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ZT(非坑)
本帖最后由 baimifan2008 于 2009-3-11 19:29 编辑这篇,刚刚跟完,还好没一坑儿到底,慢慢看下来后面比前面写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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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2月17日,湖南爆发了由武陵唐封乡钟相领导的农民大起义。鼎、澧、荆南、潭、峡、辰等州境内19县农民纷纷响应,队伍发展到五六十万人。起义军一开始就提出“等贵贱、均贫富”的纲领性口号,并正式建立农民政权,国号“楚”,钟相自称“楚王”。不久,钟相被俘牺牲,龙阳起义军杨幺领导继续进行武装斗争,控制东到岳阳,西到鼎、澧,南到潭州,北到湖北荆南府的数千里地区。起义军在军事上采取“陆耕水战”,耕战结合的体制,利用洞庭湖区水上优势,使用大批车船作战,声势日益壮大。南宋王朝恐惧不安,先后委派孔彦舟、程昌寓、解潜、孟庾、李纲、折彦质、刘洪道、王王夑等官僚为统帅,调动大批中央禁军和屯驻两湖的地方军对农民起义军进击围剿。
公元1133年洞庭湖东岸的阳武口一役,一举全歼宋水军主力,号称“天下有名水军”的崔增、吴全所部1万多人,粉碎了王王夑准备配合程昌寓从洞庭湖东西两面水陆夹击的阴谋,统治者极为震恐。
公元1135年,宋王朝派宰相张浚坐镇湖南,并不惜动用抗金的精锐劲旅——岳飞军前来镇压。岳飞采取“以水寇攻水寇”的策略,首先用威胁利诱的手段,诱降黄佐、杨钦等重要义军将领,从内部分化、瓦解了一部分起义军。此年6月,杨幺大寨被攻破,杨幺被俘壮烈牺牲------
第一章 枯树庙 瞎子签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777年后秋天,中华民国元年。
常德南大门——龙阳。
龙阳最南边一个小村庄。
已是半夜时分,突然而来的一场暴雨把村庄的小路溅起一洼一洼的泥浆,偶尔闪电划过像要把黑夜撕开一条口子。村口土地庙旁不远处的茅草房里隐现一点灯火,摇摇闪闪,屋子里面在不停地滴水,架起的木板被褥里一脸痛苦的孕妇在不停‘唉哟唉哟’地喊叫,额头发际处沁出了密细的汗水,接生婆吩咐在灶前烧水的姑娘再换一盆水,看来,还是时辰未到,足足10月的身孕,整整发作了一天,还是没有生产迹象,真是少见。
秋风秋雨愁煞人,深夜的寒风透过空棂的木窗子和篱笆墙的缝隙扑进屋来,孕妇的喊叫声渐渐平息。接生婆站起身来拿开桌子上灯盏的玻璃罩拨了拨里面的桐油灯芯,灯苗‘噗哧’一下亮堂了些许,尔后轻叹一声,坐在床边抓住孕妇的手:“不要睡呀不要睡呀!”
灶堂里忽明忽暗的柴火映红了姑娘掩饰不住期待和喜悦的脸,她手里是为婴儿准备的包裹布衫,正时不时用双手把手里的布衫在跳出的火苗前烘烤。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扭过头问:“婶婶,天亮会不会生下来?”
“嗯,差不多的,不晓得早上会不会停雨?这天寒气重了点。”
“就是,要不,这天,这尿片。”姑娘手里捧着布衫,脸上浮现出甜蜜的苦笑。
“要是你哥在就好了,唉。”接生婆掖了掖大肚婆脖颈的棉被,孕妇呼吸匀称,痛得要休息片刻了,一听到接生婆这句话,眼角滴出了泪水,喉结呜咽了一下却发不出声来。
“梅妹子,没事,莫怕!”接生婆意识说错了话,怜爱的眼神投向孕妇,手抓得更紧了。
灶堂前的姑娘沉默不语,是啊,哥1月前说打点鱼回来腌腊鱼的,谁知一去没了音讯,明知自己要做爹了,也不急,真是。
灶堂的柴烧了又添,屋檐滴水的声音似有似无,停了。
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先,兀地眼前一道强光闪起,煞白煞白的。站起身的姑娘突地一颤,不知是离开了灶火的温暖还是眼前划过的闪电。被褥里的嫂子身子一震,双脚支起被子:“啊,好痛呀!”
接生婆立即弹起身子:“快、快舀热水!”
瓜瓢盛满的热水刚送到木盆上空,‘咣咣’一声霹雳平地炸起,姑娘手里的瓜瓢‘啪’地掉进木盆里了,隐隐听到哪里几声‘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
村庄都让这突来的惊雷炸醒了,突然得让村民有种窒息的沉闷。
“用力、用力,快啦快啦------”
啊、啊、啊------娘呀、痛啊------
“呜哇哇------呜哇哇------”
心惊肉跳的雷声瞬间沉寂之后是婴儿清脆嘹亮的啼哭声,宛如天籁之音,给惊醒不安突然堕入无边寂静之中的村民带来某种无法言喻的愉悦和轻松。
天已拂晓,东方鱼肚白之处隐隐现出一丝绯红的曙光。
是个男伢子,初为人母的产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疲倦地眯起了双眼。
“喂,不得了啦!快来看咧,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外面塘堤上响起一个男人急促惊恐的呼喊,旋即,‘咣咣当当’的开门声、踩踏稀泥‘哧哧’的声音和裹夹着各种疑问声纠缠为慌乱的一团。
“好,好,耳珠长垂、天额饱满、地仓丰隆、大富大贵之相,菩萨保佑长命百岁。”接生婆一边说一边把手中包好的粉嘟嘟婴儿小心翼翼递到了姑娘伸过来的双手里,婴儿乖乖地睡了。接生婆又轻声轻气地说:“婶去外面看看么子事,有事在门口喊我就是。”话语一落就拉开木板门高一脚低一脚向外面走去。
才走二步,就呆在了原地。
天呐,村口土地庙前的那棵大枫树倒了!
要三个成年人合围才能抱得住的大枫树倒了!
土地庙前小路被巨大的树干挡住了,断口面黑洞洞的,枫树的枝枝丫丫覆盖了大大小小十几丘水田,断枝处流出来的浆汁在白花花的水里正形成一圈一圈的红晕散开,火红的叶子散发的香味和泥水的腥味混成一团,枫树果子浮浮沉沉,再看那断的树桩处也已是焦黑一片,树根部只剩下一尺多高的枯桩连同三尺来长的一节焦炭直刺刺地立在土地庙面前,地面三丈范围内已见不到一丝草皮。
做的么子孽?唱戏的台子都没了、风水没了、是不是有妖怪在里面?------
个个都在你一嘴我一嘴惶恐地议论着,却听得‘咳咳’二声,立刻鸦雀无声了,接生婆回过神来,提起步子摇摇晃晃地向塘堤上的人群走去。
村里最有威望的沙爷站在塘堤上,面部痉挛,村民发悚地站在身旁,等沙爷开口。
沙爷目光扫过眼前村庄,这里零星散落着仅有的六十几户人家,传说当年朱洪武在此解大手时,没有草纸,随手抓了一把草擦屁股,这不是一般的草——是‘辣柚子’。痛得他大呼:湖南不但人蛮,草也凶悍,下令血洗湖南。几千人的大村庄就只安排了几个年轻男女躲在这塘堤下茅草覆盖的排水洞里幸免于难,衍生了下来,后来就为了延续村里的香火,请了一个看风水的老人,那老人一来就在村里的土地庙前划了个印记,交待种植一棵枫树,好守住村里的风水,如今,唉••••••
“沙爷,您就吩咐吧。”一个20出头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讨好地挤上前来,是村里经常在外跑的淑喜,头一回见这么大个事。
沙爷捋捋花白的胡子,双咳了咳对着怔怔地村民:“今天就把这树移到祠堂里,开年后盖个学堂。”
说罢,摇了摇头叹口气离开,走了几丈,想起什么回个头来,大声说道:“记得叫王木匠!”
哦,晓得。村民们异口同声回答。
接生婆赶紧追上前:“伯,等等,梅妹子生了个伢儿。”
“好好好,喜事喜事,你就辛苦几天,这一姓当年从江西迁来就没发过几个人,等伢儿满月刘砣子再不回来,只怕是不妙了,我们还是要摆几桌的。”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节
作者: 湘粤男
太阳升得老高,暖暖的,婴儿时不时哭出声来,村里人都知道了,小孩子姑娘家婶子婆婆们都来看望月母子,男人们手拿扁担麻绳和弓锯齐集在水田里,热闹喧天。
40岁开外的王木匠相貌堂堂是远近闻名的木匠,一双巧手做的衣柜木箱老鼠从不啃咬,而且做的东西没有一根铁钉,哪家盖屋上梁都要来请他,雕龙刻凤,生动灵活,人很老实不大说话,就是一点令村里人惋惜,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不是没人上门说亲,是他自己说什么也不愿意娶媳妇儿,问来问去无意间说出自己很久以前在外做木工活时跟着一个老爷子学了些什么法术,结婚就会害了人家。
只见他用墨斗在长长的树干上弹了三道墨线后,抡起斧头向树干一处奋力挥了下去,‘咚’的一声响起,碎屑飞开,听得王木匠念‘斧头一响天门开,鲁班师父下凡来------’
人正式行动起来,村里就数淑喜最有力气,来回抬了几截树干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坐在树干上自言自语地说:日你娘,累死人,晚上抱堂客都没劲了。
狗子路过附合:“那就让你堂客抱你撒,哈哈哈。”说完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
“走开点,你看你,从小尿床,大了流口水,以后少跟我出去。”淑喜面露愠色。
足足忙到太阳落山才算清理完,路、总算通了。
一晃半月,霜降之日,虽然有点冷,但是今天格外热闹。
由于祠堂堆满了树,沙爷安排的满月酒就摆在梅子家,左右邻舍搬来桌椅板凳,杀猪宰鸡,这是三年来村里添的新丁,还是男伢子哩。
酸枣树上的几只喜鹊一早就在叫个不停,梅子头上缠着一络布带抱着小棉袄裹着的婴儿坐到院子里晒太阳,接生婆和妯娌们做饭炒菜,抬起头看那喜鹊,高兴地说‘稀客,看来伢儿的爹今天要回来’。
张秀才走过来问:“伢儿叫么子名?”
“等他爹回来再起呢。”梅子笑盈盈地回道。
“还等刘砣子做甚么?都满月了还不回来,秀才你起。”沙爷坐在椅子上边磕旱烟铜嘴的烟灰边说。
“也好,您学问大,就麻烦帮俺儿起个名吧。”梅子面露羞涩。
怀里的婴儿睁开眼睛,咧开嘴对着张秀才笑。
“嘻,这伢子,蛮乖,就叫翰香吧。”
沙爷一听:“翰香,为么子?”
“希望这伢子将来会读书考取功名------虽然枫树倒了,但余香仍在。”
沙爷抽了一大口旱烟,吐出一圈烟雾,点点头:“那还要个派名。”
“派名就取‘升平’。”张秀才不假思索。
“好名字好名字,多谢秀才您。”梅子站起身来,抱着婴儿向秀才鞠了一躬。
客气甚么?开饭啦开饭啦,厨子一声吆喝,大家围拢过来。
席过半巡,‘笃笃’棍子戳地声音传来了,是个年老的瞎子,一身补丁布衫,肩上背着包袱,正朝人声中的桌席踽踽而来。
“去去去,没饭吃。”狗子大声嚷嚷。
“没事,来人都是客,秋妹,去盛碗饭。”梅子向席间的姑娘说了一声。
“好咧,嫂子。”秋妹欢跳着拿来碗筷。
瞎子接过满碗饭菜,秋妹拿来椅子说:“老人家您坐好。”
瞎子放下竹棍,坐了下来说声:谢谢了,今朝府上热闹,不闻锁呐,当非嫁非娶,不是增寿即是添丁。
秋妹‘嗯’了一声,回到桌席上去了。
婴儿‘哇哇’地哭出声来,梅子一边哄一边往屋里走:“伢儿乖,伢儿不哭,伢儿吃奶啰。”
淑喜喝得满脸通红,离得席来,走到瞎子旁边笑道:“你这瞎子,吃完了还不走,等晚饭呀?”
“老身虽然看不见世上万象,以讨饭为生,却也不能随便得人施舍,主人不言,我自不走。”
“唷嗬,你这瞎子还有点------”狗子满嘴油,一出声口水又要流了下来,见到淑喜二眼一瞪,想不出后面要说有点什么了,悻悻地坐在一旁。
秋妹走过来拿走瞎子手中的空碗和筷子,淑喜赶紧说:“秋妹,你有问题问瞎子不?”
秋妹说没有呀。
把碗筷放到桌子上才忽然想起来说:“哎,我有。”
瞎子说:“但问无妨。”
我想,我想问我哥到底在哪里?
瞎子从包袱里拿出一筒油光发亮的竹签,用手摇了摇,说:“凡事签来解,你来抽一支,男左女右。”
秋妹搓搓双手,用右手从里挑了一根出来,递给瞎子,瞎子展开,原来二端是竹片,中间粘着一张折叠泛黄的纸,纸上四行墨迹,瞎子右手摩挲右边竹片下方一角,念道:
人走江湖远青山
悬崖深潭未可安
泪望苍天祈佑后
此身难在尘世间
话语不急,掷地有声,张秀才奔了过来,沙爷也魏颤颤地站起身走来,不妙不妙。
秋妹子眼泪‘哗’地流下来了,被淑喜拉到一边,做了个别哭的手势,对着瞎子一顿数落,好说不说,说这个,我来抽支,看你这老瞎子怎么瞎扯。
瞎子没有言语,抖了抖竹筒的竹签,双手捧起向前一递。
淑喜左手二指一探,抽了一支出来,打开一看,想起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只得往瞎子手上一塞,瞎子右手在左竹片上方摸摸,照样不急不慢地说道:
日也赶来夜也赶
赶了一把遮阳伞
奈何骤风分外凉
吹得一根光骨杆
第二章敬司命葬恩娘
年后三月,草长莺飞,农耕时节了,刘砣子还未回来,梅娘经常在村口遥望,小翰香已经可以歪歪蹑蹑地学走步了,咿咿呀呀的学语声渐渐淡化了梅娘心中的悲悲戚戚,秋妹今天要出嫁了,嫁到很远的一户山里。
临上花轿,抱着翰香亲了又亲,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小家伙似乎知道离别搂着幺姑的脖子不肯放手‘哇哇’哭过不停,秋妹5岁时父母双亡,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这些年和哥嫂相处亲情难舍。今天出嫁哥却不在,梅娘既高兴又难过,泪水涟涟直到花轿消失在村口才回到家里,抱着翰香,顿时感到无限失落号啕大哭起来。
孤儿寡母,度日如年,好在邻里经常接济,转眼翰香6岁到村私塾上学了,这小家伙记忆惊人,《四书》《五经》过目不忘,且能言善辩,张秀才怜爱得很,经常带回自家吃顿饭,回了家就帮梅娘砍柴挑水,一边做事一边念学文给梅娘听,小小年纪乖巧懂事,村里人无不称赞,有时,也会问梅娘:“恩娘,俺爹呢?”
梅娘眼圈一红抽泣:“你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翰香扑进梅娘怀里:“恩娘,您莫哭,俺不要爹。”
四年私塾,翰香更加知书达礼了,这年冬天,下了很大一场雪,银装素裹,万物被大雪覆盖了,门前的竹子都让冰雪压得弯成了一张弓伏在地上,山上松树樟树的树枝也被大雪压得 ‘啪啪’作响地断裂。伢儿们都不用上学,窝在自家屋子里烤火。
张秀才坐不住,学堂屋都被大雪压得好像倾斜了,吃了早饭,穿上木屐,背根木头踩得雪地‘吱吱呀呀’作响,他要打个撑,这雪恐怕还得有几天下。
去学堂的路口有条小渠道,不宽却有5尺多深,张秀才没有踩到渠道的石板桥,摔了下去,留下一根木头立在雪地里,直到中午他老伴焦急的叫喊了几次‘秀才’后,狗子才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灰朦朦的雪地里,啥时有了一根木头呢?顾不得冷,撒腿就往雪地里跑。
张秀才扒在渠道坎边,破旧的棉袄上飘了一层洁白的雪花,二只手努力向上伸着,穿木屐的双脚已经陷入冰雪的水里了,只怕是摔得失去知觉后来冻僵了,没有爬出来。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3节
作者: 湘粤男
狗子一见‘呜咽’一声跳下去,双手抓住秀才身子用肩膀往岸上顶,冻得一把鼻涕,口水和眼泪混在一起,快要成冰块了,顶了好几次终于把张秀才顶到雪地上了,爬起来累得气喘吁吁,一瞧张秀才满脸惨白,嘴唇乌紫,看不到鼻孔呼吸的热气,声音发抖地叫:秀才秀才。没有声息,再也止不住了,大哭起来:“来人啊、呜呜、救命啊------”
风急火燎的村民把张秀才送到自家火坑边时,老伴当即瘫软在地上了,梅娘心里发紧,让翰香呆在家里,翰香死活不肯,先生摔了,俺一定要看看,二母子搀扶着到了秀才家。
村里的郎中前脚赶到,把着秀才的脉,神色凝重,翰香看着躺着的先生,‘哇’地就哭出声来了,听得众人心里酸酸的。
酉时时分,张秀才睁开了双眼,缓缓移过众人身子,停在还在抽泣的翰香脸上,嘴角蠕动却又说不话出来。老伴方才让梅娘一碗热姜茶灌下去,已经坐在这里了,秀才艰难伸出三个指头,对老伴虚弱地吐了一个字:‘书’。老伴赶紧起身,在另一间屋子里拿了本油纸包裹的书出来,送到秀才眼前,秀才露了一点笑容把手指对着翰香一点,‘给’字刚吐出嘴来,手臂垂落,眼光熄灭,脖子一歪。
郎中握住的手松开了,沉重摇头:驾鹤西去了。
秀才老伴把书往翰香手中一塞,呼天抢地哭开了,梅娘赶紧扳过翰香的肩膀往地下按,翰香跪下了,抱着书卷,朝着眼前睡着的秀才大声哭叫:“先生,先生------”
正是天黑时际,外面仍是白茫茫一片刺眼,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三天后,出殡,太阳出来了,消融的积雪,泥泞的山路,铜板样的纸钱飘飘洒洒,锁呐声怨,锣鼓声悲,黑漆漆的棺材上面坐着压丧的翰香。张秀才老伴不能生育,一路悲恸地流泪,一路心碎地哭喊:让你休我娶个啦、你又不同意嘞、可怜没儿没女送终嘞------
后面是一村的老老少少前来送葬,沙爷柱着拐杖,佝偻身子跟在队伍后面,不停地自言自语‘又少了人口,又少了人口’。直到堆起一座黄土,翰香哭得没了眼泪才拖着满裤脚的泥巴和梅娘回家,问:“娘,先生在那边还会教书不?”
梅娘悲伤地说:“傻孩子,人死如灯灭,好比汤泼雪。”
翰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木箱子里拿出张秀才的遗书卷,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砚墨书香味沁人心脾,康熙字典四字跃入眼帘,黄纸线装,上中下三本。
学堂没有先生,就没有了朗朗的读书声。这三本书慰藉着翰香年幼求知的心灵,经常翻看,一年下来,竟然能倒背如流了,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对联填词不在话下。
外出几年的淑喜回到村里一见:“咦,日你娘,几年不见,你这伢子长得不认得了。”
翰香已是翩翩少年郎了,那淑喜前呼后拥一众人,衣着光鲜,不知在外做什么买卖。
说着叫随从拿了把散钱给翰香,叮嘱说:“你也是个男子汉了,要孝敬你娘,去学门手艺。”
翰香想想也是,第二天一早就跑到王木匠家里,进门就喊:“王大爷,我要跟你做徒弟------”
王木匠正背对大门在台阶上念念有词,地上二个木屐不停地跳起来碰撞,翰香以为眼花了,走进前去,王木匠转过身子,厉声说道:“你这伢子,一点事也不懂,要做对不起祖宗的事么?”
王木匠说话间,那二个木屐就停下来了,看得翰香愣在原地,涨得一脸通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木讷着。怪不得都说王大爷会法术,原来是真的。
翰香眼眶里噙满了泪水,转身离开,王木匠叫住了:“你这伢子,不教你,是为你好,今天你看到了,不妨说给你听我学手艺的事。”
翰香只得‘嗯嗯’地点头听王木匠讲。
我那时只有十八九岁,跟着师父学木工活,收工了要帮师父做家务事,很累,这是考验人,学了二年,出了师,就经常做上门功夫,二十二岁那年秋天到了百禄桥那地方给人打嫁妆,事情特别多,住在那里晚上很无聊,那村里有个并头发花白独居老头说我手艺蛮好,我年轻气盛也很自信,就夸自己跟师父学的如何如何。老头问我:“你师父这么厉害,会鲁班术不?”
我回答不来,师父除了告诉我这门手艺的祖师爷是鲁班之外,并没有传授什么法术给我,可能也是看我愚钝吧。我当即就说:“这打个床造个柜难道还要法术不成?”
老头笑笑:“万物皆有灵气,你呀,还要造化。”
我也不蠢,这些年跟着师父长了见识,感觉这独居老头肯定是个什么高人,等那木工活一做完,备了些礼品直奔老头家里,老头家很整洁,门后以前是个牛棚,旁边是条小河道,平时也没几个人来人往,我一来,老头显得有些高兴,忙招呼我坐,我就象你一样,直接说要拜师,老头沉思半晌,问我:“你后悔不?”
我想我学艺还后悔什么呢?说:“不后悔。”
老头严肃地问我:“你后面有没有人?”
我回头一看,哪有什么人跟着,脱口而出:“没有人呀。”
这才老头才开始慢慢讲起祖师爷的法术:喜开财门、开门尺码、修造禁忌、伐木开山治煞、泥木石匠三行四言八句、女子脱衣法、修造上梁避邪法等等。
管它是不是真的,我都想学,才学三天,无非是些口诀、咒语和符,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我学了一些没有心思再学了,好多是盅人的,学会了也没多大意思,倒是很想知道怎样让女子脱衣,那时天天走南闯北做工夫,经常看到不少漂亮美丽的女子,肯定会心动呀,就想学这个,唉------
王木匠一声长叹,翰香就问:“王大爷,那后来呢?”
后来呀,就是那老头把我关在牛棚里学脱衣法,边续七天,吃住都在牛棚,不能吐口水,双脚夹住一把竹扫把,眼前一碗水,一边念口诀一边用指甲点水往外弹射------
翰香听得神奇,打断王木匠:“那是什么水呀?什么口诀呀?”
你这伢仔,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那是合欢水,当年太上老君为戏弄王母娘娘而制作,那水让王母娘娘挡到了泰山上,泰山竟会移动,有曰:合欢水,合欢水,一合东方甲乙木;二合南方丙丁火;三合西方壬癸水;四合北方庚辛金;五合中央中央戊已土;合得男子笑嘻嘻,合得女子脱下衣------
这些东西学会了就想用,我在月末看到一户人家姑娘很漂亮,黄昏时际,把口水用指甲往那姑娘身上弹了过去,月亮升得老高,我窝在树林的茅草里,想着那姑娘的模样,等那姑娘出来,以为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还不出现的话我就回去死了这份心,不曾想那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踏着月色来了-------
第二天下午,就听到那村里人说有人死了,我想看看热闹,跑过去,一村的人在议论,说是一大姑娘不知中了什么邪,吊死在树林里,我一听心里慌慌的走进哭喊的那户人家,草席上躺着的人就是昨晚中了我合欢水的姑娘,下月就要出嫁了,我头脑发蒙全身发抖,是我害死了这么好的一姑娘啊。
王木匠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喉结哽咽:“伢子,学这些东西是害人害已啊”
翰香有点明白,就说:“我不过是想学点手艺将来养我娘,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生死轮回?”
王木匠抬起头:“你经常叫的那个九姑,她爹就是学了这个害死了8个哥姐。”
翰香奇怪:“九姑姊妹不是好好的吗?”
“这个不是她亲爹,是当年她生下来时她娘把她寄养在这里的,前面8个都没多大就死了,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法术就会来世变畜牲,今生无子女。”
听得翰香一激灵。
“你这伢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你要是想糊口,我教你‘敬司命’,别的就不要想了。”
翰香头如捣蒜:“司命是什么?”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4节
作者: 湘粤男
“司命君又称灶神,掌管人间生命有关的事物,屈原《楚辞》称司命帝君主灾咎、主寿,每年腊月二十四下到人间巡视,把一年来人间疾苦向玉帝汇报,好让玉帝准奏开恩降些粮食给人间,祈望来年风调雨顺,人丁兴旺,只是如今人们不再记得如何在平时虔诚敬安司命真君了------”
听得翰香入迷,忙不迭地说:“好,就学这个。”
“好,你晌午再过来,我教你词句,你这伢子,聪明有孝心。”王木匠笑着说罢,穿起二个木屐进了屋里。
那木屐刚才让王木匠弹了合欢水。
学吟了一个下午,翰香已经熟练了:到了人家灶屋敬司命时,先烧三炷清香,然后跪下,口里念念有词,祈求司命帝君上天多说家里的好话,多降福到家门,平时在家里大声争吵请司命帝君海量,念词‘东厨九天司命君 日在阳间夜在阴 每日厨中有冒犯 从今已后保安宁------化文疏向来三献 礼尽一诚文疏钱财 仗火灼焚一轮红日光灿烂 千真瑞气降尘寰 愿以此公德 福寿广无边灶堂土地 神之最灵 通天达地 出幽入冥 为吾传奏 不得留停 有功之日名书上请向来安奉灶君以登宝座伏以一滴天以清二滴地以灵三滴人长寿四滴鬼灭形 惟愿五灵童子君 捧水下厨庭 解除诸厌秽 邪魔永不生志心称念司命延寿大天尊 ------语毕,再烧纸马一只,好让灶君快马上天禀报玉帝。
军阀混战不休,老百姓只好祈望苍天。
翰香学会‘敬司命’便开始去村外上门说唱,由于能说会道且有诚心,大家非常愿意施舍些财物,遇上逢年过节,家里的食物还能送给左邻右舍,二母子倒也过得安然自在。
5年后的一个秋天,梅娘忙着上山砍柴,寻思也得准备为儿子讨个老婆了,砣子种的那棵酸枣树有水桶粗了,趁着王木匠还手脚灵活打张大床,挂满了成熟的酸枣,这东西煮熟了去皮去核撒些芝麻再晒干,好吃得很。梅娘要爬上去摘下来,然后再把树砍了,免得砸坏了酸枣肉。
上去摘了很多就用围襟裹住,有点沉,准备下来,酸枣枝‘咔嚓’一声,梅娘象狂风中折坠的风筝‘啪’地落在了地面,围襟里黄灿灿的酸枣调皮地四处散开,零落洒了一地,白白的酸枣肉里掺和着梅娘殷红的血,秋风在空谷的山中吹得‘呜呜’作响。
翰香追着落日的霞光欢天喜地提着食物回到了家门前,老远就喊:
“恩娘、恩娘,俺回来了。”
只有几个年老的爷爷婆婆坐在门口,见了翰香泪眼婆娑,叹息连连。
梅娘躺在屋里破旧的草席上,再也听不见牵肠挂肚儿子的声音了,再也不能站在村口喜悦地遥望儿子归来的身影了------
翰香颤抖地坐在灶前,划燃柴火烧水,灶里窜出来的火焰烘不干满脸的泪水,提起木桶,拿起洗脸布,给一身血污的恩娘擦洗身子,恩娘一生是干净的,今天走了,要干净地走。
天黑得快,翰香哽咽地对几个爷爷婆婆说你们年纪也大了回去吧。村里的壮年都外出谋生了,年轻的全部跟着淑喜不知在外干什么,一年四季难得回来一次。
一个孤儿对着一个遗体,那盏灯火和十六年前那个秋天一样,翰香就守在恩娘的身旁,一幕幕往事象泪水一样不可抑制地出来了。
天已大亮,太阳露出了笑脸,翰香的心如尖锥刺痛,恩娘突然的离去,连棺材也没有,草席卷起,背着恩娘吃力地上山,晨早的露水湿了恩娘一针一线做的布鞋,到了酸枣树旁,晶莹的露水覆盖着昨天的血迹,恩娘从草席地滑了出来,再次躺在了这里。
翰香轻轻地说:“恩娘,就按您的意思把你葬在这里了,和爹在一起。”说罢,跑回家拿了锄头钉钯就在原地挖了起来,直到太阳当顶才挖好了一个大坑,这个孝子用一种最原始又最泣血感恩的心埋葬自己的恩娘,高大的酸枣树默默地守护脚下这堆黄土,翰香跪拜在坟前,想起了童年时张秀才的坟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恩娘、先生,你们都安息吧。”
只有瑟瑟的秋风拂过面额。
一个家就只有一个人了。
一个没有亲人的家,用什么情感来厮守?
