天。刚开始晓雨的情况都得我问玲玲才能知道,她们比我低三届,该上五年级了,不过因为她们都是差不多七岁上学,所以只比我小一岁多一点。我后来老逗晓雨,说她要是再这么不说话就不叫她晓雨改叫她小哑巴。开始她只是抿着嘴乐,不过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了一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愣住了。

晓雨的声音耳熟极了,而她说话的口气,带有厂里孩子中很少有的轻微京腔。乍听起来,简直跟荣一模一样。

X京 发表于 2008-12-13 00:07

33

玲玲撒了很长时间的娇,要我先送晓雨再送她回家。但我还是以我跟晓雨住在同一个院这个极具说服力的理由拒绝了她这个要求,不过我不得不答应让她坐在后车座上然后推着送她回家。她一路上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要我以后天天都跟一起她们玩,我回答说无聊的过家家什么的坚决不玩。晓雨静静地跟在旁边,时不时会轻轻笑出声。

跟玲玲说了再见,我问晓雨“小哑巴,要不要我也这么推着你回去啊?”晓雨眼睛亮亮地,抿着嘴用力摇头。我暗自好笑,心想这小姑娘明明心里想却不好意思答应。于是我故意说“那好吧,那我先回去了阿,你自己慢慢走吧。”转身跨上了车。这时候听她说“X京儿你怎么这么喜欢欺负人啊,亏我妈还老夸你呢。”

我又是一愣,然后说“我怎么欺负你啦?是你自己老不说话像个小哑巴。还有,你妈妈难道没教过你应该叫我哥哥么?”

晓雨嘻嘻一笑,“你不就比我大一岁么,以为我不知道呀,你这么喜欢欺负人我才不叫你哥哥呢。”然后她跑到我身前,指着车的大梁说“我不要你像刚才推X玲玲那样回去,我要坐这儿。”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是刚开始学车,却也隐隐感觉,坐在自己车大梁上的女孩应当和自己有种不一般的关系。

夏日的微风拂过,晓雨淡蓝色的连衣裙轻轻随风摆动,苗条的身形似乎会被风吹倒。她眼里又划过下午在学校里见到过的那种特别的眼神。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晓雨这样子的女孩。她肤色略微偏黄的瓜子脸上,闪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让人不由得会产生一种保护欲。

我下了车,然后把车略略倾斜,说“上去吧,自己抓稳了阿。”她很开心地双手扶在车把上,轻轻侧跳上大梁。那一刻,我闻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香味。

一路上我走得很慢。我威胁她如果不多开口说话就要把她放下来,她倒是乖乖地回答我提的问题。我问她怎么好象认识我很久了似的,她妈妈怎么会总是跟她夸我。她反问我怎么竟然不知道她姥爷跟我爷爷是多年的老同事加老街坊,她妈妈和舅舅跟我爸爸和叔叔们从小在一个四合院里一起长大的。现在她姥姥姥爷还跟我二叔家住在同一个筒子楼。她说她从小就不喜欢学习,她妈妈老是拿我作例子教育她,特别那次竞赛全厂都报道,她妈妈跟她唠叨了很久。所以她就很好奇地打听了一些跟我有关的事。后来我家搬到同一个家属院,她经常看见我,不过我通常都跟我的同学们在一起,没注意过她。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问我“你一直喜欢那个叫X荣的姐姐,对吧?”

我很吃惊地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晓雨眼睛里一闪一闪地,说“我知道的多着呢。我还知道,X荣姐姐喜欢另一个哥哥,就是去年在学校里跟你打架的那个。我还知道,他们两个现在都走了,没人跟你玩了。我还知道……”这时候她又停顿了一下,头转向看着前方,“我还知道,我说话声音跟X荣姐姐很像。可惜其他方面我都没法跟她比,没她长得漂亮,学习更差远了……”

X京 发表于 2008-12-24 14:41

34

若是换作现在的我,一定会回答晓雨一句“其实你也挺好看的啊。”

当时我傻愣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以后绝对再也不叫你小哑巴了。”不过她倒是被我这句话逗笑了。“我本来就不是。我估计你一听我说话就会想X荣姐姐,看你今天在学校听我说第一句话后那样子……我猜得没错吧?”

