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4-8-23 22:02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在这幢屋子中,玩着“寻宝游戏”。所谓“寻宝游戏”,是我们在
全屋子搜索着,找寻着隐藏着的物事。
而我们的目标,主要是在那间书房之中。
许信的堂叔,真是一个怪人,他的书房,像是机关布景一样,几乎每一个书架子都可以
移动,而在移开书架之后,便是藏在墙内的暗柜。
我们打开了很多暗柜,暗柜中的一切,还都很完整,我们找到很多股票,找到不少外
币,也找到早已改革了、变成了废纸的钞票。
有很多抽屉都是加上精巧的锁的,我们化很多的心思,去弄开那些锁,到后来,我和许
信两人,几乎都成了开锁的专家。
但是,我们对其中的一个抽屉,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那是一只钢柜的钢抽屉。
所有的暗柜之中,只有那一只是钢的,那钢柜有两呎宽、八呎高,一共有八只抽屉,其
中七只都没有上锁,在第二只抽屉中,我们找到了一大把美钞,是以,对那只锁住的抽屉,
我们更感到莫大的兴趣。
我们一面用尽方法想打开它,一面则不断揣测着,抽屉里面可能有些甚么。
我们都一致猜想,那抽屉中,一定是最值钱的东西,不然,何以要郑而重之地将之锁起
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的兴趣更大,可是那柄锁实在精巧,我们用尽了方法,仍是没有
法子将它打开来,而我们已在上面化了五天之久了。
最后,在一个下午,我抹着汗:“许信,我们不妨承认自己的失败,去请一个职业锁匠
来吧,我们打不开这柄锁!”
许信抬起脚来,“砰”地一声,在钢柜上踢了一脚:“我去请锁匠。”
我点了点头,许信奔下楼,我听到了一阵摩托车的“拍拍”声,那是许信新买的恩物,
我从窗口看出去,摩托车喷着烟,他已走了。
我在沙发上坐了上来,望着那钢柜。
不知道在甚么时候开始的,我突然想到,现在,整幢房子中,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些日子来,由于根本没有甚么事故发生,所以我早已将这幢屋子的神秘处忘记了,但
这时,却突如其来,想了起来。
我自从第一次来到这屋子起,就从来未曾一个人在这屋子中过。
最多的时候,和我两三百个人在一起,而最少的时候,我也和许信在一起。
但是现在,却只是我一个人。
我的心中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我坐不稳了,站了起来,大声咳嗽着。
我自然并不是喉咙痒,我那样大声咳嗽,只不过是为了要替自己壮壮胆而已,我来回走
着,许信去了很久,还不回来,我实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我走到书房门口,我想下楼去等他,可是我才一跨出书房门口,就听得书房中,传来了
一下很异样的声响。
我一直很难形容这一下声响,但是我的的确确听到了那一声响。
那像是有一样甚么东西,要从一个极窄的缝中,硬挤出来时,所发出的声音。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转回身来,书房之中,仍然甚么动静也没有。
我向窗外看了看,窗子太旧,木头的窗框,如果给风吹动,可能也会发出这种声响来的。
但是,窗子虽有几扇打开着,却没有动,也不像有风吹进来过。
我僵立在门口,身上只感到一股又一股的寒意,那是甚么声响?我是应该走进书房去察
看究竟,还是奔到门口去,等许信回来?
就在这时候,我又第二次听到了那下声响,而且,我立时听出,那下声响,就是从那个
锁着、我们费了好几天的时间打不开来的抽屉中发出来的。
我整个人直跳了起来,大叫一声,转身就逃,冲下楼梯去,许信驾着摩托车,冲了回
来,在摩托车的后面,坐着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双手抱住了许信的腰,眼睛紧闭着,面然
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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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然是许信的飞车技术,将他吓坏了。
这时,我却可以知道,我自己的面色,也不会比那老头子好多少。
许信停了车,向我望了一眼:“喂,你脸色怎么那样难看?”
我忙道:“没有甚么,这位是锁匠?”
许信拍着那老头子紧抓在一起的手:“到了,可以放开手了!”
那老头子这才敢睁开眼来,他喘着气:“先生,等一会,我自己回去算了。”
许信道:“好啊,我还嫌费事哩,来,快跟我上楼。”
我走到许信的身边,低声道:“刚才,我好象听到,那抽屉中发出了两下怪响!”