走出村子,目标就是漫无目的地去远行,秋姑哭喊着赶回来,却只见一堆新土和一个空荡荡的茅草屋。
第三章情缘道缘 保长护院
‘砰砰’二响枪声传来,县城东街的人嘈杂起来,“快跑快跑,前面打死人了。”彭轩上气不接下气地飞奔而来,翰香还愣在原地,被彭轩一把抓住手跟着跑起来了。
到了一条偏街的巷子,彭轩弓着腰双手扶住膝盖,气喘吁吁地说:“狗日的,还好、跑得快。”
“什么事?”翰香一脸茫然。
彭轩大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还不是争地盘,这县城的烟馆、茶馆、鸨院全是有人看管的,这几天,不知哪里冒出一帮不要命的家伙,天天找麻烦,搞得一点也不太平。”
“我们不是在这里混了快3年吗?怕个屁呀!”伟岸挺拨的翰香淡定自若地说,这几年早已见了不少风浪。
“不行,我要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军阀混乱一气,此地乃‘西楚唇齿,云贵门户’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这地方迟早也要打起来的。”
翰香迟疑不决,这好不容易在这里安定下来,又要转地方,太突然了。
“你不是会纸糊篾扎吗?我爹天天忙不过来,我就是不想做才跑出来的,我们先避避风头,看看时局再说。”
“那就,明天吧,我还有点事。”
“好,速去速回。”
翰香跑到城西找玉珍去。
那年从家里流浪到县城,寒冬腊月在棋盘街上‘敬司命’,有天感冒发烧认为没有大碍,去敬一户人家的司命时晕倒在主人家,醒来时发现一年龄相仿的姑娘家在给自己喂姜茶,四目对视不由地面红耳赤,失礼了。
姑娘抿嘴一笑,高兴地喊:“爹,醒来了,醒来了。”
听到脚步声,一中年男子进了屋里,和颜悦色地说‘醒了好醒了好’。
翰香下了床,虚弱地说:“多谢您们了。”摇摇晃晃往屋外走。
中年男子快步上前拖住:“你这伢儿,还要往哪里走?”
姑娘有些羞涩,盯着病怏怏的翰香,不知所措地搓着下摆的衣角。
炊烟袅袅,翰香才觉得腹内空空,正尴尬地呆坐时,姑娘笑着端了几碟菜进来:河虾炖豆腐,爆炒豆腐干,辣椒笋丝。真香,没有胃口的翰香不由得赞叹一声。
中年男子一边吃一边询问翰香的情况,得知是一孤儿怜悯说道:“你且在这里住下来,也好帮我做点小买卖。”
原来这二父女在西街上卖豆腐多年了,童叟无欺,口碑极好,生意自然红火,前二年姑娘的恩娘生病去逝了,正缺个人手。
翰香狼吞虎咽,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我没做过这行,我不想连累你们,等下我就回去。”
“你又说是一个人,回去哪里?”姑娘开口了,软语声侬,名字也好听——玉珍。
翰香这才认真瞄了玉珍几眼:秀发披肩,娥眉弯弯,明眸皓齿,白里透红的脸蛋吹弹即破。
“还有一个呢。”翰香脸微微一红埋着头回道。
“让他也来咯。”玉珍爹望着翰香。
翰香矛盾,这是多好的地方呀,可是彭轩这家伙每天都在寻找什么进步思想,肯定不会愿意来做这等活,当初认识他时正在忙着给什么长官写文书和标语,不是发现那几个错别字,还不能结交这个弟兄,偶尔也让自己代其写上几张,字迹胜过彭轩。可惜他的长官去省城遭遇了奉系队伍,一驳火,死在省城,二人就在长官废弃的屋子里寄居下来,倒也安乐。
眼前的叔叔的确是诚意相请,可是总不能依靠人家一辈子吧,唉----
想到此,翰香说:“我明天就回去问问他吧,要是他也愿意,我就来为您效力。”感觉自己象彭轩当年对长官说话般恭敬的语气。
“那好,你们是后生伢,商量好了再来找我。”玉珍爹点点头。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5节
作者: 湘粤男
翰香心思沉沉地睡去,恩娘站在村口笑逐颜开迎接自己和自己的媳妇,媳妇盖个大红头巾,拜了堂,揭开红头巾是美丽贤惠的玉珍------
玉珍早就起来了,右手用力地推着石磨,另一只拿着勺子的手飞快地舀起木盆里浸湿的豆子住石磨眼里放,时不时用手腕拢拢额前的黑发,圆圆的石磨辗过豆子发过‘吱吱’的声音,翰香远远地看着,想起刚才的梦,石磨也辗过岁月,恩娘推石磨的影子依稀可辩。
“来,让我推。”翰香不能白白受人恩惠。
“吓我一跳,你,你睡吧,天还早呢。”玉珍脸红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惊喜。
翰香挽起衣袖,握住石磨的木柄一边磨一边说:“小时候,我还经常帮我娘推磨呢。”
玉珍爹看在眼里露出笑容,这伢子蛮不错。
天一亮,三人挑了二担豆腐上了西街,等到太阳投满棋盘街时,豆腐已经快卖完了,玉珍人美嘴甜,街上一些少爷大清早起来直奔这里,害得翰香不时用眼睛拦截这些少爷们的目光。
给彭轩说了一担的理由,他就一句话:我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要追求革命的真理,你要去尽管去。
毕竟一起患难与共,你不去,那我还去干什么?
后来一段日子只能在这棋盘街上远远地观望玉珍的豆腐摊档,隔了大半年,才有勇气去那里,偷偷摸摸一个人跑过去,玉珍望着他‘有事么’?‘没事,喝碗豆腐脑’,直喝得自己肚皮溜圆,无无聊聊东拉西扯了好久才离开,给钱时,玉珍死活不要。后来,和彭轩去了几次,玉珍爹知道了,说你这伢子一点也不老实,你想吃就来吃,莫客气。
翰香还算矜持倒是彭轩不客气,经常拉着翰香往那里跑,年三十也是在玉珍家过的,想起来好温暖,只是明天又要离开了,不知道和玉珍如何道别?
玉珍在家收拾豆子,见了翰香一怔,这家伙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
“喏,在饭桶里,自己盛。”
“我、我不是来吃豆腐脑的。”
“哦?那有什么好事呢?你可是请都请不来的人呐。”玉珍的‘呐’字拖了长声。
“我跟你,道、道别的------”翰香语调有点失常。
“又要癫到哪里去?”玉珍越大嘴越不饶人。
“去龙潭桥,到彭轩家。”
“你这看你这个人,我爹请你你不来,别人一叫你就跑得飞快。”玉珍嗔怒带气。
“我、我、我,他不来,我一个人不好意思。”翰香有点结巴了。
“你是不是说真的?”玉珍停下手抓住了翰香的手臂摇摇。
“真的,明早就走。”翰香哽咽。
“你、你、你真是让豆腐脑吃坏了脑,你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心思。”玉珍要哭了。
“你莫哭,我早就惯了一个人飘来飘去的日子。”翰香拉开玉珍的手,却用袖子轻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围堤杨家来提亲了,你一走,我就要出嫁了,你走不走?”
“那先恭喜你,我走了。”翰香转身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赌气的摔门声和玉珍隐隐悲戚地哭声:‘呜呜,娘------’。
翰香一脸愁容,心沉到灰暗的深处了。
围堤杨家,几百年来都是有争议的大家,到现在也只剩下一脉了。
别了,古老沧桑的县城和没有开始的恋情。
龙潭桥在龙阳东南,风景如画,彭轩的家就在马路不远处,到了村口就闻鸡鸣狗犬,彭轩家三面向阳,木壁土砖,屋后是一树竹林。
彭轩爹正在屋旁忙着,抬眼望了一下:“回来了?”
“回来了。”
彭轩娘二行眼泪走下台阶,拉着彭轩的手看了又看,心疼得连说‘黑瘦黑瘦了’。
“恩娘,这是俺朋友,升平。”
彭轩娘看着翰香,忙说:“好,平伢子,快进来快进来。”
喝了一大碗轩娘做的擂茶,翰香信步来到了正在忙碌的轩爹身边。
轩爹正在把白纸裱糊在竹架上,有些纸上是用颜色画好的瓦片,门神、福字等等,还有纸折叠成的一对石狮,黄色纸折的一座金山和锡箔纸折的一座银山,还有马车一辆纸剪成的奴婢丫环,一件一件地摆放在纸屋的台阶前,那堂屋的大门还有红色纸折的拉环,里面可见摆好的桌子椅子茶壶,门角落还有扫把簸箕,大户人家有的这里面都有,惟妙惟肖。
只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是要烧给阴间的亡人住的,这是灵屋。
翰香正看得入神,轩爹说话了:“伢儿,你在县城做什么?”
“我,上门给人家‘敬司命’。”翰香有点不好意思,这种营生完全靠主人家脸色打赏。
“哦?这个失传很久了的,你会扎纸吧?”轩爹甚感意外。
“爹,他不但会扎纸,还写得一手好字。”彭轩接过话。
“回去给你爹娘说,跟我做道场,行不?”
“
爹,我就是给你请回来的,升平爹娘早就走了。”彭轩说完看着翰香。
翰香不知所措。
“做这一行,只要得道,自然受人尊敬,主人有的,都会给你,只是不给完而已,于已于人于逝者都有功德。”原来彭轩爹是个道士。
“你不用想啦,就这样,爹,等升平入门了,我就去考广州陆军军官学校------”
“混帐,你一天到晚革命革命,你懂什么?这天下谁夺?谁是天子?都是未知之数,你眼中的国民政府和军队尽在劫数之中!”彭道士未等彭轩说完理想气急败坏地骂开了。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重,彭轩进了屋里,翰香愣在原地浑身上下更加不自然了。
轩娘赶紧出来打圆场,对着轩爹一顿数落:“你看你几十岁人了,这不又要逼他出门吗?平伢子,你莫气,二父子见面就吵,惯了。”
龙潭桥在龙阳东南,风景如画,彭轩的家就在马路不远处,到了村口就闻鸡鸣狗犬,彭轩家三面向阳,木壁土砖,屋后是一树竹林。
彭轩爹正在屋旁忙着,抬眼望了一下:“回来了?”
“回来了。”
彭轩娘二行眼泪走下台阶,拉着彭轩的手看了又看,心疼得连说‘黑瘦黑瘦了’。
“恩娘,这是俺朋友,升平。”
彭轩娘看着翰香,忙说:“好,平伢子,快进来快进来。”
喝了一大碗轩娘做的擂茶,翰香信步来到了正在忙碌的轩爹身边。
轩爹正在把白纸裱糊在竹架上,有些纸上是用颜色画好的瓦片,门神、福字等等,还有纸折叠成的一对石狮,黄色纸折的一座金山和锡箔纸折的一座银山,还有马车一辆纸剪成的奴婢丫环,一件一件地摆放在纸屋的台阶前,那堂屋的大门还有红色纸折的拉环,里面可见摆好的桌子椅子茶壶,门角落还有扫把簸箕,大户人家有的这里面都有,惟妙惟肖。
只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是要烧给阴间的亡人住的,这是灵屋。
翰香正看得入神,轩爹说话了:“伢儿,你在县城做什么?”
“我,上门给人家‘敬司命’。”翰香有点不好意思,这种营生完全靠主人家脸色打赏。
“哦?这个失传很久了的,你会扎纸吧?”轩爹甚感意外。
“爹,他不但会扎纸,还写得一手好字。”彭轩接过话。
“回去给你爹娘说,跟我做道场,行不?”
“爹,我就是给你请回来的,升平爹娘早就走了。”彭轩说完看着翰香。
翰香不知所措。
“做这一行,只要得道,自然受人尊敬,主人有的,都会给你,只是不给完而已,于已于人于逝者都有功德。”原来彭轩爹是个道士。
“你不用想啦,就这样,爹,等升平入门了,我就去考广州陆军军官学校------”
“混帐,你一天到晚革命革命,你懂什么?这天下谁夺?谁是天子?都是未知之数,你眼中的国民政府和军队尽在劫数之中!”彭道士未等彭轩说完理想气急败坏地骂开了。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重,彭轩进了屋里,翰香愣在原地浑身上下更加不自然了。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6节
作者: 湘粤男
轩娘赶紧出来打圆场,对着轩爹一顿数落:“你看你几十岁人了,这不又要逼他出门吗?平伢子,你莫气,二父子见面就吵,惯了。”
太阳落土,鬼打筋斗。
彭道士从屋里拿出一捆写着字符盖着红章的白纸和一攞纸钱,让翰香拿着跟在后面,彭道士小心地托着灵屋下面的竹骨,又喊了几声彭轩,彭轩才极不情愿地一只手提着一个摇玲,二片铜锣,另一只手提着一只绑好了腿脚的大公鸡慢腾腾地出来了。
到了村子里的土地前,彭道士拾起一层干稻草和柴火,再把纸钱平铺在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灵屋放在上面,再看看外表有无损坏,整理好金山银山马车奴婢丫环,最后才把那写满字符盖着红章的白纸放在灵屋台阶前,提起公鸡三二下拨掉脖子上的绒毛,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哧’一声,公鸡的血如箭射到灵屋上了,溅了个遍地血花,把鸡往旁边一扔,‘扑腾扑腾’二下,死了。
彭道士拿起摇玲,‘叮当叮当’地响起,莫名地震耳,口里念念有词:龙阳社稷、龙潭庙王、永兴土地------今弟子-----
须臾,换上二片铜锣,给彭轩使了个眼色,‘咣-咣-咣-锵——’的铜锣声浑厚地响起来了,彭轩擦燃火柴点着了干稻草,火越来越大,只听见霹霹啪啪的燃烧声和铜锣声,彭道士鞠躬作揖嘴里念唱的什么全然不知道。
烧了约摸半个时辰,翰香眼前只有一堆灰烬和随烟起舞的灰末,彭道士又再看了遍是否烧尽方才离去,刚才好好的一个屋一下子就灰飞烟灭了。
回来在黄昏的路上,彭轩压低声对翰香说:“要烧就要烧完,要不,下面收到屋的亡人可能会托梦给亲属说屋子这里烂了那里不全。”
听得翰香一脸惊骇,惶惶然自言自语:我恩娘没屋住。
直到吃了晚饭,彭道士才和翰香聊起了家常,终于知道这个伢儿的苦难身世,语重心长地劝导你一定要跟我学下这祖传之艺,我若不是看你为人诚实面相清奇我还不会外传于人呢。翰香再次言谢,自知自己已是浮萍一叶,逢此乱世,总不能永远居无定所吧,当即下跪就当拜过师父了。
感动得彭轩睡觉时唏嘘不已,再三对翰香说:“升平,太多谢你了,我相信我不久就可走上革命的道路,你就安心在这里生活吧。”
翰香说我才要真的多谢你,你放心,我会尽力孝敬你爹娘的,你要真的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你就大展才华吧。
“嗯,一定,你我一样。”
二个黑暗中的青年都按捺不住对前途无限憧憬的期盼和激动。
翰香接过师父手中的一捆线装手抄本,经年已久,微微泛黄,翻得太多,有些页快脱落下来了。
“这些是祖师爷历代祖传经书,超渡亡人的,你且先看,须熟记,唱腔它日自会告知于你。”彭师父语气庄严。
翰香如奉珍宝,慢慢阅卷,诚心默念,祖宗的智慧真是太神奇了。
《开路经》是为死者念经之首,只要阳间能下地行走之人小到10月学步之婴孩,死后都得念开路经,人死之后去到阴间混沌一片,忍受饥饿没有栖身之所,要与早亡亲人团聚,就得道士对着死者灵位诵念一天一夜,呼唤西天童子引路,让死者把在阳间涉足的脚印收回来,礼请神灵、菩萨和早亡人一同携死者畅游地府,不再游离于阴阳之间跟尘世一切做彻底了断。
《血盆经》专给女亡人念诵,女人一生经血生产,所流污血浸入土地亵渎神灵,死后打入地狱在血盆池中受苦,道士虔诚念诵方可消灾投胎转世。
《目莲寻母》为母亲亡故后,表达孝子救母心切,目莲是个既孝顺又很有慈悲心的人,从小就诚心向佛,后来出家当了和尚,他虔心习佛,修行日渐高深,甚至具有神通眼的能力,因为惦念过世的母亲,他用神通看到其母因在世时的贪念业报,死后堕落在的恶鬼道,过著吃不饱的生活,正在地狱里遭受饿鬼倒悬的苦刑。家属可要求道士念和不念:
我的娘呀 目莲守孝伴灵床 哭哭啼啼念金刚
我的娘呀 寿缘结果归天去 不知我母在何方
我的娘呀 叫儿想得肝肠断 难止腮边泪两行
我的娘呀 叁餐茶饭无心吃 想得孩儿面皮黄
我的娘呀 今生不得来相会 你在阴来我在阳
我的娘呀 想你音容如在世 眼前不见我亲娘
我的娘呀 朝也想来暮也想 一夜哭到大天光
我的娘呀 睡在亭台想会你 惊醒南柯梦一场
我的娘呀 我恨只把无情剑 斩断母子两分张
我的娘呀 你去一日远一日 孩儿想母路遍长
我的娘呀 你在路中慢慢走 等你孩儿见阎王
我的娘呀 金针点破天罗网 我在西天相会娘
我的娘呀 只因养育恩难报 声声诉念哭断肠
诵此经道士手持法杖,身着经袍,头戴道冠,声声凄凉,闻者莫不大哭,死者后人披麻戴孝,孝男肩挑一担空箩筐穿着草鞋跟在道士身后,意喻挑着行李去寻母,与道士并行的是手持招魂幡的男丁,一众人跟随道士向东南西北四方作揖跪拜,哪管地上是石头瓦片都得伏地拜跪。
《报恩经》、《十王经》、《度王经》、《弥陀经》、《观音经》、《阎罗经》、《黑暗经》、《救苦经》、《天生经》、《九幽经》------
半年下来,可全部背诵了,期间,彭道士又教了打擂、立坛、圣昄、下祭、上表、陈献、殉品、起扛等等内容。由于翰香写得一手好字,记忆力强,彭道士非常满意,直呼对得起先师了对得起先师了。
与此同时,彭轩也是经常外出,时常把救国救民放在嘴边,惹得他爹经常大骂,一骂就拿翰香对比,你看人家平伢子平伢子。彭轩无不得意地回敬,平伢子行还不是你伢子找的,你伢子也行。
1931年冬天,彭轩终于如愿以偿考入黄埔军校武汉分校。
临行前,踌躇满志的彭轩与翰香话别:“升平老弟,我生为国家死亦
为国,你就当我爹娘为亲生父母,假使将来我血洒战场,但请你为我亡魂亲自念诵一段‘开路经’。”
翰香昂起头,收回眼里要落下的泪水,声音发哽:“师父一生超渡亡魂无数,也为你修得功德,菩萨怜苍生,你自会逢凶化吉,只管大施拳脚,报效国家。”
轩爹神情落寞,家中惟一男丁去当兵,怎对得起列祖列宗?嘴角痉挛:“要干,就干出个人样来,到了,捎个信。”
彭轩跪在地上对着二老‘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转身上了路。
轩娘早已哭了几天,看着儿子离去消失的身影‘儿啊’一声晕倒在地。
来年春暖花开的三月,彭轩来函告知已编入第二总队,正在紧张学习军事理论,一切安好,勿念,此际最大心愿是能早日学有所成投身战场将日寇赶出我中华之国土。
翰香倍感振奋,随师父做了三趟法事,布置道场谨记佛钦、儒侍、道叩三合一大礼,其唱腔圆润浑厚,上表陈献字字珠玑,不但彭道士深感欣慰,连不少同行中人亦赞不绝口。
时光荏苒,三年一晃而过,翰香仍是单身一个,师父师娘也让媒婆引见过几位姑娘,无奈翰香总是说姻缘天注定,急是急不来的,何况自己毫无家底,不想也罢。
1934年秋天,彭轩来函已分到国民党宪兵司令部经常随部队上前线,函中透出些许忧虑,翰香猜测他也会受命调转抗日枪口剿匪,信中寄来一张黑白照片,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彭轩微笑地站在一辆吉普车前,师父唉声叹气,师娘抚摸照片泪如雨下。
落叶遍地,万物萧瑟,立冬了。
伪政府沉重的苛捐杂税即使死人了也要交税,满清遗留下来的道法一度没落,翰香无所事事,经常借阅古籍经书打发时光。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7节
作者: 湘粤男
这天来了几个人,抬了一箱礼品,一看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其中一人进门拱手便道:“这十里八乡听闻彭道士艺德出众,今日特来相请,不知先生可否屈就?”
彭道士抱着手正在台阶前踱着步子晒太阳,连忙迎上前来双手作揖:“您言重了,客气了,这祖宗传下来的衣惚臼浅渡先人的,大功德呀,请。�
来人这才细说逝者是我家老爷的拜把子弟兄,光棍一个不懂得保养身体,窑姐儿无数富寿膏抽得多,昨晚驾鹤西去了,我家老爷重情义,一定要风光大葬。
彭道士面露微笑说道:“贤妻孝子,命里所招,你家老爷尽管放心,此情此义亡者自知,请带路。”
来人吩咐随从挑起一担法器,师父给翰香说你先前去,我去叫锁呐佬。
翰香走到来人身旁问:“叔,去哪里?什么人家?”
“石板滩,到了你就晓得。”来人显得神秘。
啊?石板滩!我儿时生长的地方。
这是谁家呢?翰香的心激动不已,怎么也想不起哪户人家这么有气派。
越来越熟悉的道路,愈来愈清晰的过去,那个承载了多少欢笑多少眼泪的茅草屋早已不在了,只有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狗尾巴草摇来摇去,恩娘的坟头长满了杂草,成了一个小土包,爹种的那棵酸枣树脱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夕阳的余辉灿灿地刺眼。
过了塘堤,远远看到了一幢很大的房子,围墙高耸,见得那青砖黑瓦,脊顶飞龙,屋前一口小水塘,这地方以前是淑喜伯的,时过境迁,才出去几年,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围墙大门竟有乌鸦兵持抢把守,见了来人,站立一边恭敬让路,里面聚了很多人,堂屋很大,左边一侧地方躺着死者,没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不闻哭声,算是白喜事。
东厢房走出一个约五十岁长者,额宽面阔一脸红光,膀大腰圆,见了道士,哈哈一笑,伸出双手前来迎接,声音洪亮:“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请请。”几个下人毕恭毕敬搬来太师椅。
真是淑喜伯。
淑喜盯着彭道士后面的后生摸摸快脱完头发了的头说:“咦,你,你是不是平伢子?”
翰香高兴地回答:“淑喜伯,你还是这样威武,是我。”
“日你娘,老子以为你象你爹一样呢,现在有出息了。”淑喜开怀大笑。
淑喜堂客不在了,她由于长年操劳过度,早几年咯血死了。
上了年纪的都闻声而来,王木匠说这伢子这么大了,不说的话还真认不出来。七婶喜癫癫抓住翰香双手:“伢儿,你不平常呀,那年我为你恩娘接生就晓得啊。”
翰香腼腆的象个小孩子,打过招呼连忙布置道场去了。
死者是狗子叔。
翰香感受到了这种浓烈的乡情是那么地温暖,看着小时候经常抱着自己玩的狗子叔一言不发地躺在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狗子叔是淑喜伯患难与共的好伙伴好兄弟,一直跟随淑喜伯在县城闯天下,十多年来,终于平定附近几个乡的土匪地霸,政府年初封淑喜伯为保长一职,狗子叔也尊享荣华,未想连一嗣也没留下便撒手西去,淑喜伯说到动情处,鼻涕挂腮二眼泛花。
二夜三天,翰香不眠不休,念经一完便挥毫上表,炭火御得了夜晚的寒风却挡不住翰香内心的伤感,师父一只手敲着木鱼,一只手敲着锣鼓,时不时在炭火盆中引燃一叠纸钱,锁呐哀怨,翰香悲情所致,念唱得保长一屋上下泪流不止。
出殡起杠,36个男子抬棺即为36金刚护法,这是有钱人才能请得起的。
彭道士亲自主礼,手举符幡,念起化煞咒,白刀一刃,公鸡之血喷向绑住棺材的木杠,再手端一碗清水,口里默念有词,随即把水一洒,将碗用力掷向地面‘叭’地碎开,大喊:“起杠!”
36金刚早已各就各位,听到一声响彻云霄雄壮的‘嗬——’,棺材起来了,锁呐长鸣锣鼓喧天炮竹轰隆纸钱飞舞,送葬的队伍很长都是看热闹的多,很多年没有人这样风光大葬了。
狗子叔就这样走了,村里的老人很多都已经不在了,零稀的破房子和不多的村民,只有淑喜伯一家才显得有些人气,却又显得有些太突出了。
烧了灵屋,晚饭保长亲自作陪,多吃点多吃点,辛苦你们了。
问了翰香很多话,转回头问彭道士:“彭先生,能否借个人情?”
“保长言重,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但说无妨。”
“平伢子这么大了,他家四代单传,如今连堂客也没有娶,这事可否让我来操办?”
“保长有心,我也提过,无奈他------”彭道士嘴角颤了二下。
翰香打断:“淑喜伯,我不想耽误人家姑娘,这样子,如何成家?”
保长爽朗一笑:“伢儿,当年你爹生你外出打鱼时我们还见过一面,我们从小都是玩泥巴玩大的好弟兄,你爹娘不在,老子也可以做你爹的。”
彭道士呡了一小口白酒,对翰香轻声说道:“如今这时局吃这碗饭也难,这地方是你的根,你就留在这里,以你的悟性定能帮到你淑喜伯的。”
“师父你------”
保长左手一挥,右手夹起一大把菜往翰香碗里送,再端起满满一杯酒:“来,彭先生,喝酒喝酒。”
第二天,翰香还是跟着师父走了,淑喜伯竟然在第三天一大早亲自上门来要人,一句话:这伢子再也不能耽误了。
师父师娘不得不劝说,你跟我们也不可能一生一世,轩伢子很快就会回来的,再说,我俩这老骨头还硬朗得很,二个女儿都在邻村,你就放心去吧。
翰香匆匆给彭轩留了一纸便笺,让下次师父回函时一并附上:
轩兄:
展函悦!
吾回到生我如斯的村子去了,此是万般无奈,不敢辜负众人对我的美意,吾将谨记师父师娘的教诲,在道教路上开创一片新地,吾兄亦是,期盼你早日功成名就携眷而归。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吾自会照顾好轩兄爹娘的,勿念。
顺颂
安好!
愚弟:升平
民国二十三年冬
回到保长家,保长召集一屋上下,站在台阶上,对着一院子的人威严地说:“他,升平,从此时辰开始就是本家的护院了,今后来往账目大小事情必须交由他商量办理!”
