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
发表于 2010-8-8 16:01
高辉沉默了,呆了一会儿,问:“为什么那夜你在我浴室镜中留下联系方式,后来又擦了。”
李萍萍愣了,反问:“你没有抄下来吗?我是第二夜才擦的啊。难道要在镜子上留一辈子?”
高辉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李萍萍说:“现在,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你如果能明白,我死都可以了。”
“什么事?”
“我是真的爱你。爱你爱得发疯,发狂。”说着,李萍萍眼圈一红。
“没道理嘛。”高辉有些呆了,“我是谁呀?论长相,中等,钱,比你差远了,我有什么呀?值得你十五年来念念不忘?”
“这种事难道还讲道理嘛,我就是爱你,难道还要专门写论文论证?”李萍萍忍不住高声喊起来,眼泪重新涌上眼眶。
“我真值得别人这么爱我?我真想不明白,我傻了,我傻了。”高辉拍着脑门在屋里打转。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啊!”李萍萍哽咽道。
“第一个?会这么重要吗?刻骨铭心?”
“是的,刻骨铭心!你的名字写在我的心上和骨头里!”李萍萍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那家游泳馆相遇吗?”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你注定是我的。”
“相遇?”高辉发呆,“我们相遇是偶然还是你设计好的?”
“当然是偶然。”李萍萍泪如涌泉:“一看见你我的心跳就剧了,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想叫你又不敢,又怕你走了,从此再也找不到你了,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然后我才灵机一动,想到冒充萧绒,仅仅是为了能得到你。”
高辉走到李萍萍跟前,蹲下来,“给我讲讲你好吗?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一点不了解你。”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1
李萍萍别过脸,恢复了坚强和自信:“不!过去的事不提了。现在我只要你,你跟着我,不负我对你的苦心就行了。”
“不,你不说清楚我就走了,你让我觉得可怕。”高辉站起来,往门外走。
当男人知道一个女人是真的爱自己时,他总会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有一些资本了。所以高辉走得很决绝。
“你站住!”李萍萍的命令带有威胁成份。
高辉当然不听。他的一个“走”字,本来就是要威胁李萍萍,哪会再听李萍萍的威胁。
“当”的一声!一个东西从高辉脑后飞来,比高辉更先接触到了门。
高辉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转过身,发现李萍萍依然坐在沙发上,手中依然握着那把水果刀。
但是,苹果却不在李萍萍手中了。
“你!你变态吧?神经病!”高辉经刚才一吓,也急了。
“你再说一遍!”李萍萍逼视高辉,刀锋般的目光。
高辉没敢再说,看李萍萍的眼神,他知道如果再说,这回飞出手的一定不是苹果这种“糖衣炮弹”,而是那把闪亮的刀子了。
“亲爱的,”高辉缓和了口气,尽管温柔地说:“可是我不爱你,我不能爱你,也不敢爱你,如果你不把一切给我解释清楚的话。”
“我是不是又看上了哪个更年轻漂亮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两回事!”
“哼!”李萍萍鄙夷地看了高辉一眼,像猎人在看自己枪口下的猎物。
谁怕笼中的老虎发威?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1
高辉发觉自己刚刚犯了一个错误。现在,他认为李萍萍并不是真的爱自己,李萍萍既然是个深不可测的女人,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凭什么自己要相信她?
难道刚刚的一切全是在演戏?
“你必须爱我,知道吗?”李萍萍说。
“不,”高辉想想说:“我累了,我不行了,现在我真是想过一种简单的生活,远离开一切,什么都不想,独自生活,谁都不爱。”
“我可以和你一起过那种日子,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
“不。”高辉摇摇头。
“我们可以一起与世隔绝。”李萍萍说:“这世上只剩下我们俩。”
“不。”
“你不相信我?”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你不相信我!我等了你十五年!”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我证明给你看!”李萍萍把左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她的右手拿着水果刀,在自己的左臂上缓慢但却用力地划了个口子。
鲜血等待了一会儿,才从伤口里慢慢地流出。
高辉惊呆了。
“你信我吗?”李萍萍笑道。
“你这是干什么?”高辉有气无力地说。
“我爱你!”李萍萍说着,又用水果刀在自己右边的脸颊上慢慢地划了一刀。
“你相信我吧,我求你了。”李萍萍微笑着说。
“啊!--”高辉仰天长啸:“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你记住这个刀疤,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欺骗你了。”李萍萍任血在脸上慢慢地流着,她从容地说:“一个星期之后,我去找你,如果你还不接受我,我会从你眼前消失,再也不出现的。”
“告诉我为什么?”高辉吼道。
“别再问了,你走吧,一个星期后,你就会全明白了。”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高辉看着李萍萍,嘴角嚅动,终于,他哭了出来:“这是为什么呀?我到底怎么了?我碰到什么邪了?这世界怎么了?”
“别哭,你走吧,好好睡一觉。”李萍萍充满爱意地看着高辉,“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1
4
高辉走了。女人站在窗口,看着高辉出了别墅的大门,越走越远,不由叹了口气。
血仍在流,可女人却全然不顾。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睡袍。
这时候,那个李萍萍的表妹从别墅另一间屋子推门走进来,来到这个李萍萍背后,轻声说:“他走了?”
流血的女人没理她。
“表妹”沉默一会儿,说:“咱们是不是太过份了,对他?”
