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续(小说)(转)
闲来无聊,偶然在硬盘上面发现原来留下来的一篇源自网友写的仙剑续,于是转来大家一起欣赏一番!--------------------------------------------------------------------------------------------------------
序言
等待,一个颇让人不快的字眼。
但自很久以前,我们便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大宇下一次的震撼,便如当初仙剑所带来的震撼一般。
……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切仍是遥遥无期,也苦煞了我等凡夫俗子。
其间虽有一仁兄,于“逍遥剧场”中以佳言妙语略解吾等之饥渴,然此文却如天外神龙,唯见首而不见其尾,实为憾事。
“求人不如求己”,是以在下便有此一文,以飨天下诸君。
无忧
庚辰年秋 仙剑奇侠传——续
一.风雪夜归
飞雪飘飘,朔风狂舞。
如镜面般的雪地中,一行足迹向前延伸。
李逍遥挺直了身子,顶着大风,一步步地在雪地中前行,口中喃喃道:“灵儿,灵儿,你为什么要离
我而去?”向前行了半晌,转过一个弯,忽见路边一棵枯树耸立,树下一名少女,身着淡紫罗衫,手中撑
着一把油布伞,伞顶积满了雪花,显是已在此等了许久。而在那少女的怀中,却抱了一个降生不久的婴儿
。这情景是那么安逸,温馨。李逍遥一时怔在当地,风雪中难以远望,走近一瞧,不由得惊呼出来,
“月如!”怎么会?早在锁妖塔中,月如便被巨石压成重伤,香销玉殒,又怎会在这里等候?李逍遥不
及多想,冲上前去。月如仍旧立在树下,脸颊上犹带着笑容,一阵狂风卷着雪花吹过,令人睁不开眼。
风雪过后,李逍遥再一看,树下又哪里有月如,唯留枯木残枝,平添一段凄凉.
李逍遥长叹一声,“原来只是幻象,月如,灵儿,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如今我独自一人,
我……我又该何去何从?”想到自己深爱的人一个个离己而去,李逍遥不禁立在雪中,久久不动。
默立许久,直到雪花已堆满了肩头,头顶也已皓如明月,李逍遥忽然想到自己刚生下不到一个月的女儿
,也是灵儿生前遗下的女婴,更是月如以性命换来的女婴——忆如。念及于此,心头不禁一阵甜蜜,
一阵苦涩。不论如何,现在心中终已不如前一片空荡,于是大踏步向圣姑家的方向奔去。
一片参天古树旁,一间小木屋立在山谷深处。屋内四周堆积着各种草药,角落处一个老婆婆正坐在火炉
旁熬着药,药气四散。其实就算未熬药,这屋内也时时充满着一股药气,四季不断。屋子另一侧的几张木
床上,一张躺着一个出生大约不到一个月的婴儿,另一张上罩着白布,第三张上则卧着一个青年,
脸色略显苍白,尚昏迷未醒。
过了一盏茶时候,熬药的老婆婆将已凉下来的药端到青年床前,喂他喝了下去,不禁叹了口气:“唉!
苦命的孩子。”随后又煮了一小碗米汤,喂了那个婴儿吃。
正在这时,忽听得门口有人说道:“圣姑,故人来访,我那徒儿怎样了?”随即走进一名道士
,身穿一袭早已褪色的青布道袍,腰间却挂着一个大酒葫芦,脸上也是一股酒气,但背后的一柄长剑
却又使他显出一股威严,令人不至认为他是江湖上走郎中行骗的道士。熬药的老婆婆放下米汤
又望了一眼那青年的气色,道:“放心,他只是先受了刺激,在疲劳中又染了风寒,虽昏迷了几日,
但服下今天这味药,想来过不多时就可醒了。”那道士走到青年床前,凝视半晌,不禁叹道:“这可怜的
孩子,我当初若不传他剑法,他便不会被卷入江湖的风波,真不知这一切是对是错!”
李逍遥只觉得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周围的一切也是十分模糊,只觉有无数人影晃来晃去。想走近去
看,却又偏偏浑身无半分力气,动弹不得,犹如在梦魇之中。过了不只多久,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忽而是
灵儿,忽而是月如,有时是拜月教主,有时是镇狱明王,又见到婶婶,师父,阿奴在身边。想要呼唤却又
偏偏叫不出半点声音。迷迷糊糊地过了半晌,忽地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一下子坐起,叫道:“灵儿,月如,你们不要离开我!灵儿!月如!”
睁开眼一看,只见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旁边正是圣姑与酒剑仙两人看着自己,目光中流露出关切的神色
。李逍遥不禁一怔,问道:“师父,圣姑,我怎么会在这里?”
圣姑道:“逍遥,那日天降大雪,我见你倒在门外,昏迷不醒,便扶你进来。而你却一直神智不清,
我便告知了你师父,这几日来你师父一直十分关心你,今日你总算醒了。”
李逍遥这才渐渐回想起以前的事,忙道:“这几日麻烦您两位老人家了。”
酒剑仙摘下腰间的大酒葫芦,拔下塞子,喝了一口酒,道:“那也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微一沉吟,续道:“关于你们日前和拜月教的事,我已知道了,唉!那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你也莫要太
伤心了。”说罢一边敲着酒葫芦,一边吟唱道:“魔归魔,道归道,姻缘由天定;善归善,恶归恶,善恶 在人心。”
李逍遥目光黯然,默默回味着“姻缘由天定”这五个字的含义,一时不由得痴了。
过了半晌,忽听圣姑说道:“逍遥,上次我让你去找三十六只傀儡虫,原是想替这个姑娘再延寿一纪。
”说着指了指罩着白布的那张床。
李逍遥听了目光中不由得发出异样的光彩,忙问道:“然后如何?”一边连忙跳下床来,掀开另一张床上
的白布,只见林月如仍旧躺在床上,但脸上却显出了一丝红润,巧笑嫣然,面目如生。李逍遥心下一喜
,忙问圣姑:“那如今月如是不是又活转过来了?”语气中满是企盼与期待。
圣姑却叹了口气,“如今我以三十六只傀儡虫的灵力渡入她奇经八脉之中,虽使她心脉运转,但又难令
她恢复神智,人有三魂七魄,她魂魄似已散去大半,若要清醒,实是不易。”
李逍遥不由得呆立当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圣姑又说道:“但我曾听说,中原水月宫中有一镇宫灵药,
人称‘冥灵丹’,据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或可令这姑娘苏醒。只是不知这水月宫肯否赐药。
”
李逍遥听罢大喜,忙道:“灵儿便出身水月宫,如今水月宫已无人居住,我必能取得‘冥灵丹’令月
如醒过来。我这就动身去水月宫。”
圣姑道:“这也不忙于一时,你先将身子养好再说。”
酒剑仙将那几已空了的葫芦又往嘴中灌了一口,道:“果真是姻缘天定。逍遥,你去了水月宫之后
,有什么打算?”
李逍遥不由一怔,沉思良久,往日的事情一幕幕再脑海中浮现,江湖的仇杀,争斗在心中冲荡。
幼年时,李逍遥一直梦想着成为一代大侠,行侠仗义。而在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后,方才发觉那一切并不是
自己真正所期待的。反而是于灵儿在水月宫的那段日子,于月如在京城的那段时光才真正令自己感到发自
内心的快乐。想到这里,心意已定,便道:“师父,我与月如到水月宫之后,弟子打算从此隐居孤岛,
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了。”
酒剑仙听后先是一呆,随即哈哈大笑,“好!难得!激流勇退,果然不愧你名字中‘逍遥’二字
!你先修养两日,到时我送你去。”于是大笑走出。
圣姑微笑着对李逍遥说:“小小年纪便已看透凡尘,果然了不起。我也是到了四十多岁后才退出江湖中的
仇杀的。”
李逍遥忙道:“前辈谬赞了,我只是想过一段平凡的日子罢了。”于是转过身去握住林月如的手,
道:“月如,你醒来之后我们就在一起快快活活的过平静的日子,好不好?”目光中满是怜爱。
两日后,李逍遥已养好了疲惫的身子,带着犹自昏迷不醒的月如和哇哇欢叫的忆如在圣姑门口作别。“今日一别,恐难以再见,前辈大恩大德,逍遥永生难忘。前辈日后还请多多保重。”
圣姑微笑道:“但愿这位姑娘能早日苏醒,我也代你高兴。”
酒剑仙道:“逍遥,该上路了。”于是念了一段咒语,只见酒剑仙的葫芦忽地变得有丈许大小
,李逍遥带着月如与忆如同酒剑仙上了葫芦,但听酒剑仙又念了一段咒语,那葫芦便带着几人如神龙出水
般消失在天际。
圣姑正望着天边几人身影消失之处,忽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师父,李大哥现在怎样了?”只见阿奴
自远处快步奔来,面颊泛红,喘着气道:“李大哥,我来看你了,你现在伤势都好了吗?”