我不由得对晓雨刮目相看,不过自己心事被这么个小姑娘摸得一清二楚,多少还是有些暗暗不爽。于是我说“看你这么乖乖的,其实也挺精的么,就可惜这聪明都不用在学习上。”晓雨嘻嘻一笑,说“你别想拿学习气我,我妈没事就念叨这个,我早听习惯啦。”

突然有这么一个特别的小女孩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无论如何我都会对她充满好奇。吃晚饭的时候我忍不住跟爸妈提了她和她的妈妈,问他们是不是认识。老爸大概跟我说了一下两家上辈人的关系,基本跟晓雨下午跟我说的一样。我问那怎么我们家之前从来都没怎么跟她们家人来往过呢?我妈说晓雨的爸爸不喜欢北京知青们,其他的以后再慢慢告诉我。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着白天晓雨说的那些话,突然开始想念荣。不知道如果荣看见这么个说话很像她的小姑娘缠着我会是什么感觉呢?……她会觉得好玩么?……迷迷糊糊地,我听见钟在楼下喊我,说荣要回来了,于是我急急忙忙地跟他一起跑到厂门口去接她。荣还是那么漂亮,她下车看见我们,立刻哭着跑了上来。我正束手无策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她,却看见铮从我身后划着旱冰鞋迎了上去。我难受地转过身去,却看见晓雨远远地看着我,眼神忧伤。我刚想过去找她说话,就听见钉子尖叫我的名字让我快跑,我看见马脸男不知道从哪儿追了过来,吓得撒腿就逃。逃到学校我找了个厕所躲起来,进去以后又觉得确实想要小急,但是过了好半天还没解决完。再后来我发现自己居然不小心尿裤子了,带着焦躁尴尬的情绪,我梦醒了。然而我发现自己短裤和腿上竟真的湿热湿热的,很恶心。那天下班,我妈很惊讶于我难得自己洗了次衣服。

似乎除此之外那个暑假的大部分时间里也就没发生什么大事了。我后来的确经常跟玲玲和晓雨一起玩,而且也逐渐敢骑车带着她们(后来主要是晓雨)在厂里兜风。时间久了,大人们之间就会开一些玩笑。玲玲的妈妈脸皮薄,没多久就不许玲玲这么出来跟我疯了。这下我跟晓雨倒是更加自由,再也不用因为玲玲这小人精瞻前顾后。渐渐地我学会了滑轮,也开始让她坐在前面带她。

我不肯定那时候是否开始有点喜欢晓雨了,但我的确很享受她在我身前的那种感觉。估计我们两个小孩儿的架势开始让人觉着像是来真的,所以本来只是开玩笑的大人们也开始皱眉头。一个闷热的下午,我们俩在灯光球场旁把车靠在路边,坐在看台背后荫凉的地上分享一根小豆冰棍。晓雨总喜欢盯着路过的大人看,只要是皱眉头或者摇摇头的,她就冲着他们背影作鬼脸。不过后来走过来的一对母女,让我们俩慌忙站起来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我和晓雨同时叫了一声“丁老师好。”我跟钉子也打了声招呼,看样子她们是进城买东西去了。钉子手里拎着个新书包,眯着眼睛看着我不说话,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丁老师跟我说“X京啊,你要是有时间多在学习方面帮帮X晓雨这小同学,别老这么在厂里玩,啊。”

看她们走远了,我们俩才长出了一口气。我跟晓雨说,“要不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写暑假作业吧,也快开学了。”晓雨笑呵呵地说“我不跟你一起学习,趁放假我要多跟你玩儿。走吧……”晓雨拽着我的衣服,转身准备去拿自行车。我发现一个很英气的男人在球场看台旁的过道上盯着我们。晓雨用她特有的眼神回头望了我一眼,然后慢慢走了过去,“爸爸……”

X京 发表于 2008-12-24 15:04

前一阵瞎忙而且没什么想法,拖了很久才继续写。

顺便先祝大家圣诞快乐

X京 发表于 2008-12-24 15:06

35

第二天我在学校操场等了很久,也没看见晓雨来。我不好意思去她家楼底下喊她的名字,就无聊地在厂里瞎晃了一天。

第三天仍然如此,我开始考虑着要不要次日真的在院里叫她。还没等我作出决定,晚饭的时候爸妈让我以后不要跟晓雨一起玩,理由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要注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跟小姑娘玩了,大人们会说闲话什么的。我不是很服气,抗议了几句,老爸很不耐烦地让我少废话,说这事儿没商量,老老实实听他们的就是了。