女人转过身,一字一顿地说:“不是过份,是残忍,但是,值了!”
“表妹”笑了,“他肯定相信你是李萍萍了?对不对?”
女人笑了:“是!”
“表妹”微笑:“其实你不是。”
女人笑得更诡异了:“我当然不是。”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2
第二十一章 她是来害你的
1
高辉的父亲高渐离死了。死于自杀。
他服用了过量的安眠的药,安详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高辉发现父亲尸体的时候,高渐离已变得如同一具腊像一般,虚假,却又泛着某种苍白的微弱光泽。
桌上的一纸遗书表明了高渐离并非寿终正寝。
遗书上称他的死跟任何人无关,只是他一惯的厌世思想导致了他最终的选择。
如果不是因为抚养少年时代的高辉,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又想写一部医学专著和自传体作品,高渐离称自己也许早在多年前就选择自杀了。
现在,高辉已经长大成人,而他的作品又前功尽弃,高渐离认为他再生活下去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高渐离给高辉留了短暂的几句话,大意是希望他认真地对待生活,人生的意义在于工作,要努力工作,为社会创造价值,要认真地对待爱情,过有意义的一生。高渐离希望高辉能够做到他没有做到的事情,那就是,寻找到生活的真正意义。
无论如何,父亲的死对于高辉是一个打击。
即使他一直以来都和高辉在感情上非常隔膜,但他的死仍然让高辉悲伤地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荒凉。
萧绒死了,潘雯死了,很多高辉爱过的女人都死了。
多年以前,母亲死了。
现在,父亲也死了。
高辉自觉他一生截止到目前,看过的死亡已足够多了。
站在镜子前,高辉看着自己的脸,感觉到了深深的战栗。
按照冥冥中的力量,下一个应该就是高辉了。
为什么我还要活着?
我独自生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高辉想不明白。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2
他想哭,可是,他哭不出来。没有一个能够让他倾诉感情的对象,哭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甚至痛苦、绝望、悲伤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剩下的只有,孤独。
以及,孤独状态时的虚脱感。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你一个人,生与死是否还有意义?痛苦与快乐是否还有意义?今天与明天是否还有意义?白昼与黑夜是否还有意义?
还有理想吗?还有希望吗?
那时,风声是美妙的还是恐怖的?
那时,皎洁的月光是抒情的还是邪恶的?
只剩下了空虚和混沌。
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高辉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因为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何必再想?
高辉也没有了恐惧感,因为他突然发现,也许自己才是死神的化身。
这世上所有爱过自己的人基本都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似乎也没有理由再去爱这个世界了,没有理由再去爱自己了。
这世界有神吗?如果有,他在哪里?他将如何显示神迹照耀一个人灰暗的生活?他会来救我们吗?
简单处理完父亲的后事,高辉躲到了他在郊外的房子里。
他在等待,等待神的救赎,或者死神的拜访。
死神是什么样子?
它是一团阴影吗?
还是一个面孔模糊的女人?
或者是一个自称是朋友的男人?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2
2
直到“李萍萍”来了,高辉才哭出了声。
几天来沉积在心中的一切疑惑和苦闷全部化成了眼泪倾泄了出来。
对于高辉来说,李萍萍是这世界上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也就是说,是他唯一能够去爱的人了。
这个女人爱他,他知道,他能够感觉出来。
她适时地来到他的身边,把他从虚脱的状态拯救了出来。
高辉抱住她,浑身战栗,失声痛哭。
她是他活着的唯一依据。
“别哭,别哭。”她安慰他。
她是他的世界中所有女人的集合,她的初恋,她的挚爱,爱他的女人,他爱的女人,萧绒,母亲,潘雯,李小洁,情人,妻子。
她的名字竟然是李萍萍。
“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高辉说。
“不会的,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她说。
情绪稳定下来后,高辉感觉到了命运的神奇与恐怖。
在自己的世界里,最后剩下的可以依赖的人竟然是李萍萍。
那个最初让自己失去童贞的丑陋的女孩。
那个自己从没有喜欢过,在眼中和心底从未真正在意过的女孩。
这个整过容的漂亮女子,这个冒充另一个女人的默默爱他的女人。
这个一直在骗他的,他从不知道她真正经历的女人。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3
3
“给我讲讲你好吗?”高辉说。
“讲什么?”
“讲讲你从十五岁到现在的全部故事。”
“真的想听?”
“当然。”高辉充满好奇和爱意地看着她。
“你爱我吗?我的故事只讲给爱我的人听。”
“我……爱你,非常非常地爱你。”高辉动情地说。
“你爱我什么地方?”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爱你的身体的每一寸肌皮,爱你的容颜,爱你的……”高辉抚摸着她的身体,说:“对于我来说,你是我生活中失而复得的……一把钥匙。”
“一把钥匙?”