圣姑见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逍遥已经走了,刚走不久。”
阿奴听了,一时怔在当地,跺脚道:“我听人说李大哥在这里养伤,立即便赶了来。他……他怎么
不等我一等就走?我去追他。”
圣姑又叹了口气,道:“你去哪里找他,他师父用‘飞仙术’送他走的,现在只怕已在万里之外了。
再说,你们见面又怎样呢?不见岂不是更好?”
阿奴听罢,两行清泪不由得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虽咬着嘴唇,却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圣姑轻轻拍了拍阿奴肩头道:“孩子,正所谓‘姻缘由天定’,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
别要太伤心了。”
阿奴却仍旧泪流不止。
江南,余杭,村中的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买菜的大娘,打铁的大叔依旧按着平日的习惯度过着这一天。
扎着小辫子的孩子仍在村里跑跳嬉戏。明媚的阳光也给村子罩上了一层安逸的色彩。
村外十里坡的山神庙旁,李逍遥站在树林中,回想着往事,心中思绪起伏。“不知婶婶现在怎样了?
”李逍遥想到这里,便对酒剑仙道:“师父,我想先回去看看我婶婶,我也好长一阵未和她见面了。
她就在村中的客栈里。”李逍遥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们还是先歇一歇,待天色黑下来之后再暗中
相见为好。否则若被村中的人见了,只怕会有麻烦。”
“歇一歇也好,反正我这葫芦酒还未喝干。”酒剑仙说罢便又解下腰间的大酒葫芦,一个人自斟自饮
起来。
黄昏过后,李大娘将客栈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之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喃喃道:“今天的生意可真冷
清,这么早就没人了。也好,那就歇一歇。嗯,逍遥这小子离家也有一段日子了,想来也该抱个大胖小子
了。”想道这里,嘴角不禁又泛出一丝微笑。
李大娘回到屋里,忽见窗外有人影掠过,不禁暗自提防起来。但在此时,却听得有人在窗户上敲了
几下,问道:“婶婶,你在吗?婶婶,我是逍遥啊!”
“逍遥!”李大娘不禁惊呼出来,忙拉开了窗子,只见一个少年扶着一个姑娘,旁边还有一个道士抱着
一个婴儿,不禁一怔。再一看,那少年不是逍遥是谁?与当日离开时相比,李逍遥脸上少了那份稚气,
如今虽略显憔悴,却又多了一丝挺拔。“逍遥,真的是你?”李大娘喉头有些哽咽,眼角也湿润了起来。
但李大娘随即便伸手在李逍遥脑门上弹了一下,微笑道:“你这臭小子,总算回来了。”
李逍遥扶着月如从窗户中跳了进来,泪水也从眼中涌了出来,咽声道:“婶婶,逍遥今天回来看你了
。”分别多日,此时重逢,二人皆是极为欢悦,喜不自胜。
过了片刻,李逍遥方才想起酒剑仙,便给李大娘引见,“婶婶,这位是我师父,这段日子多亏了他
老人家照顾。”
李大娘在旁谢了酒剑仙,看了看月如,又看了看忆如,不禁笑了起来,“臭小子,这么快便带孩子回
来了,又找了这么漂亮的大姑娘。嗯?她怎么昏迷不醒?对了,灵儿呢,她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说完望着李逍遥,目光中带着一丝疑问。
李逍遥的目光此时不由得黯淡下来,扶着林月如躺下,又给酒剑仙拿了张椅子坐下,这才道:“唉!
一言难尽!”于是便向李大娘讲起别来经过,言未过半,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襟。直说到夜半时分,
方才大略讲完,又说了去水月宫求药救治月如及日后隐居一事。
李大娘听了不禁喟然道:“唉!灵儿这孩子……”沉吟半晌又道:“你们先去歇着,明日再去水月宫
。我先照顾月如和忆如,事后我便收了这客栈,和你们一起住在那岛上好了。”
李逍遥听了不禁大喜,对酒剑仙道:“师父,咱们先去楼上歇一晚,明日再行。”说完便到楼上略加
收拾了一番,二人也便在客栈中歇了下来。 二.仙岛灵丹
次日一早,李逍遥与酒剑仙趁着天未亮便到了仙灵岛。只见岛上翠柏苍苍,花香浮动,风摇树枝隐有丝竹之乐,啾啾鸟鸣更似与风声相伴,如琴箫相和,遍地青草更如一条毡毯铺在地上,令人踏上去倍感舒适。酒剑仙与李逍遥边走边谈,不禁赞道:“如此佳岛,方称得‘仙灵’之名。连我都有些想留于此地了。”
李逍遥道:“那师父何不留下于弟子同居于此?”
酒剑仙笑道:“只可惜我这酒鬼性喜四处飘游,寻访美酒,这种日子我是过不来的。”
二人且行且谈,不时便已来到水月宫前,李逍遥不禁想起与灵儿在仙灵岛初次相见的情景,但如今佳人已逝,心下不禁一阵酸楚。而想到月如不久后即可苏醒,心中又是甚为欢喜。悲哀与欢喜交织在一起,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进了水月宫,酒剑仙问道:“逍遥,你可知那‘冥灵丹’在什么地方?这水月宫这么大,若一处一处找,只怕找个十天半月也未必找得到。”
李逍遥摇头道:“弟子不知,但我知这水月宫有一丹室,只怕那丹药在丹室中也说不定。”
两人进了丹室,只见丹室四壁的壁橱中分成无数小格,格子上贴有标签,但这丹室中只怕有上万种药,一时间琳琅满目,令人眼花。
酒剑仙此时不由得呵呵大笑道:“找药这差事我只在少年学艺时在蜀山干过,但只怕加起来也未见过这许多种。逍遥,只怕咱们今天中午要拿药当饭吃了。”说罢走到橱前一格格搜找。李逍遥想到月如不久即可苏醒,别说是上万种,便是百万种千万种,也一定要找到那“冥灵丹”,念及与月如重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甜蜜。
二人埋头苦寻,只见“紫金丹”、“玄武散”、“天露九转”、“续灵丹”、“玉蜂露”……,一时间被药名冲昏了头脑,过了近一个时辰,却仍未找到那“冥灵丹”。
李逍遥心中忽地一闪,对酒剑仙道:“师父,这‘冥灵丹’既是水月宫镇宫灵丹,只怕必放在隐蔽处,这丹室药物虽多,却未必有‘冥灵丹’。”
酒剑仙听了不禁颔首,“不错,你比我更熟悉水月宫,你先到别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门之类,我在这丹室再找找看。”
李逍遥从丹室来到大厅,四处转了转,却未发现有什么特异之处。壁画之后,供桌上都没有暗门,便连地下的方砖都一一踏过,未见特异,李逍遥不禁叹了口气,“要是灵儿在就好了。”想到灵儿,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哀苦。
待回过神来,已在偏厅。李逍遥转了一圈,仍是未有头绪。正要转身向外,目光忽地扫到身旁的一个水池。水月宫水池甚多,本不是什么特异之事,但奇在这个水池中隐隐发出些微凉气,虽极细微,却微而不竭,大有绵绵泊泊,无穷无尽之感。李逍遥不禁大为惊奇,忙叫道:“师父,师父,快来。这里有些古怪。”
酒剑仙寻声而至,见到李逍遥面前的水池,也是颇为惊奇,再向池中望去,只见碧绿如玉,却毫不见底。酒剑仙于是对李逍遥道:“看来关键就在这水池里,但这池水深不见底,我先传你一段闭气口诀,待你记熟之后咱们再下去。”于是念了一段口诀,虽只有百余字,却极为精微。其中吐纳运气之道更是匪夷所思,与其他各门心法互异。天下各门内功,若闭气之际,大多第一要旨是“气凝丹田,力聚足根”。而蜀山派闭气心法却是“将真气散于四肢,精气聚于脑顶,周身一气,均平贯通”。酒剑仙解释了小半个时辰,见李逍遥已融会贯通,二人便潜入水池。
二人随水力飘浮,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踏到实地,见前面有一石阶,便延梯而上。转了几个弯,竟走出水面,只觉凉气扑面,原来水池中的凉气却是从此而生。李逍遥出水之后大吸了一口气,调息半晌方觉胸腹间略为舒畅,酒剑仙功力深厚,未觉不适,在四周转了几步,只见四周石壁其碧如玉,其凉胜冰,而隐隐由有光彩浮动,甚为奇妙。
李逍遥走近问道:“师父,这四周的石壁如此怪异,更可散发寒气,不知是何物?”