许信呆了一呆,随即轰笑了起来:“或许是财神菩萨在提醒我们要发财了。”
我苦笑着,一只锁住了的抽屉中,会发出怪异的声音来,这本来是很难令人相信的事,
所以我也没有再讲下去,我们带着那老锁匠,一起上了楼。
那老锁匠在一进屋子之后,便一脸疑惑的神情,他不住打量着我们两个人。
那实在是难怪这个老锁匠的,我们两人年纪很轻,而这幢房子又如此大,我们看来,实
在不像这屋子的主人,而且,屋中空荡荡地,根本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难怪我们看来很
“形迹可疑”了。
我想,如果不是那老锁匠怕我们会对他不利的话,他一定会拒绝替我们开锁的。
但是,在到了二楼之后,老锁匠也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道:“这房子是你们的?”
“当然是!”许信回答着:“不是我们的,是你的?”
老锁匠微笑着,没有再出声,许信带着他走进了书房,向那钢柜一指:“就是这个抽
屉,如果打开了,我给你十元银洋。”
老锁匠眨了眨眼睛,十元银洋,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他来到了抽屉前,先仔细端详了一
下,道:“这是最好的德国锁,我是不是能打开它,还不知道。”
许信道:“你要尽力试!”
老锁匠打开了他的工具箱,先取出了两根细钢丝来,伸进了锁孔,不断地探索着,看他
那种聚精会神的样子,就像那两根钢丝,就是他的触须一样。
他足足探索了有十分钟之久,他的工作似乎一点进展也没有,我和许信两人,已经等得
有点不耐烦了,但就在此际,老锁匠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一丝笑容来,他将那两股
钢丝,留在锁孔中,然后,再用一根尖而细的铁丝,伸进锁孔去。
他的双手,不断做着同一个动作,他将那铁丝压下去,每当铁丝压下去之际,我们就听
得锁孔之中,传来轻微地“拍”的一声响。
看来,他就可以打开那抽屉了,我和许信两人的心中,都很紧张,因为我们急于想知
道,那抽屉中究竟有一些甚么东西。
又过了十来分钟,那老锁匠好几次擦去了手中心的汗,终于,他手指巧妙地一弹,锁孔
中发出了“得”的一声响,他一拉抽屉,已将抽屉拉开了一吋。
许信忙按住了他的手,道:“行了,我们自己会打开它,没有你的事了!”
那老锁匠取回了他的工具,许信数了十元银元给他,道:“你走吧!”
老锁匠脸上的神色更疑惑,他既然有了十元银洋,他却也不再说甚么,只是答应着,走
下楼去,我们在窗中看到他走出了花园。
许信兴奋地搓着手:“你猜,在那抽屉中,有甚么东西?”
我忙道:“别猜了,打开来看看吧!”
许信道:“我们一起打开它。”
我和许信,一起拉住了抽屉的拉手,用力一拉,将抽屉拉了开来。
在那一剎那间,我心中所想的是:满抽屉的钞票、珠宝和黄金,可是等到抽屉一拉了开
来之后,我和许信两人,都呆住了。
那抽屉是空的,甚么也没有!
一只空的抽屉,锁得如此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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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3 22:03
那抽屉真是空的,只要其中有一小片纸屑的话,我们也可以看得到,可是它实在是空的。
许信在看到了那抽屉是空的之后,第一个想法,和我一样,他立时伸手进去,在抽屉的
底部叩着,想弄明白那抽屉是不是有夹层。
然而,他立即失望了。
他抬起脚来,在那抽屉上重重地踢了一脚,骂道:“妈的,白化了十元银洋!”