“是啊,如果没有你,我的整个世界的门也许就此关闭了。”
“那,对于我来说,你也是一把钥匙。如果没有你,我的整个世界的门现在还是关闭的。”她说着,眼角竟然滚落了一行眼泪。
高辉的心被女人的眼泪打动了,变得柔软而温情。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你还会爱我吗?”女人问。
“会的。”
“如果有一天,我头发白了,牙齿掉了……”她忧伤地看着高辉。
“会的。”高辉迫不及待地说。
“我不相信。”她说。
“相信我。”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3
“我不相信。”她坐起来,逼视着高辉。
“相信我。”高辉看着她丰满而美丽的躯体,挚情地说道。
“好吧,我相信你。”眼泪滚落到了高辉脸上。
女人的柔情彻底地征服了高辉。
“你从前告诉我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吧?”高辉问。
“不完全是,我曾经结过两次婚,第一次和是一个考古学家,后来,他死了。然后,我才嫁了那个国外的富翁。后来他死了,我继承了他一部分的财产,回国定居了。”
“第一夜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说实话?”女人看看高辉,咯咯地笑了,“那时候我还不是特别信任你,不相信你会真的爱我。”
“如果那天,你没有在游泳馆碰到我,你会怎样生活?”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也许就那么一个人活着吧,回想我一生中每一次的爱情,从你开始,到我的最后一任丈夫。”
“现在,又到我结束了。”高辉说。
“对。”女人笑了,“由此我也相信,这世上确有命运这回事了。”
“我也这么认为。”高辉平躺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吸,看着烟雾在眼前飘荡。
“真的不后悔吗?”“李萍萍”问道:“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
“不后悔。”高辉说:“一点儿都不后悔。”
“李萍萍”笑了,笑得非常幸福。
“你知道吗?”高辉说:“那一段日子我好担心啊。”
“担心什么?”
“担心你啊,前一段,这一片小区一直都在死人,我的很多女友都被杀了,还有几个不相干的女人,你来无影去踪的,我真担心你也碰到那个杀人恶魔。”
“是啊,幸亏我不知道那些事,否则,肯定会吓得躲在家里不出来了,或者,和你在一起,再也不敢离开你了。”
“以后我们怎么办呢?你是住在我这里,还是继续住在你那个豪华别墅里?”
“随你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女人说着,扑到了高辉身上。
高辉笑了。
“还记得那天你说过的话吗?平静地生活,远离开一切世俗的纷扰。”女人问道。
“但愿。但愿能够做到。”高辉说。
“一定能的。”女人笑道:“我不再是你的地下情人了,你可以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吗?”
“当然。”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3
4
“你们俩真要结婚?”田小军难以置信地看着高辉。
“也不一定,看她了。反正我们就是铁了心的傍上了。”高辉说着,看了看“李萍萍”,一脸笑意。
大约由于有女人在后面给自己看牌,高辉的手气很“兴”,他已连了三把庄,弄得陈勇等几个哥们儿愁眉苦脸,似乎已无心打下去了。
“你才是李萍萍?”田小军问道:“那,那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的女孩是谁呀?”
“那是我表妹。”“李萍萍”莞尔一笑。
“噢,这么回事。哪天,再把你表妹给我们介绍一下啊,那天晚上,我们差点就成了。”田小军说。
“行啊,她再来北京,一定介绍给你。”“李萍萍”说:“她那段日子就是来北京玩的,刚走,回家了。”
陈勇忧郁地看着高辉。
高辉的心沉了一下,想起了对楼的女尸以及自己的梦游。
“案子有进展了吗?”高辉问。
“没有。”陈勇说,“没什么进展,再没出什么事,警方那边也没新消息。”
看来陈勇后来也没去报案。
高辉回想起前一段日子,像是一场真正的恶梦,不堪回首,却又难以确实一切的真实性。
“你那个变态杀人狂剥人皮的电影还打算拍吗?”高辉问。
“这事只能再说了。这一段好像风平浪静了,像什么事都没出过似的。”
“你要拍什么片子?”“李萍萍”感兴趣地问。
“噢,”高辉替陈勇解释:“他想把前一段那个杀人狂的故事搬上银幕,可惜后来那个凶手突然不做案了,警方破不了案,故事也就不知道怎么编了。”
“如果永远破不了案,你的电影是不是就拍不成了?”“李萍萍”问。
“案子现在是没头绪,不过,也不是完全破不了,至少我和高辉就掌握着一点儿线索。”陈勇说着,看看高辉,“只不过,我对那个题材没什么兴趣了。”
“噢?”“李萍萍”笑道:“你们掌握了什么线索?”
陈勇和高辉对望了一眼,高辉说:“这个嘛,不说也罢了,再把你吓着。”
“是啊,还是打牌吧,打牌吧。”陈勇说。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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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洁的尸体在张小夏的家里被警方找到了。
发现李小洁尸体的是张小夏的情人。那个倒霉的男人给张小夏打了无数个电话,死活找不到人,还以为他养的情儿偷偷溜了呢。
当那个男人从自己忙乱的生意中抽出时间去找张小夏时,他看到了一幅足以令他几个月吃不下各种肉类食物的场景。
一具被剥去了皮,挖走了内脏的尸体。
尸体已经发臭了,风干了。尸体上的干红血迹看上去像是旧四合院大门上斑驳的油漆。
警方找到了高辉,通知了他这一情况,例行公事地重新问了高辉的情况。
对于警方来说,这个案件至此有了新的发现,作为连环凶案,总是先有一个女孩失踪,然后在另一个失踪女孩的场现再发现她的尸体。
那么,张小夏去哪儿了呢?她的尸体会在哪一个女孩突然失踪的地方找到。
这,成了困扰警方的难题。
同样,高辉以及陈勇,也同样对此一愁莫展。
李小洁最终确定的死亡在心理上给了高辉又是重重的一击。
这种阴影像是死亡本身一样笼罩在他心头。
对高辉来说,这是第几个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被杀了?