酒剑仙拈须沉吟半晌,道:“我听师兄说,他曾在‘天山坠鹰崖’见到一种玉石,刀剑难伤,四季酷寒胜冰,大概就是这东西了,三十多年前,曾有上百武林人士聚在天山,以此玉石为异宝,争而夺之。一场大斗下来,真是血溅天山,几无一人生还,而那玉石最后也不知所踪。”顿了一顿,续道:“若是有人知道此处有这许多玉石,只怕过去的浩劫又要重现了。”
李逍遥听得入神,过了一阵,又问道:“师父,那玉石也不过是一块石头,又有什么好争的?”
酒剑仙微笑道:“当时不知是谁传出谣言,说道那玉石中藏有一个秘密,得之者可无敌于天下,唉!这种流言只要一传开来,无论真假,必有人前去凑个热闹。但若真有无敌于天下的秘密,又怎会有人将它传出来呢?”
二人边说边行,不多时只觉眼前忽地一亮,四周全是寒玉,前面不远处更有一块石碑,上面隐隐有字。李逍遥一个箭步抢上,只见上面写着:“玄阴之气,冥灵玉丹。玉藏灵药,唯留有缘。”李逍遥见了大喜,又向前走了几步,果然见到一块突出的石台。台上有一寒玉,形为四方,寸许大小,玉中隐透光芒。仔细一看,寒玉上更有一行小字:“青灵寒玉,刀剑无伤。精诚所至,灵丹内藏。”李逍遥见了不解,转头对酒剑仙道:“师父,这玉石大概就叫‘青灵玉’,但这几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酒剑仙沉吟思索片刻,道:“这大概是说要取得玉中的‘冥灵丹’要以诚心所至,用刀剑外力是没用的,但如何才是‘精诚所至’呢?”一时难解,苦苦思索。
李逍遥不禁大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冥灵丹’,但却无法得到,这如何是好?”情急之下,伸手便去取那寒玉,但手指刚一碰到玉石,便如雷击般急忙缩了回来,脸上也罩了一层寒气,牙齿更不断撞击,哆嗦个不停。酒剑仙见状大奇,忙问道:“逍遥,怎么回事?”
李逍遥仍是不住打颤,过了半晌才道:“师父,这怪玉冷的怕人,我刚一碰到,便如身入寒窟,一直凉到心里。”
酒剑仙听了更为惊奇,沉吟半晌道:“我看这大概便是所说的‘精诚所至’,若想取得灵丹,大概要先承受这股寒气。你先运气充于丹田,待寒气尽散后再分注四肢百脉,我先来试试这寒玉。”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翻成“两仪式”,便向那寒玉按去。过了半晌,只觉寒玉中寒气渐减,进而又消失于无形,而寒玉中的丹药却无半分变化。酒剑仙心下难解,向李逍遥讲了寒气消散一事,二人均感奇异。李逍遥于是走上一步,接替酒剑仙去取那丹药,双手甫一碰到寒玉,只觉寒气暴增,险些支持不住,不觉大惊,忙将双手从寒玉上移开,对酒剑仙说了这事,不知如何是好。
酒剑仙听后皱眉沉思良久,反复念着“精诚所至,灵丹内藏”这句话,忽然心中一动,一切疑窦豁然得解,对李逍遥道:“逍遥,想来这‘精诚所至’四字所说的是求药者须诚心求药。你为救那姑娘来此,有求药之心,所以寒玉上才会生出寒气相试。而我来此只是助你一臂之力,少了那份志在必得之意,故这寒玉对我并无影响。若要求得丹药,还需靠你自己,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不过若要承受寒玉的寒气,只怕不易。”
李逍遥听了之后,心下更无犹豫,毅然道:“若能救得月如,这小小的寒玉又何足道哉?”说罢再次走上前去,伸手与寒玉相抗。
但这“青灵寒玉”乃是纯阴之物,加之深处地下吸取天地至寒之气,经历多年浸润,其寒气之盛,若是常人只怕立时便会被冻僵。李逍遥虽已运功抵挡,但这一股寒气却如一丝细流通过双手缠在两臂上,更通胸口直降丹田,浑身上下无一丝暖意。初时只觉甚是冰冷,片刻之后更如刀割绳扎,渐渐更觉四肢僵硬难动。但李逍遥此时心中却是一片空明,起先尚自运功御寒,渐渐只觉精神似与身体分离,便如当日在锁妖塔被剑圣救出之后昏迷一般。李逍遥只觉月如的身影就在眼前,若隐若现,似在不断接近,又似在渐渐远离,人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难辨。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边一片光亮,不禁一声清啸,身周一切渐渐回复,却见酒剑仙微笑默立,神色中大有赞许之意,更觉手中多了一物,低头一看,正是苦求难得的“冥灵丹”。又听得酒剑仙含笑道:“好小子,已挺了近一个时辰了。果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现在便回去给那位姑娘服药吧!”
李逍遥这才回过神来,心下大喜,将丹药郑而重之地在身边收好,这才与酒剑仙二人出了水月宫。
李大娘一早便将客栈关了起来,收拾了日后用度,又替忆如煮了一碗稀稀的米汤喂她吃饱,待忆如睡着之后,看着月如不禁叹了口气:“这可怜的孩子,但愿她能早些醒来。灵儿那孩子,只可惜……”念及与此,心中也不禁有些惋惜。
午后未时左右,只听得有人在窗户上敲了两下,随即便见李逍遥推窗跳了进来。李大娘忙问:“怎样,那丹药可是求到了?”
李逍遥只略一点头,便问道:“月如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于是便向楼上冲了过去。
李大娘也不禁心下大喜,带李逍遥到二楼厢房,只见林月如躺在床上,脸庞犹带笑容。李逍遥一个箭步奔了过去,轻轻扶林月如坐起,小心地将“冥灵丹”和着茶水给月如喂了下去。随后又扶她躺下,静待药力发作,双目凝视,目光中大含爱怜之意,便似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忽听得李大娘问道:“逍遥,你师父呢?他没同你一起回来?”李大娘发觉李逍遥只是一人,不觉奇怪。
李逍遥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答道:“我师父他老人家见我已取得灵丹,便独自离开了,我留也没留住。”过了一会儿又道:“他老人家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不定。云游四方,倒也逍遥自在。”
李逍遥刚转过身去,却听得林月如似乎“嗯”了一声,大概是药力已起作用,心下不禁大是兴奋,忙目不转瞬地注视着林月如的动静,似乎也在替林月如在生死之间抗争。又过了一盏茶时光——虽只是一盏茶,对李逍遥却有如十年之长。随后又见林月如双眼似乎眨了一眨,然后却又毫无动静。这无声的寂静等的李逍遥心急如焚,双手手心更全是汗水。李逍遥不禁握住月如的双手,暗暗叫道:“月如,快些醒来呀!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也不分开,要快快活活的一起过平静的日子吗?”到得后来,李逍遥声音也有些呜咽,双眼湿润,却仍是凝目望着月如。李大娘在一旁看着,心下更不禁甚是感动,泪眼矇眬。
又过了良久,只见林月如终于渐渐睁开了双眼,缓缓坐起,四下望了一眼,向李逍遥问道:“逍遥哥,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哪里?我不是已经……?”心中一时甚是不解,脸上满是疑惑。
李逍遥心下大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断断续续说道:“月如,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就好。”欣喜之余不禁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林月如,双眼含泪,喜极而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林月如忽然被他抱住,先是大羞,双颊晕红,心中却十分甜蜜。随后脑中灵光一闪,似已明白了些,于是伏在李逍遥肩头,柔声道:“逍遥哥,咱们再也不分开,以后我们一起过快活的日子,好吗?”