我也觉得很沮丧,因为在事前,我们对这抽屉寄望太大,以为那里面是一个可以供我们
吃喝不尽的宝藏。
我苦笑了一下,推上了那抽屉,“拍”地一声响,我推上了抽屉之后,锁又锁上了,自
然不能再将之拉开来,但是我们却并不在意,因为我们都曾看到过,那抽屉根本是空的。
我们的沮丧情绪,也很快就恢复了,因为屋子中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供我们“发掘”
的。从那天起,我们将那抽屉完全忘了,我也不再想起在那抽屉中,曾有怪声发出来一事。
一直到三天之后,那天上午,许信去采购食物去了,他的摩托车发出惊人的吵声,渐渐
远去,我留在书房中,觉得无聊,顺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来翻看。那是一本记述西印度群
岛中巫都教的书籍,其中讲到土人中的巫师,可以用巫术,使死人为他工作,每一个死人,
在巫术的操纵之下,可以被利用三年到五年之久。
我自小就对稀奇古怪的事感到兴趣,是以愈看愈觉得有趣,这本书的作者还说,他曾经
和十个以上被施法而恢复了工作能力的死人见过面,他们完全是死人,不需要进食,只要喝
少量的水,他们能完全依照主人的命令而工作,而当地的法律,是禁止巫师对任何死人施以
巫术的,我一页一页看下去,看得津津有味,当我翻动著书本之际,忽然有一小张纸跌了下
来。
我俯身将那张纸张拾了起来,那张纸,夹在书本中,可能已经很久了,纸质已有点变
黄,我拾起了纸,又随便将它夹在书中,并没有在意。
直到我又向下看去,再翻到了我夹住纸张的那一页,我才向那张纸上,看了一眼,我看
到那张纸上,写满了潦草的字。
而我一看到那些字迹,就可以肯定那是许信的堂叔写的,因为我看出,那字迹和写在书
房门口的那一行警告字句,是完全一样的。
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放下了书本,拿起了那张纸头来,纸上的字,实在太潦草了,要
辨认是相当困难的,而且我看了几句,那纸是密密麻麻的写着那字句,好象是他在一种狂乱
的情绪上,他自己在和自己讲话,前后都不连贯,完全莫名其妙。
我只看了几行,许信便“砰”地一声,撞门走了进来:“你可发现了甚么?”
我忙道:“你快来看,我无意之中,发现了你堂叔写的一张字条!”
许信急走了过来,我们一齐看着那张字条,许信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道:“我是
在做梦么?我知道我不是在做梦,那是实在的;然而,哪又怎能是实在的?唉,我有问题
了!”
许信念到这里,抬起了头来,笑道:“我看,他有毛病,毛病还不轻!”
我指着那字条:“你再看下去。”
许信看着,一面看一面念:“这已是第三次了,那究竟是甚么?那究竟是甚么!”
许信读到这里,抬起头来,向我望了一眼,我们两人,都感到一股寒意,我忙道:“再
念下去,我们或者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许信继续念道:“那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这屋子已不能住人,我决定放弃它,那
些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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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信又顿了一顿,当他再抬起头向我望来之际,他的脸色是煞白的,而他发出来的声
音,也几乎和呻吟没有分别。
他道:“那些黑影!”
我皱着眉:“黑影怎么了?”
许信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甚么,但是我却立即知道,在那剎那间,他想到了甚么!
他想到了我们第一晚住在书房中时,他看到过的那个影子!
当时,那影子曾令得他惊叫起来,他还曾说,那影子曾俯身下来看我。
这件事,我和许信,都几乎已忘记了,但是,许信的堂叔,在那张纸上,也提及了影
子,却又使我们一起想起了这件事来。
许信吸了一口气,又念道:“那些影子固执地要参加我的生活,我怎能和他们一起生
活——”
许信又停了下来,我们互望着,许信摇着头:“我看,不必再去辨认那些潦草的字了,
这是甚么话,甚么叫着“影子固执地要参加我的生活”?我看他是神经病。”
我也不明白许信的堂叔,写下那样的语句是甚么意思,但正因为我不明白,是以我要进
一步弄清楚,他那样写,究竟是想说明甚么。
我将那张纸向我移近了些,继续看下去,又续道:“他们不肯离开我,只好我离开他
们,幸而他们不够狡猾,我可以将他们骗进那钢柜的第四个抽屉中去,将他们锁起来,然
而,我不要这屋子了。”
接下来,在那纸上的字迹更潦草,大多数都是重复着“我不要这屋子了”这句话,然
后,又是三个大字:“立即走。”
我念完了那张纸上的字:“许信,你的堂叔,说他曾锁了一些甚么东西,在那抽屉之
中!”