“李萍萍”会不会成为下一个?
这个问题一想起来就让高辉出一身冷汗。
如果事情真是自己做的,“李萍萍”睡在自己身边无疑是最危险的。
如果事情另有疯狂的凶手,“李萍萍”离开高辉一步,都让高辉无形中感到紧张。
一段日子以来,高辉就是在这种两难的思维中艰苦地思索着。
从警察局出来,高辉立刻奔回了家中。
看到“李萍萍”好好地呆在家里,放了心。
“出什么事了?”“李萍萍”问。
“没事。”高辉说。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自己有梦游症这回事。
他怕他会吓到她。
避开“李萍萍”,高辉给陈勇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李小洁的事。
“没事,警方没有发现我们曾经去过的迹象。”高辉说。
“没想到那具尸体竟是李小洁。”陈勇说。
高辉想了想,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说:“你别怀疑我了,我没作案时间,当时,李小洁失踪那天,我处于清醒状态,而且和田小军在一起。罗娟和李小洁在我家分手时,我还在你家里打牌。”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真的。”陈勇表白道,“操,只是咱们都被这些乱事弄糊涂了,从来没好好想一想,怎么可能是你呢?这事肯定另有蹊跷。”
“你帮我想想,那会是怎么回事呢?”高辉问。
“不知道,也许是你的仇人干的,你想想,得没得罪过谁?而且这个人还很了解你。”
“最了解我的就是你,你们了。仇人,我肯定没有。”
“你也千万别怀疑是我,我也没做案时间,李小洁失踪的时候,我也跟你在一起呢,咱哥几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4
6
晚上,高辉梦到了一个女人。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
当那个女人转过身来时,高辉认出了她是萧绒。
那个作为谎言中的考古学家的老婆的萧绒。
“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我要和你私奔。”女人说。
“为什么?”高辉问。
“反正我受不了了,我讨厌他,讨厌他每天摸别的女人的头发,那些千年女尸的头发,讨厌他每天工作,讨厌他无精打彩,讨厌他每天数钱,讨厌他……”说着,她哭出了声来。
“我是问,为什么你非要和我私奔?你可以和任何人。”高辉说。
“你还要问为什么和你?”她愤怒地瞪着高辉,说:“你说为什么?”
说完,她就伸手给了高辉一记耳光。耳光响亮。一锤定音。
于是高辉不再问为什么,说:“好吧,我跟你走,可我刚刚买的房子怎么办?”
“我连老公都不要了你还要房子?”她吃惊地看着高辉,看得高辉十分羞愧。当她转身离开时,高辉不由自主地跟在了她的后面。
在梦中,一切都不能确定,一切记忆都带有虚幻的色彩,当他和她一起逃离时,考古学家出现了,他面带笑容地冲高辉挥着手说:“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在考古学家开朗、乐观和幸福的笑声中,夜行火车开始穿越祖国广袤的国土。这片土地由来已久,深不可测,曾经蕴孕过道教、禅宗、术数学,曾经产生过孔子、霍去病和李白。车厢内歌声飘缈,若有若无,“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妙语解开心中事,几家飘零在外头”。
他和她并肩坐在硬座上,手握着手,心里低声说:“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在高辉心里想着这句话的时候,火车摇摇晃晃,过道上走过了警察、乞丐、盲流还有和尚、道士。那个道士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然后高辉在梦中再次睡着了,困倦袭来像是夜色降临一般不可抗拒。人在睡眠时,时光被夜色笼罩,它的旋转变得不易察觉。醒来的时候,高辉发现萧绒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有些失落,继而有些想不起来他此行的目的了,我坐着火车要去哪里?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想到,他似乎要到另一个城市去看望一位朋友。他和那个朋友素未谋面,既不知他的年龄、相貌,也不知他的兴趣、爱好,是另一种形式把他们紧密地连接起来的,那就是文字和印刷。想到这里,高辉感到了温暖,我要去看望一位写东西的朋友,而他也在远处等待着我,一个陌生人。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4
就在这时,高辉重新又看到了那个叫萧绒的年轻女人,她坐在不远处一个火车座上,正和一些年轻人一起玩纸牌游戏,他们有说有笑,快乐无比。她没有注意到高辉,这使得高辉可以长时间地注视、观察她。有一瞬间,高辉的意识发生了模糊,似乎他坐在火车上的理由并不是去看望朋友,而是和她一起去旅行。在昏暗的车灯下,她的面容看上去十分美丽,她专注地看着牌面的样子给人一种无比真纯的感觉。那种姿态深深牵引起了高辉内心那种名叫“爱”的情感冲动。
当那种情感从内心涌起时,高辉突然感到天旋地转,然后火车出轨了。真的是火车出轨了,像是电影上演的每一次的灾难一样,人们在自身生命受到威胁时总是忙忙乱乱,像是丧家之犬。当时高辉心里有些暗自庆幸,这样的话,他恰恰可以有机会来施展他的爱情了。
他们一起幸存了下来,他们坐在黑暗的山野等待救援,四周是另外那些惊魂未定的幸存者。
他握着她的手说:“原来我坐火车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你,现在我才明白,我终于把你找到了。”
她看看他说:“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呀。”
他说:“这无所谓,反正以后我们就认识了。”
“那好吧,你跟我走吧。”她说着站起身来。
“去哪儿?”他在跟她走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跟我回家。”她坚定地说。
他跟着她,远离了那些人群,在黑暗的山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有一刻他想起来他们似乎早就认识,他们是一起从他们生活的那座城市私奔出来的。还有一刻高辉想起他似乎是应该去看望一位作家朋友,可现在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眼前一片黑暗。
“到了。”她站住时,高辉发现自己的视力恢复了正常。
“这是哪儿?”高辉问。她背对着我,穿一袭白衣,非常迷人。
“古墓。”她说,“这就是传说中道家全真教始祖王重阳所造的活死人墓。”
????有没有搞错?