第四章下堂之母防害时辰
围堤在县城之北,地势低洼,比周围的地方要矮上一截,象口平锅,河汊遍布,这水积在此地,一到下雨时节,水就象开了锅的滚水溢出来一路往东流,直到汇入洞庭湖。
原本这里是一马平川,杨幺16岁便自信为真命天子急于求成目空一切到处招兵买马,观音老母下凡去劝说,便化身一老妇人在桥上挡住杨幺骑的白马,杨幺停下来要其让路,老妇人却要杨幺跪拜方可放行,杨幺一听:“男儿头上有黄金,岂能低头拜妇人?”说完纵身上马,飞跃过河。观音老母气愤不已,望着杨幺离去,指着河里道:“你不拜我,那就让我拜你。”言毕,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念道:“一拜你围堤矮三尺,二拜你杨幺无后代,三拜你杨幺无天子。”顿时见到河底,杨幺自知不妙,但为时已晚。
此地今天有女出嫁,驴车花轿迎娶,新娘子雨打梨花,半天也没出门,一个5岁大的男伢子抱住新娘的腿不放,哭得满脸鼻涕泪水,嘴里不停地叫‘娘、娘’,满头花白的老太婆拉扯着男伢子的手:
“来,乖伢儿,嬷嬷抱,莫哭,莫赶脚。”
新娘子弯下身子抱着男伢子,一脸泪水在小脸蛋上亲过不停,抽泣地说道:“幺儿,娘要走了,听话。”
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
只怪这当爹的命不好,这么好的堂客无福消受。莫讲,还不是这婆娘克夫,杨家也是上千年的大户人家了,当年要是出了这天子,现在还不是皇亲后代?唉,天意!还好,有棵秧儿。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8节
作者: 湘粤男
新郎倌憨笑着走上前去,摸了摸男伢子的脸蛋,让孩子嬷嬷眼光一扫,不得不放开了手,孩子的娘守寡4年了,那年一进门,公公得病死了,婆婆把失去男人和儿子的原因怪罪于媳妇,自从儿子被水淹死后几乎天天骂你这个‘白虎星’‘扫帚星’。媳妇忍辱负重换来的是婆婆百般挑剔和口水,若不是为了这伢子,恐怕早就跑了,今天,这日子总算熬出了头,新郎倌之前托媒说可把孩子一并带来,婆婆破口大骂‘不要脸的烂货,想把自己的崽卖了’,左邻右舍,看在眼里也不得多话,那些男人每逢前来帮忙做事,都被孩子的娘拒绝了,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一年前开始有人上门说亲,总觉得对不住伢子,尽管所嫁之人是很多年前早已心仪的男子。媒婆一把巧嘴说通了婆婆,婆婆开了金口,这嫁媳妇也是自家嫁女一样,八字报期嫁妆聘礼可一样不能少,这伢子就不跟着他娘去受苦了。媒婆忙说您老大可放心,这户人家讲究面子,您老的要求不高不高。
后来男方还是加了很多钱物,说是怕这伢儿受苦。
新郎倌在堂屋前恭恭敬敬地焚香叩礼,嘴里念道:“杨大哥,你就放心,你和玉珍的伢子也就是我的亲生伢子。”
按着风俗,新娘子是不能穿鞋带着尘土离开家的,新郎倌抱起新娘走向花轿,男伢子撕心裂肺地哭号:“娘、呜呜、娘,我的恩娘、呜呜-----”
新娘子把头伏在新郎倌的肩膀上,浑身颤抖,新郎倌也是二眼泪水,不知是想起小时候的自己还是为今天的新婚大喜。
花轿走了,泪光朦胧后面是男伢子跟着奔跑的哭喊声‘娘、娘’,最后面是婆婆踉跄的身影。
年幼的哭声和苍老的身影渐渐消失,一对旧识的新人再也止不住抱头痛哭,眼泪伴随着驴碲行走的‘得得’声和车轮‘吱呀吱呀’的声洒了一路。
淑喜保长家里热闹喧哗,大红灯笼,鲜红双喜,保长的护院也是保长的义子今日大婚,乡绅富贾政府名流悉数前来庆贺,尽管之前翰香已经多次表态随便一点,保长大声说老子的伢儿还小,你老大不小快三十的人了,老子不给你庆贺一番,那不是丢了老子的面子?师父师娘也来了,直夸这新娘子乖巧漂亮,不知轩儿何时能娶到堂客?
洞房花烛,外面灯火通明,请了唱戏的打鱼鼓的,玉珍喜泪盈眶,扑在翰香怀里:“平哥,这些年俺好苦哇。”
翰香轻抚玉珍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心潮起伏:“是俺没用对不住你,俺一直没有忘记你,找你找得也苦啊。”
姻缘天注定,红烛热烈地燃烧,二个苦命的人终于修得同床共忱了。
翰香几年把保长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保长管辖鱼家桥、碧联、浏家河、绍川湾、金喜塘等地。
国共打打停停,税收和兵丁补给一年比一年重,保长在外奔波心力交瘁,收租粮抓壮丁是个不讨好的差事,任务下到,常在深更半夜亲自破门而入,抓不到被政府臭骂,抓到后让老百姓戳脊梁骨,人家的伢也是命根子,保长乡族观念很强,本乡本土的一个也没事,这其实也是没多少男丁,有气力的早就逃难到外面去了。翰香也是劝说过多次早点和伪政府脱离好,保长横眉一扫,你这伢儿我上下几十口人跟着吃饭,说脱离就脱离的容易么?
保长二个儿子,大的叫乔保老实巴交,小的是长贵就只知道天天搓牌玖,竹骨做的牌‘天地人和梅,常山板凳对’,常常夜不归家,经常伸来双手拿钱去赌,翰香以长兄的口吻劝说无济于事。
来年五月,翰香和玉珍当了爹娘,是个男伢儿,乳名燕清,翰香在恩娘坟头烧了不少纸钱,送了一幢灵屋。江西鹅蛋丘刘氏在此地有后人了。
玉珍说这长期在这里过意不去,小伢儿大了总得要有个家,再说乔保和长贵也长大要成家的,保长再三挽留,翰香说即使我身为长子成家了也要分家的,分开了,我照样会帮您打理好这家子的。
秋天来了,保长亲自请人为翰香盖了三间砖木房子,房子在塘堤北边,坐北朝南,上梁之日年过七旬的王木匠亲自拜请鲁班仙人安梁,在大梁正中间画了一个太极,二端金勾银划各画一符,上书:千秋富贵,万代昌荣。
终于有了个温暖的窝。
1948年,谁主沉浮已成定局,保长自知再也不能在国民政府的威逼下苟且生活了,遣散长工和家丁,安然在村子里养老。
寒冬腊月,一中年汉子急匆匆地从塘堤上走进屋来:“大姐,你家相公是不是升平?”
玉珍已怀胎8月,行动不便,说:“你先坐坐,他就快回来了。”
来人神色慌张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他弟兄临走托付于我的,让
我通知你家相公,千万记得不要告诉他家里人。”
玉珍忙问何事?来人只说我早年被国民党抓壮丁去打仗,刚跑回来,
你家相公自会明白的。说完快步走了。
翰香回来打开信函:
升平贤弟:
恕我不便详谈,我于近日随南京卫戍司令部迁来重庆,现时政府和军队已呈强驽之末,一众将士莫不哀悲!你有否成家?爹娘身体可好?我今日才感深为不孝,于国于家都是罪人,前年与一军医何氏完婚,现妻儿已去山东,若非来世相会也是隔海相望了,魂不归兮,遥望故土,请为我开路。
轩兄泪别
中华民国三十七年癸亥月乙丑日
翰香长叹一声,通霄未眠,第二天一早赶到师父家里,师父双手捧住,反复读看,全身颤抖,师娘时常伫立村口早已盼得白发苍苍,今天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过了半晌师父想起什么从里屋地拿出一本尘封已久的卷书,含泪递给翰香:“轩伢子走的那年我晓得会是如此下场,可怜我那没见过一面的孙儿啊,这本书你好好保管,有用得着的一天,你先回去陪玉珍。”
年后3月,翰香又添男丁,取名茂清。保长格外高兴,回去催促媒婆快点为乔保说媒,尽管现在没有以前风光,至少几间上房还是有的。
10月新中国成立了。
分田分地忙得不亦乐乎,保长抽身得早,没有遭到清算,3年后,土改复查,县里直接来人拆了保长大屋,所幸大儿子早已成家分得一些财物,后来,邻乡有人揭发保长曾霸占多少土地,克了多少税收油水,抓了多少壮丁------
典型,抓!
60多岁的老人突然被五花大绑押在村子的祠堂里,对于这种地主,国民党的走狗。
一个字:杀。
初秋的季节,太阳暖暖地照着祠堂,全村上下的人心里堵得发慌,乔保眼看就要当爹了,孩子却看不到爷爷。
翰香和玉珍悲痛万分,只能埋在心里,保长的新媳妇呆在家里不能让她看到血腥场面,玉珍挂着泪珠张罗着洗菜煮饭,还是有客要招待的。
县里来的同志问完了话,拿来红印泥,递来一沓黑字文件,保长握紧拳头,县里来的同志一使眼色,二个乡里当了兵的汉子走过来扳开保长的手,沾上红泥,直往文件上按,保长挣扎不脱口里含糊不清地咆哮。县里来的同志小心地把文件装回公文袋,二个汉子拿来手指粗的麻绳绕过保长脖子,把保长双手往后摁住用麻绳缠绕缠到小腿肚处打结,再把那写着‘地主恶霸’的木牌往保长背后一插,一左一右挟带着保长移到祠堂门口,县里来的同志从腰间掏出乌黑呈亮的匣子枪擦了擦,翰香揪心,有人说真是大快人心。
“你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县里的同志提着枪问。
“老夫一生为仁一方,也做了不少善举,落到如此下场,做鬼也不服!”口水啐地。
举枪的手抬起来了,眯眼瞄准,手指勾住扳机。
“爷爷,爷爷。”稚嫩的喊叫声打破这死寂的沉闷。翰香的小儿,3岁多的茂清奔跑着过来了,玉珍在后面追赶:“回来伢儿,回来,不知事。”
枪垂了下来,枪手面带愠色,茂清已经跑到保长脚前了,保长吃力地想弯下腰却弯不下来,‘扑通’整个身子歪倒在地,额上青筋暴起,老泪纵横。茂清吓得哇哇直哭,跪下来伏在保长的胸口上,用小手摸着保长的脸:“爷爷莫哭,爷爷回家,爷爷------”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9节
作者: 湘粤男
翰香和玉珍一同跑过来,抱起伢儿转身,二个汉子刚才一愣,马上回过神来,把保长从地上拖起,小孩子止住哭声走回几十米远,只听‘砰’地一响,翰香和玉珍转过头来,保长‘咚’地栽倒在地,全身抽搐,殷红的鲜血从胸口汨汨地往外冒。
抱着孩子的翰香扯住玉珍就往地上跪,悲怆大喊:“爹——”
半柱香工夫,祠堂外有人飞奔急报:“刀下留人!”
枪手把来人拉到一边压低问何事,来人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轻声说:“常德地区来电‘没有人命的地主恶霸可以改造’,唉,晚了一步。”
日落西山,祠堂前的血流到野草凄凄的田埂上,金黄的野菊花开得正艳,保长怒目圆睁,夜暮的雾气裹着浓烈的血腥味在村子的上空里弥漫开来。
自王木匠死后,保长连棺材也没给自己准备一口,事出突然,只好用几块泡桐木拼成一个木匣子草草入殓。
长贵刚下牌桌,正在心疼输掉了那张酸枝木的大床。被人叫来还是糊里糊涂不相信自己的爹这样去了,怔怔地一声不吭,只有乔保难掩悲痛,哭的伤心。
是政府和人民的罪人就不能大张旗办,掩埋之后,月亮爬上了树梢,清冷的月光洒在一堆新土之上,陡添几许凄凉。
上床前,翰香心里‘咯噔’一下,翻出箱里的书再看看,师父给的这本书这几年可没少看,今天不敢相信自己,会不会算错了?
昏暗的煤油灯下,月光透过窗子,照在残旧的书面上——《起数掐时》。
打开一看,再合上,心里一沉:不好了,防害时!
第五章叫花子乞食
自古有说生人的时辰好坏影响人的一生,死人的时辰也一样,死时时辰不好,对后人亲人多有不利,淑喜伯死在防害之时,又有冤屈,真是凶中之凶。
事不宜迟,寒香提起香篮就往走,玉珍关切地问:“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你带伢儿先睡,我去敬夜菩萨。” 快步走了。
月亮躲进了云层,山风里传来猫头鹰呜呜的声音。‘生者南向,死者北首’,翰香燃起三根香烛插在坟头,从香篮里取出墨斗,王大爷曾说过这个可以当法器用的,在坟头弹了几圈墨线,再烧了纸钱,摇铃在手里发出空灵的声音,忽明忽暗的香烛,口里念着流传千古的亡经,背后嗖嗖凉风袭来,翰香左手夹着的朱砂符往后一扬,听到‘吱’一声,似有觅食的野兔惊慌失措地往黑暗的树林深处钻去,操起香篮里王大爷留给自己那一尺四寸的班尺四围飞舞,一切终归平静了,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啾啾’地鸣叫。
一身露水抬眼看着天上朦胧的星象,禁不住潸然泪下。
天一亮就到了保长家,家人都是黯然神伤,乔保堂客挺个大肚子心有余悸地说昨晚家中房门好像有什么人敲过不停。
翰香在保长灵位前敬了一炷香,说:“爹的魂魄未走,你们过完头七外出,晚上更加不要出门。”
听得他们又悲又惊,到了晚上,早早点亮煤油灯,有的坐在那里想着心事独自伤心,天气有些寒冷,有的裹着被子眼皮打架疲倦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咚咚’地声音响起,睡梦中的人一下子就惊醒了紧张地竖起耳朵辩不出声音到底来自何方?魏颤颤下了地站起身来和呆坐着的人面面相觑,满脸惊骇。
‘咚咚’声越来越大,就是在捶打堂屋大门,一家人瑟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出,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闯进屋来。
正在众人心悬到嗓子眼时,又听得一阵清脆的铃铛响起,紧接着是院子里挪步腾空打斗的‘扑扑’声,断断续续地夹着念经的梵音,又混杂着似泣似怨的嚎叫声,煤油灯的灯芯闪闪灭灭,寒风吹来止不住打了个冷颤,鸡笼里的鸡好像急得‘咯咯’地叫起声来,在寂静深邃的夜空里更为诡异。
忽地听到一声呼喝:“恭请天上一切过往神君------急急如律令!”
堂屋里传出二声‘咣咣’的响声,祖宗牌位从桌子上掉到地下了,伴随沉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攸地远去。
死一般的沉默和沉寂。
“快、来、扶我进屋。”很虚弱却很清晰的声音,是翰香。
翰香在这样冷的夜里大汗淋漓,面色苍白,握住摇铃的手颤栗不已,坐在椅子上缓缓口气,自责地叹息:“我,道行还不够。”
头七很快过去了,翰香慎重地对着乔保和长贵二兄弟说:“世上一切冥冥自有天意,你们以后要小心处事做人。”
乔保堂客后来生了二个儿子,大子叫国运如今常年在外奔波,国运育有一子一女,女儿远嫁他乡,儿子却自小偷盗,屡进监狱。
乔保次子四喜至今光棍一个。
长贵仍不改打牌赌博恶习,后来讨了一个堂客才三个月,在一晚押宝中将堂客输掉,此女后来嫁给一户好人家而今子孙满门,90年代初曾到村里专呈拜访长贵感谢你曾输掉了我,长贵此时仍住在山脚下的茅草屋中,已是一孤苦五保老人了,不久死后,村里随便用一木箱殓尸草草掩埋。
乔保在93年夏天突然摔了一跤,撒手西去,乔保堂客瘫痪10年于2008年11月卒于阴冷秋雨之中,享年82岁。
保长一家没落成了乡村历史。这是后话,不再提了。
回到家里,却见一白发苍髯的老者在自家台阶上站着,背着个灰色布袋子,灰衣灰衫,脚上布鞋积着厚厚一层灰尘。这年头,到处都是行乞的叫花子。
搬来椅子示意叫花子坐下,玉珍从灶屋端来一碗红薯稀饭递给叫花子,叫花子也不客气,呼哧呼哧几下喝了个精光,翰香起身:“再来一碗吧?”
叫花子摇摇头,盯着翰香,目光如炬,抹了抹嘴,用一口外地音:“难得,难得。”
翰香不解:“老人家,难得什么?”
叫花子微笑:“难得遇到一清秀灵通之人,”又把眼神转向灶屋里的玉珍:“可否让我在此小住几日?”
翰香嗫嚅:“这个------”
自家几口人睡觉,没有多的床了。
“你就放心,我睡柴坑。”叫花子指着灶屋土砖砌起来装柴火的柴坑说道,似乎洞悉翰香的心思。
话说到这份上,当然同意。
叫花子显得高兴,摸着半尺长的白胡自言自语:“不错,自有一股灵气护身。”
小儿茂清扯住叫花子的口袋翻看,没有吃的,撅起小嘴,那叫花子伸进口袋,出来时手里捏着一只扑腾乱跳的小麻雀,小家伙欢喜得不得了,捧着麻雀叫‘恩娘帮我系住’。
原来是个靠耍杂乞讨的叫花子。
晚上,翰香让玉珍烧了一大盆热水,让叫花子好好洗洗,抱来几捆干爽的稻草铺在柴火上面,再把棉被往上面一放,俨然一舒适的床了。
习惯了在煤油灯下安静地阅卷,听到轻言细语:“也算入门了。”叫花子不知何时来到了翰香身后。
听得翰香心里着实一惊:莫非叫花子还会道术?
便与之闲谈起来,叫花子不急不慢娓娓道来:从黄帝《灵枢经》大唐《地藏经》到高丽仙术起源到东瀛练丹鬼教--------
直听得翰香目瞪口呆,接不上话,叫花子也只顾自言自语,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子夜时分,叫花子把翰香拉到外面,一轮满月悬正顶,一地的月光白花花地照在院子里,让翰香拿来的三支香,手指一搓,举过头顶瞙拜几下立在地上,双手按着翰香背东面西坐在地上,地上一点影子也没有,翰香既神秘又激动,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叫花子移步在翰香面前,一派仙风道骨严肃地说:“看我走八卦,听我念口诀。”
看得叫花子先抬右脚,向前右侧方一小步,左脚往前一大步,再身体一转右脚向右一大步,紧接左脚向前一大步,身子又一转右脚向右一大步--------
口里念念有词:太阴星君、玉皇大帝、太阳星君、北斗七星、南斗六星、魁星、斗姥、真武大帝、伏羲、地藏王、灵宝天尊-------
言毕,双手对翰香天灵盖拍下,道:此为九凤罡。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0节
作者: 湘粤男
翰香直觉得一股真气侵入五脏六肺。
叫花子继续走八卦,换了一种步法,念了一大堆,再拍向翰香天灵盖:此为后天八卦。
翰香经过这二拍,又默念了这些口诀,一种前所未有醍醐灌顶神清气爽的感觉。
叫花子反反复复几次,翰香禀赋极高,悉数记下,子时刚过,叫花子便说睡觉去,也不理人,倒在柴坑上呼呼大睡起来。
翰香匪夷所思,不得其解没了睡意,想提笔记下来,耳际只有叫花子的‘鼻鼾’声,当下只好做罢。
第二天中午,叫花子走到塘堤上,对着跟着的翰香燕清和茂清二兄弟说,我给你们下去捉鱼吃,好不好?
二个小伢儿一听,这还不好,直拍手掌快点快点。玉珍赶紧走出来:现在天气好凉快,老人家你莫感冒了,这塘里有暗潭。
叫花子说你就别担心,给小孩子们打打牙祭嘛。话毕甩开上衣一个猛子往水里扎去,动作比后生们还利落。
人是下去了,可是半个时辰也不见他从水里露出来,吓得茂清哇哇大哭。
玉珍此时又是身孕在身,只好吩咐伢子们捡起塘堤上的石头瓦片往水里扔,急匆匆地跑回家,人命关天如何是好?心疼地抓了一小把米出来往水里洒,这水鬼见了米都是害怕的。
扔了一会,正在大家发愣地盯着平静的水面时,从水岸另一端的树条下冒出一串气泡,一挂水草拴住鱼的手出来了,又一挂水草拴着大虾子的手出来了,最后那秃顶的脑袋也露出来了,玉珍大吁口气,二个伢儿乐得蹦跳起来,叫花子用拴着鱼的手腕拂了拂脑袋,有点责怪地大声说:“你们想砸死我呀?”
露出半个胸,从那边一直走过来了,这水也有几丈深,竟然可以在水中憋息、行走,这叫花子。
吃饭了在堂屋的祖宗牌位下上了香,开始给翰香讲述经书,传法。
道教自古来明确非道士不可传法行法,而且护身行法鬼神也不会听命,所谓鬼神就是一种力量,只是我们只能用法术来破解,修行以修心为关键,传统修炼包括佛、道、儒等核心重实质,不重形式,修行本身就不普传,要求缘法很多,故法要也不可以公开传,老夫自蜀道一路向南,是到那香火鼎盛南岳衡山去的,路过贵地,得你们善待自是要报。
四川,自古崆峒、峨眉香火鼎盛,都是高人修法得道之地。
翰香遇到了一个当年湖广填四川时某得道真人的坐前弟子——眼前这个叫花子——圆悯大师。
圆悯大师云游四方,相面堪舆、采药练气、斩鬼除妖,样样精通。
转眼一月过去了,那天早上,圆悯大师让翰香捉来一只大公鸡,用他自己随身带来的朱砂、丹青、砚墨、金粉,在一黄裱纸上画了几幅像,挂在堂屋祖宗牌位前,用一只盛了糙米的碗插上香烛,另一只青花碗装了一半清水,翰香跪拜在地上,那圆悯大师左手提起公鸡,扳倒鸡头,右手食指往公鸡脖子上一抹,一股血箭冲入清水碗中,把公鸡一放,然后用手指在血水碗中搅拌,口里飞快地念着,须臾,带血的手指在几张像前飞快地移走,稀奇古怪的符就出来了。
翰香抬起头往画像看时,圆悯大师早已拿起一片黄纸,快速画了一符在香烛上点燃了,灰烬掉入不多的血碗中,端起来往翰香口里送去,不等翰香犹豫,那圆悯大师另一只手往翰香后脑勺一拍,血水夹着符咒‘咕嘟’地往肚子里落去。
圆悯大师念道:-------天兵神将、速速护法、魑魅魍魉、永不近身-------急急如律令。
翰香当下犹如三味真火在身,思想意识似可任意遨游。
三天之后,圆悯大师信步随翰香来到村子对面山上,站立山顶向北望去,隐约可见波光粼粼的安乐湖,宛如一条白练向东而去汇入沅水浩浩荡荡奔向那洞庭湖之中。
“内气萌生,外气成形,内外相乘,风水自成,此地风水本属中,若是对面有棵大树则为上佳。”圆悯独自念道。
翰香着实称奇:“那土地庙前本是有棵大枫树,这个时候正是红叶飞舞,听说在我出生那年让雷公霹了,据说里面有条要成龙的蛇精。”
“此山蜿蜒起伏也算一真龙山脉,口吮明水,腹抱砂环,失去的也可以补回来。”圆悯大师看着远方。
“请问大师,如何补回呢?”
“此乃天意,不可强为,后人自有妙计。”圆悯大师不再言语了。
大师所言自有道理,关于堪舆术,阴阳先生和风水先生经常为死者择阴宅,翰香只是看得多,但是都不会说得详细,大师不说自无须多问,下山了。
圆悯大师说明天就要走了,当晚便陪着老人在柴坑促膝长谈。
我老了,你我都是缘分,不要忘了把所学发扬下去,翰香有些酸楚,这叫花子看重情义。
生老病死,聚散离合皆是自然法则,你不必伤感,入了道,要慈悲为怀,匡扶正义,方邪神不侵,技艺精进------
要走了,玉珍早早起床烙了些糍粑饼,吃过早饭,包好放进圆悯大师布袋里,大师坚决不受:“我游在四方,乞在四方。
一家人把叫花子送到村口,小伢儿们小小心里依依不舍,大师转过头摸了摸二个伢儿的头盯着翰香:“未来之一二十年,会翻天覆地,你所学或许全部湮灭,如有疑难,当记得老朽模样。”
翰香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嗯嗯地点头。
圆悯大师笑笑合掌偈颂:
渡尽劫波泯恩仇
相逢一笑盛世在
旋即微步而去,很快消失在了村口的小道里。
远远的小道里一个年轻伢子急步而来,朝着这边大喊:“娘、恩娘。”
玉珍一怔,这不是围堤贵宝伢子吗?
翰香迎了前去:“杨伢子,你一个人来的?有事啵?”
“嗯,我找我娘,我爹的坟要迁了。”少年满脸汗水。
第六章围堤湖起坟
“坟好端端的迁什么?”玉珍不解。
“县里的人来了,围堤湖要加高,好多坟都要在过年前迁走,嬷嬷这段时间天天哭。”杨伢子眼圈红了。
“我去安排吧,杨伢子,你莫急,吃了饭我们一齐回去。”翰香准备好香篮。
翰香临走玉珍悄悄叮嘱了二句:要听从他嬷嬷的意见,当年有殉品的,莫让外人知道了。
诺大的平原湖区一派水冷草枯之景象,渠道河巷随意泊着小小的划子,桨叶插进淤泥之中,滩涂草丛偶尔可见钉子一样的旋螺,一排排落尽了叶子的杨树直直地立在小路二边,看不到路的尽头,只有雾朦朦的天际。
嬷嬷已是耆耆老人了,见了翰香老泪挂在腮边,这些年多亏有你们照顾,你是道士你懂,我们放心。
杨伢子17岁,在村子算是读书人,正在村小学当伢子王,少年老成,自小对爷爷爹爹是没有什么印象的,无奈村支书催了一次又一次,不趁早加高堤垸,春上一发大水,一年收成又没了,靠山吃山靠水喝水,这水也得很小心地喝,你不把祖坟迁走,那是不孝。
县里文物局的干部都来了,无主孤坟乡里组织人员最后集中迁走,杨幺曾用海鳅船劫了程昌寓不少金银财宝据传藏于此地,如果真有那是要上缴国家,不能流入民间的。
杨伢子拿起铁锹锄头麻袋走在前面,翰香提着那个香篮跟在身后。
放眼一望,到处都是三三二二的人在挖坟。这稍微靠岸边地势高一点的地方都是馒头似的小土包,金国侵犯潭洲,在洞庭湖杀人如蚁,小土包上鳞次栉比,是涨水退落的痕迹,包顶几簇蒿草和野芦苇,活活一颓废的羽翎顶帽。
走过一丛绊马草的小径,杨伢子停了下来指头一大一小二个土包子说:“叔,这就是爹和爷的坟。”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1节
作者: 湘粤男
二座衣冢互护,左不见青龙右不见白虎,前无明堂后无起势,旁边一洼烂泥地,若是单独一个恐怕早就伤了杨伢子。翰香暗念:迁坟迁得是时候。
焚香一炷,祭酒一杯,绕坟移走八卦步,摇铃叮当:恭迎杨家祖上神灵搬寝移宅------
锄头刨开杂草,坟头却是千疮百孔,靠烂泥一边的地方一个个洞口光滑圆溜,从里面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把杨伢子惊得一乍,攸地停下来,翰香拿起一纸黄符往那坟顶芦苇杆上一贴,低声说道:“从旁边挖。”
二个人挖得土块‘哗哗’地响,里面也是‘咚咚’地响成一团。
声音越来越大,杨伢子的心也怦怦地乱跳起来。
“嘿——”正聚精会神探看坟洞口里的情况,未想背后突然一声吆喝,吓得二个人身子一震,抬起头,一头癞痢的中年男人拿个竹蒌子一脸污泥看着杨伢子二个。
“杨癞子,你就不能轻点声!”杨伢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吓得不轻。
“我过来看一下,你们挖吧。”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翰香甩出最后一锹土,洞口豁然开朗了,一丝阳光投了进去,剑一样直指里面,白的黑的却很难分明显。
10几年的潮起潮落早已把棺材浸泡得腐朽了,刚才是从棺材的脚头挖开的,棺材盖还未完全塌陷下来,这棺材也就是一般的黑杨木做成,里面一股泥腥味散出来,翰香示意等透了气先,去挖另外那座,正转身,‘哗’地从里面窜出一黑色物体,正欲详看,见得杨癞子弹起来直扑过去,一把抓住那怪物。
杨伢子心慌慌地走过来,那黑色之物尾柄粗短身子还在扭曲,嘴里 ‘咪吱’地闷叫。
原来是条黑财鱼。
因为常年在这坟墓里面,黑得背上那七星斑点都看不清了,怕是有四、五斤重,刚才的响声应该就是它在里面打滚。
杨癞子二手紧紧摁住小心地往竹蒌子里放去,财鱼在里面不停挣扎。抬起头这才眉开眼笑地对杨伢子说:“终于捉了一条大的,你们忙。”提起就走了。
杨伢子说这财鱼怎么会有这么大个头?翰香便说还不是钻在这里面吃肉。又问你们不是单传的吗?怎么有这么多杨姓?