许信笑了起来:“我看你也快要神经病了,那抽屉是空的,你看到过,我也看到过。”
我犹豫道:“或许那是甚么奇怪的东西?”
许信笑道:“你将我的堂叔,当作是张天师么?能够将甚么妖魔鬼怪的灵魂,镇在那抽
屉中,照你那样说法,我们打开抽屉时,应该有一股黑气冒出来,化成三十六天罡,七十二
地煞——”
许信才讲到这里,便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就在那一剎那间,我们都听到了一下呻吟也似的声音!
那一下声响,我们在一听到之后,便立时转过了头去,是以我们都听到,那正是从那个
抽屉中发出来的。
在那剎那间,我们两个人,只觉得有一股寒意,自顶至瞳而生,我们好久说不出话来!
那抽屉的确是空的,在老锁匠打开那抽屉时,我和许信都看过,我们可以肯定这一点。
而抽屉又是立时被锁上,锁上之后,再也没有人打开过。
那也就是说,抽屉中仍然是空的,那似乎是绝没有疑问的事了。
然而,空的抽屉,是不会发出声音来的,这也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在呆了好久之后,我才道:“许信,我已和你说过了,我曾在这抽屉中,听过那样的怪
声,那……已是我第三次听到这种声音了。”
“别胡说,”许信的面色发青。
“甚么叫胡说!”我大声道:“刚才那下声音,你难道没有听到?”
许信的面色更难看,他道:“不行,再去找那老锁匠,将那抽屉,打开来看看,那抽屉
中一定有着甚么,一是有着甚么的。”
我点着头,指着许信的堂留下的那一张纸:“看来你的堂叔并不是神经不正常,而是他
真的见过了一些甚么奇怪的东西,而将那些东西,关在那个抽屉之中。”
“可是,我们看到过,那抽屉是空的!”
我皱起了眉,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许信道:“我去叫那老锁匠来。”
我的身上,又升起了一股寒意,但是,我却不好意思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要和他一
起去,我只得硬着头皮:“好,你快去快来。”
许信像是在逃避甚么似地向下冲了下去,我又听到了摩托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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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3 22:03
第四部:一个影子挤出抽屉来
当摩托车的声音,渐渐远去之际,我转过身来,望着那抽屉,几乎一眨也不眨眼睛。
我的心中在暗暗希望,当我一个人在这屋子中的时候,别让我再听到甚么古怪的声音。
但是,希望和事实,却往往是相违背的。
在许信离去之后不久,那抽屉中,又响起了那种声音来,那声音,好象是有甚么东西,
用力在一个极窄的缝中挤动时所发出来的。
我的双眼睁得老大,我的手中,抓了一个铜镇纸在手,以防万一。
接着,我就看到了我一生之中,最最奇怪的事情,我看到一个黑影,慢慢地从抽屉缝
中,挤了出来。
那钢柜造得十分精致,抽屉几乎没有缝,也只有一个影子,才能从缝中挤出来,因为影
子是根本没有体积的。但是,没有物体,又何来影子呢?
然而,那的确是一个影子,慢慢地挤了出来。之后,我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头的
黑影。
这时,我心中唯一希望的是:那是我的头影。
但是,我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那个黑影在挤出了之后,拧了拧头,像是挤得很辛苦一样,但是我的头部没有动过。
我的头没有动,如果那是我的头影,又怎么会动?
那像人头的黑影,真是在左右摇动着,而且,我还感到,这影子是在“看”着我。
那只是一个黑影,紧贴在那个钢柜上,就像是钢柜前站着一个人一样。
如果这时,在那个钢柜之前,真是有着一个人的话,那么,事情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在那片刻之间,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子发僵,我张大口,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过了
好久,我才能勉强将头低下了一些。
当我低下头的时候,因为我的颈骨早已僵硬,是以我甚至听到了“卡”地一声响。
我低下头去,是想看看我的影子,是不是在,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很淡。那是我的
影子,那么,在钢柜上的,从那抽屉中“钻”出来的,又是甚么东西的影子呢?