“我们就是到这里来观光吗?”高辉问。
“不,我们得一生一世住在这里,睡石棺,面对面相守,不出古墓半步。这是始祖留下的规矩。”
“然后呢?”
“直到老死。”她说着慢慢转过身,那一袭高贵纯洁的白衣托起的竟是一张极为平庸凡俗的面孔。
啊,那是李萍萍,中学时代的李萍萍,那个整容之前的丑陋的李萍萍。
“不,我不干。”高辉挣扎道。
李萍萍开始仰天狂笑不止,眼睛笑红了,笑出了血,血流了一脸一身。
她的牙开始变长,长发变得凌乱,舌头红红的吐出了老长。
她说:“那可由不得你了。”
高辉感到非常绝望,内心一片阴冷,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哪里出了程序的错误?可是他只能接受现实,于是高辉无奈地说:“好吧,你说现在我该做什么?”
“爬到石棺里去睡觉。”她长长指甲的手一指,为高辉辩明了方向。
高辉爬到棺材里,躺好,仰面朝天,看着她的身影俯下来,手里握着一面铜镜,她说:“想不想看看以后我们变老的样子?”
不想。可是她手中的铜镜已照到高辉眼前。高辉看到他躺在棺材内,头发迅速地变白、变少,脸上起了又黑又黄的皱纹,眼睛变得布满血丝并且浑浊,牙齿脱落。当高辉闭上眼睛前看到他的嘴角竟还挂着一串口水……
于是高辉在昏睡前想起了他的青春时代,他的情人,他的朋友,除了她陪在崐身边,一切似乎都远离了……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4
7
“刷”的一声,阳光猛地扑到了眼前,于是高辉只得睁开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那是“李萍萍”拉开了窗帘。
高辉揉揉眼睛,问:“几点了?”
“快起床吧,八点了。”女人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坐在梳妆台前,头发乱糟糟地挽在脑后,手里拿一只笔画她的嘴,嘴很快变得红了。然后她又拿起一只钳子,开始夹她的眼睫毛。还有一把刷子,在脸上刷来刷去。
等高辉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迷人的女人。
“妆化得怎么样?”她问。
“很好。”高辉说。
“昨晚睡得好吗?”她坐在床边,看着高辉。
“挺好。”高辉说。
“梦到了什么?”她笑吟吟地,显得有点顽皮。
“乱糟糟的记不清了。”高辉说着,开始仔细回想自己昨夜的梦境,想来想去,似乎并没有梦到过什么。
“我半夜醒来过一次,看你睡相挺痛苦的,皱着眉,还不断翻身。”她说。
“是吗?我梦见什么了,真是想不起来了,你呢,有没有梦到什么?”
“不告诉你。”她嘻嘻一笑,离开床去准备早餐了。
吃早餐的时候,她一边喝牛奶一边说:“告诉你吧,我昨晚梦见你了,梦见了咱们特好。你呢,有没有梦见我?”
“真是记不起来了。”高辉诚实地说。
“今天有什么安排?”女人问道。
“想回父亲那边,”高辉说:“跟我一起去吧,父亲死后,我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父亲的遗物呢。”
“他有什么?”
“有很多书,很多他写的资料,对咱们来说,都是没用的东西。”高辉说。
她笑着在听。
高辉看看女人,“你有什么安排?”
“我没有,不想出门,不想下楼。”
“那干嘛化妆?要不要回你那别墅看看?怎么处理它呢?卖掉?还是我们以后住在那里?”高辉笑着问。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微笑。
“我就是为你才化的妆嘛,”她说:“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和你在一起。”
高辉笑了,“这几天,好像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俩个人。”
“这世界本来就只有我们俩个人。”她说。
“我们干点儿什么呢?”高辉惬意地微笑着。
“当然是,做爱。”说着,女人站起身,走向了卫生间,“在床上等我,冲完澡我就来。”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4
8
高辉已经躺在了床上。他抽着烟,望着天花板发呆。
女人走到他身边。高辉冲女人笑了笑。他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又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认真地描眉画目,一丝不苟。
这时,高辉突然想起了自己昨夜的梦境,不禁对自己荒诞不经的梦境苦笑了一声。
她化完了妆,笑着看着高辉。
高辉不知道的是,她的手心中紧紧地握着一根银针。
高辉再一次为她的美艳而惊呆了。如此匀称而富有弹性的身体,如此年轻而青春的容颜。
她走上前,把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
“我美吗?”
“很美。”他说。
针在她的手中。在她的笑容背后。
“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我自己。”她说。
“你觉得自己美吗?”