于是暑假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又变得相当乏味。好在我车技算是已经合格,可以跟钟和他哥哥还有三儿他们一起出去兜兜风。有的时候三儿会带着一个很高很白的女孩,我叫她芳姐。——我曾经很长时间想不明白芳姐这么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姑娘怎么会跟了三儿这么块料。钟的哥哥有时候会开我玩笑,问我怎么不把我那个新的小对象带上。我嘴上反复强调晓雨只是我的妹妹,心里却美得屁颠屁颠的,憧憬着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把晓雨叫出来。

然而剩下的假期里我就只见过一次晓雨。那天厂里发了电影票,爸妈告诉我那是一个特别感人的片子,听在市里看过的同事说不少人在电影院里从头哭到尾。这段介绍对于我来说毫无吸引力,我满脑子都在想能不能见到晓雨——我还没跟她一起看过电影呢,可惜电影院远不如露天电影方便溜出来玩。晚上从家一出来我就到处张望,但一直到电影开演也没有找到那个小身影。我看了看影片名字“妈妈再爱我一次”,更没有看下去的欲望。没演一会儿我就离开了座位,爸妈看得很入戏,倒是也没拦着我。我找了一个阴暗的角落,看着一个个拿着手帕擤鼻涕抹眼泪的人进出厕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看见晓雨吃力地推开影厅入口大厚棉布走了出来。我跑过去拍了她肩膀一下,把她吓了一跳。她转过头,两眼也是泪汪汪地,看见我以后倒是破涕为笑。我等她从厕所出来,问她要不要跟我出去透透气。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答应,说怕被她爸爸知道,而且这电影挺好看的想要回去接着看。看着我有些失望的眼神,她说等过一阵她爸爸又会出差就好了。

总得说那并不是属于我的一天。这部著名的煽情片我基本没看,后来跑到游戏厅撞了锁,很气愤地回家了。

新学年刚开学,我就忙于接受许多的新变化。我们班多年的班长转到市里重点去了,于是钟继因为荣的转学接任了半年副班长之后,又一次“升官”,转正了。而接替副班长这个位置的,竟然是钉子。当然这个“竟然”是我的一个习惯性思维,钉子现在跟老师和同学的关系都很好,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爱咋呼的小女生,而且她升初中以后学习进步非常大。我对于自己被提名学习委员暗暗感到欣慰,但可怜的不到两个“正”字的票数直接把我打回现实,老老实实继续当数学课代表。晚上老爸下班回来跟我说去年进局子的那孩子(三儿)居然跟钟的哥哥一起被厂技校派到他们车间学徒了。我不禁有些怀疑三儿最近时间以来对我那么好,又是教抽烟又是给我“黄书”(初三生理卫生课本)是不是早有所图。

新变化里还有一个让我不太爽。虽然才只是初二,我们已经开始在下午加了第三堂课作为自习,由班长负责维持秩序,老师偶尔会来讲一点东西。我感觉自己的娱乐时间赤裸裸地被剥削掉了,不过转念一想,即使现在还像以前那样下午早早放学,难免又经常会是我们三个人尴尬地怀念铮和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不能改变环境,就只能自己努力去适应环境。

这个道理钉子领悟得不错。她私下会对钟说他这个班长当得太好好人了,有的时候还是要拿出一点威严来。而在钉子开始协助钟以后,自习课的纪律也确实好了不少。不知情的人搞不好会觉得钉子才是正班长。比方说那个下午晓雨和玲玲跑到我们班外面探头探脑来回转悠,全班的人开始看着我起哄。钉子跟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出去了。

钉子还真有两下子,没过一会儿她就把两个小姑娘打发走了。她回教室走到我面前,脸上也不知算不算是在笑,当着全班的面说“她们让你放学后去她家或者她家。”

X京 发表于 2008-12-24 15:59

36

那天放学,钉子跟我情绪都不怎么好。她说完那句话,那堂自习课算是废了。班里像是炸了锅,不管我怎么解释说只是爸妈同事家的小妹妹,同学们都不肯饶了我。有下座位跑过来问我到底是哪个的,有起哄说我喜欢这么小的小姑娘的,还有说我花心这么快就把荣忘记了的……那聒噪的程度直接把年级组长招来了,把我们全班以及班干部训斥了一通。我们一起背着书包出了学校大门,钉子脸色很难看,还颇有怪罪我的意思。我愤怒地指出那是因为她吃饱了撑的当着全班的面这么说。最后自然又是钟扮了和事老。