他们是叛贼杨钦的后人,我们才是杨幺之后,几百年的事了,现在都是一家人。
翰香不想争辩,杨幺根本就没后代,你这伢儿就信别人传说。
把另一座挖开一个洞口后,二个人又来到刚才这座坟开始收骨头。
坟里面还是一地泥淖,杨伢子看到烂布条露出来,伸手就去扯,衣服沾着泥浆早已扭成一团,拽了几下才拽出来,一节大骨跟着带出泥地了,伸过手就去抓,突然间泥土层起伏拱动,露出的大骨摇晃不止,赶紧退回来。
“叔,里面还有东西。”杨伢子牙齿打颤。
“等我来,得罪了。”翰香弯腰往里钻进去。
涨水时涌了不少泥水进来,干枯了这些日子,里面还是柔软的稀泥。猫着腰,用锄头一点一点地往外疏土,心里想着坟顶可千万别塌了,泥土又拱得厉害,干脆刨开算了,一锄头下去,一个蛇头钻了出来,冲着翰香头部窜来,情急之中赶紧用手去抓,滑腻腻的没抓住,蛇经过这一挡直接朝洞口外开溜,这洞口外的地却是干爽的,奇怪得很蛇沾了干土却滑得不利索,在原地扭来扭去,杨伢子拿起铁锹一拍下去,头部砸成一个血饼,那身子还在扭曲,长尾巴打得地面‘啪啪’作响。
“叔,是大鳝。”
翰香真是一惊,幸好不是蛇,这湖区择个阴宅都是难呀。
把泥土全部清出来后,尸骨早已不成规则了,里面曾让这些动物们搅得一锅粥,倒是骷髅头颅骨没有调转方向,把那镶了金的二颗牙起下来了,用布拭拭还闪光,交给杨伢子:“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你保管好。”
再清了清点,齐全,装进麻袋里了。在麻袋上帖了一符。
去收爷爷的骨头。
这边稍微好些,都是先后二年多离世,当初这一小块地方稍高一点,把洞口再挖大些,棺材也是腐朽了,锄头把棺材脚头方向用力一敲,稀里哗啦裂开了,里面看得清楚,光线投进去可见绫罗绸缎的光泽,那是长者归天后亲戚朋友盖的子孙被。
翰香燃起艾香放在洞口,开始起骨。
半跪着匍匐在棺材里一件一件往外递,杨伢子接住装进另一个空口袋里,不过10几分钟,顺利得很,把头骨取来就收工了。
往前移了移,摸了摸棺材顶部中间位置,不在,往左边摸索也没有,自己的身子伏在里面光线透不进来,看不清,那就是右边了,挪了挪身子,右手探了探,有个圆滑的,颧骨明显,一只手捏着往后面移,不想这头颅在手指间动了动,又滑下了,翰香正纳闷,头怎么移到右边了?再次用了用力捏住,身子后退,又掉下来了,这下嘴里默念了几句棺材化煞咒,有效,没动了,慢慢地转过手把头骨送出来:“接住,杨伢子。”
“哦。”接住了。
翰香双手撑住棺底,整个身子要后退出来了。
“哎呀,头会动!”听得杨伢子尖叫。
翰香转过头,忘记自己还没完全出来,头部碰到棺材顶部撞得生痛,来不及回应杨伢子,转过身子仰着看看棺材顶,是什么东西撞我?
是棺材顶盖宊出来的一个圆东西撞的,快要掉下来的样子,伸手用力一拨,轻松出来了,原来是个漆黑的竹筒子,应该是之前镶入顶盖这个小洞里的,棺材盖最厚的地方就在顶盖中间位置,看来是良苦用心。
一出棺材,直问杨伢子:“什么事什么事?”
“不晓得!”指着地上轻微颤动的头颅,杨伢子一脸惧色。
翰香弯下腰,要双手捧起来,把手中的竹筒递给杨伢子,杨伢子问:
“叔,这是什么?”
“我也不晓得。”捧着头颅细看的翰香头也没抬。
果然会动。
捧着摇了摇,再放在地上,一只灰绿色的小乌龟不急不慢从头骨的口腔里爬了出来,好像让人吵醒了,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杨伢子一脚踩过来,让翰香一推:“生灵都有寄所,何必?”
拿起小乌龟往那洼烂泥地里放去。
再在这麻袋上贴了一符,日短夜长的季节,太阳很快要偏西了,翰香拿起锄头在二个摇摇欲坠的棺材上用力敲打几下,‘轰隆’一声响,小土包成了稀稀啦啦的土疙瘩。
又一次尘归尘,土归土。
翰香扛着锄头提着香篮在前,杨伢子用铁锹当扁担挑起一担骨头紧跟其后,步履匆匆,刚才一惊一乍,心还在突突地跳。
“叔,还有多远?”
“跟着我就是,快点。”翰香加快了步子。
一直往西走,这地方这几些年翰香早已熟悉了,杨伢子虽不是自己亲生骨肉,却一直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路上的影子拉得斜长了,太阳慢慢向西边滑去。
直到快出围堤湖边界了,才汗流浃背停下来。
太阳斜斜地照着这块地方,站在此地才发现已是身处半山坡了,远眺对面就是李白诗仙踪影的太白湖。
唐肃宗乾元二年秋,刑部侍郎李晔和中书舍人贾至,被奸臣诬陷。李晔被贬为岭南道境内一名县尉,贾至被贬为岳州司马。那时,李白因参与永王李麟谋反失败,被流放夜郎。不久遇赦释回,在岳阳小憩,与李晔、贾至相逢。李白便邀他们载酒泛舟洞庭。
也正是现在秋高气爽的大好季节,湖水澄碧,皓月当空,鸿雁南归。这难得的良宵美景把酒夜话激起诗人心中的万丈诗涛,十分理解他俩的心情,劝说他们要豁达开朗,即赋诗一首: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九天。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右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目平湖,春江水暖时碧水蓝天万亩青纱帐绿浪翻滚,退水后牛羊成群,艄公划子鸬鹚戏水,端的是一派生机。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2节
作者: 湘粤男
右手边是起伏不大的西竺山,左手边是牛鼻滩,想当年观音老母拜了杨幺之后,杨幺自知得罪仙人,请求饶恕,观音老母只好说,你若是能潮起这牛鼻滩,垒起鸭子港,连起坡头嘴,这天子还是有的。
后面是郁郁葱葱的笔架咀和乌鸦山连成一片,如同一把椅子的靠背。
纸钱一撒,叮当几声:“禀报围堤垸土地、庙王、菩萨、天上一切过往神君------杨氏祖上神灵借此地灵光寄居于此,上通九天下报地府------
言毕,向东南西北四方各行大礼,燃起香烛,奋力开挖。
一地沙土,不过挖得三尺,里面有些红色土粒,翰香示意停止,在旁边不足一尺的地方继续开挖,这个挖得深一些。
深的放爷爷的骸骨,浅的放爹的骸骨。头颅骨却让它立起来,空洞洞的眼眶窝让夕阳西下的光线照得似乎有些灵动,正在注视着脚下的那块土地呢。
每个头盖骨上贴了一张红色符。就这样简单掩土了,也是一个小土包,只不过是新的土包子,二坟前各自燃了三支大白烛,太阳滚到天际里了,黄昏的幕色里闪耀着鬼火一般的光亮。
路上翰香交代,此地就为你杨家祖坟了,记得清明吊唁祭祀。
到了家,天完全黑了,嬷嬷在院子门口等着。
抽泣地:“辛苦了,好啦?”
杨伢子累得不行,没有好气地拉长声说:“好——啦——”
翰香正想教训这伢子天下孝为先的话,却听黑暗的台阶上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士,你会收吓不?”
走近一看,女的身旁还有一小孩子。
“怎么啦?”
嬷嬷才接过话,等你好半天了,这伢子今天跟着他爹去迁坟,一股黑烟出来,吓了一下,现在有点发烧,听说你来了,想让你看看。
翰香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是有点烫。点起煤油灯,牵着小家伙的手来到堂屋的大门角落里,这小家伙木讷着不说话也不哭,让翰香在门缝里拿着左手捏了捏,嘴里念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词,把一根黑纱线系在小家伙手腕上,再带出来,到厨房煮了一碗热水,将一朱砂符烧了化在水里,端给小家伙喝,好说歹说半天才肯喝了下去这漂浮着灰烬的黑水,孩子娘闲谈了一会,带着小家伙回去了,这小家伙一改先前的沉默不语活蹦乱跳地跑在前面,也不管天黑的路上高低不平。
胡乱扒了几口晚饭,擦洗身子上床睡去,忙了一天,确有倦怠。
脑袋沾上荞麦枕头,灵光一闪有件事搞忘了,坐起身子,朝着另一头刚睡的杨伢子心急地问:“杨伢子,那个竹筒呢?”
杨伢子睡着了。
第七章人心坪追魂
天刚发亮,杨伢子就被翰香推醒了,迷迷糊糊瞪着翰香。
“你、你把那竹筒放在哪里了?”
揉搓了眼屎,不高兴地嘟嚷:“门旮旯里。”
那竹筒乌漆抹黑静静地躺在门槛的角落里,乍不提醒,根本不会留意到。
应该是楠竹而且经过火薰烤过的,大概是防止虫咬,还有一竹盖,用松香封住,摇一摇,没什么,很轻的,不知是有什么宝贝,搞得如此神神秘秘。
弄开再说。
拿起火钳放进灶堂膛里一烤,松香化成油滴出来,吹了吹热气,一扭,开了。
有个东西在里面,倒不出来,只好用筷子捅进去,拨弄二下,缎带丝出来了,轻轻一扯,一块金黄色的布出来了,光彩夺目,三角形,正如一擦嘴擦鼻涕手巾般大小。
马上否定了,中间有个字,是用黑色线,好像是蚕丝绣了一个隶体字‘楚’。下面有红色线间接勾勒出一些印记,山不象山,水不象水,层次感也看不清。
“杨伢子,起来、起来。”翰香实在忍不住了,他还在睡。
“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翰香拉开缎子二个角垂直放在自己胸前,对着二眼发光的杨伢子问。
“有个‘楚’字。”杨伢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还有呢?”
“还有几座山,不,是几湖水,不,也不象。”杨伢子抓抓脑袋:“是几片云吧?”
“越说越离谱,你拿着,让我来看。”翰香塞到杨伢子手里,后退几步,左看右看,是啊,不是山也不是水,肯定也不是云,几片云值得这样费尽心机么?
杨伢子一脸笑容:“叔,你看到了什么?”
“也是一个字。”翰香讪讪笑道,走过来凑到眼前,绸缎闪闪眼都花了。
一大一小盯着这块布,傻傻地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声音。
“我看可能是藏宝图。”杨伢子打破沉静,咽了一口水。
“你发现没有,大大小小36片绣花线点。”翰香要把杨伢子从梦里拉回来。
“哦,那就是36座金山银山了。”杨伢子梦还没醒。
你们来吃早饭啦。嬷嬷在灶屋喊话了。
“娘,祖上到底是不是说过杨伢子这一脉是杨泗爷的后代啰?”翰香问嬷嬷。
“我那年进门就听说不知从哪个地方迁来的,是杨泗的后代。”嬷嬷说道。
莫非那岳武穆当年真的放了杨幺一马?这些地方如果存在,不可能是在这里的,800年前这里都是八百里洞庭范围之中,天象也没有36星宿,这些七零八落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莫名其妙。
还是早点回去,玉珍身怀六甲。临走交待杨伢子把这东西保管好,祖上传的,自然有用。杨伢子说当然啦,这楚国的金银珠宝本来就是我家的。
翰香好笑你这伢子还没长大。
玉珍说你回来了好,明朝要去左易冲喝喜酒,婶娘60大寿,今早捎信过来的。
一大早,小儿茂清也要跟着赶脚,玉珍自然不能带着走,8里多地,一大肚子,来回不方便,翰香要去互助组做事,只好把茂清寄在一老婆婆家。
男男女女以前不是经常在一起,互助组一开始,个个天天见面经常嘻嘻哈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今天你家吃明天他家吃,朝出晚归是常事。
去左易冲必须经过蛇形这地方,蛇形上去一个坡是一大片树林,长满野草和茶子树,就一条窄狭的小山路,只有野鸡才能走的那种小路,村里都叫‘野鸡路’。小路在两旁浓密的树荫下好像一条黑洞幽深的隧道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七弯八拐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片空地,眼前一亮,却又是一惊!
为什么?
突然从阴暗的隧道里出来,眼前是几亩平整的空旷草地,没有一棵树,可是这空旷草地对面接着是隧道的野鸡路,不但如此,这草地中间位置左右各有一条小路,是连接左右二个同样隧道的野鸡路的,因为经常有人要走这里,这草地就让人踩出个‘十’字形的痕迹出来了。不管是谁到了这空旷的十字形中间都恨不得爹娘再生多几只眼睛出来,感觉前面后面左边右边都有什么人突然闯进来一样,不如干脆就一条隧道到底好了。
这个十字口的空旷草地最让人悚惧的是这下面有58个魂魄在此,解放时58个土匪全部砍头掏了心埋在这个地里,一坑埋了之后让牛踩平,就是现在这样子。
玉珍顶着阳光穿过去了,也不是很慌乱,过了十字形穿过去顶多再走200米隧道的野鸡路就下坡了,下坡就有几户人家,从几户人家的房子前面绕过就是一条大路了,大路前面三里多地就是婶娘家了。
吃了中饭就往回赶,婶娘说你住一晚啦。不啦,家里还有小家伙,要回去。
村子里吃中饭不如叫吃下午饭,吃完天就要黑了,何况是秋天。玉珍回到山坡这几户人家时,看到人家有人开门,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糟了,钥匙不见了’。
一想,马上回头,肯定是落在婶娘家了,风急火燎回到婶娘家时,太阳快落山了,那匹铜制的长条钥匙在婶娘屋里的柜子上,拿起就走。婶娘和一众亲戚拖都拖不住,玉珍怎么也要回家,不肯过夜。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3节
作者: 湘粤男
再回到山坡时,这几户人家升起了袅袅炊烟,上了坡进了野鸡路,只管埋头往前急着走。到了十字形空旷草地,天还没有黑呢,不过心里有点惊慌,看着前面那隧道黑暗得打了个冷颤。左右那二个黑洞象是老虎口一样欲向中间扑来。
要是有个人就好了。
一念之间,真的有个人影在前面那入口处,不过看得不太清,冲过去。
‘沙沙沙’脚步声越过十字形了,跟着这个人先。
差点就要碰着这个人了,这个人没有向前走,堵在这隧道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正想开口说话,这人出声了:“你才来?等你一天了!”
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这才仔细一看,身着斗笠,一身蓑衣,又象是盔甲战袍,真是奇怪,这样的天一身雨天装束,想去看那脸,看不到,黑黑一团。
正在纳闷,声音又响起:“走,回去!”转过身子对着玉珍,不见手臂,斗笠耷拉下来。
玉珍这才想起,这里是人心坪!
当即用右手朝自己眉心处向额头的发际拂去,翰香说过人有三魂七魄,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害怕时这样抹三下,头上有火焰,抹抹就旺了,祖宗神灵自然会来护法,如果穿得太厚实就把脖子下的衣领解开一粒扣子,免得让魂魄让厉鬼捉了。
动作还未完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扑了过来,吓得玉珍一转身,往旁边一闪,这厮也挪步而来,玉珍趁机疾步向隧道口钻进去,心里就是一个念头:不能回头望,往前跑。
跌跌撞撞旋风一般从里面奔跑出来时,还隐约听到后面传来冷冷的奸笑声。脑子里一片糊涂。
蛇形村口一小媳妇在院子里看到一人影从山坡上滑了下来,暗叫一声:不好!
赶紧叫人抬进屋。人,晕过去了。
小媳妇的婆婆认识这晕倒的人。
“快、快、快通知升平道士,是他堂客。”小媳妇的婆婆急得不行,又叫老头子赶紧熬姜茶。
等翰香赶到蛇形时,玉珍嘴里已经灌不进姜茶了。小媳妇的婆婆急得哭出声来:对不住啊,升先生,不晓得你堂客今天走这里啊。
翰香摆摆手示意别说了,麻烦找几个人帮我抬回家。
这家老头马上叫上几个壮年人抬轿子,把玉珍抬回来放到堂屋里。
翰香说多谢了你们请回,我要找她的魂。
燃起香烛,双手拂了拂玉珍额前发际,双目盯着,看不清,再看,也是黑沉沉看不清,心里一沉,魂魄在哪里去了?
玉珍还是二眼紧闭,面色惨白,嘴唇没了血色,俯下脑袋在大肚子上听了听,声音微弱,掐起兰花指,算也算不出什么名堂来。有点沉不住气了,心里发紧。
一个道士都救不了自己的家人,那不是让人笑死?
翻箱倒柜把那历代祖师的像挂起来,天地君亲师,管它灵不灵,化追魂符一张,急急如律令!
一只手抓玉珍的手腕,跪拜在祖师爷下面,脑袋里急得空白一片。
翰香在路上慢慢走着,几个人从后面匆匆走过来,话也不说,好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朝翰香身边的花坛走去,花坛里很多盆花树,铁棘、蔷薇、万年青、臭牡丹、翠松------
都是长得不高:有的青枝发芽、有的枯萎叶败、有的鲜嫩欲滴、还有的虫叮蚁咬,翰香看得喜欢,也上前欲端上一盆,就那盆金桔,伸手前去,‘啪’地被人打了一下,一个姑娘家怒气冲冲地端起就走,没有言语,也不管翰香一脸惊愕的表情。
又被一汉子撞了一下,挡住人家端那盆铁棘了。这些个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呢?
只好往前走,一群人正在忙得不亦乐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推的推车,运的运土,眼看那木轮车就要从斜坡上退回来了,上去,加把力,箭步一冲,和别人撞了个眼冒金星,几个人扶住那装土的木车往前推着就跑,几个小伢子笑嘻嘻地旁边玩乐。
这些人真是有问题,好心帮下忙也不行。当自己不存在。
还要往前走,却是到了一个房子前面,不如说是小宫殿好了,门口有个凶神恶煞地把守,里面繁忙一片,各式各样穿着的人进进出出,翰香好奇走到门口,想探头详看。
门口大汉发话:“回去,哪里来的?”
这才想起:“我找人。”
“找谁?”
“ 我家内人李玉珍。”
“哪个庙王?何方土地?”
“洪武庙王,永复社土地。”翰香脱口而出。啊?怎么是问庙王问土地?今天尽是遇些怪人。
听得凶恶守门人一声长喝:传洪武庙王,永复社土地——
见得二个白发老人急步而来,守门人指着翰香对二白发人问:“此人何时报到的?怎不见你们知会?”
二白发人走上前来对着翰香端详,喃喃自语:出事了,这个人怎么跑下来了。
当即回头对守门人说:“要问无常。”
翰香一听,我来找人还要问屋场做甚么?我家屋场又不是很大。
守门人对着里面又是一声长呼:请无常——
不急,那就让他请屋场吧,难道还能把我家房屋都搬过来不成?
又来二个一黑一白之人,那白衣人戴个帽子上面还有四个字:你也来了。
黑衣人也戴个帽子上面也有四个字:我来捉你。
白衣戴帽人见了翰香直乐呵:没叫你来,你来什么?
翰香早就心里来火了:“我来找我内人,还要你来通知?你,你还不是也来了。”
白衣戴帽人乐了,扶了扶帽子:呵呵。
黑衣人听翰香这样生气,也是火冒三丈:“你赶紧回去。”
翰香气得不行,找个人就这么难:“你以为来捉我,我就怕呀?”
二个黑白戴帽人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大叫:我们也不管,叫判官来。
翰香今天又较上劲了,管你叫谁来。等。
等了老半天,才见一老者手捧一本厚厚的书,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狼毫大笔,一派儒雅风范。
走上来,斯斯文文问了声:“你何方人氏,有何不清?”
翰香这才觉得是遇到秀才了,马上将前因后果一说。
那老者就不停翻着手上的书卷,一边翻一边念,没有刘升平呀。
翰香又急了,大爷,是李玉珍。
哦,哦,哦。一连三个‘哦’,又没所以然了。
老者拧紧眉头,想了一想开了口:来,你还是当面和我们大管家说清楚。
去就去!我还怕?我当年还做过护院呢?你们大管家是何方神圣?
守门人一见是老者亲自领着进门也没说什么,只是用很凶恶的眼神瞪了翰香一眼。
翰香随老者在一条幽幽暗暗的过道里走,一路阴森威严,沿途见了不少怪模怪样的人对着老者打招呼,转了几个弯又往地下走了好多梯台阶眼前突然灯火辉煌。
百十来盏大明油灯挂上殿顶四周,地面琉璃,却是不见影子。
三面各有一间一间的独立小屋,门帘遮掩珠光宝气,透过缝隙可见里面五尺多长三尺多高一个宝石一样的台子,台子后面是一大宝石座,宝座上坐着一个豹眼狮鼻,络缌长须,头戴方冠,右手持笏于胸前的人,那笏好像自己做法事‘起杠’时敲打清水碗的竹片一样大小,这个一点也不象人,小时候看那皮影子戏的木偶也比这个好看多了,只能叫‘怪人’,坐在那里毫无表情,象睡不象睡,象念经又不象念经,往前边一看又是同样的布置,只是坐着的人不一样了,短脸阔口,头戴冠,身着长袍,却是左手持着个笏,这个还象个人。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4节
作者: 湘粤男
一路望过去:横眉瞪眼双手于胸前捧笏的;皱眉瞪眼,连耳长鬃,头戴方冠,身穿长袍,左手在膝前握一个念珠,右手持笏放在膝间的;白净脸孔,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的;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的;竖眉张口,头顶战盔,身着铅甲,束腰勒带,足踏革靴,双手于胸前拱揖的;扁鼻凹脸,头戴方冠,双手怀中持笏的;白净面皮,双手捧笏的;连鬃长髯,头戴方冠,身着长袍;双手握于袖中,怀中抱笛板的足足九个这么多,心想这衙门也太浪费了,要这么多人办事,一想起衙门,那还是满清的事了,听大人说过,看看门顶上是不是也是‘明镜高悬’?
举目一扫,全部只有三个字: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
阎罗王、卞成王、泰山王、都市王、对等王。
咦,好熟悉!以前在师父家看过一本经,没错,是《十王经》,那还差一个呀。
“你在此候着,待我禀报一声。”老者打破了翰香的沉思,翰香才发现一路走到东边了,往里一望:一面有短须,双手捧笏的人坐在里面,威严得很,这才象个人嘛,门上三个字:转轮王。
心里一想,我这无缘无故怎么做起梦来了,这十王爷个个都非等闲之辈呀。老者道声:你且进来见大王。
翰香又想起了皮影戏里衙门办案的场景,掀开门帘,激动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呼:“大人呀,你可要为小民作主啊!”一边大呼一边‘咚咚’磕了二个响头。
这大人把手中的笏呼啦啦地拉扯了二下,翰香只见得眼前一阵长长的笏影散开,大人一收手对着笏嘴唇未启却有震耳发聩之声:你渡亡送人,却跑来这里,何时涂志的?
翰香定了定神:“报大人,民国二十五年,师承龙潭庙王永兴土地彭逸仙,涂志之时,有开斋三日。”
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涂志’:这是道士出师后的一种仪式,即告诉世人这个道士已经学有所成能超渡亡人了,可放心恭请。同时土地庙王也是有登记在册知会地府的,没涂志的道士就算道法再高,也不能送亡人交给土地庙王,土地庙王不认可的。
“李氏珠胎已结,你怎安心任她游于荒野?涂志之人,竟不开窍!”又是一阵雷声的语音。
翰香低头不语,是啊,我怎么让玉珍一个人去那里呢?笨到家了。
过了一会,慌忙抬起头,见老者打开一卷宗,对着大王念道:此女本为洞庭千年苦莲化成,首轮贵为楚国夫人,历经九九八十一劫,阳历12年前又从杨家下堂与眼前之人续缘,今日酉时三刻让四王殿下受刑犯魓匪掳来,贪恋不改意欲效仿前世做压寨夫人。
翰香听得‘霍’地站起来,七窍生烟,一派胡言,玉珍已有几月身孕,竟然有人如此下贱嚣张!
转身就往四王殿冲,要去讨个说法,门帘如墙,撞得疼痛不已,听到头皮发麻:“休得无礼!”眼前一笏朝外飞射出去。
五官王正在打瞌睡,‘啪’地清脆一声响,一愣,台上一笏,是转轮兄急令,打开一看,面色微变,抬起膝上右手之笏朝后墙敲了敲,一断筋剔骨无头胸裂的怪物立在台前,五官王拿起膝上左手的念珠朝这怪物一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外传来镣铐拖地之声,二个小卒扶着一小腹隆起的女子缓缓走进来。
大王的笏又飞回手中来了。
老者示意二卒打开手铐脚镣,翰香上前紧紧抱住痛哭不已的玉珍,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
意欲多谢回去,却听得老者说道:“尘世阳间地府阴司都有金科玉律,你俩今天闯了进来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不受惩戒不得离开。”
翰香问:“如何惩戒?悉听遵命!”
“男减5年阳寿,女子珠胎化为水。”老者说完用狼毫大笔在手上的书卷上划了划。
“不行!换我性命也要胎儿。”翰香抗议。
那坐着的大王似乎再也受不了了,把手往台上只是轻轻一放,顿时屋子左右摇晃,鬼哭狼嚎凄厉之声不绝入耳。
“胡来,岂容你讨价还价,若不是念在你渡得亡人,早把你扔进油锅了,你五斗米道张天师也得敬我三分!”
转轮王嘴唇照样未动,可声音震得翰香脑袋‘嗡嗡’作响。
一想起自己今天找个人竟这般艰难,你们衙役竟然让受刑犯偷偷跑出来作奸犯科,这笔账如今却算到我俩头上,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狗屁‘金科玉律’,这还有没有王法?
皮影戏小时候看得多,老百姓有冤不惜一切告御状也是,今天我不但是受害者哪怕就算是一看官也得进入角色,管你什么人?
“我要告你们,哪怕上了西天也要告!”翰香就是不信邪,抓住玉珍的手,不走了。
老者不出声,大王气急,双手把笏朝头上狠狠一扔,看得翰香一惊,这竹签一落地就是斩首了,不会在公堂之上就行刑吧?当即怒目而向视死如归大有一派乡人至理口头禅‘要死卵朝天,不死成神仙’之势。
并没有大刀砍到脖子上,倒是眼前突然一片五彩祥云从屋顶而降,上面盘腿而坐着个九道梁冠庞眉文额、伏犀贯顶,目有三角手持拂尘之人。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小扫把。
来人下得详云,斜扶拂尘双手合掌对大王:“阎罗真君,陆判官人,不知有何吩咐?”
说完将掌中之笏交给怒气未消的阎罗真君,阎罗真君瓮声瓮气地道了句:“有烦张陵老弟亲自下来。”
老者对台下木呆着的翰香二人一指:“此人莫非也是你道中弟子?如此顽冥不化!”
眼前这个称为张陵的人高大魁梧绿眼发光垂手过膝,使人望之肃然起敬。翰香似乎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张陵看着翰香轻启唇齿:“世殊事异,你不得无礼!能建功立德造福社稷亦可抵消。”
翰香听得舒服,不过,这衙门它也有错呀,为什么就没宣罪呢?这胎儿也是一性命呀!开口正欲分辩,眼前一扫把扫来耳际只有漫天的回音:回——去——
翰香紧紧抓住玉珍的手腕,二人云里雾里一阵飞驰,突然跌入到一渊漆黑无边的夜空,心里一想这下二个都死定了,不由得大叫:啊———啊———
啊!一身冷汗,醒了,门里凉风袭来,抬头看到烛光之中祖师爷的画像晃了晃,那上面盘腿而坐手持拂尘的人好像咧咧嘴对自己诡异的笑了笑,定眼一看,好像刚刚见过。
“你跪在那里做什么?”突然的声音翰香又是一惊,转过头,是玉珍,醒了,对着自己说话。
赶紧爬起来,我的恩娘呀,膝盖生痛。眼里却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泪。
“我们回来多久了,怎么我睡着了都不知道,还做了个梦。”玉珍又说话了。
“做个什么梦?”
“梦到你到人心坪接我,和人家吵架,记不清了。”
“我也做了一个梦。”翰香流下眼泪。
“什么梦?你哭什么?”玉珍抚摸着翰香的手,不解地问。
“梦到我去人心坪接你,和人家吵架,输了。”
“梦里吵架,输了就输了,还哭什么?”玉珍好笑。
翰香没有做答,看着玉珍的腹部,眼泪又落了下来,屋子里燕清和茂清二兄弟已经甜甜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互助组的娥妹子来到翰香家:“升哥,今天安排什么生产?”
“今天有事,不去了。”翰香情绪有些低落。
“有什么事?互助生产是大事。”
“也是大事,也是生产。”翰香说道。
娥妹子扭头走了,这互助组本来是政府安排的集体生产,你一人怎么生产?
晌午时,玉珍‘唉哟唉哟’直叫,捂住腹部痛得满脸豆大的汗珠。
翰香的心狂跳起来,跑过去一把扶住声音发抖:“怎么啦怎么啦?”