“在你的瞳孔中,我的影像是变形的。”她说。
高辉笑了,用手摸摸她的脸,说:“何必涂这么深的口红呢,过会儿会弄得一塌糊涂的。”
“不会的。”她微笑着说。
高辉尽量放松着自己的身体,说:“这一次肯定会特别疯狂吧,比以往的那些次要更疯狂?”
“是。”她说,“我会用尽一生最大的爱来做这一次的。我会让你真正地为我疯狂的,”她尽量露出美丽的微笑,“好好看看我吧,你会终生难忘,刻骨铭心的,你会记住我这张最美丽的脸,是吗?”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5
9
那个时候是高辉的眼睛瞪得最大的时候,那个时候是高辉最快乐的时候,那个时候,是这个女人选择的最佳的时机。
她骑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虽然强壮,却没有半点反抗和反应的可能。
他只能是她的。
当高辉高声呻吟时,她把针,两根针,同时刺进了高辉的眼睛。
最初,高辉竟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他只是想闭上眼睛,但是因为瞳孔上插着针,他的眼皮怎么也无法完全合上。
“进什么东西了?”高辉在女人的身上嘟哝着。
这个时候,女人突然双掌一拍,把两根针狠狠地拍进了高辉的眼睛。
眼球破了,血水从女人的指缝间像虫子一样爬了出来。
女人的双手狠狠在摁在高辉的眼睛上,用力地用身体压着高辉。
高辉在挣扎,在喊叫。
但是,他就像是一个被悍匪强奸的女人一样,无技可施。
直到高辉完全不动了,女人才松开手。
高辉的眼睛已经被血水弄着像公共卫生间的便池。
针已尽没在高辉的眼中,无法看清到底在哪里。
女人小心地把手指伸进高辉的眼中,却寻找那两根针,然后,她慢慢地把针拨了出来。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5
第二十二章 最后的死者
1
高辉的眼睛上蒙着白布。他已经不那么感觉疼痛了。
可是无边的黑暗让他难以适应。
无边的黑暗让他感到恐惧。
他想动,却总是发现双手双腿都被紧紧地绑在什么地方。
他判断,那应该是一副轮椅。
那个女人总是若即若离地不他身边,喂他饭,也帮助他排泄,可是,却从不回答他任何问题。
高辉不知道,在他身边有一张床,一具血尸已经完全枯干了。那是曾经住在他对楼的张小夏。
那是一张雪白的床。这里仿佛是医院的病室,又像是太平间。
这是那个女人的别墅的地下室。
那具血尸的手和脚都被绑着。她是一丝不挂地赤裸着,呈“大”字形地躺着死去的。
没有窗子,只有屋顶四周的一串昏暗的壁灯在开着。
门是铁的,非常厚重。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约十来幅照片,都是些漂亮的女孩,但是表情非常安详,几乎没有一个人嘴角有一丝的笑容。
那些女孩都是在昏睡的情况下被拍摄下来的。
那个女人面对着墙站着,她在认真地看那些照片。
高辉能够感受到那个女人的气息。他曾经那么迷恋的气息。
“萍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长时间了,高辉一直在执著地这样问,可是,他从来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萍萍,是你吗?”
那个女人从墙壁上那些漂亮的女孩照片前回过了头。
幸亏高辉的眼睛是瞎的,他看不到,一张如此丑陋的面孔。
满脸的皱纹,皮肤上的黄色色斑使人疑心会有脓水随时流出来。
“我并不是李萍萍。”女人开口了。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回答高辉。
“……”高辉的喉结动了下。
“我也不是萧绒。”女人诡异地笑了,露出一口的黑色牙齿。
高辉想到了那个梦境。
可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是谁?”
“我姓金,我叫金月琴。”女人说。
“金月琴?”
“是。”女人走进高辉,用手抚摸高辉的脸。
“很多年以前,”女人看看高辉:“是我用硫酸泼坏了你妈妈的脸。”
高辉想挣脱捆绑,但是根本无能为力。
“不可能!李萍萍去哪了?”
“李萍萍死了。在我告诉你我是李萍萍以后,在你那天离开这所别墅那天,李萍萍就真的死了。在李萍萍死后,我就变成了李萍萍,其实,我即不是萧绒,也不是李萍,我一直是金月琴。不过,名字是幻象,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一直是我出现在你的身边,让你痴迷,让你爱得发狂。”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5
2
女人说:“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你的父亲。当时我爱他爱得发狂,狂到可以杀人。我没想到,他的儿子长得竟会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连那种多情的脾性都像,我觉得我甚至不知不觉真的爱上你了。”
“我不信你是金月琴。”高辉厉声喊道:“你到底是谁?”
“我真的是。”
“你怎么会如此年轻?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只不过,我是个做实验的人。”
“什么做实验的人?”