接下来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困惑性的选择题。怎么会是“她家或者她家”呢……我有点怀疑钉子是不是成心折腾我。想了一会儿,我选择了先去晓雨家。一来离学校离我家近,二来不用跟钉子一路,而且我还从没去过她家。不过进了晓雨家单元楼,我又碰到了个新问题:我不知道她家住几号,只隐约记得好像是住五楼。于是我像个贼一样来回在各家门口听声音,但都很安静。我实在不敢贸然敲很可能是她邻居家的门,所以只得又转去玲玲家,但她们不在。

本来三堂课后距厂里下班就没多少时间,我这么来回一折腾,也就只能回家了。刚进我们家属院,我就远远看见两个小姑娘在晓雨家单元门口。晓雨看见我,不知道跟玲玲说了两句什么,转身上楼了。我赶过去,问玲玲怎么回事。她乐呵呵地问我怎么这么晚才来,是不是先去她家了,我告诉她我之前找不到晓雨家的事。玲玲哼了一声,说“X晓雨生气啦,你自己去跟她解释吧。”然后扭头跑掉了。

我开始觉得女孩的心思很难懂。比方说第二天下了课间操我想去找晓雨,玲玲远远看见我,拉着晓雨很快地消失在人群里。我本想去她们班,但在楼道里碰上了小学数学老师。老太太很诧异地问我怎么跑二楼来了,问我初中学习感觉怎么样,闲扯了一通。她们两个从班门口探出头来,老太太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见了她们,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我说我可是我们那届的榜样,可不要为了其他的事情分心影响学习……我从小到大还是很会在老师面前装好学生的,所以老太太对我的回应貌似就很满意。——当然了,也许老师们其实都知道我的本质只不过不当面揭穿我也不好说的——不管怎样,我后来基本不敢随便往二楼跑了。

那天中午和以往一样,爸妈回家做饭、吃饭、小睡一觉然后接着去上班。我听着厂里喇叭里的上班号,把之前假惺惺摆的围棋收起来,躺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拿出“语文”书,翻到生殖系统那一章。

然而没过多久,我听见有人敲门。我以为是爸妈忘带钥匙回来了,很是慌张了一阵,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爬起来,把书往枕头底下一塞跑去开门。

然而站在门外的是晓雨。她看着我意外的样子,笑着问“怎么样,没想到是我吧?”我尴尬地把她领进屋,说没想到,然后问她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她笑着说“我才不像你那么笨呢。X玲玲跟我说你居然都不知道我家住XXX号,还在外边挨家听声音来着,是真的啊?”我傻笑着说是,问她们两个干吗不跟钉子直接说在她家。晓雨嘻嘻一笑,说“我们本来也没想好,而且X玲玲说想看看你会先去谁家。”我脱口而出“那当然是你家了。”

我发现晓雨愣了一下有点脸红,赶忙加了一句“这不是你家离学校和我家近嘛……”她大概是想转移话题,问我“你刚才干嘛呢,怎么这么半天才来开门?”我回答说在睡觉。她噘了噘嘴,说我真是乖孩子,她从小就不喜欢睡午觉。继续闲聊的工夫,我带着她随便在我家到处看了看,然后进了我的房间。我马上注意到一件糟糕的事,但已经来不及挽救。晓雨已经看到我枕头下露出的书角,笑着问我是不是看的什么不好的书还要藏枕头下边。

我脑门直冒汗,跟她说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的闲书,但她说非要知道,还要走过去拿出来看,我慌忙用力拉住她。我还没来得及回味拉女孩胳膊和手的感觉,晓雨尖叫一声,说我弄疼她了,眼睛里像是有眼泪要出来了一样。我本能反应松开了手,还想问问她胳膊有没有事。她敏捷地扑过去把书拿了出来。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语文书啊。X京儿你可真爱学习,书皮儿不错,是你自己……”晓雨的话停下了,大概由于我看得次数太多,她直接就翻到了那章。

X京 发表于 2008-12-24 17:16

37

现在回想这件事,是颇带有邪恶的遗憾的。当然跟晓雨一起的那一年还有过类似的“遗憾”,稍后会提到。那个时候的我,连“有色心没色胆”的境界都达不到。那天在我屋子里尴尬的气氛只怕比当初荣看见我YY的贺卡还有过之。我憋了半天,用一种恳求的口气让晓雨不要跟任何人说,她满脸通红连看都不敢看我,拼命点头。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自己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了,很怕晓雨因此觉得我是坏孩子。而我越这么想就越会不自然地躲着她,而越见不着晓雨越会觉得她可能是真的讨厌我了。