“肚子痛,啊,好痛。”玉珍一边喊叫一边朝屋里踱去。
翰香知道大事不妙了,急忙从香篮里取出一黄符贴在屋子门楣上,扶着玉珍进房。
玉珍疼痛难忍,说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要解手。翰香便搀扶着她到了马桶边。
除下裤子,‘哗’地一声响,有什么掉入马桶的尿水里了,看得玉珍虚弱地喘息,咬紧牙关,缓缓提起裤子时,下身一片血水-----
马桶的尿液里泡着一个已成形的胎儿,是个带把的。
(此贴与本文无关,为第七章随笔,可跳跃不看,作者注。)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5节
作者: 湘粤男
奶奶一生育有7个儿女,刚才这节就是她一生惟一夭折的一个孩子,尽管没有出生,想一想那样的年代要养活这么多人,是多么地艰难。
爷爷从此后直到死去,再也不没有剪过头发了,为什么?后面会有交待。这胎死腹中也可能是爷爷轻狂泄了一些天机,比如迁坟之类,当然,现在说来,都只是一些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我们称之为鬼神,而他就用自己另一种神奇的力量来克制,我们又称之为道法。
此贴首发之日前6个小时,文中的杨伢子,即我的大伯父和他最小的儿子还有他儿子的儿子来到我的住处,看望我恩娘,辛苦他年过七旬爬上5楼,他在老家如今名气非常震耳,但行事为人异常低调,虽然我爷爷不是他亲生父亲,可他作为一大家族长子,当时不但要养育自己四个儿子,还要经常接济奶奶在这里的一家子,不失为孝子典范。
这些在以后的篇章中不会赘述。
前文所讲的《目莲寻母》原为清代戏本,是满清后期加入到道场之中的,去年 11月2日,文中的玉珍即我奶奶走完了她的一生,三天三夜的道场引来无数人观看,不为她曾是一个神奇道士的老婆,也不为丧礼上请来专为她‘哭丧’的乐队,而是为失传近20年的‘目莲寻母’在她老人家葬礼上重新上演,家乡土话我听成了‘牟尼寻母’。每一处戏路差不多都要念唱一个小时,道士着道袍持杖戴冠,我手捧招魂经幡随道士并行作揖跪拜,后面是七旬的杨伯父七旬的大姑父和父亲姑姑等等后人披麻戴孝,道场堂屋不够大,后移至到院子里,一众人随道士来回穿梭跪拜,都不顾年老体弱,道士见惯了生死却唱得满面泪水,听者无论男女老幼,皆大哭不止,就算是铁骨铮铮的金刚(抬棺材的男人)也是泪如雨下,此情此景,如今想起,也令我悄然落泪。
奶奶走之时,有只很大的蝴蝶在门窗之外飞舞,出殡时这只大的蝴蝶带着一群小的蝴蝶随棺材一起上山,我坐在棺材之上,看得清晰,想用手机拍下来,却是泪流满面定不住神,这种深秋清冷的季节不应该有蝴蝶出来的。
坟头的花圈占了半座山头,很多都没有打开,来悼念的人太多,不得不在319国道边立了一块牌子,吊唁人心意已领,农村阡陌之路难寻请回头,流水的宴席一桌接一桌,厨房的菜一度告急。
对比奶奶的哀荣至极,爷爷又如何呢?后面作描述,这是一个大时代背景下一个悲天悯人道士的形象,可惜本人的文笔远远不足十年前的三分之一了,所以,如今发上来也只能凑合着让各位看看,如果能出版,将会适当修改一路保存下来的电子档。
道教界的网友如有关注,请不要骂我,毕竟我也只能写老家那种道士的习俗和道术,与常规不同,请不要介意,多多抱涵!
由于昨天突然重感冒,晚上去吊针,故今天更新很吃力,相信我,定会努力地写下去,为我天堂可敬的爷爷奶奶------
湘粤男
于佛山高明
第八章主死官未到
翰香和玉珍难掩悲痛,把这胎儿埋在屋后的夹堤坡里了,左右邻里也不得其解,一个道士家应该不会有小鬼来骚扰的,怎么突然流产了?按照风俗仍然得坐月子,互助组的事情无非是几家几户一起发展生产共同劳动,出了这事,翰香只能安心在家服侍玉珍,没参加互助组了。
高宗当年收到金国攻打临安的战书惶恐不已,张浚参拜皇上说这是杨幺在洞庭湖斩了金使的后果,禀奏皇上遣岳家军攻打洞庭,助金邦报杨幺斩金使之恨,换取金邦不犯临安,高宗准了张浚的面奏,即刻宣岳飞入朝。在襄樊接到圣旨的岳飞意欲赦免杨幺及四十万‘逆民’,朝中有人受秦桧唆使向皇上进言:岳飞出兵与杨幺联军,大反朝廷,扫荡金人,那如何是好?高宗如梦初醒,近臣建议‘命张浚为督军,如岳飞有变,万岁可赐张丞相尚方宝剑,当即斩之’。高宗同意又唯恐自己江山不保,密派多路阴阳先生到洞庭湖深入民间堪虞查勘,如有异象即灭之!
朝中有一阴阳先生到辰州境内,向南一望,黑沉沉混沌一隅,果然还有妖孽在吸我宋朝龙气,当即晓行夜宿扮成一算命先生赶到此地,原来是一条大黑狗睡在此家茅草屋顶上,家中正有一临产的大肚婆,算命先生进屋乞讨,大肚婆一副母仪天下贵态,毫不吝啬地施了一碗米,算命先生好心肠地说:“自古鸡飞狗上屋乃不详之兆,夫人正逢临产之际,何不除了这物,以免秽气侵胎。”
大肚婆不忍杀生,她家相公砍柴归来,听得眼前慈善老人所言很有道理,这大黑狗一天到时晚除了吃饭下来,全部时间都是睡在屋顶上的,真是糟蹋食物早就想杀了,只是自家堂客心太善良。
随即将黑狗拖下屋来,用麻绳拴住,大黑狗眼泪汪汪盯着大肚婆,大肚婆也是清泪二行只好进了里屋,听得相处多年的狗儿凄惨嚎叫之声响起。
阴阳先生眼前金銮宝殿呈现,果真还有天子在这八百里洞庭湖里,当晚招来兵丁前来捉人。半夜三更把大肚婆赶到三面徒壁的冲口,再也跑不动了,阴阳先生一挥手,几个兵丁一拥而上挑开大肚婆肚子,里面一个粗壮的男婴睁开了眼睛,可惜来不及看一看这未知的世界便让乱刀剁成肉碎------
此地便是肚婆冲。
有个满脸悲怆的男人正在拼命赶路,他无法接受仅仅一年妻死子去的现实,听说绍川湾出了个有名的道士,一定要问问。
翰香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有人让他去互助组去的,一声男子的哭音:“请问,升平先生在不在?”
翰香出得门来,男子‘扑通’一下给自己跪下了,莫名其妙。
快步上前扶起:“世上万事都有因果,你别悲痛。”其实自己的心正在悲痛之中。
男子来不及报自己的名字,直接报了一个生辰八字给翰香,问:“是个什么命?”
翰香脸色一怔:“此人并未出生!”
来人号陶大哭:“昨晚刚死去呀,我的儿啊——”
这生辰八字由天干地支组成也即为年柱月柱日柱时柱,有生死大钳卡住一生运程,但此生死几乎都在同一时辰,这根本就不存在的,除非-----
除非此人生时已死!这一念如火石电闪。
可眼前人却说刚死。
当即示意男子别太伤悲,再问:“你家堂客生你小儿之时可有不妥?”
来人难掩心中悲痛再次号啕:“难产死了,昨日一周年,呜呜呜——”
翰香半晌没有言语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有不久前好像不知听谁讲过四个字:世—殊—事—异!
进厨房沏了一碗茶端给来人,你慢慢道来,容我多听听。
来人眼泪和着茶水,平复了些许悲伤的心情,娓娓道来。
此人叫黄子,翰香一听这名起得也真是大了些吧?祖上从沅江迁来好几百年了,祖上之人本分善良,爷爷还是清朝举人,家境殷实但从黄子这代算起上二辈都是单传,解放后没落了,好不容易前年与邻村一姑娘成亲,来年要当爹了,全家上下真是高兴异常啊。
生产那天,把那接生婆请来,足足折腾了半天还是生不出来,黄子爹在祖上灵牌前又是烧香又是敬佛,祈求神灵保佑送子观音大发慈悲快快送子。
婴儿头部过大,产妇疼痛难忍,一度昏死过去,急得一家人团团转,直到天黑接生婆才慌里慌张把婴儿拽出来,是个男孩子,大家欢喜之际叫唤孩子娘时,他娘可能连自己伢儿的哭声也没听到早已断气而去,大腿间的血水喷涌而出------
一家人大喜大悲,黄子的岳父岳母跑来哭得呼天抢地,家里人忙着怎样哺育好这婴孩,只好匆匆掩埋了这苦命的娘。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6节
作者: 湘粤男
一点米汤一点稀粥,偶尔送到村子里生了小孩子的产妇那里讨点奶水,这小家伙着实长得惹人怜爱,胖墩墩的个子,九个月可以走路了,十个月可以简单地叫‘爹、爷’之类的称呼了。
就到昨天,这孩子足足一周岁,生他的时候没有庆贺,之前就张罗着一定要做个周岁。
外公外婆早早就来了,外孙周岁也是女儿周年祭日,又备了些香烛纸钱去坟头拜祭,纸钱飞起,听得风中似有似无如怨如泣的哀鸣,象女儿又象是风声。
小伢子咿咿呀呀的说话和天真无邪的笑声那天逗乐了一屋子的人。晚上,外婆说什么也要抱着外孙睡,农村睡得早,吹熄煤油灯就睡了,小家伙热闹了一整天,也乖乖地睡着了。
半夜起床解手,外婆摸索着到马桶边上,恍惚中眼前黑影一闪,没看清,听得外孙‘咯咯咯’地笑,自己也一笑:这伢子,笑婆婆都来逗他玩呢。
等到外婆蹑手蹑脚爬上床,想把外孙往怀里拢一拢时,却发现孩子的手已经冰凉了,再摸向鼻子,也没了呼吸,当即哀恸大哭,寂静的夜里惊醒了很多人。
这伢子带着天使般的笑容就这样永远地睡熟了------
那种悲痛无法言表,满屋子的亲戚朋友也是得惊恐不可思议,这刚好一年,无论如何一定要请道士制做一下。
这不,今天就特意来请您了。黄子满面泪痕。
原来如此,心里却感叹这母爱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翰香心中有数了,当即让此人等等,去找娥妹子帮忙照顾一下玉珍。
渐行渐近到黄子家哭号声也是越来越大,进去一看,这伢儿胖乎乎的脸,脑袋生得是比较大,长大了是聪明的人呀,双目紧闭,嘴有余笑,爷爷嬷嬷外公外婆跪在二旁,抚摸着伢儿的身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真正白发人送幼儿,甚是悲惨。
众人见得道士进来,自然安定些许。翰香依旧如往燃焚香烛,到黄子祖宗牌位叩首行李,然后请外人出去回避一下。
道士开口,自然有道理。亲戚朋友和邻里一把眼泪出去了,翰香把门一关,令黄子打来一盆清水放在伢子身旁,对四个老人和黄子说:“你们不必再悲痛了,尘世阳间,他根本就未曾来过。”
话语一落,念念有词,在小孩子遗体周围走了一圈,再俯下上身双袖向水盆的上空左右一拂,清清的水面呈现出一副画面:一年轻长发女子在山中一坟前坐着,手里抱着这刚死去的孩子,解开了怀襟纽扣,露出雪白饱满的奶子,孩子正含着奶头贪婪地吮吸着------
孩子的嬷嬷和外婆忍不住哭喊着扑向水盆里,只有静静一盆清水在那里,了无涟漪、更无影像。
翰香说:“放心吧,他会到户好人家的,他娘知道他要走了,想亲自喂口奶给他上路。”
四个老人一听,哭得房子都要塌下来了。
翰香不再理会这四个老人,直接让黄子扎个小草把子,拿把靠背椅子,示意前往本村的土地庙。
到了土地庙,翰香把小草把子竖在靠背椅子上对着土地庙,铃铛一响,重复几句很清晰的话:------生官大人错放生官大人错放------寿官大人未到寿官大人未到-----原形奉回原形奉回------
随即连纸钱什么也没撒落一张,直接回到黄子家了。
晚上在黄子家过夜,翰香倒是认真地在黄子死去的堂客的灵位下念了一晚的‘开路经’,黄子家人过意不去,让翰香休息,翰香说只有娘的恩才是大恩,娘的爱才是大爱,你家堂客不是为了这伢儿还在世间呀。一句话听得黄子悲伤的心沉重地一震,但又不太明白道士何出此言。
吃了早饭,把小伢子用个小木匣入殓埋了,回到土地庙一把火把那小草把子烧了,火把燃烧的声音‘咯咯咯------’
既然上天注定,也就认命,但求以后。可是黄子娘爹和岳父岳母一定要问个缘由,翰香于心不忍,又不能说得太多,只好随便讲了几句应付他们。
你家祖上之人在阴司也有一半官职,想你家早点延续香火,早早追着主生官大人发人,世上生人,先定死辰再定生辰,生官大人要等主死官大人定夺寿命方可放人,左等右等半天没来,你家祖上之人心急,伢儿娘痛得灵魂出窍,看着祖上的人如此心急,为求成全,就说用我的性命担命吧,祖上之人大喜,逼着生官大人快快发人,阳间天要黑了,莫搞得太晚,生官大人拗不过,只好匆匆发人,发完之后,主死官大人才来,一看连说‘糟了糟了’,这产妇的寿元也就是一年,要投胎往别处的,这胎儿已发走了,此事千万不能让陆大人知道了,那就定一年吧。
如此稀奇的事情和解释连翰香自己也觉得不可相信,可是自己的思想受识又不得不让自己说出来,并说若有机缘,父子还会遇见的。你们一切悲尽喜来,不必介怀。
(第二年冬,黄子娶得一女,来年秋天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爷爷嬷嬷开心地说:一个换二个,值。后来,在文革中,黄子送二个儿女去公社学校读书,一小孩子朝他跑来拉着他的衣角脆脆地喊了一个字‘爹’,黄子莫名其妙,看着孩子跑向一老师身边,知道是一老师的孩子,认错人了,可是,这个声音似乎十多年前是那样刻骨铭心,这是后话,不再提了。作者注。)
准备回去,村里又有一妇人抱着孩子赶上来:“道士道士——”
“有事吗?”
“我家小孩以前经常和他(指死去的小伢儿)玩,昨晚哭了一夜,有什么办法?”
“好,我贴几张字在村子的路口边,小伢子晚上哭正常不过,应该没事的。”说罢,就蹲在地上,取出香篮里的红纸墨笔,一笔一划地写了几句话,象咒语又象是不成体的打油诗:
天皇皇
地皇皇
我家有个夜哭郎
行路君子念一遍
一觉睡到大天光
写了十来张,一直往村子外走回去,一路走一路贴在显眼的地方,嘴里还一边念,胡子拉碴,面色憔悴,别人不知,还以为是一疯子。
出了村口,这是一村里的小卖部,村民比较集中的地方,得,来一张。
把糨糊一抹,往那斑斑驳驳的一小片白纸上贴去,红白分明,一眼就看得到,好。
等等,象是一布告,受了风雨,有些残破和洞洞,看看。
---男,汉族-----黄埔第十期---------国民党------情报处------代少将---南京------重庆-----解放前夕------
没了,揉下眼,昨晚没睡好,可能被人撕去当手纸了,最后还有一小片半脱落不落地挂在泥巴墙上,仔细看看,比较完整:决定执行死刑,缓期二年执行------羁押湖南省第一监狱------
最后二行看清了,可不敢确定,心里怦怦地跳,这些年一直没有消息,会不会是他,真的还在?
怪不得找不到亡魂------
`````主死官未到,还整了个二层意思,给我一个安静的角落,躲开所有眼光的探索----我会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来更新,谢谢关注`````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7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17 15:52:00
回到家里,翰香再也无法安心地坐下来了,这些年来,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念亡人经,师父师娘走的时候,道场做了三天还是双眼睁开,任凭亲人朋友不停搓抹,眼皮始终不能合拢,个个心里都知,死者的骨肉不在孝堂灵前,魂魄还在遥望呀。
年后的五月,翰香到村部开了一纸‘放行’,这是解放初期延续下来的规定,谁要是离开村子到外乡寻访找人都得有备书手中的公章签署‘放行’一份,以便备案查询。
省第一监狱并不难找,就在沅江赤山南嘴,据说全是犯下滔天大罪的政治犯,不管有无此人,自己一定要去打听,年轻时的朋友,引荐入道的兄弟,暂且苟活于世,焉能不讲情义?玉珍这些年跟着翰香,他要做的事情都是有理由的,罢了,你就去吧,当为你师父师娘了却一桩心愿。
一路涉水到达赤山对面的白沙渡口,正是丰水时节,沅、澧二水缓缓汇入此地,桅船点点,沙鸥低飞,犹见对面隐约的山林,心里感叹这四面环水的小岛真是一处蓬莱仙境,人间的罪人在此忏悔改造就如一隐世的修行之人,经过痛苦的涅槃后方可重生。
这个几千亩的小岛却是山区里的黄土,并不是湖区的那种褐色泥土,秦朝修那长城,观音菩萨看到累死无数男女,下凡到民间,在修长城的男男女女的扁担上绕上一条丝线,告诉他们一边挑土石一边唱着歌谣,这样劳作就不会很累,因在秦朝就叫秦歌,唱的人多了,变成了男女抒发心中情感的歌谣,就成了情歌,听得观音菩萨自己反倒难为情,怕误了事只好在后来某一晚,等这些人熟睡之后把扁担上的丝线悉数取来,编织成一条辫子,用这条辫子去移山赶土,从牛鼻滩到坡头嘴一带的土在观音菩萨辫子的驱赶下向长城基址移去,到了沅江这里是深夜了,土地爷不知是谁胆敢在我地盘上施法,当即学公鸡叫,观音菩萨一想人间天亮了,停一停,一松手辫子成个圆环落下来,形成环水,这土就停在这里了,就是眼前若隐若现的赤山,想想后来让杨幺潮起牛鼻滩垒起鸭子港,这真是天大的不可能的事呀,传说归传说,倒是一路见了不少的杨泗庙,历史久远,都敬他为水神了,到了地方拜土地,到了庙宇敬菩萨,也前去上了一枝香,放了五分香火钱。
见到一个老艄公:“老人家,麻烦您送我到对面,多少钱?”
艄公微微一笑:“不麻烦,一块钱。”
沅澧之水起伏不大地流淌,诺大的湖面上划子似如一叶。这水面真宽,不由得自言自语。
老人家说话了,这算什么宽?这是最近的湖面,最远的十多里路!翰香说你老人家身体硬朗,有几个儿女呀?老人一边划桨一边回答一个儿子不听话杀了,后来一个,现在还好。
船桨荡起水花的声音,翰香听得不太清楚,疑惑地:“不听话杀了?”
老人奋力划桨,又是漫不经心地说:“嗯,杀了。”
不听话,原因多了,不听话搞到要杀了,那真是太不听话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再多问,老人家心里可能正痛呢。
老人家打破沉默:“你去山上访人还是走亲戚?”
“哦,去打听个人,年轻时的拜把子,不知在不在山上。”
“晚上下来不?要不要在这里接你?”
“不碍事,不麻烦你了,大不了在山上过一夜。”翰香从来不想麻烦人。
“哦,那你注意下,我们那年阳武口一役,崔增吴全狗贼水师的不少兵逃到山上饿死困死了,不干净。”
日期:2008-12-17 16:32:00
阳武口这地方属岳阳,也是现在的汉寿东边,阵年旧事了,这老头真是糊涂了,还说我们那年一役。几百年前的鬼魂现在早已不存在了,世上哪有鬼神,都是心魔,要说近一点的话,那就是二十多年前的43年,日本鬼子在华容的厂窖惨绝人寰地屠杀了我们3万多同胞。
谈笑间,到岸了,翰香作揖言谢,取出纸币,老头不要,说:“算了,你也是重情义的人,来一趟不容易呀,快去快回。”
翰香感动不已,这一块钱意味着自己给人家做道场敬夜菩萨一晚的报酬啊,农村很少给钱,多是打发几升米,一只鸡而已,钱,真是不容易呀!
“你也上年纪了,这样我过意不去,要不,明天,我一起给你。”翰香言辞诚恳。
老头掉转船头,奋力开桨:“算啦,我们还会见面的——”
一叶轻舟快速消失在粼粼的水波里,赶快上山。
这才发现,眼前杂草横亘,无名的野花,只有低矮的南桔树苗显得有些生气,山坡不高却有凌顶之势,周围都是水,唯脚下一片黄土,往前走,坟茔遍地,无路可寻。
从数不清的乱坟间隙里穿过,再过一大片南桔林,眼前才有三尺来宽一条大路蜿蜒向前,一直向北走,终于看到了一排白色的围墙屋子,
原来,有另外一条通向此处正门,只是外人无从知晓。
走近了,才发现一排白色屋子外还有一圈一圈的铁丝网,里面看不清,神秘得很,还好,招牌告诉自己总算没走错路:湖南省第一监狱。
门口有二个持枪把守威严的人,恍惚想起以前做过梦,那守门的好像没枪,心里发怵,又很激动,走上前:“公安同志,我来找个人。”
“大叔,您好,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态度好得翰香心里七上八下。
“有没有一个叫彭轩的?”顿了顿,估计不出名,又加了句:“黄埔军校第十期的。”
“你等等。”一名公安找到桌子上一本花名册,翻了翻,把枪一提,对着翰香一个字:“有!”
吓得翰香一哆嗦,生怕枪会走火。
把‘放行’证明双手递上前去,请求见上一面,公安问了很多问题,直到把祖上三代人都问了个遍,其中一个才一路正步跑到里面去了,翰香的心又跳起来了,屈指算来,分别足足24年了。
沉思间,门外一阵脚步声,扭过头,是他,是彭轩,苍老了,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彭轩不见了,24年风雨历程如今人到中年,华发早生。
时间突然定格,四目而视,惊喜、错愕,口未开,泪先流,一个叫岁月的东西在彼此曾经年少轻狂的脸上刻下了一种叫做沧桑的印记。
公安同志示意谈话开始,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空气悲壮而凝重。
“爹娘还好吧?”彭轩打破了沉默。
“走了。”
“走得安详?”声音颤抖,二行清泪。
“安详得很。”翰香也是二行清泪。安详?!死不瞑目能叫安详?你爹死时脚头燃起那勺清油装着的棉线灯芯因为没有孝子放清油几次差点熄灭,你为国为家为革命,现在呢?
“我不孝。”彭轩抬起头,用袖子擦眼角的泪珠。
“你不是不孝,是走错了路。”翰香叹了口气,抹掉了泪水。
“我去台湾前,投诚起义了,我最后还是走回来了。”
“你早该投诚,你是回来了,可是有很多的人永远回来不了了。”翰香难抑悲伤激动的心,要弄个明白再次质问:“你为什么不回家要来这里?”
彭轩低下了头。一个公安咳嗽了一下:“这是政治问题,不能问,不能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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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地呆坐着,一分一秒比24年的时光还要漫长。
“没有什么话就下次再来。”公安坐得太久了。
起身,转身。
“升平老弟,请求你记得每年清明上我爹娘坟前烧纸。”满面愁容的彭轩哽咽。
“轩兄,你好好接受政府改造,你会有一天到你爹娘坟前烧纸的。”离别时的话又象当年那般轻松的口吻了。
“你回去注意一下------”彭轩欲言又止,匆匆走了。
此一别,竟成永诀!彭轩是一个历史潮流裹挟着的无奈的国民党军人,他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只是,与超然置身于人世神鬼阴间的翰香来比,他的转身是多么的艰难,这是后话了。
下了坡,翰香一脸落寞,想不到轩兄竟会落到如此下场,是谁的错?是历史的错还是社会的错?没人能说清,只有寂寞的山风吹过。
穿过南桔林,到了坟茔,眼前与来时截然不同了,有很多条路在脚下,不知道到底哪一条是通向前面河口边的,眼里还有余泪,擦了擦,依然是这样子,不是眼花了,那就是遇到传闻中的‘草结神’了。
这些死了人的后人也是,抬了棺材的草绳麻绳应该要烧掉嘛,至少也要斩成几截,你看,现在挡着路了不是?心里一慌,香篮不在身边,念个咒吧,一念,心神就是不能合一,刚见了轩兄,心还未平静,坐下来,闭上眼,等一下。
坐下来,额前一缕清风拂过,一阵风不算什么,可这轻轻地一缕风里不是南桔叶子散发的清香,而是有些腥味,象水里的鱼腥又象是血腥,呛鼻得很。
迅速睁开眼,一白影眼前一晃,定睛一看,是个人跑得飞快,前面就一条路,天要黑了,跟上,爬将起来,跟着后面一阵狂追,始终是保持着一段距离,直跑得翰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心里直骂这个人真是不讲人情,路上几十米见不着人了,再不走出这坟地,怕真是要和鬼做伴了,咧开嘴不停地喘气,死命地跑,快了快了,就要追到了,让我看看你是什么人在山中小路上这么会跑。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8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17 20:55:00
第九章绿水青山枉死多
又是一阵发狠,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终于追上了,见鬼,怎么是一群,不是一个,个个都象只兔子窜得飞快。翰香大声却又有气无力地喊:喂——等、等——
几个人头也不回,根本当后面没人跟着,更不用说听到呼喊声了,说实话,翰香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呼喊声,耳边只有‘呼呼’乍响的风,数一数六个,眼看就要追上了,一眨眼,一群人向左一拐弯,‘刷’地不见了,翰香收不住脚,直接往前冲,脚底一滑,身子扑向地面,重重地摔倒了,‘唉哟’连天,揉揉手揉揉脚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半天才发现自己早就出了乱坟地,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摇摇晃晃站起来,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是到河边了,可是,早就没艄公了,如何是好?
左右一望,那里有点灯火,是户人家,还是刚才那六个人拐进去的地方,这帮家伙在这山上真是跑惯了,这么快的速度,又不是赶着去投胎,急什么急。
一瘸一拐满心欢喜,嘴里哼哼唧唧朝那灯火走去,一低矮的瓦房屋,门外挂着一盏马灯,怪不得老远就看到了。
正要进去给人家讨睡一宿,才发现这家现在很忙,很吵。只有二老伴在猪栏边手忙脚乱给猪娘子接生,不敢打扰,又帮不上忙,只好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猪娘子在不停地叫唤,生出来三个了,在干爽的草地上蹦蹦跳跳,又捧出了一个、二个、三个。
不多不少有六个,白白的小猪,可爱得很。
老头直起身子,冷不防马灯下面一个人,吓了一大跳:“你,你做什么?”
翰香正想做答,老头的老伴低着头兴奋地回话了:“做什么?还有一只,快点!”
老头立马蹲下去,二老口一番折腾,可怜猪娘子真是杀猪般的嚎叫,翰香扭过头,想呕,呕不出来。
“第七只,受了伤。”老头子也没管身后有个人存在了。
“不是受了伤,是死了。”老太婆叹了口气,把死的小猪往旁边一放,直起身子,累得腰酸腿痛了,让地面上一长长的影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生生一惊:“你、你做什么的?”
翰香受了些皮外伤,正双手抱肘摩挲,当即难为情地说:“老人家我忙着赶路,摔了一跤,现在又没船了,想借宿一晚,行不?”
二老口异口同声:“没事,只是让你吓了一跳。”
翰香低下头凑过去看这受伤而死的小猪崽时,“啊!”地一声大叫。
一惊一乍,把这二老口又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啦?只有六只小猪开心地在草地上挤成一团,一点也不惊慌。
翰香是真的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喊出口的。
这没出生就死了的第七只小猪崽,是四肢受伤而死的。
``````````嘻嘻,重装了系统,兴奋更新一贴```````
日期:2008-12-18 20:47:00
虽然三个人都各自吓了一跳,但是同时都比较激动,二老口激动添了一窝猪,翰香激动终于没有投胎,此地真是不干净,好险。晚上啰嗦问了老二口很多问题,什么时候搬来此地的?答:伪政府时候。家里几个儿女?答:一儿一女,都在茅草街上贩鱼。这地方蛮不错的呀?答:嗯,是不错,就是下雨天出行难。有没有一个花白的老艄公在此地往来?答:没有。不可能我今天就是坐他的划子过来的!答:不可能,这里都是中年人,老年有,也没有花白的老头。他还把自己一个不听话的儿子杀了呢!答:更不可能,虽然住在山上,水的四周有什么事不可能我们不知道。
翰香找不到话题了,怏怏入睡。半梦半醒之间又梦到了那一汪泉眼,老是感觉自己睡在那里,不知为何,每次出来经过有水的地方都会恍惚有种似曾熟识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就告辞了,这地方,少来为好,不来更好。
河边还是原地,却是没有花白的老艄公,只有一个黝黑壮实的中年人,还说会‘再见面的’,也许在对面吧。
“大兄弟,送我去对面,多少钱?”