李逍遥高兴的心中似要炸开一般,抚着林月如的长发,十分坚定的说道:“对!月如,我们再也不分开。以后我们一起过快活的日子,永永远远也不分开。”一时间屋中暗香浮动,似如春日之暖。 三.白衣长剑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又过了十多个年头。
江南海边的一个小岛中,如今百花盛开,花香袭人,一名少女嬉戏其间。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龄,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衫子,似也与周围的花草融为一体;一头乌黑的长发顺着肩披了下来,在阳光下发着亮光,似如仙子一般,令人不敢正视。少女正在与蝴蝶追逐,忽见身边人影一闪,少女黑亮亮的两只大眼一转,转身便跃了过去,笑道:“阿婆,你也来陪人家玩吗!”
只见不远处缓步走出一个年老婆婆,头发略有些花白,笑吟吟道:“阿婆还要出去买些东西,等阿婆回来后再陪你玩。”
少女听了大喜,“阿婆,你带我去,整天闷在岛上,一点意思也没有。这次你再带我去镇上逛逛,镇上多热闹,多好玩。阿婆,你就带人家去吗!”
那老婆婆仍旧微笑道:“那你还得去跟你爹说,看他同不同意。”
那少女小嘴一噘,道:“上次爹爹知道我跟你到镇上去,我挨了好一顿骂。这次咱们悄悄地去,偷偷地回来,不让爹爹知道就是了。”于是便去拉那婆婆,那婆婆拿她没法子,只好带了她去,两人撑了一只小船,渐渐离岛远去了。
少女到了镇上,神色间大是兴奋,东瞅瞅西看看,四处乱跑,不一会儿各种小玩意便大包小裹的挑了一堆。两人转了一个多时辰,那少女仍是意犹未尽,但在那婆婆的一再催促下,想到回去晚了怕被爹爹知道,便和婆婆最后到庙里求一支平安签便走。
两人边说边走,少女仍沉浸在兴奋与喜悦之中,不多时便行至镇边上的古庙旁。那古庙其实甚为破旧,香火也十分冷清,但这镇上只这一所,不得不来此求签,两人刚行至门前石阶处,那婆婆忽地停了下来,拉住了那少女,双眼中精光闪动,道:“前面有杀气。”随即携了那少女的手与飞鸿般向外掠了出去,在庙外兜了个圈子,来到庙后,竟是身负一身极高明的武功。再看那少女时,却也未如寻常千金大小姐般被吓住,神色更略显兴奋。
两人绕到庙后,在草丛中伏低了身子,向外望去,只见庙后空地上站着一名道士,满脸凶恶之气,神色中却有些惊恐,而那道士对面正立一名青年,身穿一身白衣胜雪,身后斜背一柄长剑,风吹衣襟更隐隐有出尘之感。又见那青年面目甚是清秀,剑眉斜飞,一脸正气,双眼正目不转瞬地望着那道士。
那道士被看得心中发毛,额头流下冷汗,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师弟,多日不见,师父他老人家安好?”
那青年冷笑道:“亏你还记得师父。你背叛师门,又滥杀无辜,杀了这一庙十多条人命,又将师父平日的教诲忘到那里去了?你若有心悔改,便同我回去向师父请罪,或可以从轻发落。”一番话义正严辞,只说得那道士抬不起头来。
那少女在一旁听着,见那道士如此可恶,心下不禁气恼,听那青年说得他无言以对不禁甚是欢喜。
过了半响,却见那道士忽地抬起头来,脸上戾气大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已犯了本门两大戒条,若回去至少被废去全身武功,那又和死了有什么分别?你说,我还有回头的余地吗?”说完望着那青年。
那青年听了叹息一声,道:“既已做了,你便应敢去面对。师兄,我便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过去我小时候,师兄你一向十分和气,对我也十分不错。今日你又怎么会这样呢?”
那道士也不禁长叹一声,过了良久,才说道:“你是不会明白的。”顿了一顿续道:“你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师门中见你年纪小,人人都如兄长、叔伯一般照顾你。再者,你资质奇佳,年纪轻轻便已得了师父真传,那像我这般,混到了四十多岁连师门武功门径也未曾窥到?在本门中,又有谁曾看重我这个小脚色?”说着神色一变,又道:“但在外面就不一样了,人人都以我是蜀山门下而敬重我,一个个‘道长前’‘道长后’的恭维我,这又哪是在蜀山上所能比?”
旁边的少女听到这里不禁大奇,向那婆婆小声道:“他们出自蜀山,那和爹爹岂不是……”未及说完,已被那婆婆捂住了口,另一只手在面前轻轻摇了一下,似是怕被听到。那少女于是停口不语,继续听那道士与青年说话。
只听那青年又说道:“师兄,修道之人岂可看重俗世浮名?武功高低,尚在其次。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天地良心,只要为善除恶,自受人所敬仰。若是作恶多端,即使武功再高,也照样为世人所唾骂。”一番话说来,正气凛然,连那少女与婆婆在一旁听了也不禁点头赞许。
但那道士听了之后虽犹豫了片刻,随即拔出了背后长剑,大声道:“师弟,你不必再说了,若要带我回蜀山,我宁可死在你手里。反正我本不是你对手,动手吧。”说罢长剑横胸,左手剑诀斜引,正是蜀山剑法起手一式。这道士毕竟习练蜀山剑法多年,一出手大有名家风范。
那青年见事已至此,也只得拔出长剑,剑尖指地,双手抱拳,道:“请师兄指点。”但见那道士长剑在空中一划,一股气劲破空激射而出,如长虹经天,甚是急劲。随即手腕一晃,剑尖颤动,连罩住青年胸口与右肩五处大穴,剑路奇异,正是蜀山剑法的一招“斗柄南指”,势道极为凌利,但那青年长剑只在身前划了个半圆,一招“混沌初破”便将剑势化解,顺势一剑划出,法度极为严谨却不死板,端凝却又不失轻灵,实可以从心所欲而形容。只此一剑,常人便是练上一生也未必能达到这般刚柔相合,动静互融的境界。
那婆婆在旁边刚看了一招,便即赞道:“这青年使剑似如行云流水,实已渐入人剑相合的化境,普天之下,剑法练到这个地步的人只怕尚不超过十人,这青年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实是奇才。”
那少女在一旁看着,也不禁心下甚为钦佩。这姑娘正是李忆如,如今已长大成人,李逍遥也已传了她武功,李忆如天资聪颖,此时剑法也已深得个中三昧,那婆婆正是李大娘,二人来此求签,不想却遇到这样一桩事,而相斗的二人却又是蜀山弟子,实是巧得很。
再看相斗的两人,已拆了三十余招。那道士初时仗着熟知本门剑招,尚可挺过一时,但那青年随手一剑,剑气便如一张大网罩下。三十招后,那道士的剑招已略觉生涩,但觉四处全是人影剑光,不知如何抵挡,只得拼力将长剑舞成一道剑网挡在身前,其余的只好听天由命了。
拼不数招,只听那道士一声惊叫,手中长剑却已脱手飞了出去,那道士向后退了几步,左手捂着右手手腕,手指间却已渗出血来,但看那青年长剑却已入鞘,道:“师兄,你还是和我回蜀山吧。我这里有金创药,包好伤口再走。”说罢从怀中取出伤药递了过去。
那道士见事已至此,念及师门责罚极严,不禁恶念心起,却假装伤势不轻,待那青年伸手相扶时,左手急扬,只见一股碧烟散了开去,那道士却早已退在丈许之外了。
那青年见此变故,料所未及,欲待闭气却觉一丝淡淡的甜香直透胸腹,心知身中剧毒,忙点了胸前大穴护住心脉,盘膝坐下运功逼毒。只听得那道士在身旁狞笑道:“师弟,这是你逼我太甚,莫要怪我。这‘碧蚕蛊’乃是苗疆五大奇毒之一,一旦入体便深入五臟,你也不要白费力气了。”