“重新年轻,返老还童的实验。”
“我不信。”
“最初,连我自己都不信。说起来,还要谢谢李萍萍,谢谢她的资金,能够让这个人类最大的梦想,经我的手变成了现实。生老病死,这人类永恒的四大悲哀,将再也没有‘老’这一说了,连佛陀都不会梦想到,返老还童术,终于实现了。我将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术师。重新变回二十岁。像治愈近视眼一样简单,那在从前也是不可思议的,可是治疗手段一经发明,简直易于反掌。我本来以为,从此再也没有因为衰老而被遗弃的妇女了,再也没有松驰下垂的乳房了,再也没有带皱纹的哀怨的脸了。”
高辉已经完全失去了理解能力。
“它耗尽了我一生的青春,十五年的纯理论推想,三年的临床实验,从小白鼠到金丝猴,从刚刚死去的病人到用鲜活女孩的活体实验,终于成功了。”
“可惜,你无法看到墙上的那些照片。”女人指了一下那些漂亮女孩的照片,“我想拥有她们的容貌。”
高辉想像不到,那是一组怎样的照片。
“这些漂亮的女孩现在都已经死了,她们的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她们的内脏也被我们取出。我们要提出的是一种特殊的物质,我们把它定名为YLG元素,不过,也许以后被世界科学定名为金月琴元素。”
3
“她们每个人都不想死,在手术前,你知道她们怎么对我说吗?她们说,求你了,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我有很多的钱。世上万金难买的是什么?是青春。世上最难买的是青春。我要的是永生永世的青春,我要的是世上最伟大最神奇的发明,我要永远轮回的爱情,我要……”
“我想掐死你!”高辉突然静静地说。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6
4
“高辉,你是一个可以令世上最冷感的女人为之发狂、感动的男人。如果没有一个令自己爱得发狂的男人,女人要青春干什么用呢?我曾经想过要名震世界医学界,在人类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可后来我不想了,我要追回我的青春,我要重新活一回,年轻一回,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真正的女人?”
“对,像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一样,去尽情地爱,去尽情地活,再不要为了什么科学和实验而白消耗我的青春时光了。我消耗的已然太多。”
高辉静默。
突然,女人有些颠狂起来。
“我万没有想到,我的实验竟然没有完全成功!啊——!”女人说着,突然疯狂地喊了起来,声音尖厉、刺耳,犹如夜风的呼啸。
“啊--”她的眼睛、手指、脚趾、浑身的肌肉都在努力地向外扩张着,像在经历着一次最疯狂的性爱高潮。
痛苦、怨恨、绝望、疯狂。诸如此类的词绘在这张脸上表露无遗。
在传说中,这样死去的女人在电闪雷鸣之夜是可以复活的。
对于金月琴来说,她也曾经这样死过一次,死于绝望,死于怨恨。
她本来以为她已经真的复活了,可是,她又必须要再次死去。
“为什么?”高辉问。
“我怀了你的孩子。”金月琴说。
“我听不懂。”
“这个实验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当我发现我怀孕的时候,我每天都要苍老几岁。用不了多少天,我就要回到老年了。”
“所以你决定刺瞎我的眼睛?让我看不到你丑陋的样子?”
“你很聪明。”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高辉。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6
5
和高辉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时间最然短暂,但对金月琴来说,却显得无比漫长,煎熬。
在高辉面前,她是“李萍萍”。
可面对自己的内心时,她又变回了金月琴。
总有一个声音在若有若无地对她说:“你不是李萍萍,你是金月琴。”
这个声音让她感到恐慌。
尤其是个半夜,这个声音总是把她从不安的睡梦中惊醒。
月光透过窗帘从窗外照进屋里,睡在身边的男人总是让她联想起另一个男人,高渐离。
她不想去想,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
有的时候,那些死去的女孩会睁着惊恐的眼睛来到她的梦中。
最凄厉的是李萍萍。
“你不是我,你不是我。”那个阴冷的形象对金月琴说。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那个李萍萍捂着自己背后的伤口。
“还我的身体,还我的信任,还我的友情……”
金月琴从梦中吓醒了。
我骗了李萍萍,她想,我失去了一份珍贵的友情,为了眼前这个熟睡的男人。
可是,我最终能和他长久吗?
我能把一切隐瞒到最后吗?
如果一切败露,他一定会离我而去,我失去的是否也太多了呢。友情,爱情,金钱,可能获得的地位。
我本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家啊。
想着想着,她会没来由地恨高辉。
他睡得倒香,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他完全不知道。
他会不会也像他的父亲一样,最终也是个负心人呢?
这样想下去,恨不得杀了眼前的男人。
可是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就又心虚了。
她担心又变回去了从前的自己。她担心自己变回去时自己还不知道,而眼前的男人却看得目瞪口呆的那一天。
于是,她会跑去照镜子,看到自己青春的容貌,心略微宽松了一点儿。
睡眠的时候,她会担心。洗脸的时候她会担心,担心一抬头,从镜中看到另一个自己。
那个女人满头白发,皮肤粗糙,眼神冰冷,眼角皱纹密布,眼袋像是病变的瘤子。
半夜,金月琴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照镜子。
看到年轻的自己,她放下心下,低头洗了把脸,再一抬头,她被吓了一跳。
从镜中,她看到高辉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慌了,头皮发紧,浑身战栗。
立刻,她想到了死。
要死就死在一起。
对于恋人来说,拥有对方的死亡,不就意味着永生永世地不分离吗?
可是,很快她就镇静了下来。
她发现高辉也在照镜子,并没有在看自己。
高辉的眼神空洞,像是一个盲人。
更准确地说,他像是一具僵尸。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6
她明白了,原来,他在梦游。
她看着他在屋里转了圈,然后又僵硬地躺回到床上,呼呼地睡去了。
一个想法在她的心中产生了。
她走到床前,看着熟睡的高辉。如果他真的变成一个瞎子,不就永远看不到自己了吗?
自己的容貌不就变得不重要了吗?