“一块”。
船至中央,水流较急,不似昨天那样平缓,清了清嗓子:“大兄弟,这地方撑船的有没有一个花白的老头?”
“没有,都是像我这般上下的。”大兄弟一边摇桨一边笑着回答。
“他昨天还送我过来呢,我还欠他一块钱。”
“嗨,能省就省吧,可能是别处来的也不定。”
“昨晚我还准备让他等我的,天黑了,我就没下来------”翰香狐疑,大兄弟把话打断了。
“你昨晚天黑幸好没下来,水来得急,翻了一条船,死了六个打湖草的人。”
犹如一声惊雷,划子在水流中起起伏伏,翰香的心也跟着沉沉浮浮。
在水上真是有些惊慌,不同于陆地上,感觉自己太渺小了,这水浪一打来,船一翻,什么也抓不着,惟有随波逐流。
上岸了,还感觉自己脚下一片虚无,问了几个划船的艄公,都说没有这样一个老头,更不相信虎毒会食子。
转了船,回到蒋家嘴安乐湖,安乐湖是围堤湖通沅水到目平湖中间的一条分汊湖面,溯水往南就到月明潭了,再走20里地,就到家了,心里踏实了很多,家才是距离。
月明潭是这样来的:盛世唐朝,大兴庙宇,此地独处一平地而起的悬崖绝壁,一条小路通向山下面的木鱼洲,香火鼎盛至雍正年间,后一度没落,和尚自生自灭,有年夏季一天,主持要去云游,前晚做了一梦,圆寂的前任主持交待放生的公鸡明天辰时之后才能出笼,主持出发交待守庙的小和尚,朝山下走了。
小和尚看得公鸡不停叫唤,也不知此时是何时辰,手捧经书把这事给忘得九霄云外了,把鸡笼栅门一提,公鸡精神抖擞张了张翅膀去觅食,水缸旁边一条蚯蚓正在蠕动过来,公鸡一扑,把蚯蚓叼在嘴里了,顿时天昏地暗,乌风黑浪涌起,一座破败的庙沉了下去。这一沉,就沉出一个绿森森的深潭了,面积只有一亩地大小,像一轮月牙状在悬崖壁下,原先的那条小路也没了,独立一个黄砂断层的悬崖绝壁守着下面深不见底阴气沉沉的月牙儿,清朝末年某个春天,一放牛老爷子路过此地,看到月牙水面上浮起一船黄豆,还有一本书,这老父子欢喜得不得了,当即用箩筐把黄豆挑了回家,不认识字把这书给扔了,却不想,家里的黄豆全部变成小石子了,原来是水下魂灵所托,用一船黄豆粒金子重修庙堂,书中有交代如何兴修,可惜此人不识字,误了天机,黄金成了石头。
翰香正在行走,听到前面有人议论纷纷。
`````````久等了,各位,‘青铜出品’,在线中````````
日期:2008-12-18 21:16:00
原来是一钓鱼之人刚才在月明潭里出了一点事,这人不是本地人,常年在外钓鱼,可是工具很奇怪:远看像一杆木制长枪,三尺来长,但是又有一手摇轮子,轮子绕了一圈又一圈的钓鱼线,再看另一头,有个突起的东西就像枪的准星,鱼线头上吊着一个大指拇粗的铁砣,铁砣后面是一排排的铁钩。此人还在向乡亲讲解使用原理,就是看到水面有鱼动的迹象,二手抓住枪杆摇轮一端,奋力向前甩去,这种力度和眼力就是锻炼多年的结果,一甩到水里,马上用手赶紧摇轮回收鱼线,这鱼呀龟呀就挂在铁钩上了,二个多小时前,他来到月明潭里,想探探底到底有多深,顺势把轮子上的鱼线放完了,手感告诉自己好像没有到底,就在岸边拖着鱼线绕了一圈,再准备收线,收了好久,好像挂住了一个东西,很沉,提不上来,心疼这枪,只好下水去,下到水里,绿澄澄的水根本没有底,只见到好像有很多台阶往水下一直没完没了地延伸,自己也是能在水中憋息个把小时的,沉了很久,才发现的一排铁钩挂在一个也是绿绿的物体上了,游过去,用力一扯,行了,却听到水下传来‘ 哗哗’的巨响,赶紧潜上来,可能这水里有水怪,真是前脚上岸刚刚收拾好这枪,却看到水里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水面来了,赶紧拐过弯到这边,立马把枪扔在水草遍布的沟渠里。
没有回头却感觉后面有人跟上了:“哎,前面的公子,方才有否见到一钓鱼之人过去?”
是一姑娘的声音,现在是何朝何月呀,还公子。
回个头,一个旧社会丫环打扮的小姑娘一跳一跳地追上来了,镇定地做了个‘没有’的手势,暗地加大了步伐朝大路这边走来。
“哼,把我家小姐的裙子都钩破了,抓到有他好受!”愤怒的语气像阴森森的潭水,听得我全身都是冷汗。
这不,刚才才敢把这枪取回来。
乡亲们早就听说月明潭的神话了,据说有缘分的人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能看见悬崖上光灿灿的东西呢,是棵灵芝,长在半壁之中,不过,就算你看到了,要想得到,那是比登天还难。
现在眼前的这人一说,胆大的摩拳擦掌今天一定要搞个明白。
果真有人要去探底了,弄了一壶烧酒过来,五月的天,水里还是有些凉意的。
翰香一看还早,也就跟着看热闹去了,反正,晚点回家也没关系的,就当看稀奇看古怪,回去给二个伢儿讲故事。
胆大的跑前面,看热闹的跟着,一众人好像戏里面上山打虎的,今天不打虎,今天捉水怪。
从木鱼洲田埂的一条小路走过去,原来这里就只有这么一条小路通向那月明潭,旁边也是一条小河渠,走着走着,好像越来越熟悉了。
果真是个月牙儿的潭,不,是一汪泉眼,我时常梦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恍惚之间,看了看天空偏西的太阳,掐了自己一把。痛,不是梦。
这下这打鱼的人不敢下去了,一个不怕死的喝了一口烧酒,身子一跳,‘咚’地激起一片水花,回音在悬崖下久久响起。
好半天,他才浮出水面,脸上的表情告诉岸边焦急兴奋的人们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可是,他却在人群里努力地搜寻什么。
和翰香四目一碰,脸色一变,马上又钻进水里去了,众人不解。翰香也是心里毛毛的,怎么这样的眼神看我?
又隔了很久,再次浮上来,奇怪不解的眼神再一次盯着翰香,牙齿打颤,估计是水太冷了。对着翰香问:“你、你刚才、没下来吧?”
翰香以为不是对自已问话,没有回答,就是回答,又怎么回答呢?我一直在这里观看。
那人对着翰香旁边一个人手一挥:“水鸭子,你也下来,等一下,喝口酒先。”
游到岸边,‘咕嘟咕嘟’又喝了几口烧酒,叫‘水鸭子’的人早已按捺不住了,‘得令’一声往水里直跳,这下,估计有稀奇有古怪看了,下去二个人。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19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19 10:45:00
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水面太平静了,一分一秒地过去,人还没下来,焦急的人说开了,肯定是有水怪,大家伙赶紧撤,免得等下把这里也沉了。
就在大家想要散去的时候,潭面一阵波动,慢慢浮起一个人来,衣衫泛白,俯卧着背对大家,大家心里正纳闷:这不是刚才那二人呀!
是一具尸体。
‘扑哧’几声,二个人从尸体底下钻出水面来了,喷出满嘴的水,众人惊恐不已,七手八脚地把尸体扯到岸上,这死者就头到臀部算是完整,手脚只有一丝皮肉连着,弄了好大一会才摆好,个子也算高,清瘦清瘦,水里浸泡得有层绿茸茸的苔藓了,用水洗了洗,是个年轻俊朗的后生子,头发只有一络一络地粘在脑袋上了,眼皮都在,只不过塌陷下去了,一身衣衫是染料浆漂过的,已经褪色得发白了,手掌里还抓着一磨菇状的东西要成粉末状了,应该是死了很久,可是为何没有让鱼虾类吃掉呢?
——那就是‘坐水牢’了。
翰香走上前,看得奇怪,这人是不是从悬崖上摘传说中的灵芝而摔下来死的呢?
最先下水的那人说话了,这人抱着一块大石头沉下去的,下面真的有台阶,弄了好久才把手弄开,腰部还系了一条绳子在石头上,存心要死的人咧。
众人抬起头对这二人投来敬佩的目光,最后一致停留在翰香的脸上,
翰香满脸疑惑,怎么啦?
这些人往死者头部看了一下抬起头又盯着翰香,翰香不自然笑了笑:
“有何不妥?”
“是不是你伢儿?”有人关切地问。
“我伢儿在家,还小。”
“除了你头发胡子比这个人长些之外,你和这个人很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有人说。
“是啊,开始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他也下水了。”最先下水的那个人指着翰香接过话。
人越聚越多,在对面河堤上灭钉杀螺的老老少少也往这边走,这月明潭里是有稀奇古怪呀。
翰香一拍脑门,小时候恩娘给自己讲过爹的事,爹那年外出打渔从此没回来,难道是经过此地出了问题?
一想,很有道理,如果是真的,我回去怎么给那二伢儿讲故事?从何而讲?真是稀奇古怪,突然出来一个爹------
都在说得玄乎起劲,此地靠近外河除了响应政府号召积极参与灭钉杀螺之外,没什么新鲜事 ,这丁点儿事就是大事了。
翰香不敢怠慢,留下一句话:我去乡政府找个人,麻烦你们先守着。
他匆匆跑去找谁呢?找老书记,解放后村子太小,与别的几个村合并了,原先的村子现在叫生产队,老书记经常要下乡,如果这个时候不在,也可先摇个电话回村里,通知队上来个人辨认,这样求个心安理得,对死者也算尊重了。
月明潭距乡政府也就三四里路。
乡政府礼堂里没人了,刚散会不久,走了。那就摇个电话吧。黑色的揺把子,那人一听月明潭里死了人,赶紧猛摇“喂、喂喂,帮我接绍川湾。”
这人比翰香还急,过了一会,对着话筒里一阵猛喊:“你通知刘升平队上的人来月明潭,死人了。”
‘啪’地电话挂了,翰香转身又朝月明潭走去------
队上有个天生说话结巴的人,姓卫,喜欢打听事也喜欢传话,这二十出头了,没讨上媳妇,就是因为平时说话不利索,时间久了,大家都叫他卫巴子。
卫巴子此时就在村子的小卖部,就在这台摇把子电话机旁边,这人把电话一放,给卫巴子说:“快去通知升平家里,死了人。”
卫巴子一惊,我前几天还看见他呢,怎么就死了,一路狂奔回队里。
玉珍已怀上了第三个孩子,卫巴子稳了稳:“婶、婶、婶——”
“你莫急,有话慢慢讲。”玉珍清楚这人结巴。
“平、平、平叔、死、死、死了——”终于说完,长吁一气却一脸悲伤。
“你说什么?”玉珍的心跳到嗓子眼来了。“快说,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卫巴子越急越说不出来,干脆走到一旁独自哭开了。
天要塌了。
隔壁一个50多岁的人一听升平道士死了,立马穿上草鞋,赶紧往月明潭跑。
翰香不明白怎么突然会有自己爹的想法,太阳要落山了,这里好阴冷。
队上的人一来,啊?这是砣子伯伯!不假思索。
翰香问:“明哥,哪个砣子伯伯?”
明哥说:“哎呀,你老子呀,你爹,我那时才10多岁,化成灰我也认得。”
又说:“几十年了,你怎么找到了?你真行呀你,孝感动天啊。”
这些人一听,开始以为是他儿子现在成了他老子,这月明潭真是稀奇古怪。
翰香满脑子犯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缘无故出来一爹,都快44年了。
日期:2008-12-19 11:46:00
既然明哥坚持是爹,那就想办法抬回去,身上的钱不够,买了些香烛纸钱,先请几个劳力,在街上赊了一口水泥棺材,由于血吸虫发作,每年涨水时,外河的钉螺涌进来,这些年这地方经常死人,棺材铺的生意也是红火,听说是一道士,笑嘻嘻地‘没关系没关系’。
8个人抬着棺材起程,翰香一路挥洒纸钱,一路念着经,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念的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玉珍哭成了泪人,燕清和茂清二个头上顶着长长的白布,也是不停地哭:“爹、爹、爹呀——”
天黑了,队里都在路口等着,前二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就睡在冰冷的棺材里了,世事无常呀。
玉珍和二伢儿扑了过来,听得一队人跟着流泪。翰香从后面往前一闪:“回去,回去。”
这个太突然了,玉珍瘫软到了翰香的怀里,又笑又哭:“你没死呀?你没死呀!”
“是爹,是你们爷爷。”翰香大声说。心里暗骂,这送死讯的人怎么这么胡来。
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守着这口沉重的水泥棺材,没有‘开路经’也没有上表,不知爹的生辰八字。只是泪水涟涟想起了无尽的心事,自己一出生就不知爹的样子身在何方,今天突然见面了,却是永远阴阳相隔,世间或许真的有神灵护佑,要不是爹,我早就是一只猪了,还是一只死猪。
爹的爱就像对面的那座山,就让他和恩娘葬在一起吧,虽然相隔了44年。
队里的人无不称奇,都说翰香道法了得,只有翰香知道,世上了得的不是道法,是永恒不灭的爱,这种爱足以摧毁一切所谓的鬼神。
只是,这种爱在翰香的手里一算,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异数。
异数很快在人间。
````1958年冬,毛主席七律《送瘟神》发表,此章套用‘绿水青山枉自多’,血吸虫如今又在洞庭湖死灰复燃了,历史的脚步不断向前,有请曾经历过‘跃进、大寨、食堂、下放、知青、文革’的筒子们就坐``````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0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20 8:31:00
今儿个一早就给各位请安来了,昨天没更新实在是兴奋啊,一来,越来越多的网友关注了,自己却感觉手指不能像以前那般灵动地键盘上飞舞了,二来接到吾兄来电,打断了我的思路。
吾兄由于‘海啸’影响提前回家过年去了,为何突然来电?各位且听我慢慢道来:
本文中的燕清也是俺的伯父后来离奇成了一名‘臭老九’,一生桃李遍天下,由于肺部原因,提前退休赋闲在村子老家,于去年9月8日逝世于常德市第一人民医院,火化后土葬。
家里亲人及亲戚朋友都在哀悼之中,第二天来的客人都要随礼,家乡话叫‘上人情’。
俺的伯母及她的女儿和儿子每人身上都拿了一部分礼金,到后半夜,都陆续睡去,房子绝对紧实,只有东墙上有一个通风口的小窗户没关。
第二天一大早,伯母说身上万把块钱不见了,老伴刚走,又逢这一打击,脸上流泪,心里却在偷偷地流血,一屋子全是亲朋好友,会是谁呢?
一个多月后,文中的玉珍即我奶奶也走了,二个灵位和二个遗像全部摆在伯母家了,抑郁愤懑加之悲伤,一度神情恍惚,今年在常德医院都住了几次院,她就一儿一女,女儿早年已在常德市定居,儿子结婚不久在花都和东莞二地工作,家里只剩下她一人,城市的生活又不习惯。
在农村老家时刻要提防那些偷盗之人,这万把块钱对农村生活的人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了,何况都是随礼,将来也还要还给人家的,儿女二个倒是认为算了,没必要时常挂起-------
昨天晚上,吾兄来电,这个胆敢在灵堂之下猖狂偷钱的人终于抓住了,派出所的同志一听这个嫌疑犯曾在去年偷了燕清老师的钱,一个电话打到镇政府我那做乡干部的表哥那里,表哥一阵电话打给我哥,让我哥明天(即今天)陪伯母来派出所对口供,嫌疑犯承认至少偷了7千元。
那么,这个家伙又是怎么抓住的呢?奇闻,真是奇闻。且听我现在道来:
抓住此偷窃嫌疑犯的人是俺伯父燕清老师当年的一名学生,离我们村有20多里路,今年据说40多岁了,他在当晚做了个梦,梦见燕清老师让他背诵那拗口的文言文,他背不出来,燕清老师说‘你读给我听听’,他读也读不出来,燕清老师生气了,说‘罪你去劳动’,这个学生一听乐了,劳动总比读这烂文好,马上跑回家急着拿工具,一急,就醒了。
一醒了,就听到不寻常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对,不是老鼠,是进了贼,悄悄摸黑起了床,自家的屋子闭上眼都能随便地走动,拿起一根扁担,逮了个正着,一家人扭着连夜往派出所送。
一听说这家伙交待去年偷了燕清老师堂客的钱,这个当年的学生哭了。。。。。
这就是昨晚的事情,我急着把这好消息Q给我在花都的堂弟,让他见到后打个电话回去安慰一下自己的妈妈,同时不要怕。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
日期:2008-12-20 15:43:00
第十章红与黑
爹的突然出现和埋葬让翰香一度无法平静,秋去冬来,此年又添一男丁,取名万清。冬日的太阳底下,翰香想起那些飘渺虚幻的梦境,用糥米汤糊在白色粗布上晾干,之后调以朱砂、砚墨、金粉、丹青等等在白色的布上作画,天界是佛光万丈的佛祖、观音菩萨以及各路腾云驾雾的神仙;人间辛劳的生灵;十八层地狱的惨象:上刀山的下火海的炸油锅的用锯拦腰切割的尖刀剐心的在血池里坐牢的------在奈何桥下张开血盆大口的各类凶猛动物等待掉下人来的-----
总共三大张,加以公鸡之血画成,近看恐怖诡异,远观心有余悸,扑朔迷离似真似幻,天界人间地狱就在身边,站在任何一个角度十个阎罗王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用桃木削成十个笏形,在上面再画出各类符号精美绝伦,安奉在画像下面十个米碗之中,依次又是各路神灵和祖先牌位,悬挂之时香烛不熄,自是庄严一派。
这个就是道士们说的三道经幡,不过,农村人都称之为‘宫灯’,进了道场,必先挂之。
前后花了差不多三个月,到了1957年秋天,这宫灯开始封存,只因翰香从《奴隶书》上隐隐看到了什么,《奴隶书》是刘伯温当年妙算死后500年流年运程的手抄本,有图有诗,流传于民间,只是弄得明白的人少之又少,加之原本已不存在,手抄本也有错字,不但理解起来费劲,连读起来也是不明所以,实际上,在翰香看来刘伯温暗地多预言了100年,此时就身在这最后的100年之末。
有一条是喻当下:跃进要起,大锅饭里。配图:很多人勒紧裤腰带眼眶深陷地劳作,身后是一无烟无火的冷灶冷锅。掐指一算,很快要来了,是饥荒吧?要是这样,猫都要饿死,哪有法事可做?
天意不可违,要来的终究是要来,很多年前就已遵从了顺天行道。
冬天来得早,才12月就有雪花漫天飞舞了,老书记一身雪花找到翰香:“升平,你能不能去我女儿家立坛水?”
“哦,有喜了是吧?可喜可喜!”
“嗯,几个月了,家里有点不平常,她那婆婆是生产死的,我女婿请过一个人,那人说只能把水立一院墙高,听说你能立一屋檐高,这不,今天想请你亲自去一趟。”老书记有点屈尊不好意思了,掏出一红纸包着的红包塞过来。
“免了免了,这添丁发人都是好事,有些东西信者有,不信者无,都是乱来的。”说完起身去提香篮。
二个人朝风雪里走去。
老书记的女叫翠儿就嫁在邻村,一个小时就到了,进屋搬来一腌酸菜的坛子,放了三碗水,然后盖好盖子,取出一红色纸,用墨笔画了一把利剑,再在剑上乱七八糟地画了一符,像封条一样贴在坛子上,又再拿出一小红纸,取来七粒米七片干茶叶和三节指甲长的桃木枝,包好用线捆住挂在孕妇睡的床架上。完了吩咐:任何人不能挪动,生完小孩子方可全部毁掉。众人不解:何故?曰:动了就没效,有效期就到小孩子出生那时止。
翰香吃了晚饭就告辞,这坛水何止一屋檐高。
当天晚上,老书记的女婿做了一梦,梦见他娘对他说:“伢子,家里是不是发大水了?不晓得翠儿还好不?我进都进不来,一片汪洋!”这是后话了。
翰香在路上走着,雪地里的雪光很亮,家家户户都关门睡觉了。
到了村子的交界处,一个一身新娘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鲜艳的衣着在雪光下很抢眼,没打伞,面色苍白。穿得这么少,不冷啊?心里想着,这新娘子打扮的姑娘眼皮也没抬从身边擦肩而过。
翰香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就这一眼,翰香呆住了,我走路算慢了,裤脚全是雪水和泥巴,为什么这姑娘脚这么干净?还是绣花鞋,居然在雪地上走路还不留痕迹!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1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20 21:44:00
跟上,这次聪明点,不能跟得太紧,免得到时又有投胎之类的事情发生。当即往前不急不慢走一段,然后回头,这新娘子走得快,但一袭红衣很明显,进了刚才的村里去了,好家伙,上了人家的后门,不见了。
翰香一路奇怪,怎么没有脚印,躲在那棵树下,紧张好奇地盯着,这新娘子难道是从后门下的门槛里钻了进去。怪了,一姑娘家踏雪无痕轻功了得还能缩骨大法,今天长见识了。
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不是我眼花便是此人绝非世间之人,上去。轻轻地走上前,门槛下面离地悬起半尺高,像地底的鸡笼门一样四壁光滑。正想再前进几步探个仔细,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今天不会生,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放心放心,不会错的——
翰香立刻退了回去,这下明白了,赶紧回家。
回到家,拿起花花绿绿的纸折了很多像船又像花轿一样的小玩艺,玉珍好笑:“你怎么像小伢儿一样。”
“救人,救小伢儿。”翰香很认真地回答。
第二天早饭一吃,戴顶斗笠拿起香篮就出去了。
直奔昨晚这户人家而来,开门见山:“我是绍川湾升平道士,让我看看你们家产妇。”
家人一惊‘你怎么知道要生了?’,又大喜,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快请快请。
进得房间,往门槛下一看,果然有个通向外面的地洞,当即指着产妇问二个老人家:“这个是不是填房?”
二个老人再次大惊:“是、是,也是名媒正娶的,随便摆了几桌酒。”说完面带歉意地望着也是一脸茫然的产妇。
产妇的男人轻声说话了:“前面那个进门不久吵架吃葛马藤走了。”
葛马藤是巨毒。翰香把这男人叫到一边,吩咐一番。大家等着。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个老人去迎接,是接生婆。
接生婆一愣,一个陌生中年男人在房间里,产妇怎么好意思。
翰香说话了:“你只管接生,莫分心。”
接生婆算得很准,下午产妇发作了。
二个老人拿来一张大床单拦在产妇床前,翰香和产妇男人守在门槛边,都在焦急地等。
产妇痛得大叫不止,产妇的公公在门外急得走来走去,婆婆和接生婆也在不停喊叫产妇的名字,产妇的男人手上拿着一个贴着黄符的麻袋,二手发抖张开口子对着光滑的门洞。只有翰香气定神闲地站着------
“快了快了——”接生婆提醒产妇。
时机已到,翰香一使眼色,拿着麻袋的男子往门洞下一放,红光一闪有个东西钻进麻袋里了,翰香赶紧蹲下收紧袋口,里面‘扑腾扑腾’有个活物在挣扎。男子惊慌不已,听到接生婆高兴地说:“恭喜,是个公子。”
门外的公公高兴得破门而入,与手里提个麻袋正欲出去的翰香撞个满怀,二人都是吓得怦怦之跳。
翰香说:“叫你准备的米筛呢?”
公公这才想起,连忙拿出竹篾做的米筛诚惶诚恐地双手递给翰香。翰香一手提着米筛,一手提着蹦蹦跳跳的麻袋来到这家人的屋后空地上,把五颜六色的纸制花轿全部放在米筛上,双手左右摆动,上面的花轿也就不停地移动,半弯着腰对着米筛下面的麻袋念念有词:------有潭归潭、有庙归庙、无潭无庙、请上花轿、花轿移走、永不回头-----
筛了半天也就是对着麻袋念了半天,直到嘴唇干瘪头发都要结冰了,也可能是麻袋里面的活物听得舒服了,才终于没了动静。
把米筛上的花轿对着雪花上空一洒,五彩缤纷绽放在皑皑白雪地上。
打开麻袋,一只斑鸠在里面,冻僵了,再也飞不回树林了------
产妇男人拿过空麻袋:“道士,怎么没有东西?”
“本来就没有东西,是看不见的影子。”
“明明有东西在里面跳。”
“那是你原来堂客的魂,心疼她的嫁妆让你现在的堂客用,想捣乱。”翰香说完,转身走了。
一家人沉浸在添丁的喜悦之中,漫天的雪在快乐地飞舞。
翰香不会说得太明白,她是要借物转胎变讨债‘鬼’来让这家人伤心的。
偶然相遇,渡她西去也好,免得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游来荡去。
日期:2008-12-21 21:44:00
新年一过,村子更大了,响应国家的联队联村,原来的妇女主任刘韶忠由于年轻敢说敢做提升为村农业副书记,新官赴任,即召开全村大会,响应国家号召,要大力发展农业生产,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讲完之后,群众不明所以,上面驻点的周书记指着群众脚下的土地说话了:“我们要打跨枯树庙的经济台湾,在这里修建一个水库------五年之内,要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周书记所讲的群众的脚下这块土地有近1千亩,真是大工程,上面的干部说了,我们现在是大跃进,我们要加快建设速度。最后动用三个村几千群众全部来挖土修堤。
举目一望全是水田,原地取土,队伍浩浩荡荡全是肩挑簸箕,一担担的土跳到堤坝基址,哪个群众积极性高,挑土跑得快,直接发面小红旗,你在磨洋工,不急不慢,干部恼怒直接发面小黑旗给你。
翰香属于为急不慢的这种人,一担土跳上坝址,干部走过来,小黑旗往他黑色的围裙上一插,围裙用布带系着的,黑旗直接别在腰上了,翰香才不管,依然故我,来来回回几次,腰间别满了黑旗,干部无可奈何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人家积极分子一阵吆喝,呼啦啦一担土上来了,红旗遍围裙,人前人后非常惹眼,黑的红的还有石灰写的白色标语,在田地里交替不停地移动。
第二天,队长跑来给翰香说:“你别让我挨骂了,你今天不用挑土了,你去打鹅。”
打鹅是什么呢?
一块四方形的大石头,上窄下宽,像个梯形,上部平面有一尺多长宽,下部平面有二尺多长宽,高的有一米高,矮的也有70公分,在离上部平面20公分处四面各大开了一条凹进去错落的弧形槽,弧形槽用来放木头的,四根各长二米的木头镶嵌在弧形槽里,再用竹篾条绑紧,有8-12男女站在二端木头旁,有规律地一起用力抬起来然后松手,这几百斤的石头重重地砸向地面,松土就这样夯实了,一层一层的夯过去,从东到西,从西到东,如此反复,堤坝就慢慢地加高了,非常结实,绝对不会渗水漏水。
这个石头叫‘鹅’,抬这个的动作就叫‘打鹅’,可是每天这样枯燥的‘打鹅’难免让人消沉或者不统一,抬起来不协调的话会左右摇摆掉向地面,严重的话会砸伤人,这就必须在这些人里面有个喊‘号子’的人,也是指挥,带领一众‘鹅友’打着号子轻松劳作,这种人叫‘鹅公’。
‘鹅公’的号子是这样的(音):各位呀滴呀鹅友哎,都来呀拢来哎——哟依哟,齐心呢合力呢把鹅抬哎——哟依哟、外呀外子哟嗬哟------
动作配合和分解是这样的:鹅公起:各位呀滴呀鹅友哎,都来呀拢来哎(鹅友们走上前来各就各位一起弯腰双手抬木头),齐心呢合力呢把鹅抬哎(众人一起把几百斤的石头抬离地面一二尺高),哟依哟(齐唱‘哟依哟’,众人一边唱着一齐松手,石头‘轰’地砸向地面松土),外呀外子哟嗬哟(齐唱‘外呀外子哟嗬哟’,众人一边唱一边移动随即把落下的石头瞬间再抬起来再松手扔下)。
翰香当道士时唱三天三夜也没问题,声音圆润悠长,有些小媳妇经常呆在家里,不习惯男女搭配,脸红得像擦了胭脂,嘴里像蚊子一样‘哟依哟’,不过,由于‘鹅公’的号子喊得确实好听,慢慢地也跟着嗓子发音了,这一来,男人们卯起了劲狂吼,号子直冲云霄,步伐和速度也快了很多,挑土的人也急着上土,都在力争上游啊。
那发旗子的人精神一振,这人,也还有一用,上前去插个红旗先,翰香勒了勒围裙腰带,把红旗往旁边挑土的小青年身上一插,一路领着‘鹅友’们快速移去,感动那突然得了红旗的小青年挑着土一路小跑。
真是个人才。
有个干部听得高兴,示意翰香停停。
“你嗓子这么好,能不能带5个‘鹅’?”