李忆如在旁边看此剧变,不禁呆了,正欲出手相救却被李大娘拉住,心下正自大急,只听得李大娘在旁说道:“且慢,那孩子仍有余力,他虽已中毒,神色却毫不慌张,想来必有办法。”李忆如只得听着,心里却暗自替那青年焦急。
那青年暗中吸了一口气,见自己中毒虽深内力却未受阻,于是从背后拔出长剑,右臂伸起,将全身力气全部都集中在右手中,蓄势待发。
那道士仍是大笑不止,道:“师弟,你越是运功用力,那毒性发作的越快,你怎么连这都忘了?”说着便又拾起地上长剑。但毕竟他对这个师弟心存顾忌,凝目注视着那青年的动静,手中长剑也紧紧握住。
那边李忆如却再也忍不住了,一声轻叱从树丛中跃出,顺手将手边几枚铜钱以甩手剑的手法向那道士掷去,破空之声甚为急劲。
那道士未曾料到树丛中竟有人在旁,心下一惊,忙挥剑将铜钱打落。那青年见时机已至,一声清啸,手中长剑脱手而出。但见那长剑四周竟卷起一股气流绕在剑刃之上,剑尖上一丝青芒若隐若现,当真是雷霆万钧之击。那道士见来势凶猛迅疾,势无可退,只得咬牙拼命挡住,却听“铛”的一声,道士手中长剑断成两截,而那一柄长剑更顺势透胸而过,便如一颗流星般一闪,消失在远处树丛中。那道士口中嗬嗬而呼,身子缓缓倒下,目光中却仍难以相信这一剑竟如此厉害。
李忆如见事情形势如此急转,一时不知所措,忙问道:“这位大哥,你还可好?”那青年身子一晃,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喷出,颜色却又远较寻常血色为深。李忆如从小未曾遇此变故,立时呆在当地。却见身边人影一闪,却是李大娘出指在那青年“膻中”、“神门”、“少海”、“少冲”四穴各点一指。李大娘转身对忆如道:“这孩子中毒颇深,你先立时带他回岛让你爹救治,我埋了这道人后便即回去。”神色之间极为郑重,又道:“他喷出的血中也含有剧毒,你千万莫碰到了。”
李忆如听了忙将那青年扶起,双手横抱,展开轻功向河湾奔去。不多时便到了小船上,李忆如扶那青年躺下,见他仍是双目紧闭神智未复,不由得轻叹一声,撑船向仙灵岛划去。 四.同门之谊
李忆如撑船回到仙灵岛,忙抱起那青年向岛内水月宫奔去,一边叫道:“爹,快来!有人中毒了!爹,快来!”刚转过一个弯,便见李逍遥从对面过来,忙道:“爹,这位大哥中了蛊毒,你快救他一救。”
李逍遥此时皱了皱眉头,从李忆如双臂中将那青年接了过来,只见身形一闪,几个起落之后便已在数丈之外。李忆如见爹爹已出手相救那青年,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便也跟了过去。
李逍遥带那青年到偏厅一间斗室中,先从壁橱中取出三粒“龙涎化毒丹”给他喂下以抑制住毒性,这才扶那青年躺下察看伤势。
李忆如在一旁看着,于是便插口道:“爹,他中的好像是什么苗疆的‘碧蚕蛊’。”
李逍遥听了心下大惊,脸上神色突变,忙又问道:“你说他中的是‘碧蚕蛊’?”边问边撸起那青年的衣袖,却见臂弯处果然隐隐有一层青气。再卷起两腿裤腿,只见膝弯处也罩了一层青气,心下了然,喃喃道:“果然是‘碧蚕蛊’,这是苗疆奇毒,怎么现在又传到了江南?难道是……”双眼凝望远处,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
过了片刻,李逍遥回头问道:“忆如,这是怎么回事?你阿婆呢?”
李忆如于是便只得将所遇到的事情一一告知父亲,心想这次偷跑出去必受重责,阿婆又不在,无人替自己求情,暗暗偷看父亲脸色,心中忐忑不安,但是只见父亲脸色渐渐郑重,却无责罚之意,不由得问道:“爹,这位大哥伤势如何,那毒解得了吗?”
李逍遥思索片刻,道:“他强行运使内力,受了内伤,这不算什么。但那‘碧蚕蛊’之毒,实是难解。好在我当年在苗疆曾见人用过此毒,对毒性还略知一二。你先去取‘玉蟾血’、‘玄武散’、‘黑石合灵丹’几样浓浓熬上一碗,我暂且用内力替他疗伤。快去,一时也莫要耽搁。”
李忆如知道此事甚急,于是忙跑到丹室去取药熬制,心中却在暗自寻思:“爹爹几时去过苗疆,怎么未听他说过?等这事过后倒要问一问,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心有所想,时间过得更快,不多时便已将药煎好。
待李忆如端要回到偏厅时,李大娘也已回来,正与李逍遥一同运功给那青年逼毒疗伤。三人头顶都罩上一层水雾,显是到了紧要关头,李忆如不敢打扰,将药碗放在旁边,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三人,心下也十分担忧。
过了半晌,三人头上水雾渐盛,忽听那青年“哇”的一声,又吐出了一大口血,血色殷红又隐现暗青色,甚是诡异。李逍遥缓缓呼了口气,对李忆如道:“你稍待片刻将那碗药喂他喝下去,他大概再过一两个时辰才会醒来。若他醒了,你便来告诉我一声,我先去取一样东西,片刻即回。”说罢便走了出去,李忆如不知爹爹要去做什么,便转头向李大娘问道:“阿婆,这位大哥情况怎样?”
李大娘伸手搭了搭那青年的脉搏,又见他呼吸沉稳,这才说道:“他如今内伤已无大碍,但那蛊毒却未处净,我和你爹只是以内力镇住毒性,使其暂不发作,一时之内他还不至有生命之忧。”
李忆如见李大娘先是折腾了大半天,又耗损功力助那青年疗伤,心想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该好好歇息才是。于是便道:“阿婆你也累了,不如先回房歇一歇,这位大哥由我照顾就好了。”
李大娘听了甚是感动,伸手抚着李忆如的长发,道:“乖孩子,你性子温顺,便和你娘一模一样。”说罢眼睛有些湿润,似乎想起了一些旧事。
李忆如听了却不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娘自是很好的,但性子却有些刁钻古怪,我爹也是这么说的。阿婆,你说我和娘一样,不是说我古怪任性吗?”说罢不禁又笑了出来。
李大娘听了也不禁一笑,喃喃道:“我是说……”,声音极轻,说着人也走了出去。
李忆如听了也未在意,见那碗药已凉了些,便扶那青年坐起喂他喝了下去。眼见那青年脸色虽有些憔悴,却仍不失英秀挺拔之气,又回想那青年于道士相斗时武功之高,一时不禁想得入了神。
那青年自从中了“碧蚕蛊”之后,一直迷迷糊糊,只知道自己与师兄相斗之时,曾有人相助,后来的却记不清了。过了许久,又觉得两股暖流流入体内,浑身一时舒服得很,四肢百骸处处都是精力,想是有人在助自己疗伤,又过了许久,方觉神智渐渐恢复,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身边有一个极美的少女双手支着腮边,正低头思索着什么。那青年心下不禁一阵迷惘,心中暗自寻思:“这里难道是已到了仙境?这女子如此美丽,只怕便是仙女了,人间哪有如此美貌的人物?”于是挣扎着便欲坐起。
李忆如正思索得入神,忽听到身边有声音,便知是那青年醒了,便转身笑道:“这位大哥,你先躺着别动,我去叫我爹爹,一会儿便回来。”说罢便出了门去。
那青年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此处并非什么仙境,但不禁心中更为惊讶:“这姑娘便如仙女一般,必是隐居于此的高人雅士,这里又不知是什么地方?”