反正在他失明前的记忆中,她的最后形象是美的,这就足够了。
她找出了针。
针在黑夜中,显得无比锋利,闪亮,强大,令拥有它的人感到充实。
有每多次,趁高辉熟睡的时候,她都把针握在手中,轻轻地在高辉紧闭的两眼上比划。
针碰到高辉的眼球时,她感到略微有些下不去手。
她用针尖在高辉的眼睑上轻轻的抚摸着,想起自己站在手术台上的情景。那些被麻醉过的女孩也曾经显得那么安详。
她们是那么的美丽、青春,而她,是多么想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啊。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6
6
促使她最终决定下手的理由是她在卫生间里的呕吐。她突然吐了。她竟然吐了。
那种恶心来自身体的内部,根本无法阻止。
水流声掩盖住了她呕吐的声音。
站起身来,金月琴走到镜子前,她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
金月琴哭了,泪水无声地涌出。
作为一个女人,这是她一生中的第一次。
她不知道该为自己高兴,还是为自己悲哀。
她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昨夜,思前想后,终是下不去手。
她用针尖在高辉眼睑上轻轻比划了很长时间,还是把针收到了枕头下。
今天,要不要行动?
又一阵恶心从身体内部泛了上来。
她的心头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实验刚刚成功时,身体处于变化中的不舒适感。
难道自己的实验并没有完全的成功?
难道这种发明不能够怀孕?
想到这里,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将来,不远的将来,七天或者八天,她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衰老。那时,每天早晨照镜子都成为了她的受难时刻。
她当然不想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怎么办?金月琴紧张地思索,悄然出走?离开了他,独自把孩子生出来?
他会找我吗?还是像李不洁失踪时那样,无所谓。
他绝对不会找到他认识的“李萍萍”的,因为容貌的改变,即使他和她面对面在街上走过,他也不会认出她的。那个苍老的挺着大肚子的奇怪女人。
不!她在内心里喊道,不要那样,不要那种情况出现。
要么杀死他,要么刺瞎他的眼睛。因为他是我的。
金月琴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针就在枕头底下,应该在最高潮的时候,突然刺出去。
那个时候,男人是闭着眼睛的,还是瞪着眼睛的,呵,还真的从没有注意过。
简单冲洗了一下,金月琴又仔细地照了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看看自己的脸颊,然后控制着那种身体内的恶心,微笑着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7
7
高辉听到这里,禁不住笑了:“我真是个傻瓜。女人的妩媚背后竟然是毒针。可我完全没有防范。”
女人嘿嘿地笑了。那声音就像一个苍老的男人的笑声。
高辉忍不住问:“那你真的变老了吗?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没有人回答高辉。
许久,依然没有任何回答。似乎那个女人突然消失了一样。
“你还在吗?”
高辉喊了声。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这时候,高辉突然感到捆绑他双手的绳子松开了。
一双温热但皮肤松驰的手握住了高辉的手。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就要死了,我想让你摸摸我的脸。”
高辉麻木的双手被牵引着向那张“脸”摸去,高辉感到,他摸到的似乎是一滩粘糊糊的脓水,又似乎那上面早已经爬满了蛆虫。
und
发表于 2010-8-8 16:07
后 记
丁 天
我是在夜晚写作这部小说的。伴随我写作的,除了烟,咖啡,还有摇头丸,咳嗽糖浆加可口可乐,以及,各种各样不提也罢的药品。
所以,这部小说写飞了。
我认为这种方式可以对我的写作有所帮助。
这部小说比以往我的作品更加自由了。
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从容,流畅,顺水而下。这是我在写作之前就想好的。
奇中逞奇,险中涉险,也是我希望看到的效果。
故事像是一条七扭八拐的支流,能不能最终汇入大海,不去管它,也不重要。需要只是它在向前奔流。
一种快速的流淌。
小说定名叫《脸》,是因为在书桌的正对面,有一张印地安人的丑脸木雕。
在工作的过程中,有时我希望它能够变化成一张女人的面孔,或者从墙上走下来。
写作这部小说的起因是对两性间那种所谓“爱情”的思考。因此,小说从爱情写起,也终结在了爱情这个层面上。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相互确定非常爱对方,决定共同生活下去。
然后呢?
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几乎是一个新故事的开始,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多种多样,永无穷尽的。
他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她又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于是,他们互相变得陌生,甚至仇恨。
最极端的例子是仇恨积累到了某种程度,一方动手杀了另一方。
有一种说法,认为无论如何最后会动手杀人的人都是被魔鬼附身的人,他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属于他们的命运,但是他们自己不知道,有时候,他们甚至以为自己是被上帝盖过印迹的人,也就是优秀的、出类拨萃的人,可是,当真正的命运显现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自己是什么人,要做怎样可怕的事。
无论如何,在科技日新月异地发展的今天,在当代都市生活中,“爱情”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难以把握了。
没有人会真正了解另一个人。
也没有人能够真正明确地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内心,内心深处的真正渴望。
于是我们就在“那么地”生活着,表面上风平浪静,自以为在朝着一个目标前进。
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事实上早已经偏离了我们的目的,南辕北辙。
我们自以为爱上的是天使,结果却是魔鬼。
我们自以为得到的是幸福,事实却是灾难。
我们自以为我们在活着,真相却是,在多年前,我们早已经死了。
我们自以为了解世界,世界却早以抛下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