我只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凉,而当我再抬起头来时,那影子的肩头,也露出来了,我又立
时想到了许信那天晚上所说的话。
他说,他曾看到一个黑影,在墙上俯身看着我。我当时很难想象影子俯身看人是甚么样
的情形,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因为现在,我的的确确感到,那影子一面在慢慢地从抽屉的缝中挤出来,一面在“看”
着我,我自然无法在影子的脸上看到五官,但是我实实在在感到,他是在瞪着我看。
我在剎那之间,突然怪声叫了起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许信的堂叔,为甚么要在突然之间,放弃这幢房子的了。
这是无法令人忍受的一种恐怖,这时,生自我心底的一股寒栗,令得我的身子,在剧烈
地发着抖,那真是无法忍受的,一次也无法忍受。而许信的堂叔,显然是忍受了许多次之
后,才达到精神崩溃的边缘,才将所有的人都带离了那屋子,再也不回来的。
那样来说,许信的堂叔,已经算得是很坚强的人了,至少比我坚强得多。
我那时突然尖叫了起来,是因为极度的恐惧,那种致命的恐惧,先使我一点声音也发不
出来,现在,又使我不断地发出尖叫声来,不能停止。
我在不断地叫着,那影子不再自抽屉中挤出来,它只是侧着头,好象很有兴趣地观察着
我。
我知道,许信的堂叔曾将影子锁在抽屉中——我那时的思绪,已经进入了一种狂乱的状
态之中,我明知影子不是甚么可以折叠的东西,影子根本不是东西,但是我还是假设了许信
的堂叔关住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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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3 22:04
但事实,那影子却根本可以自由地来去,他曾在我们第一晚睡在书房中时,出现过一
次,又迅速地消失。而且,他还会发出声响来!
我不知道我自己叫了多久,那影子愈来愈向外伸展,已经伸到腰际了。
而且,我还看到,影子有两只手和手臂,那完全是一个人的影子!
我的心中不断在想着,他要出来了!他要出来了!他出来之后,会对我怎么样呢?
我不由自主挥着手,突然之间,我看到我手中所握的铜镇纸,我甚至连十分之一秒钟也
未曾考虑,便立即向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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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3 22:04
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将我见到的事说了出来之后,只怕许信也未必有胆子,拉开那
抽屉来。
我勉力定了定神,道:“刚才,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像人一样的黑影,
从那抽屉的缝中,向外挤出来。”
许信的手,本来又已经要将那抽屉拉开来的了,可是,他在听了我的话后,却立即缩回
了手来:“你……你说甚么?”
我道:“一个人影子,你曾看到过的,你记得么?你还曾说,那影子在俯视着我,你的
堂叔也曾看到过,他就是因此而放弃了这屋子的。”
许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向后退来。
我继续道:“现在,我也看到了,我看到他挤出来,也看到他缩回去,他就在那抽屉
中!”
许信的声音,有点发颤,他道:“别……别吓我!”
我苦笑着:“你以为我如果不是受了极度的惊恐,会发出那样的怪叫声来?”
这句话是最具说服力的,说明我不是和他开玩笑,我讲的全是真话!
许信望着那抽屉,它已被老锁匠拉开了小半寸。有着一道缝。
许信呆了半晌,才道:“如果抽屉根本未曾打开,他也能挤出来……”
他停了一停,苦笑着:“那是不可能的,这抽屉根本没有缝。”
我提醒他:“可是,你别忘记了,那是一个影子,影子只是一个平面,平面没有厚薄。”
许信苦笑着:“那样说来,我们也不必怕甚么,它要出来,打开抽屉也出来,不打开,
它也是一样可以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老实说,我这时的感觉,并不是害怕。因为许信的堂叔,在离开这屋子之
后,又活了那么多年,而我们在这里,也住许多天,也没有甚么大的损害,我刚才将铜镇
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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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3 22:05
然而,他在落下来之际,却有声响。
当我也缩回手来之际,许信尖声叫了起来:“你看,它在动!”
我自然也看到了,它在动。
它像是显微镜下的阿米巴一样在动着,在迅速转变着形状,大约在半分钟之后,它变成
了一个人影,然后,在向抽屉的一边移去。
当他移到了抽屉的一边时,他看来像是“站”了起来,那时,他还不过六七吋高。
然而,他却在迅速地扩大,转眼之间,已出了抽屉,到了钢柜上,而且继续在向旁边移。
等到它移到了那幅墙上时,就等于在我们的面前,站着一个影子样,而那影子,和我们
普通人的大小,完全一样。
我和许信两人,全身僵硬,除了张大了眼睛,望着那影子之外,甚么也不能做。
我们望着那影子,那影子也像是在“望”着我们,我们不知道究竟在影子和我们之间,
僵持了多久,许信先开口,他的声音,像是在呻吟,他道:“天,……这究竟是甚么?”