未及多想,听得脚步声响起,只见李忆如与李逍遥二人走进,忙起身道:“多蒙前辈与姑娘出手相救,晚辈蜀山楚炎风,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李逍遥点头道:“原来是楚兄弟,果然是蜀山弟子,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楚炎风道:“家师江湖人称‘剑圣’,名讳不敢妄言。”
李逍遥先是一惊,随即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刚才我运功替你疗伤时已发觉你内力颇为深厚,又曾听小女说道你剑法精妙,真是英雄出少年。其实我也可算是蜀山门下,若论起来我们倒是平辈,你最多称我一声‘师兄’便可,莫要叫什么前辈了。”
此言一出,李忆如与楚炎风二人不禁大惊,李忆如忙对李逍遥道:“爹爹,那人家岂不是要叫他‘师叔’吗?”说罢看了楚炎风一眼,见他只不过比自己大三四岁年纪,竟成了“师叔”,不禁笑了出来。
楚炎风忙道:“姑娘相救大恩尚未言报,炎风怎敢以长辈自居?我们平辈相称好了。”
李忆如听了大喜,心想若称他“师叔”,未免有些别扭,便道:“楚大哥,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姓李,”说罢指着李逍遥续道:“这是我爹爹,他也姓李,”说着不禁笑了出来,“唉!这不是废话么,我爹爹若不姓李我又怎会姓李……”话未说完,人已笑弯了腰,楚炎风听了也不禁笑了出来,一时间小屋内笑语盈盈,楚炎风虽是伤后初愈却也觉得精神十足。
李逍遥听了只微微一笑,对楚炎风道:“师弟,我这女儿顽皮胡闹,整日没个正经,你莫要见怪。”
李忆如不禁插口道:“那还不是爹爹你教出来的,我听阿婆说,你小时候不也是一样?”说着又格格笑了出来。
李逍遥也拿她没办法,转头对楚炎风道:“师弟,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我恩师人称‘酒剑仙’,我与他一别十数年,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可还安好?”
楚炎风答道:“师叔一向身子硬朗,只是近年来酒瘾越来越大,终日常醉不醒。我从小时候起便常被师叔拉出去喝酒,也常常被他灌醉,最后两人一起不省人事。”说着不禁也笑了出来。
李忆如听了又是好笑,又是惊奇,不禁问道:“楚大哥,你这位师叔怎么如此古怪?他自己喝酒也还罢了,怎么也拉着你一起去?最后却又喝得两人齐醉,当真有趣得紧。”
楚炎风道:“其实我这位师叔实在是十分了不起,他不但好酒,更将酒后醉意与剑术相融,创出了几套绝妙的功夫,其精妙之处却又远在‘醉八仙’一类武功之上,想来李师兄必定知晓。”说着又对李逍遥道:“我常听师叔说起师兄,未想今日更得师兄相救。”
李逍遥道:“师弟,其实我只是以内力和药物暂时制住了毒性,使它不立时发作。但这‘碧蚕蛊’实是奇毒,我对此也无能为力,实在惭愧。”
楚炎风道:“余毒未清,我已知晓。但无论如何,若非师兄相助,炎风此时早已性命难保。师兄如此尽力,炎风心下感激不尽,师兄又何必自责?”
李忆如听了不禁奇道:“楚大哥,你既知身中奇毒,为何一点也不见你焦急?难道你已有法子解毒吗?”
楚炎风微笑道:“若我有法子,自然早就将毒解了。但事已如此,担心也没有用。再说既然现在毒未发作,不如想些有趣的事,至少心情也会好些。”
李忆如听了,不禁甚是钦佩,心下暗自赞叹。
忽听李逍遥道:“这‘碧蚕蛊’我虽无法解毒,但我却知道有人可解此毒。”
李忆如听了大喜,道:“爹爹,那人是谁?你带楚大哥去见他好不好?”
李逍遥答道:“那人在苗疆云南大理……”话未说完,已被李忆如打断,“爹,大理远在万里之外,一去不知需多久,到时楚大哥只怕早已……”话说了一半便已说不下去了,望了楚炎风一眼,神色中大为关切。
李逍遥又说道:“这‘碧蚕蛊’本是苗疆奇毒,师弟,你那位师兄又如何学会了放蛊,他可是与苗人相熟?”
李忆如心下不禁埋怨,心想爹爹这时还来问这些不干紧要的小事,岂不让人着急?
却听楚炎风答道:“我这次奉师命下山,便是来察访此事。听说我那师兄和黑苗族相交,更加入了他们的一个什么教派,却未禀明师尊,犯了本派‘背叛师门’一戒。我一路追来,本以为他会逃入苗疆,怎知他却转向奔到江南。后来我在古庙旁追上了他,故有此一战。我这师兄放毒的本事,想来是与那些苗人学的。”神色间却未有焦急之意。
李逍遥听后思索片刻,道:“师弟,过几日你伤好后,一路西下苗疆,尽量少与苗人冲突。苗人用毒防不胜防,还需多加小心。”
李忆如急道:“爹,去苗疆不知要几月,除非飞着去,否则楚大哥岂不是要……”
楚炎风道:“我蜀山仙法中本有‘飞仙’一术,可于瞬时飞至万里之外,只是此术乃是我蜀山仙法极旨,本门中目前只有我师父与师叔两人可施此仙术而已。”
李忆如心中一动,道:“爹爹,你会这法术是不是?”
李逍遥摇头道:“我还无此功力,但我却有办法令楚师弟体中蛊毒不发作。”
李忆如大喜,道:“爹爹,既有法子,你为何不早说,害人家百担心了一场。”
楚炎风听了不禁感动,向李忆如望去,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五.携手同行
李忆如问道:“爹爹,你要怎样来抑制住楚大哥体内的蛊毒呢?”
李逍遥说道:“水月宫中有一种‘青灵寒玉’,奇寒无比,颇有吸纳之功效,可以此使蛊毒不致发散到四处经脉之中,再加上‘龙涎化毒丹’便可使蛊毒不会立时发作。我现在便去取寒玉。忆如,楚师弟伤后初愈,你在此照看一下。”说罢便走了出去。
楚炎风待李逍遥走开后,对李忆如道:“李姑娘,我见师兄神色中有几分忧郁,似乎有什么伤心之事,你不妨劝劝他,哀愁最是伤身。以师兄年纪,再加上他内功精深,本不应有白发才对,但我方才见他两鬓之间却已略显花白,眼角处更是眉头紧锁,只怕师兄心中一定有什么痛苦才是。”
李忆如原本一直笑语盈盈,但这时不禁黯然道:“我爹本不是这样的。但自从五年前我娘去世后,他一下子便似衰老了好几岁,以后便很少再见他开心过。”说罢不禁低下了头,回想着往事。
楚炎风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连忙道歉,见自己触动了李忆如的伤心事,不觉甚是自责。回想李忆如说的话,不知一个人为了所爱的人竟可如此,“情”之一字竟有如许之力,不禁想得呆了。一时之间,两人都是默然无语。
正在此时,忽觉一股寒气由外而入,两人不禁抬起头来,却见李逍遥走了进来,手中持一方玉,寸许大小,犹自发出阵阵寒气。
自从当年李逍遥从玉中取了“冥灵丹”给林月如服下之后,这块寒玉中寒气便已大减,不再是人所难近。但数年来吸取寒气犹在,此刻正可已此抑制住楚炎风体内蛊毒,当时李逍遥一听得楚炎风中了“碧蚕蛊”,知以水月宫内药物无法解毒,便又重到地下石窟中将这寒玉取了出来。睹物思人,不禁又想到了当日取药给林月如服下后两人重聚的情景,心中一阵甜蜜,一阵苦涩。当年圣姑说可使月如延寿一纪,十二年后纵是“冥灵丹”也未能使月如再于自己多相聚一日。若非女儿年纪尚小,只怕自己早已相随月如于地下了。
李忆如与楚炎风见此寒玉,不禁大奇。李忆如忽见玉上隐隐有几行小字,写道“青灵寒玉,刀剑无伤。精诚所致,灵丹内藏。”于是问道:“爹,这上面还有字呢,这是什么意思呀?”李逍遥听了,心下一震,双目远望,一时间竟自入了神。李忆如于楚炎风见了,不敢再问,两人看着那块寒玉,心中疑虑重重。
过了片刻,李逍遥转头对楚炎风道:“师弟,今后你将这块寒玉带在身上,每日闲暇之时便运功引导这股寒气由指端手少阴心经而入,而后经任督二脉散入全身,便可制住体内蛊毒。除此之外,对你内力修为也大有进益。这寒玉我留着也无用,徒惹烦恼,便给了你吧。”说罢神情有黯然了下来。
楚炎风见他如此,不敢立时谢绝,只得暂道:“师兄大恩炎风感激不尽。日后若有什么事炎风可以效劳,便请师兄传话出来,我必当尽力而为。”
李忆如听了,于是便道:“楚大哥,日后你若有空,便陪我聊聊天,讲讲江湖上有趣的事,便算是帮了我们的忙了。”转头又对李逍遥道:“爹爹,你说这样好不好?”