“小问题,但我要布置一下。”
“好,听你安排。”
翰香便把分布在堤坝上下5个‘鹅’从东西二个方向错落摆放,然后自已来回在中间位置喊号子,有没有效果,看看就知道。
5个‘鹅’在翰香的号子下快速地移动像五线谱上灵动起舞的音符,响彻云霄的‘哟依哟’和‘外呀外子哟嗬哟’让人们的心里溢满了劳动的快乐和愉悦。
堤坝的尾部上来了几个戴着草帽的人,这些是干部,来视察的。
````` 嘻嘻----各位呀滴呀网友哎,都来呀滴呀顶贴嘞,哟依哟------
这种劳动的号子很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本人觉得比那个周什么的‘呼哧那个霍霍’要好听一点,抽了一点时间上来更新,明天见`````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2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22 10:48:00
是‘打鹅’的号子把他们吸引上来的,一见这热火朝天的阵势,领头的说话了:“嗯,这才像跃进,你们发动群众积极性的做法值得全乡推广。”
“还是上面政策和领导有方,要在全公社推广还是容易的,把这个‘鹅公’培训几天就行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同志接过话,她就是副书记刘韶忠。
“哦,对,是公社了,人民公社好啊,集中力量办大事。”领头的干部赞许地点点头。
翰香正唱得起劲,冷不防被人拉了一把,停了下来,5只‘鹅’立马不走了,立在原地。
“刘副书记,你好你好,有什么指示呢?”翰香回过神来。
“你看你,一把年纪了一头长发,我还以为是个女同志呢。”刘副书记一脸惊讶。
“哦,我是道士,留发蓄法的,你生得这么高大,我还以为是男同志呢。”翰香回话了。
刘副书记朝人群挥挥手,让5只‘鹅’继续走、莫停留,再朝翰香招招手,到另一边说话。
翰香以为要受批了,低着头,到了堤坝尾。
“这是上面来的周书记。”刘副书记说话了。
“周书记好。”
“你这个同志不错,我们公社有个比这里还大的水库要修,你能不能去唱几天?”周书记表示肯定。
“群众当然跟着领导走,领导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翰香谦虚得不行,这可是人生头一回得到领导表扬啊。
“那行,小刘,你安排他到向阳垸学习几天。”领导说完回头走去,陪同的干部们跟随着下去了。
“哎,你是道士,你会算命不?”刘副书记低声问道。
“都是骗人的,不可信。”翰香生怕领导找麻烦,搪塞地回答。
“那你帮我算算,什么时候成家。”刘副书记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接着报了出生时辰。
越是怕麻烦,越是有人找麻烦。
翰香心里一念‘糟了’,口里直说:“姻缘水起,快了。”
“还有呢?”刘副书记满脸期待。
“姻缘水灭,没了。”翰香有点紧张。
“这就没了?”
“嗯,没了。”
“那行,等二天你就去向阳垸报到,我在那里。”刘副书记把话一扔,跟着朝周书记追去。
翰香想说‘你还是在山里呆着少去湖区’,话到喉咙又吞了回去,人都走远了,说出来给谁听?
向阳垸这个名字刚起的,在月明潭旁边一条内河里,为了阻止洞庭支流安乐湖的水倒灌而修的,这个也叫水库?根本就是再修一条河。真想像不到领导们在这里围田造垸,全公社一半多的人在这里修堤筑坝,人山人海,光是拿个纸喇叭动员喊口号的人都有几百来个,到处都是流动的红旗、领袖的画像和标语:总路线,人民公社好,大跃进------
翰香找了老半天才找到刘副书记,这姑娘真拼命,自己亲自挑土了,一担淤泥少说也有百来十斤,她一口气挑到堤岸半坡,见了须发飘荡的翰香略显高兴,马上一脚泥把他带到工地上的一个棚屋里,里面有很多人在上课,刘副书记对着那讲课的人说:“这是山里来的积极分子刘升平。”
讲课的人笑笑:“进来坐。”
翰香奇怪了我什么时候还成了积极分子?听到中午吃饭,只记得就是如何鼓舞群众像战场上怎么提高士气一样,想尽办法加快社会主义建设速度。
吃完饭找到刘副书记:“要不要给钱?”
刘副书记一乐:“知道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了吧,吃大锅饭不用钱的。”又压低声音说:“村里队里马上也会要吃大锅饭的,都不用钱的。”
翰香乐不起来心里想着刘伯温的《奴隶书》是不是有误了,大锅饭好像没这么好吧?
第二天,由翰香编排的‘打鹅’号子引领一个片区的社员在向阳垸里高歌了,齐刷刷地动作,激情高亢的号子搅得向阳垸惊天动地。
时间过去半个月在余,翰香请示刘副书记要回家看看。刘副书记说你速去速回,社会主义的建设等着你呢。
翰香回到绍川湾,枯树庙水库已成雏形了,就是没人种田,心里想这下半年吃饭是个问题,还没到家门口,听到锣鼓喧天,一唱一合,听听:
“社员坡上大南瓜,五百斤重蛮好恰,恰了半月恰不完,留下一碗给毛嗲嗲。”唱完了紧接着是‘锵-锵-锵’的打锣声。
打锣声一停,塘堤对面另一个对唱,首先三声‘咚-咚-咚’的打鼓声,接着唱:“社员地里收花生,花生壳圆又长,一头一尾十几丈,是木头?不像。”
‘咚-咚-咚’‘锵-锵-锵’‘咚锵咚锵咚咚锵——’
翰香听得火起,是燕清和茂清二兄弟把做法事的锣鼓拿出来了,在塘堤二头鬼叫鬼喊。
到院子里一怒吼,二兄弟灰头灰脸提着锣拿着鼓,家里墙壁到处是墨笔鬼画桃符地画满了红旗标语。
谁让你们乱来?
学校学跃进,老师要我们表演的。
表演要象个样嘛!有这么大的南瓜和花生吗?
老师说现在是跃进要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结合,老书记说你一坛水也能成为一片汪洋,为什么南瓜花生就没有这么大呢?
刚上初中的燕清狡辩。
翰香无话可说了。
眼不见为净,第二天天未亮,翰香就往向阳垸走了。
一个月后,刘副书记走过来羞涩地说:“你还真行,我就快结婚了。”
翰香问:“山里人还是湖区人。”
“湖区人咧。”刘副书记一脸幸福。
翰香说:“那先恭喜了。”心里想,这事怎么就真的要这样发展下去呢?
日期:2008-12-22 15:26:00
经常在收工之后与刘副书记走在一起的那小伙子姓张,也是一位下来蹲点的干部,对社会主义的建设无限忠诚,卷起袖子裤脚每天也是一身汗水一身泥,土改时这家划分为中农,祖宗三代历史清白,小伙子主动要求到艰苦的地方锻炼自己,要用实际行动来投身于大跃进,不到向阳垸不知道有这么能吃苦的女干部,经常在一起商量点事,二个人走在一起真是有革命夫妻之相,由互相敬佩转成互相暗恋,都是情窦初开,周书记看得出来,经过组织上一番努力,这事定在8月底,与砸锅卖铁支持大跃进实行人民公社大食堂的喜事同时举办,敲锣打鼓,向阳垸堤坝上临时搭了一洞房,鲜红的对联:社会主义建设新人跃进洞房人民公社替代旧制开展食堂 横批:奋发图强
翰香看着心里别扭,简直是浪费笔墨,将早早准备好了的红纸包着的一枚铜钱送给刘副书记当贺礼。
刘副书记笑靥如花:“叔,免了吧,等下多喝几盅。”
翰香轻叹口气:“我从不喝酒的,这个给你男人挂在脖子上,行船走马,自是无忧。”
刘副书记听升平道士这样说,暂且收下了,是一枚康熙年间的铜钱,用一条黑色的棉纱系着的,发出淡淡金黄色的光晕。
到了11月,邻近沅水洪道的坡头公社趁着枯水季节也在大修水利,那边来人请模范去给群众当榜样。
又把翰香稀里糊涂地选上了。去就去,反正都是吃食堂。
从蒋家嘴一直是水路到洋淘湖、岩洋湖然后到对面的坡头公社。
坡头这地方原来本身就有很多塘,一个接一个,由于多年失修太多的淤泥潮起来了。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3节
作者: 湘粤男
几百年前杨幺在洞庭湖里用战船舟车神出鬼没,把个解潜、孟庾、孔彥舟气得发疯,高宗赐了张丞相尚方宝剑之后,令岳家军围追堵截,可怜岳家军从未在这种青纱帐里打过仗,几个月没有任何进展,杨幺水寨根本破不了。
等到秋天来了,满山的芦苇开了花,岳家军还在这芦苇山中冷得瑟瑟发抖,有晚张浚愁眉不展地走出帐蓬外面,抬着看清冷的月光,心里愧疚对不住皇恩浩荡,叹息间,一只老鼠引起了张督军的好奇。
这个老鼠太饿了,想爬到芦苇杆上吃那花穗粒,可是每当爬上大半部时,芦苇便压得倾到了,老鼠摔下来,芦苇又重新立起来了,如此反复,张督军看得唏嘘,老鼠都要饿死了,十几万军兵如何过冬啊?
正在思量,却发现老鼠不爬芦苇杆了,在芦苇根部转了几圈,直接用尖利的牙齿啃咬起来,不过多久,芦苇‘哗’地倒了,老鼠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这家伙,聪明,刨根掘底。
张督军幡然醒悟,老夫抓不到你杨泗,直接刨你家祖坟,毁你锐气,看你降不降?
打探杨幺祖坟一点也不难,就在坡头,找到靠近最里的那座大坟就是,一挖开,里面窜出一条龙,吓得几百兵丁不知所措。张浚亲自发令:追到即宰!
一众兵丁跟着赶去,这龙直接跳进旁边的一口水塘里了,又是开堤,又是放水,水要放干,眼看着就要抓着龙了,这龙一翻身又往旁边另一口塘窜去,众兵丁又是开堤又是放水,还是一样,水没放完,龙又窜到另一口塘里去了。
这是杨幺的爹当年临终交待的:“泗儿,爹死之后,在爹坟旁依次修建九口水塘,越大越好,切记!”
杨幺是个老子,水塘是修了,不过,修到第七口时,杨幺不干了,做这样的事不如训练在水上如何作战!第七口塘是个没有水的干塘。
龙还在窜,张督军有的是时间开堤放水,我把水全部放完,看你还往哪里跑?
反复、反复、循环再循环。
第六口塘干了,龙一跃而过落到第七口塘,张督军笑逐颜开:刀斧手弓箭手早已在此恭候多时!哈哈哈!
不久,杨幺大寨‘水寨图’落到岳飞手中------
现在,要修建的也有这七口水塘,不过要全部连成一片,工作很好做,这里的人也知道涨水的苦了,只是,这坟究竟在哪里,也没人能说得清,有没有这个坟也只是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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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12-22 17:12:00
因是东西南三面环水,这些塘里的水也就底部剩下一点点,早已开堤流到逶迤而去的沅水洪道了。
人挑肩扛,木轮推车运土全部用上了,修了一个多月有人在第三个塘底发现了一个大坑,像是以前的坟,淤泥掩埋不知多少年了?清理开来,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当然什么也没有,有都让鱼蟹吃光光了。
大家继续挖,谁也没注意脚下的淤泥开始慢慢滑动。
前面挑泥的脚一滑,一身泥菩萨,后面的忍不住大笑,笑得没喘过气,跟着也是摔在泥洹里了,岸上的人也笑得前呼后仰,突然,没人能笑了,只有惊恐。
淤泥里一条很大的蛇钻出来了,回过神来,簸箕扁担甩在烂泥上,哭爹叫娘往岸上跑,越急越跑不动,二条腿在泥里半天抽不出来,蛇才露出一截,水桶粗,打扰了它睡觉,很不高兴吐着信子左溜溜右摆摆,岸上的人‘呼啦’一下四散逃去,只有泥土里几个哀叫‘救命啊救命呀’的人在那里不停挣扎。
翰香在第四口塘,看到那边人狂飙起来,知道有事发生,顺势操起一根扁担杀将过去。
那蛇身子出来了,翰香一下估计不到长度,想起那天回去茂清打鼓唱的:二头相隔十几丈!可是手里的扁担最多一丈长。
清了清嗓子,大声对着泥里几个人喊:“快点钻进淤泥里,把簸箕扣在脑壳上。”
这几个真正泥菩萨了,上不了岸。蛇左扭右扭爬过来,赶紧把身子缩回到淤泥里,拿起簸箕扣着头,大气不敢出。
蛇慢慢从簸箕上滑过,浓烈的泥腥味散开,它要去第四口塘,所行之处一条深沟,那簸箕都压进淤泥里了。
第四口塘的人早已跑光了,它笨重地越过堤,一声不响到第四口塘里去了,刚才缩在淤泥里的人还不敢出来,二只眼睛‘骨碌骨碌’地透过簸箕的隙缝望着蛇慢慢消失。
这下,龙出来了,怎么办?
干部们商量一下午,没有结果,人命关天,都怕了。可是跃进是大事,误了上面怪罪下来要骂人的,哪个会相信你讲龙这套。
翰香说明天准备几张捕鱼用的大网,弄二只鸡扔在下面把它引出来,然后大家拖网,活捉好了。
这个意见好是好,只能打死,不能活捉,万一伤人怎么得了?
翰香不同意打死,这生灵存在这么多年也没有兴风作浪,何必呢?
争来争去没个结果,最后村干部说:“把张专员叫来,作个见证,免得到时说我们耽误了社会主义建设。”
大家都说好,翰香没有说话,一个小事,还用得着人家张专员。
张专员第二天下午来了,原来是刘副书记的男人,还冲着翰香喊了声‘叔’。
方案确定:明天用网拖,要是中途有问题到时就用火攻,总之,不能因为一条龙,不,一条蛇影响水利建设。
全是胆大人干的活,胆小的在远远地看,还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蛇就睡在塘底的稀泥中,背部黑绿黑绿看得清楚,太阳下有些鳞片还闪着光呢。
二只捆住脚的鸡往塘底中间一扔,鸡‘咯咯咯咯’地叫,蛇还在睡觉,没反应,二边岸上的人把网拖过来了,只等它翻下身。
没反应继续扔,这下不把鸡脚捆住了,让它的利爪去抓,蛇只是懒洋洋甩了一下尾巴,泥浆飞起,看的人六神无主,怎么有个这个怪物出现,以前咱们在这里游水洗澡是怎么过来的?
食堂的师傅兴奋喊过来:“喂,把这只猪丢下去,要得不?”众人一看,真的牵了只小猪仔过来了,只不过,小猪仔也没见过这阵势,哼哧着不上前来。
事已至此,试一试吧。
二个人提着小猪仔的四肢,摇一遥,一、二、三,小猪仔在塘的上空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石头一样砸在蛇的身上了。
蛇发脾气了,卷起小猪仔,一口咬着一只鸡,真是生吞活剥。
快快,上咧——
蛇还卷了几圈身子,网住时仍然花了不少力气提上来,动不了了,鸡还有只活的,猪仔早就没命了,卡在蛇的喉咙里,出也出不来,吞也吞不下。
食堂师傅高兴又心疼,可怜我一只小猪也算换了一条蛇,今晚大食堂加餐。
原来是条大水蛇,缠在一起连同这张大鱼网,过下磅,足足5百多斤。
张专员发话了:“这个就犒劳乡亲们修建设。”
翰香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几个汉子迫不及待地拿起木棒砸了下来。
“现在还早,我先回向阳垸了,你们加快速度。”张专员给村干部说完就走了。
翰香想看看他脖子上有无挂铜钱,却看不到,他今天穿得很工整,白衬衫扣得严严实实。
要走的人,留是留不住的。
第二天下午,有人神色慌张地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张专员昨晚死在烂泥湖了。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4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22 21:15:00
听得众人心里头一震,翰香不是滋味,早就交待刘副书记的,唉------
马上回向阳垸。
烂泥湖没有多少水了,是岩洋湖的一段,翰香不明白怎么会死在这里的。坐在划子上,划船的人说是昨晚这个干部自己解开泊在岸边的划子到对面去的,划到河中间,左右摇摆一阵漩涡打过来掉下水里淹死的。
老远就听到鞭炮声, 4个月前,这个灵堂是洞房,寒风掠过,对联的红纸轻轻地跳跃,几个妇女守在刘副书记身边,刘副书记哭成了泪人,每个干部手臂上挽着黑纱难掩悲痛。死者为大,上到灵堂,祭酒三滴,磕头三拜。
刘副书记顾不得面子对着翰香哀怨地哭道:“那个铜钱,他不戴呀,呜呜-----”
“水起水灭,天意如此,不要悲痛,自己保重。”翰香红着眼,面对这个苦命的女人,他再也找不出安慰的话了。
“人死了,什么也没用了,还给你。”刘副书记一边哭着一边把握在手心里的铜钱往翰香手里塞。
翰香说:“道士发出去的东西都不会收回的,还有用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个人前风风光光的坚强的女人是个很苦的女人,天命天命。
这里不需要做法事,明天追悼会一完,死者就入土为安,几百年前恩怨也算了结了。
自己忽然有点想家了,回去,不管冷冷的风和漆黑的夜。
家里的锅全部收到村里去了,说是要大炼钢,一讲起队里的大食堂,玉珍嘤嘤地哭出声来:我一天6两米的定额,挑几担土就饿得走不动了,餐餐是肚里半饱不饱,燕和茂二兄弟一天4两米,万清二两米,一天到晚饿得哭,什么也没有,红薯丝都见不到一根------
翰香这才知道湖区和山区的生活差别如此之大,再怎么样湖区还是能吃饱肚子的,大白菜熬粥也是有二碗的。
第二天决定在队里的食堂吃完中饭回坡头,到了开饭时间,社员全部挑起空簸箕收工回来了。
厨房外坐着个讨饭的人,年纪和翰香差不多。
饭还没煮熟,煮饭的黄佬倌在灶间用个吹火的竹筒不停地往灶间里吹,自言自语地:怪事,这火烧不起来,煮了半天没熟。
翰香进去提开锅盖,里面一格一格的蒸笼米饭,半生不熟,是欠火候,放下锅盖,看见灶上一根细细的稻草,走到一脸烟尘的黄佬倌身边问:“外面讨饭的是不是进来过?”
黄佬倌一脸惊奇:“你怎么知道?都是定额,我不给他,他是进来过。”
翰香也不说话了,拿起那根稻草,用力地连续打了三个死结,往灶里一扔,火苗‘哧’地窜起来了,然后又添了几根木柴。
“好了,可以开席了。”翰香叮嘱黄佬倌要想办法打发一餐饭给这个讨饭的人。
“为什么?”黄佬倌不想浪费粮食,队里的仓库没存粮了。
“你别管,一定要给!”
一说开饭,大家狼吞虎咽起来了,队里的小孩子饿得慌,没有半点规矩,那讨饭的人只有一点点米饭,朝翰香这边扫了二眼,突然,只有10岁的胖伢子喊喉咙痛,脸上滚下汗珠,他娘急得手忙脚乱,脑袋摸摸,肚子摸摸,黄佬倌以为煮的东西不干净吓得脸也变色了:“今天净是怪事。”
翰香的目光与讨饭的目光碰在一起了,默默起身到灶间拿起碗盛了一碗清水,把手指放在水碗里如笔走龙蛇一般,口里默念道:-----九龙吸水,吞签化骨,天河倒流,畅通无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碗水让胖伢子的娘端给他喝了,一喝下去,灵丹妙药马上就没事了,又笑嘻嘻地吃饭。
轮到那讨饭的人脸上珠直流了,一脸扭曲地痛苦状。
黄佬倌跑过来没好气地:“喂、你别死在我们这里啊,都在大跃进,没人抬丧。”
那讨饭的直直地盯着翰香,近乎哀求的眼神。
翰香吃完了,二嘴一抹,走上前来:“你流浪江湖,何苦与一般人计较呢?连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也忍心下手!”一席话,听得吃饭的社员莫名其妙。
讨饭的人痛得眼泪要掉出来了,玉珍走过来,呵斥翰香:“你快点给人家解了,好玩么?”
“你等我一下。”翰香说完快步往家里走去,刚才给这个人下了个独门的‘卡’,没有自己的符是解不了的。
取出一黄符,拿起朱砂笔‘刷刷’画了一个古灵精怪的骷髅,走到队里的食堂里,讨饭的还坐在那里,像定住了,起不了身子。
玉珍轻声骂:“几十岁的人,还和人家斗气,不怕人家笑话——”
翰香懒得说了,让黄佬倌用火烧了放在水里给讨饭的喝下去就行了,转身去坡头公社。
坡头公社还有事。
```全文过了四分之一的字,本章过万字了,还没完成,明天继续```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5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23 10:21:00
沿途水路二岸和沅江那里一样有很多破败的杨泗庙,再不大修水利建设,杨泗庙的香会一直烧下去。坡头公社的老人也有说,这些庙存在几百年了,湖区的老百姓传下来的说法是杨幺当年没有死,这些庙让他避风雨的。
翰香好奇问知道有多少个庙不?
当年好像是大大小小有三十六座依次排在洞庭湖沿岸。
三十六?难道杨伢子手中三角旌旗的三十六个线点是暗示三十六座杨泗庙?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如果真的没死那就是向西归隐了------
翰香利用喊号子的机会接触了很多当地的老人家,有人说,君山有个洞,进去走下一百零八级台阶后有条暗道直通洞庭湖底,杨幺水寨暗道的出口就在那里,只是都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过,不知真假,如果在三月三、九月九大风大雨的日子里,胆子大的渔民可在洞庭湖看到波涛翻滚的巨浪里涌现出战船盔甲,我们都没见过,洞庭湖的风浪那不是一般!谁还不要命?
这些传说翰香记在了心里,曾经杀戮一片的血水里是不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有一天我能勇立潮头诵经洞庭也算快意人生了。
七口塘在年后的七月份才算彻底完工,期间翰香只回过三次家,村里饿死累死五个人了,没吃的也没时间办丧事,发扬跃进精神匆匆掩埋,枯树庙水库相比向阳垸和这七口塘只不过是一个小渠道。
庆祝坡头垸大会上村干部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党中央来亲人了,今天和社员们在大食堂一起吃饭。
社员们个个脸上喜气洋洋,这垸子修好之后还怕什么水灾,别说5年要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照这样的速度明后年就可以了。
大食堂里人头簇拥,红旗飘飘,新张贴的领袖画像和标语分外醒目,个个精神焕发,食堂大门顶上拉了一条横幅:热烈欢迎帅大姐指考察坡头公社大食堂,还有十多个小学生站在二旁拿着红花,时不时高兴地喊几声: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翰香从未见过这阵仗,有点紧张,扭过头问旁边的:“帅大姐是谁呀?”
“我们陈家湾的女儿,京城的大官,看,来了来了。”
锣鼓声掌声欢迎声响成一片,进来一个中等身材年约六十岁的大姐,齐耳短发有些银灰,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正迈着稳健的步子进来了,后面有二个随从。
地区来的干部早早等候多时了,上去紧紧握着帅大姐的手:“帅大姐,可把您盼来了,辛苦您了。”
帅大姐迈上台阶,回过头,笑眯眯地对着热泪盈眶的社员们大声地说:“乡亲们,你们辛苦了,先吃饭吧。”
人群像潮水涌进去。
这顿饭尽管之前食堂的师傅是花了很多心事,可是无米难为巧媳妇,只有简单的几样小菜,就撒了些盐巴,有个南瓜还是去年存到今年的,等帅大姐等了好久,一直留在这里。
帅大姐在每桌上面都看看,问陪同身边村干部:“大兄弟,他们能吃饱吗?”
村干部面露尴尬:“现在修水利建设,有时是半饱不饱的。”
“可是,有人报到上面,说亩产6千斤,有的还上万斤,谁知道下面这样。”帅大姐鼻子一酸,取下眼镜,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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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12-23 11:14:00
地区来的干部马上过来唯唯诺诺:“帅大姐,您放心,您放心,我们会谨慎处理数字失误的。”
帅大姐有点难过,挨着桌子走了一圈,把眼光落在头发胡子长长的翰香身上。
“你,不会连剪头发的钱都没有吧?”帅大姐关切的话语。
翰香非常难堪地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
村干部赶紧说:“帅大姐,他是山里来的道士,在这里喊号子的。”
帅大姐笑了笑:“哦,你们山里的食堂怎么样啊?”
这下,找到喊冤诉苦的人了。
翰香把这期间回去的所见所闻一古脑地说出来了,湖区的大食堂比山里的要好很多呀,我们那里饿死人了------地区的干部轻轻地‘咳’了二下也被帅大姐制止了,社员才知道第一线的事,我们的大食堂正在探索中,认真聆听完然后又提高了嗓子:“乡亲们有啥说啥,放心,回去我会一五一十地给主席汇报的。”
社员们一顿饭吃成了诉苦餐,畅所欲言,把地区来的干部听得脸上由白变黑又变灰再变绿,墙上的标语好刺眼。
帅大姐匆匆地走了,转过身回过头给欢送的队伍深深鞠了一躬,含着泪水:“你们、太苦了。”
晚上,翰香问村干部:“帅大姐是不是没有小孩子?”
村干部一惊:“你怎么知道?是啊,大姐一生为革命,九死一生,有过短暂婚姻,虽没孩子,可有很多红色革命家的后代都乐意做大姐的义子义女------”
翰香忽然想起了刘副书记,第二天,离开了坡头公社,结束了这段难忘的积极分子岁月。
刘副书记居然在向阳垸居住了,刚生了一个小孩子,是个男孩子也是个遗腹子,张专员泉下有知当含笑了。
这婴儿手臂和腿脚一圈一圈的粉肉,长大了肯定很高大,真是人见人爱,刘副书记也总算忘了伤痛,见到翰香笑笑:“叔,湖区的大食堂养人吧?”
翰香也笑了:“是比山里好,不过呢,很快就不会有大食堂了。”
“你胡说什么?这话不能乱讲,很大影响的,对了,为什么这样说?”刘副书记一把抱着婴儿踱着步子,一边问。
“朝中有人好办事呀!”翰香大声说。
朝中现在有二个主席,有人上奏,一定行。
转身回去,随口问了声:“这伢儿什么时候生的呀?”
刘副书记高兴地说:“才坐完月子呢。”
“那你不回绍川湾了,在这里住下去?”翰香有点着急。
“嗯,这里垸子一修好,生活比山里要好一点,家里反正也没人了,就住这里啦。”
翰香不再言语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倔呢?守在这水边有什么好?
这是一个非常苦命的女人。
日期:2008-12-23 15:22:00
村里果然是一片浮夸风,明明没有的事说成有,有一点事说成很大的事,马上就秋收了,稻田里只有杂草,可是报上去有二千斤,要是有二百斤也是万福了。
大食堂到现在,村子里连怀小孩子的大肚婆都少见了,猫也是饿得一天到晚凄厉地叫来叫去。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6节
作者: 湘粤男
枯树庙水库还在进行扫工作,刘副书记只匆匆回来看了一次,还抱着孩子,玉珍走过去看得‘啧啧’声:这伢子生得好乖。
又到了水冷草枯的秋天,田里地里山上除了一片枯黄什么也没有,社员们是很积极,可是饿得二眼发绿,每天出了半天的工都回家了,饿得没有一点力气,有什么办法?
可是,村干部有办法:不能出去就在家里造势。
队长让升平道士把锣鼓拿出来,你敲锣来他打鼓,口里一字一句:
“你今朝,修了什么大建设?”‘当-当-当’。
这个回:“我今朝,开山劈地一条河。”‘咣-咣-咣’。
这个问:“你今朝,吃什么?”‘咣-咣-咣’。
那个回:“没什么,一只红薯三大锅。”‘当-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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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香受不了,请求队长别把我的锣鼓打坏了,队长说,那好,把你这柄锣拿来炼铜,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翰香说,那你们继续继续,只要是社会主义,好,行。
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明天怎么活呀?