我的声音也不会好听多少:“那是一影子!”
许信的眼睁得老大:“当然是一个影子,可是这……这影子,造成这影子的物体在甚么
地方?”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是不是,有一个隐形人在房间中?”
许信竟立时将我的话接了下去:“朋友,请你……出声。”
当然,并没有人回答我,因为连我自己,也知道我的假定是不成立的,如果真有隐形人
的话,那么,光线就可以透过他的身体,我们才看不到他,而光线既然能透过,又何来影子?
我摇着头,我和许信两人的情绪,都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之中。而就在这时,那黑影却
有了动作,我们都看得十分清楚,那黑影在摇着手,同时,又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但我
们却看不懂那手势是甚么意思。
影子继续摇着手,像是在叫我们不要做一件事,我在呆望了半晌之后,“许信,他好象
是在叫我们,不要害怕!”
但是我显然是说对了,因为影子立时不再摇手了。
许信也立即住了口,不再叫,他的双眼,睁得老大,盯住了墙上的那黑影,那黑影不再
动,许信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突然向前一指:“你,你是甚么?”
我忙道:“他是一个影子,怎么会回答你?”
许信的声音,几乎像是一个人临死之前的呻吟声一样:“它是一个影子,它怎么会动?”
我的思想也混乱之极,我竟和许信争论了起来,道:“影子自然会动的,影子会动,有
甚么出奇?我们不是经常看到影子在移动么?”
许信突然又大声怪叫了起来,他举起了一张椅子,向那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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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3 22:05
我苦笑着,摇了头头:“我怎么知道,现在,问题是,你还要不要那屋子。”
许信几乎毫不考虑:“当然不要了!”
我已经镇定了许多,虽然,我在那样问许信之际,我也已决定,我不要我那一半了。我
道:“可是,我们走得匆忙,有很多东西,留在那屋中了。”
许信的声音有点发颤:“你——你的意思是,我们回去取?”
我道:“自然是,那是不少的钱啊,难道你也不要了,而且,那影子,似乎不会伤害我
们。”
许信犹豫了许久,那屋子对他来说,已不再具有任何吸引力了,但是那些钱,却总是有
用的。他又道:“就我们两个人回去取?”
我道:“你怎么啦,自然是我们两个人!”
许信苦笑着:“你的胆子比我大得多,我实在不敢再回去了.所以,还是你一个人去
吧!”
我呆了一呆,我一个人再回到那屋子去,这的确是我未曾想到的事,但是我还未曾说出
话来,许信已经道:“卫斯理,我们是老朋友,我一有了那幢屋子,就分了一半给你,你总
不成替我做一点小事,还要推三搪四!”
我忙纠正他的话:“你知道那不是小事,而是大事!”
许信连忙改了口:“自然,自然,但就算再大的事,我们也有这个交情的,是不是?”
我知道,如果我拒绝一个人去那屋子的话,许信是再也不敢去的了,那么,我们等于放
弃那笔钱了。许信又道:“你有一半的啊!”
我叹了一声,向街角的一间咖啡室指了一指:“好,将车子给我,你在那里等我!”
许信如释重负,忙道:“是!是!”
我跨上了车子,又呆了一会,才发动了车子,发出拍拍的声响,又向那屋子驶去。
我们刚才离开那屋子的时候,是如此充满了恐惧,但前后只不过相隔了十多分钟,我却
又要一个人回到那屋子去,我心中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的。
当我逐渐驶近屋子之际,我好几次想改变主意,有一次,我甚至已经掉转了车头,但
是,我还是驶了回去,继续向前驶着。
一直到我来到了大门口,我的思想斗争,也到达了最高峰。
我在大门口,足足停了十分钟之久,才走进了大门。在石阶前,我的身子在发着抖,又
停了好几分钟,才抬起了脚来。
就在我抬起脚来的时候,突然,我听得一阵脚步声,从大厅中传了出来。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脚步声,清清楚楚的脚步声,正在向外传来,毫无疑问,那是有人在向外走来了!