李逍遥也不多说,只道:“如此也好,只是师弟伤后初愈,体力未复,你莫要整天缠着他。”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楚炎风微笑道:“只要李姑娘想听,便来找我好了,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无事可作。”
自此,楚炎风便留下养伤,每日与李忆如讲些近年来江湖上的逸事。李忆如听得津津有味,只盼楚炎风能多留几日,再听他陪自己聊天。楚炎风自幼便随师父师兄闯荡江湖,几时过得这等安逸的日子,一时间也不禁对岛上的生活留恋起来。
过了数日,楚炎风所受内伤已渐渐愈可。这日二人正在树丛之中散步聊天,李忆如想到楚炎风不久后便要离去,一时打不起精神来。楚炎风心中虽也有些难过,但仍说些江湖上的趣事逗李忆如开心。忽听得李忆如道:“楚大哥,你去苗疆解了蛊毒之后,会不会再来看我?你愿不愿意再陪我聊天、给我讲故事听?”双眼中满是留恋与企盼的神色。
楚炎风听了,不禁冲口道:“我一定会回来的。待我身上的毒解了之后,我立刻便赶回来看你。只要你愿意,楚大哥陪你说上三天三夜。”话音刚落,也惊讶自己竟对李忆如也如此留恋。
李忆如听了之后,欢喜的不得了,柔声道:“楚大哥,谢谢你,我一定在这里等你。”说着却又不禁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就要走了,苗疆如此之远,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楚炎风听了心中不禁一阵难过,不知说些什么好,两人都是默然无语。
过了片刻,李忆如忽道:“楚大哥,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整日待在岛上,闷也闷死了。我同你一起去苗疆,我们便又可在一起了。我这就去和爹爹说去。”说着极为兴奋,蹦蹦跳跳地去了。
楚炎风听了,立时怔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又不禁想到,若能和李忆如同行,自己自是欢喜的不得了。但若是李忆如真于自己同行,江湖上饥餐露宿,岂不是苦了她?更何况江湖中风波险恶,她若有什么闪失,自己又于心何安?一时只觉犹豫不定,脚下却不知不觉向水月宫走去。
楚炎风尚未走进宫内,便听得李忆如正在恳求李逍遥。入内一看,只见李逍遥正自默然思索,李忆如却拉着李逍遥的袖子,不住道:“爹爹,你就让人家去吗!整日呆在岛上,闷死人了。”
李逍遥见到楚炎风,问道:“师弟,此事你意下如何?”
楚炎风未想到李逍遥竟有此一问,沉吟不语,心下犹豫不决。思索了片刻之后,方才下了很大决心,缓缓道:“依我之见,李姑娘还是留在这里好些。”
李忆如怎料到他竟会如此说,怔了一怔,眼圈也红了,咬着嘴唇说道:“楚大哥,难道你讨厌我,不愿意我和你在一起?”李忆如虽想忍住,但眼泪终究是流了出来。
楚炎风见状忙道:“李姑娘你误会了,我又怎会讨厌你?只是江湖险恶,我这一路上只怕更是危机重重,你若跟着我只怕会连累了你。不如待我从苗疆回来之后,我再来看你。到时你若想去哪里,我一定带你去。”
李忆如听了,虽知楚炎风是为了自己好,心中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只是低头不语,想着如何才能说服爹爹于楚大哥让自己同去苗疆。
正在三人僵持不下之时,却见李大娘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忆如,你是不是十分想与炎风去苗疆?”李忆如听着忙点了点头。李大娘于是又向楚炎风道:“炎风,若是我们答允忆如与你同行,你愿不愿意带她去?”
楚炎风听李大娘如此一问,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向李忆如望了一眼,只见她满是期待与企盼,便道:“我自然愿意,只是……”
李大娘打断他的话,道:“既然愿意就好。”随即又对李逍遥道:“逍遥,既然如此,你便答应他们同去好了,难不成,你要忆如在这岛上待一辈子?再说,你若不让她去,只怕她也一定十分难受,你做爹的怎可让女儿心中难受?”
李忆如见李大娘出面求情,心中大喜,向父亲望去,却见他仍是默然不语,心中大是焦急。向楚炎风望去,只见他正转过头向自己这边看来,两人目光相对,心意似已相通,一时间便如交换了千言万语一般。
李逍遥见此情景,不禁想起自己少年时与灵儿、月如在一起的时光。那时灵儿、月如也是像女儿今日一般,执意要与自己一起去闯荡江湖,心头一阵喟然。见女儿如此坚决,于是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那你们便一起去吧。”
李忆如和楚炎风听了大喜,李忆如更是搂着李逍遥的脖子,扑入他的怀里,又笑又跳,道:“多谢爹爹,爹爹真好。”李逍遥抚着女儿的长发,微笑道:“若是爹爹不让你去,爹爹便不好了吗?”
李忆如听爹爹说笑,扮了个鬼脸,又转头向李大娘道:“阿婆,这次可要多谢你了。”
李大娘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这小丫头高兴就好。其实就算我不替你求情,你爹最后也一定会答允的,他只是舍不得你离开才一直犹豫不决。”
李忆如又向楚炎风望去,见他神色间也极为欢喜,两人相对一笑,一时间屋内喜气融融。
过了片刻,又听得李逍遥向楚炎风问道:“师弟,你打算何时启程?”
楚炎风略一沉吟,道:“如今我内伤已完全愈可,我想明日便出发。”
李逍遥点了点头道:“早去也好,早些解了蛊毒,也可了去一桩心事。我现在便画一幅图指引你路径,你按图找寻,便可见到要找之人。只需说是我让你来的,必可解了那‘碧蚕蛊’之毒。”于是又对李忆如道:“忆如,既然你就要离开爹了,有件事还需跟你说明,那是关于你娘的。”
楚炎风见李逍遥说起家事,便道:“师兄,那我便先去收拾一下行装,不打扰了。”说完便退了出去。
李忆如听得爹爹忽然要说起娘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问道:“爹爹,那是什么事呀?怎么你以前从未跟我说过呢?”