就在大家心里都没底的时候,好消息传来:食堂要解散了。
上面派来分管这一片的周书记,站在新修的水库堤坝上激动地说:主席知道我们受苦了,吃大锅饭拖垮了社员们的身体,明天开始,还是各家各户生火起烟,不过,社会主义的建设不能耽误,要时刻准备——
翰香高兴得:我天天在准备呀,怎么现在才解散?
别人想着要敲锣打鼓,翰香早就架好阵势了,把鼓架在椅子上,一只手提着锣一只手拿着木槌:‘咚—咚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恨不得敲破锣打烂鼓。
欢快的锣鼓响起来,社员们的眼泪也流出来------
没有烟火,家里怎么有生气?第二天去买口锅。
到了公社那里,买锅的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挤出来迎面碰到向阳垸的积极分子肖永革,肖永革拉着翰香眼里泛着泪花。
翰香笑着说:“你莫激动,食堂解散是好事,我们不过才三个多月没见面。”
肖永革哽咽摇摇头:“升平,你晓得啵?你们那里的刘副书记小伢子昨天死了。”说着唏嘘地擦了一把眼泪。
翰香手里的锅‘当’一声脆响掉在地上了。
怎么死的?
小伢子睡在摇篮里面,向阳垸开始蓄水了,刘副书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小伢子脸上有点烫,准备抱来卫生院,还走在堤上,就抽风去了。
(特别注明‘抽风’:这可不是取用现在流行的时髦‘抽风’二字,以前医疗不发达,农村有小孩子遇上感冒发烧一阵风就没了,那时就叫‘抽风’也有说‘扯风’。作者注。)
报应呀,来,我跟你讲,这事说起来一匹布长,翰香拉着肖永革走到公路一个偏僻地方。
原来这刘副书记的男人得罪了守在楚王祖坟里的一条蛇,她男人又姓张,几百年前有个姓张的人就杀过这条蛇的祖宗,蛇这生灵特别记仇,那天让张专员别杀,人家是干部说犒劳社员,我一积极分子是人家摆上台来的,能说得上话么?你不知道,这蛇死得时候二眼流泪盯着张专员走的方向,后来在那淤泥里起了一窝蛇蛋,才知道是条母蛇,母蛇更加记仇------我让刘副书记把那铜钱留在身边,她也不明白,唉,你回去帮忙劝她一下,让她回来,凡事都是有转机的------
肖永革听得神乎其神,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扰,过了好久,翰香说你记得给刘副书记说呀,我先回去打灶。
肖永革‘啊啊’地应了声,晕头转向地走了。
他只给刘副书记说升平道士早知道你会这样子的,也没劝她回来,因为刘副书记这块招牌对向阳垸当地的人来说还是有用的,这是后话了。
日期:2008-12-23 15:28:00
此为第十章随笔,请勿加入整理版,谢谢!
第十章红与黑是目前最长的一章。
先说文中的刘副书记刘韶忠,她老人家如今仍然在世,70多岁了,我在写此章时打电话回去问过,现在的日子很凄凉,一个人后来在向阳垸坚守着,对那一池水她真是用了一生的情感去守候。
后来分到户,乡里把她安排在一乡办企业,转制解散后成了无人关心的老人了,如今,在一处四壁透风的石棉瓦房里一个人一个煤灶自己为自己嘘寒问暖,早些年还瞎了只眼睛。
她年轻时男人们从公社挑一担石灰回来,她也一样的挑回来,一担石灰有一百三四十斤,很吃得苦,不像现在的人,好像我老大(老婆大人)从菜市场提二三斤菜回来直喊‘手痛胳膊酸’,当然是时代不同了。
她在集体时,玉珍曾为年底分的稻谷不清想找她算算,她是这样说的:你用家门前塘里的水兑好这些谷,加点葛马藤,捣碎了全家都够吃了。
前文有说,葛马藤是巨毒。她说这番话的意思无非有二:一是懒得和你解释什么;二是翰香知道却没有救她男人和儿子,这种爱,是女人一生最刻骨铭心的,转换成一种恨也是一样的。我想第二种可能多一些。
她就坚持一个死理: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别人后来劝她重组家庭,在那个年代,她这种人是很受欢迎的,可是她说,如果我命好男人就不会死伢儿也不会死,因为这个命,我也不想连累人。
她就一直独身到如今,成了一个孤独的独居老人。
再说帅大姐,我贴完之后想了一下,肯定有人会知道是革命老人帅孟奇,而且,还算到应该是‘处世不惊’网友,事实,果然。
对的,这个帅大姐就是帅孟奇,她一生为革命真是受尽磨难,三十年代做地下工作时被判徒出卖,抓进大牢,导致终生不能生育------
文革期间,受‘四人帮’迫害又下放,可是她对革命的信仰如刘副书记对命理一样执着地坚持,从未动摇。
1996年,江泽民总书记在北京总医院探望帅大姐,帅大姐已是百岁老人了,她给自己一生来了个真情表白:
为信仰而苦
为信仰而死
苦得其所
死得其所
二年后,她以102岁的高龄溘然逝世,正如网友‘处世不惊’所讲,她的骨灰撒在了坡头这块土地上。
她一生的确有很多红色革命家的后代,后来的总理李鹏也亲切地称呼她为:干妈妈。
二个坚持信仰的人,二个不一样的人生。
《香火》为你讲述神奇遥远而又真实的历史。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7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26 10:06:00
第十一章阴阳界里落阳桥
枯对庙水库在1960年5月完成全部蓄水,远远超过当初定下的1千亩,堤岸太高,春夏的雨水把水库尾几个队低洼的稻田悉数淹没,由于水库尾的人口较少,剩下的田地种的东西只能勉强糊口,周书记所说的枯树庙经济台湾真的打倒了。
但是这里作为中国最早解散大食堂的地方,社员们的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浮夸风也在渐渐消失,一切恢复正常。
水库蓄水却给水库尾部生产队的小孩子读书造成不便,从水库尾绕了一个大圈才到堤岸,再走完300多米的堤岸下去,穿过堤岸下面的一段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才算到村子的学校了。
村干部早在过完年后买了一些鱼苗放在水库里,因为水库涨水增大了面积,又请了个单身的老头看管,老头为了巡视方便弄了一个杀猪用的大木盆放在岸边,要到对面河汊去,他就一个人坐在上面用二块竹片当桨划,一个大人的重量足以承受,划个来回要花大半天时间,大木盆平时就用一根绳子绑着根一头削尖的木棍往地上一插就行了。
水库尾上有个叫红莲冲的生产队,那里有二个双胞胎姊妹,都在读二年级,乖巧漂亮,二姊妹都是扎着二个小辫子,穿的衣服也一样,她们的娘生她们时刚从山上摘了一篮子金银花到家,就取名叫王金花和王银花,平时,认识的人分不出谁是姐谁是妹,就把二姊妹的名字一起叫成‘金银花’,金银花听别人这样叫很高兴,常常扬起小圆脸得意地笑。
六月天闷热,稻田里的野草只能一早一晚地拨,很多人下午都在家里没出工,太阳偏西时,三三三两两的人才出来,玉珍出门不久,二脚刚下得禾穗抽花的田里,田埂间匆匆走来英妹子,正想问她‘这么急着去哪里’?英妹子朝玉珍说话了:“珍姐,你看见我那二囡囡没?”
“我刚出门,没看到,早就放学了,还没回家呀?”
“嗯,没回来。”英妹子声音有点慌乱,急步朝水库堤那边走了……
翰香头戴斗笠卷起裤脚正不急不慢地走过来,突然停了停,侧着耳朵听,玉珍抬起头,一脸汗水和泥水:“你看你死不急,天都要黑了才出来。”
翰香问:“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哭?”
玉珍左右看了一下:“好像是。”
“是个女的哭,刚刚有谁路过?”
“英妹子,金银花放学了还没回来。”
翰香一听,一路小跑,玉珍正想骂他怎么老是不急不慢,一急就像抢火。可是翰香扔掉了斗笠直往水库堤坝方向跑去,跟着扭头一看,远远的堤坝上也有人影在跑,突然恍然大悟,二脚泥巴跟着翰香后面追。
堤坝上靠近水面的斜坡上,英妹子紧紧攒住二个书包,一个上面绣了一朵耀眼的金花,另一个上面绣了一朵闪亮的银花,顿足捶胸对着水面嘶哑地哭喊:“金花儿呀、银花儿呀……”
玉珍胸口一阵揪心地痛,赶紧下去拖着要哭晕过去的英妹子,翰香和另外几个人往水库堤的溢水道猛跑,一边喊一边说:“哪个会游水,快点下去。”
堤坝下面的人全部往堤上赶,几个年轻的男子衣也没脱就朝水里跳,大木盆倒翻扣在水里,浮浮沉沉,离岸边只有十几米远,金银花应该就在水下。
翰香几个人用锄头把堤坝挖开,才醒悟过来徒劳无功,这水库水放完都要半个月,只有想办法救人了。
会游水的人像饺子一样陆续往水里下,潜下去,浮上来,一脸失望地摇头,这么深的水,如何找呀?
几个妇女一把眼泪围过来,有的忙着安慰英妹子有的嘴里骂:周书记造孽啊,不得好死,无缘无故要修个水库。
看水库的单身老头跑过来蹲在堤坡上全身颤栗地流泪,心里不停自责地哭骂自已千不该万不该弄个木盆在这里……
十几个人在木盆附近不停地找,找了个把小时也没有,金银花的娘哭得只有微弱的抽泣声了,村里的干部也闻讯赶来了,老书记说这么大的水面只能请求向阳垸刘副书记派捕涝队的人拿网来拖。
翰香急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派人去向阳垸回来都深更半夜了,赶紧找。怎么找呢?翰香这才想起什么,一阵风往家里跑去,把那摇铃往手里一抓,‘叮叮当当’一路跑回来,有个村干部骂了句:你一做法事你就跑得快,跃进那时你慢腾腾。
翰香恼怒脱口而出:还跃进,都是跃进做的好事。然后拿着摇铃上下左右四围地摇响走到一处有树的水边,嘴里对天对水面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好久一会,才停下来,对前方水里茫然寻找的几个人招手:“快来这边找。”
那几个人只好游过来试试,一个刚扎下去就浮起来,兴奋又悲伤地喊:“找到了,在树根下。”
另外几个一齐钻进水里,出来时,大家手里托举着金银花,二姊妹紧紧地抱着,都是短袖花格子小衬衣,二对小辫子,一模一样的人,好像是一个人在照镜子,只是这面镜子太大太大了,大得照镜子的小丫头是那么毫无血色地渺小,大得镜子里面看不到小丫头天真无邪地笑容了……
岸上聚集了太多的人,英妹子抬起悲哀的眼神绝望地看了一眼从水里慢慢走来的金银花,终于晕厥过去……
开始只有一些人小声地哭泣,后来,哭声越来越大,堤坝上泪雨纷飞,枯树庙水库的水要翻腾了……
日期:2008-12-26 10:36:00
老书记安排二副门板,一副门板抬着晕死过去的英妹子,一副门板抬着死去多时的金银花。翰香的摇铃在黄昏的村道里幽幽地响起,金银花的爹前段时间跑到南京的远房亲戚家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8节
作者: 湘粤男
队长跟着忙活,金银花的小手怎么也掰不开,她娘时而醒来时而昏迷,天气又热,金银花互相抱着过了一个夜晚,第二天一早,翰香让这个队上叫平汉的后生仔去称一点肉,后生仔知道这是道士要祭生魂,很快就买回来了,翰香没有祭生魂,把鲜肉挂在了灵堂的门上。
然后对着英妹子的叔子说:“你去发电报,把你哥叫来见最后一面,这么热的天,最多只能过头七,就要入土为安了。”
翰香做了一天一夜的道场,平汉跟着忙里忙外,英妹子粒米未进,守在抱成一团的金银花身边,眼泪早已哭干,喉咙只有模糊的声音:“------儿啊、肉啊------”
那挂肉就一直挂在灵堂的门壁上,随着一天天过去,上面爬满越来越多的绿头苍蝇。
到了第七天,金银花的爹还没有回来,翰香看了看门上猪肉说:“不能等了,要下葬。”
英妹子虚弱地挣扎起来,嘴里吐字不清,示意再等等,翰香只好大声说:“冥府秦广王在等,头七了。”
说完把这挂布满苍蝇的肉取下,拿到屋子旁边挖个洞埋了,人们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恶心的奇臭。
金银花二姊妹互相抱着仪态在大热天里度过了七天却像是刚刚入睡,不过是睡在一口小小的棺材里面,英妹子眼前一黑又一次晕死过去,等她醒来睁开疲惫的双眼:屋后竹林里添了一座新坟。
这个在这七天里不停忙来忙去且听命于翰香安排的后生仔平汉,在金银花掩埋之后乞求翰香收为徒弟,原因是喜欢听念经的腔调,不在乎有没有法术。
此人面相敦厚,翰香觉得有必要有个帮手的人爽快答应了,先给了一些经书让他熟读,以后出去再跟着附合也算差不得。
十天之后,金银花的爹才一路踉跄赶回家,一身憔悴扑倒在坟上,惊天动地悲痛地哭喊:丫头啊,我的心肝啊……
从此后,每天天一亮,英妹子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门来到后面竹林里一阵哭泣,晚上睡觉前又是一阵哭号,哭得几个邻近队上的心里发慌、发怵,英妹子男人从此也是一蹶不振,每天唉声叹气。
都是乡亲看在心里不是滋味,可是又没有办法,这种痛不是一下子能抹去的啊。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金银花的爹上门来找翰香:“升平哥,我晚晚睡不着,闭上眼就是这二丫头,你是道士,有没有办法见一面啊?”说完红着眼睛等翰香回话。
玉珍看着翰香半晌没说话,就说:“你放心,要是行肯定早就让你们见面了。”
翰香清清嗓子:“我等二天去你家里,你不要太过伤悲。”金银花的爹才千恩万谢回去。
翰香知道这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金银花已经到了泰山王那里,二个小伢子在阳间没有罪,马上就要去平等王殿下的路上,可在这里让她们父女相会。
这个事情从来没做过,只是听圆悯大师那时讲过,能否成功那要试一试才知道。
圆悯大师曾告诉过翰香有关东瀛鬼教的事,东瀛在唐朝时大量汲取盛唐的文化,唐玄宗年间东瀛的衣饰均和唐朝一样:肩挑日月,背负星辰。盛唐之后我们才慢慢演变成‘左青龙、右白虎’,那时,唐朝一种神奇的占卜法术传入到了东瀛,让东瀛阴阳师创立了‘十二神将’。《史记》有写: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这个‘十二神将’其实也是后来我们中国六壬法里面的‘黄道十二宫’,随着后来的改朝换代,到了诸子百家时代,产生了儒、墨、道、法。因为推崇教法理学太多,这种当初传入东瀛的占卜法术反而在我们本国慢慢失传了,而东瀛却发挥至极,产生出了很多的阴阳师。
到了公元1127年,金国从开封撤军,赵构正式即位,逃到南方迁都临安,史称南宋,赵构即为宋高宗,在高宗命岳飞平定杨幺之后,到了1138年任秦桧为宰相,推行求和政策,秦桧便削去抗金将领韩世忠的兵权,不久又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岳飞、岳云二父子,向金国纳贡称臣为代价,换回东南半壁江山的统治权。
如此一来,在宋孝宗时安宁了差不多50年,东瀛人有身怀占卜术的阴阳师来到同样信奉理学法术的南宋,其中有二个一男一女的东瀛阴阳师来到了南宋重镇襄樊,在这里,这二个阴阳师意欲在洞庭湖上寻找十几年前杨幺水寨的金银财宝和那把号令天下的佩剑,没曾想杨幺魂魄不听命于东瀛来的阴阳师,且岳飞也在地府当了阎罗,对东瀛来的阴阳师不屑一顾。出于对二个同样是英雄的敬重和对南宋朝廷气节的不满,没有理会当时理学大家朱熹的再三挽留,二位东瀛阴阳师又匆匆而失望地登上了回去的船只。
到了公元1192年也是东瀛镰仓幕府时代,随着镰仓当权者的衰落,许多统治阶级的阴阳师开始流入民间,很快与别的密宗和其它宗教结合,他们能统领阴阳二界,任意驱使游浮在阴阳界的生灵,自成一派成了新的阴阳界。
这二个阴阳师走时说南宋气数快到了。
此话一点不假,蒙古汗国铁骑踏平了金国,南宋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元朝。
元朝于1276年攻占南宋都城临安,俘获年仅5岁的宋荣宗,南宋光复势力陆秀夫和文天祥心有不甘,相继拥立二个幼主宋端宗等成立小朝廷,元军一路扫荡对小皇帝穷追不舍,文天祥在海丰兵败被俘,崖山海战一役,走投无路的南宋终于在1279年3月19日随着陆秀夫背负刚满八岁的小皇帝纵身一跳南宋便灭亡了……
可是这个东瀛的阴阳占卜术并没有全部消失在中国,八百里洞庭湖民间隐居着数不胜数的奇术异士之人,当年洞庭湖一现,便留下了痕迹,圆悯大师给翰香详细讲过此类法术,翰香永远地记在了心里。
这种痛彻骨髓不灭的骨肉情感正好可以穿越阴阳二界并能加强阴阳界里的气场和磁场。
翰香回想完这段历史决心要在某个时辰统治一下阴阳界,让金银花父女重逢刹那,这个重逢的地方,就是自己在阴阳二界架起的落阳桥。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9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27 22:30:00
翰香说做就做,第二天在竹林里伐得新竹一根,用篾刀劈开,再破成薄如纸翼的一寸宽青片,扎成三尺六长一尺四宽的骨架,用白纸裱糊于上像是一个大纸鸢,然后用细细的棉线系住,万清不懂事,以为他爹给他做的纸鸢,准备拿去放,让翰香狠狠地骂了一顿,提起朱砂笔在纸上画了几片详云,束之高阁。接着用刀裁了二张黄纸,在上面写了金银花的生辰八字,小心地剪成二个纸人样贴在一头。香篮里装了很多香烛,十王的笏也装进来了……
又过了一天,太阳还没下山,翰香叫来这个刚收的徒弟平汉,把纸鸢和香篮提到金银花的坟地来了。让金银花的爹把坟地周围打扫干净,把鸡全部赶进鸡笼里面。
翰香抬头看了看天,竹林里斑驳地投进缕缕夕阳的光芒,有些倦鸟正在林子上空盘旋。阴阳交替之时已到,燃起12支香烛沿坟头呈圆形依次排列插在地上,再在金银花坟墓的脚部摆上金银花的灵牌,头部摆上金银花祖宗灵牌,再按顺序摆上10碗米,米放在香烛正后面位置,恭敬取出十王笏插在米碗上,按顺时针方向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金银花灵牌、卞成王、泰山王、都市王、对等王、转轮王,金银花祖宗灵牌。一切布法安排妥当,翰香朝早已激动又悲伤的金银花爹一招手,金银花的爹落寞地坐上坟头顶部。翰香让英妹子不要哭,回家呆着,半炷香时间就行了。
金银花的爹就坐在坟顶右手食指上缠绕着纸鸢的棉线,纸鸢在头顶上轻轻地随风飘扬,像在坟头祭祀的招魂幡又像是一只在夕阳火红余辉里孤独起舞的白蛾。翰香把一面镜子递给平汉,说:“等下你就把太阳光线从镜子里反射到秦广王的笏上,太阳慢慢下山,你不要动,只要转动镜子的方向即可,依次照到楚江王的笏、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成王泰山王都市王对等王转轮王的笏,照完太阳就下山了,镜子也就没有光芒了,马上用香烛之火点燃坟上的纸鸢。”说完把平汉拉到金银花灵牌前方的位置,演示了一下。
平汉不停地点头,尽管也不明白师父这样的意思是什么。翰香化了二碗有符的水,一碗给金银花的爹的喝了,一碗自已喝了。平汉小声地问:“师父,怎么我不用喝?” 声音有点颤抖,可能是害怕这种神秘的场景。
翰香瞪了他一眼:“难道你想去那边?记得没阳光了就点火。”说完又对着坐在坟顶的金银花的爹问道:“我给你交待的,你都记得了?”
“记得了记得了。”金银花爹的吐字开始变得含糊了。
“好,请神行法,上阴阳路。”翰香说完,盘腿而坐在金银花祖宗牌位的后面,看上去就是三点连成一线:翰香、金银花爹,平汉,顺势一看,上空的纸鸢和下面的人就像一个拱桥——在落阳里会起舞的纸拱桥。
翰香闭上眼嘴里念道:“太阴星君、玉皇大帝、太阳星君、北斗七星、南斗六星、魁星、斗姥、真武大帝、伏羲、地藏王、灵宝天尊……宫昆罗、 伐折罗、迷企罗、 安底罗、阿尼罗、珊底罗、 因达罗、 波夷罗、 摩虎罗、 真达罗、招社罗,昆羯罗……恭请诸神来护法,阴阳界里会亲人,恭请十王放亡魂,落阳桥上来相认……弟子念大恩,愿以阳寿命,换来阴间情……
平汉不懂,感觉很神秘心里又有点好笑:怪不得人家都说师父就是会给鬼神讲好话,果然不错。又忽地一酸楚:要是真有这回事,那这样的法事弄几次,不是把命都给搭上了?瞟了一眼坟头顶上的金银花的爹:他闭着眼,表情很奇怪老是愁眉苦脸的他竟然嘴角浮出一点笑容来了,兴许他也是听了师父的话,感觉好笑吧。
他在笑,因为他在人山人海之中看见了自己的二个宝贝丫头。
金银花的爹正走在一个桥上,很长很长的桥,站在桥上伫立一看,那下面全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二个小丫头就在桥下的岸边手拉手地玩耍,桥下没有水。
我要下去把那二个宝贝丫头带回来,天都要黑了,还在外面玩!金银花的爹往桥下猛跑,奇怪,就是没听到喧哗的说话声,很多人的嘴巴是不停地张合着呀,我不会耳聋了吧?
跑了好长一段才从桥上下来,别人似乎没有看见自己,很轻易地人群中就穿过去了,二个小丫头圆嘟嘟的脸有些泥灰,红羊绳系着的二对小辫子乌黑发亮,花格短袖,自己都认不出来谁是金花谁是银花了,
二个小丫头还不知道爹来了,在地上开心地搓着泥巴,鞋子也没穿,金银花的爹看得心疼,眼泪却掉不出来,用手去牵,如抓空物,正不得其解,耳旁有个声音响起:“怎么忘记我的话了?”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30节
作者: 湘粤男
日期:2008-12-28 12:54:00
金银花的爹寻声望去,没有见到说话的人,不过,心里清楚:是升平道士的声音。
马上将左手中二枚松树果朝金银花二姊妹前面扔了过去,快速转过身子,左手紧紧地抓住下摆的衣角,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二个丫头会不会发现。
二枚松树果子骨碌滚到了金银花二姊妹脚下,二姊妹一人拾起一个,抬起头异口同声开心地说:“爹来了,爹来了。”
金银花的爹听得真真切切,背后的声音魂牵梦绕熟悉而遥远,身在咫尺,可是不能回头。二个丫头走过来手里捏着松树果,并行站立着,也是背朝着爹。
“囡囡,你们好不好玩?在这里。”
“不好玩,爹,娘呢?她怎么不来看我们?我们在这里,一个都不认得,来了几天都没地方住,后来来了一个老爷爷老婆婆,说是我们的爷爷嬷嬷把我们接过去了。”金花的声音。
“那爷爷嬷嬷现在怎么没带你们呀?”金银花的爹有些埋怨,我爹娘也是,自己的孙女都不管。
“他们要做事,还没回来。我们现在住到别的地方了。”银花回答。
“住到哪里,你们还小,要听话。”爹的语气有些担心。
“是一个叫宋帝伯伯的家里,他看到我们二个,就要我们做他的女儿。”金银花同声说道。
当爹的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呀,傻丫头。转念一想,也不对,现在不是爹了,关心地问:“那宋帝伯伯家里好不好?”
“好,我们也在念书,对了,爹,让娘把我们的书包送过来。”
听得金银花的爹心里悲痛,这二书包一直舍不得烧。
“你娘舍不得你们二姊妹的书包,我回去跟她讲,你们要听话。”
“嗯,爹,你先回去,下次来就直接到家里找我们,宋伯伯的屋很好找,有对联:阳世奸雄伤天害理纯瞒己阴司刑典疾恶如仇放过谁 。”
“还早呢,再陪爹说下话吧。”金银花爹的语气近乎哀求。
“宋伯伯要回来了,我们偷偷跑出来的。”二个小丫头得意地笑着说。
说完转身一起手牵着手走了,金银花的爹紧紧地攥住衣角,不想挪动脚步。耳边又传来了升平道士的声音:“快上桥。”
是时候回去了,才走二步,银花跑回来了:“爹,我听宋帝伯伯给转轮伯伯商量过,到时送二个弟给……”
话没说完,让跑回来的金花打断了:“快走,宋帝伯伯出来了。”
没了任何声音,脚下二枚松树果,眼前渐渐一股瘴气散开。
宋帝王刚从殿下出来,迎面二个小宝贝女儿一身邋遢回来了,笑眯眯爱怜地问道:“又去哪里搓泥巴呀?”
“俺爹找我们。”银花脱口而去。
“嗯?”宋帝王脸色一变,金花给银花使了个眼色,二姊妹低着头,像做了错事一样不出声了。
宋帝王把手中之笏飞了出去,过了一会,一个老太婆手上拿着一笏一路碎步而来,宋帝王老远就问:“孟姐,她们二姊妹没喝过吗?”
叫孟姐的婆婆抬头扫了一眼低着头的金银花二姊妹,把笏交给宋帝王,理直气壮地回话:“怎么没喝,按规定的‘大人一碗,小孩半碗’。”
“哦,那没事了,你先忙。”宋帝王说完去拉金银花二姊妹的小手,准备回家。
“宋老弟,有事!快看,那边起火了。”孟姐把手往东南方一指,声音有点惊慌。
大胆!敢闯冥府!宋帝王一边朝起火的地方跑去一边嘴里急速念了几声咒令,几十个拿着利铲、钢叉、斧头的怪物杀气腾腾地突然出现,很快钻进瘴气里朝那片火海奔去,金银花二姊妹无邪的眼神里闪出一丝可怕的悚惧。可是,宋帝王的兵将到了那里却是毫无办法,那是一个正在燃烧的梯子。
平汉眼前的纸鸢烧得‘呼呼’作响,师父和金银花的爹都是汗水淋漓,也难怪现在是大热天。
翰香是在拖着金银花的爹在桥上跑,本来要走了的,银花这个小丫头折了回来,说了大半截子话让她爹在沉思。翰香急得不行,如果这次捉住了,那就真是没有任何价钱可讲了。
“快,快跑,后面有追兵来了。”金银花爹的脚不听使唤,嘚瑟,翰香在他身后说完使了最后一把力,脚下的桥在迅速垮塌,终于过来了,谢天谢地谢菩萨。
宋帝王兵将眼前的火烧到了最后一节梯子上,看到有个影子随着最后一点火光的熄灭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什么也没有,九重天里灰烬也没留下一丁点。
瘴气慢慢散开,宋帝王忿然转身,脚上踩了个什么东西,移开脚,是一摊成了碎屑的百年松树果粒。
平汉听到一声沉重地叹息,师父醒来了。
“伯,你没事吧?”平汉不习惯称呼师父,叫‘伯’亲近些。
“你、这家伙,再慢点、点火,我们、回不来了。”翰香似乎刚才从哪里跑了很远的路回来,说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平汉走过来,把师父扶起来。
平汉纳闷:我这不是等没有阳光才点火嘛,难道迟了?
“唉哟,一身痛。”坟顶上金银花的爹说话了,他更像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一样。也是起不了身,也要扶。
天黑了,香烛的火忽明忽暗地跳跃,翰香大喊:“英妹子,把金银花的书包拿来。”
英妹子坐在自家台阶上早就鼻涕眼泪一锅粥了,听到道士的声音,很不情愿但又激动地把二丫头的书包拿来了。
这二个布做的书包,一针一线绣着的金花和银花都是恩娘永不磨灭的情感寄托。
可是,那边二个囡囡现在指定就要恩娘做的这个书包。
一把火烧了,金银花爹娘的泪水透过燃烧的火光,分明看到了二个小丫头扬起圆嘟嘟的脸得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