国庆节那天中午,我家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三儿和钟的哥哥。这哥儿俩用学徒第一个月发的补助买了点东西来感谢老爸。说实话我在那之前从来不知道三儿也是可以文明讲话的,看他恭恭敬敬叫“X师傅”那样子我觉得又别扭又好笑。老爸心情倒是不错,拿师傅的身份命令他们俩留下来吃午饭,给了我点钱派我出去打散装的啤酒。——我印象里,那种散装的啤酒味道真不是一般地糟,我严重怀疑啤酒有“马尿”这么个外号是跟早期那种劣质酒拖不开干系的。但是有一节:啤酒也算是“洋酒”,所以要学着喝起来,不管多难喝。——这俩哥哥倒是反应也快,说要陪我出去一起买,其实也就是要自己掏钱顺便让我贪污点零花钱。

说一句题外话,就那么个普通国企技校的毕业直招进厂的机会,对那两个农村出身、读书不怎么好的大男孩来说却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宝贵。

这个道理我那时候最多是半懂不懂,只觉得他们俩的确很罩着我,我也真把他们当哥。所以那天他们执意要自己掏钱的时候,我发自内心地说谢谢哥。三儿咧嘴一乐,说“跟哥这客气。对了你那小对象儿咋样了,听你钟哥他弟说你俩好像没啥进展啊?你不会是还惦记着去北京那妮子呢吧?不过那姑娘长得确实TMD不赖。”——其实我觉得有时候八卦是一种美德——在三儿追问下,我支支吾吾把晓雨看见他给我的书的事儿说了。他哈哈大笑,说这事儿包在他身上。今天先赶快回去吃饭,让我下礼拜六下午放学把晓雨带出来,他们那天正好回学校交图纸。钟哥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你三儿哥已经把你芳姐办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处于一种迷糊而亢奋的矛盾状态中。有关“办事”的知识是我当时所有书库里都没有的,我不知道周六会发生什么,甚至还有些害怕有点不敢把晓雨叫出来,但伴随的莫名的兴奋和好面子会把这种害怕的感觉牢牢压住。我琢磨了两天,在周中课间操的时候把一张纸条塞给了晓雨,周五晚上又跟老爸说要跟钟他们出去玩,要到了车钥匙。

周六那天放学钉子突然问我怎么了,我说没怎么阿,她眯着眼睛看着我,说她自打认识我以来就没见过我大扫除那么卖力过。我支支吾吾地把话题岔开了。在校门口三儿和芳姐他们都已经靠着车在等我,还有几个我不是太熟的他们村的大男孩。钉子摇了摇头,跟我和钟道了别回学校去找她妈妈了。钟哥把钟叫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钟跟我说他有事先回家。我突然觉得非常不安,而且突然心情很矛盾,希望晓雨会来又希望她不会来。

不过晓雨还是从我们院出来了。她看见这么多不认识的大孩子,眼里也满是困惑和害怕。倒是芳姐很热情地过去和她打招呼,让她别怕生什么的。于是车队开始行驶,三儿带着芳姐,跟带着晓雨的我并排骑。这好像是我向往已久的画面,我觉得有面子极了。

我们的目的地是北山的一片果园,三儿安排的第一项活动是偷苹果。他显然是老手,选停车位置,安排其他几个人放哨都有条不紊。听见狗叫以后,大伙儿立刻上车从另一条路安全撤离到芳姐村外的田里。这事儿我以前也从来没干过,倒是觉得很好玩刺激。晓雨多半也是,慢慢也放开一点了,还很甜地叫三儿哥哥,要了两个苹果,但却不是和我一人一个,而是两个都你一口我一口。芳姐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说“X京,你这晓雨妹妹跟你可不是一般地好啊,你俩到底啥关系,跟姐说实话,姐又不是外人。”我看了看晓雨,很不好意思地说“真的就是我妹妹,你别逗我们啦。”芳姐又呵呵地乐,跟三儿说“这孩子脸皮太薄,交给你们啦。”然后就离开了。

我跟晓雨都很愕然地看着芳姐的背影,不知道她最后那句“交给你们啦”是什么意思。三儿过来把我拉到一边,一脸坏笑地问我想不想知道XX是啥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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