我心中不住地在问自己:我该怎么办?但是我的双脚,像是钉在地上一样,几乎一动也
不能动。
脚步声终于传到最近,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陡地后退一步。
当我退向后时,由于我的心中,实在太惊惶了,是以我几乎一交跌倒。
那从大厅中走出来的人,也陡地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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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3 22:05
第五部:古庙出灵
这时,我已看清,他是一个五十上下的人,看来,好象不像是甚么坏人,我的声音有些
异样,但是我还是厉声喝道:“你是谁?”
那中年人的神情,也十分尴尬,他现出十分抱歉的微笑来:“对不起,真对不起,我看
到门没有锁,是以自己走进来了!”
这时候,我已完全可以肯定,站在我面前的中年人,和我并无不同,是一个普通人,我
又喝道:“你走进来,想干甚么?”
那中年人道:“很多年来,我一直想会见这屋子的主人,但是却一直未曾达到目的,现
在——”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我就是这幢屋子的主人。”
那人“噢”地一声:“那真太好了,这幢屋子,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我听得他那样问,心中不禁一动,道:“甚么意思?”
那人道:“我是一个考古专家。”
他一面说,一面摸出了一张名片出来给我,我一看,上面印着“╳╳大学历史系主任”
的头衔。而这所大学,正是我中学毕业之后,打算去投考的。
是以,我的态度立时改变了,我又看了看他的名字,他叫毛雪屏。
我忙道:“原来是毛教授,因为屋中没有人,我刚赶回来,就看到了你,还以为你另有
所图,是以才出声喝问的,请你原谅。”
毛教授看到我的态度有了大转变,他也像是松了一口气:“本来是我不好,我见到没有
人,不应该自己走进来。”
我道:“请进去坐,你——到过二楼了?”
“没有,我才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车声,我知道有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笑着:“不算甚么,请进去。”
我们一起走进了大厅,大厅中总算已有了几张简陋的椅子,他坐了下来之后:“据我所
知,这屋子本来是属于一个实业家,姓许的,是不是?”
我点头道:“是的,但现在属于我。”
毛教授也没有问何以这屋子现在会属于我,他只是道:“我这次已是第四次来了,前二
次来的,屋子都荒废着,我也没有进来,现在,这屋子好象已经不同了。”
我道:“我花了很多功夫,整理过了。”
毛教授又道:“听说,那位姓许的实业家,是突如其来,放弃这屋子的?”
我听出他的话中,像是想试探着甚么,我想了一想:“教授,这屋子,很有点古怪,若
是你知道甚么的话,你不妨先说说!”
毛教授现出十分兴奋的神色来:“甚么古怪,你先告诉我。”
我想了一下,就把那自抽屉中出来的一个影子一事说了出来,我还未曾作任何进一步的
解释,毛教授却已经叫了起来:“古庙的幽灵,那是古庙的幽灵!”
我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那影子,是一个幽灵?我不由自主,抬头向上看了一
眼。毛教授的声音,听来十分神秘,他道:“那影子,它在上面?”
“是,刚才我就是被它吓走的,现在,我回来取一点东西,而且,我再也不要这屋子
了。”
“你不必放弃这屋子,它并不害人。”
我呆了一呆,道:“你——你也见过那个影子?”
“见过一次。”
“在哪里?”我急忙问。
“在泰国的一幢古庙,是一个老和尚给我看的,那老和尚有很多古怪的东西,也会使各
种各样的‘降头术’,你听说过‘降头术’么?”
我苦笑了起来,略带讥讽地道:“教授,刚才你说,你是一个考古学家!”
毛教授对我的讥讽,似乎毫不在乎,他解释道:“是的,我是一个考古学家,但是因为
古时传下来的东西中,有许多是我们现在人所不能了解的,是以我也集中力量研究那些事,
譬如说降头术——”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因为我对于这个题目,并不感到特别的兴趣,我忙道:“教授,请
你先说说那个……古庙的幽灵。”
毛教授给我打断了话题,他好象有点不愉快,但是那种不愉快的神情,随即消失,他
道:“年轻人,别心急,事情总得从头说起。”
我苦笑了一下,因为他叫我不要心急,而我却正是一个心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