李逍遥闭目沉思片刻,便将自己少年时从初遇灵儿,一直到与月如隐居仙灵岛的经历一一说与忆如。李逍遥心下虽是十分哀痛,但也忍着将这段往事说完。而对圣姑、剑圣、阿奴等人之名却不提及,其中缘由却是连李逍遥自己也不知晓。
李忆如愈听愈奇,待李逍遥说完,不禁问道:“那我娘她,在我刚生下来之后就……”心中一阵酸楚,便说不下去了。
李大娘又接着李逍遥的话说道:“月如这孩子虽不是你亲娘,但这十几年来她却一直如对亲生女儿一般待你。当年她为了救你爹娘身受重伤,你爹娘后来给你起名叫做‘忆如’,便是为了怀念她。”
李忆如听着不禁泪如雨下,哽咽道:“娘,娘……”
过了片刻,李逍遥方道:“忆如,往日我不让你离岛,只是不愿让你涉入江湖中的事。我原本不想传你武功,但我却知你必定难以长久留在岛上,今日你既去意已决,我也不再拦你,只盼你日后小心。”说着目光中流露出爱怜之情。
李忆如听了不禁心中激动,扑入李逍遥怀中,哭道:“爹爹,女儿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六.初涉江湖
次日一早,楚炎风和李忆如已收拾好了行装,在岛边与李逍遥和李大娘话别。李逍遥与李大娘虽有些放心不下,但知李忆如如今已长大成人,也是该到外面见见世面的时候。更何况一路上有楚炎风照料,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李逍遥待李大娘一再叮嘱之后,从身边拿出一个长匣,打开看来,却是一对一尺六七长的短剑,虽有剑鞘相隔,剑刃所散发的一股锐气却仍隐约可觉,端的是一对宝剑。李逍遥将双剑交于李忆如,郑重道:“忆如,这是你娘昔日所用的‘仙女剑’,现在你既要初涉江湖,我便代你娘将这剑传了给你。日后你见此剑,便如见到爹娘一般。”
李忆如双手接过“仙女剑”,见爹爹与阿婆如此关怀自己,心中一阵激动,哽咽道:“爹爹,阿婆……”
李逍遥眼角微湿,又转头对楚炎风道:“师弟,忆如这孩子未经世事,这一路上还得靠你照料。”
楚炎风道:“师兄放心,我自当竭力护住李姑娘周全。”
一时之间,四人都是依依不舍。过了片刻,李大娘说道:“既是如此,你们便就启程吧,时候也不早了。一路上还要多多小心。”
楚炎风与李忆如二人上了船,任不住挥手作别,直到仙灵岛便如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两人方才转过身来,李忆如面颊之上却隐隐仍有泪痕。
楚炎风一面撑船,一边不住叹气。
李忆如见了,拭去脸上的泪水,问道:“楚大哥,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吗?”
楚炎风道:“心事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件事我却难以明白。”
李忆如不禁奇道:“那是什么事呀?说来听听好不好?”
楚炎风向李忆如望了一眼,道:“你爹爹和 你阿婆他们明明舍不得你离开,但现在却又答应你与我同去苗疆。若说是让你出去见识世面,何不与你同去,这样岂不是担心不下?我昨晚想了一夜,也想不出个究竟。”
李忆如听了微微一笑,道:“楚大哥,假如你是我爹爹,你会如何决定?”
楚炎风被她如此一问,一时不禁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喃喃道:“假如我是你爹爹,假如我是你爹爹,……”
李忆如听了不禁笑了出来,“你只要想一想便好了,谁让你说出来呀?假如你是我爹爹,那岂不是……”说着对楚炎风一笑,目光中却带着一丝顽皮。
楚炎风听了也是笑道:“这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如何可以怨我?”随即又假意扳起了面孔,道:“我本是你师叔,也就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胡闹?”
李忆如听了,又笑道:“你竟摆起了架子,你只不过才比人家大几岁吗!好,人家以后再也不睬你。”说罢便转过身去,低着头偷笑。
楚炎风怕她真的生气,于是道:“忆如妹子,你莫要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以后不敢了。”
李忆如见他不再叫自己“李姑娘”,而改称“忆如妹子”,心中不禁感到一丝甜蜜,转过头道:“我哪有生气了?”说着嫣然一笑。
楚炎风见她并非生气,心中一松,便道:“我想你一定在奇怪,我这点年纪,怎么会与你爹同辈?”
李忆如不禁问道:“对呀,那是什么缘故?”说着“嗤”地一笑,道:“该不是招摇撞骗的吧?”
楚炎风听了微微一笑,道:“那我哪里敢?我自幼便是孤儿,幸被恩师收留,于是便拜在他老人家门下做了他的关门弟子。我大师兄已有五十多岁,他的几个徒弟也都比我大得多了。想来他们见我时那声‘师叔’叫得也不情愿。”
李忆如怕他再说,若念及身世,不免心中伤心,于是便道:“你看咱们闹了这半天,我还没说我爹爹为何让我同你去苗疆呢?”
楚炎风笑道:“是呀,我又不是你爹爹,你若不说,我怎能猜得到?”
李忆如对他一笑,道:“我爹爹和阿婆说,我如今既已长大,便应到外面去经历一下。但若是他们跟我一起去,我处处有他们护着,便与在岛上无异。”顿了一顿,又道:“他们又说,我若遇上什么事,一定会跟他们撒娇,那我便永远也长不大,只是个孩子。”向楚炎风望去,只见他目光中微有笑意,似在指爹爹说自己撒娇一事,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过头继续说道:“他们说,若我与你同去,自会板住自己不使小性儿,这对我也有好处。再说,有你在旁照顾我,他们也就放心了。”说完最后一句时,不禁红晕双颊。
楚炎风见她害羞之态甚是娇媚,不由得心中也是一荡。过了片刻,方道:“师兄如此远虑,实在令人佩服,我是远远莫及。”
李忆如接口道:“你若想到了,岂不就成了我爹爹?”说罢两人一齐大笑,欢声中小船已渐行至岸边。
又行了半晌,船行靠岸,二人下了船,李忆如问道:“楚大哥,我们这一路是骑马去呢?还是坐船去呢?”
楚炎风略一思索,道:“骑马虽快,但一路劳顿;坐船虽是慢些,但却舒适一些。忆如妹子,你若想骑马,我们便去购买脚力;你若想坐船,我们便去找一船家让他载我们走。”
李忆如想了一想,道:“这两样都有益处,也都有弊处。不如我们先骑马行上一段,若累了便再坐船,坐船闷了便再上岸乘马,楚大哥你说好吗?”
楚炎风听了微笑道:“如此也好。”两人便进镇去挑选马匹。
这个镇子虽不大,却热闹的很,作各种生意的小贩扯开嗓子吆喝,镇上的百姓来来往往,楚炎风和李忆如两人沿着街上大道缓缓而行,顺便游览当地风光。
行不多时,楚炎风忽然发觉身后有人跟梢,听这人脚步声,知此人武功低微,楚炎风也不放在心上,便不点破,继续前行。
过了片刻,李忆如也发觉身后有人,于是在楚炎风耳边低声道:“楚大哥,有人在跟着我们呢。”
楚炎风略微点了点头,左手在身前轻轻摇了一下,示意不要声张。两人在路口转了个弯,见前面有一间茶馆,楚炎风便拉李忆如进去坐了下来。
茶博士见二人仪表非凡,知是贵客,忙迎将上去,道:“两位客官,小店有水仙、龙井、铁观音、普洱、碧螺春,不知两位要喝哪一样?”
楚炎风随口要了一壶龙井,不多时,茶博士便端了一壶热气腾腾的龙井过来。
楚炎风给李忆如倒了一杯茶,说道:“跟在我们后面的人武功不高,想来是这附近什么帮会的帮众,咱们此行不必节外生枝,待会儿去买两匹马便走,傍晚之前便可到前面的‘安隆镇’投宿。他若不跟着,自然最好,但若是跟着,咱们便看看他们打什么鬼主意。”
李忆如听了,点了点头。楚炎风又将行走江湖的规则与禁忌择要与她说了几条。于是付了茶钱,打听了马市的方位,便出了茶馆。
在外面盯着他们的人武功虽不高,但盯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他知道盯人不可以跟的太近,便一直远远的跟着。楚炎风和李忆如进了茶馆,他便在门外等着,因为他知道这家茶馆只有一扇大门。待楚炎风和李忆如出了茶馆,他便仍如影子般远远跟着。不过影子是永远不会离开主人的,而盯梢的却总会有失手的时候。
楚炎风在马市上挑了两匹虽然不快却很有长力的马,二人上了马,便一路向西出了镇子。
这下看来,那盯梢的只怕再也无法赶上楚炎风和李忆如了。只因他一直远远的跟着,所以便是现在立时去挑匹好马再追时,二人也早已走远了。不过他却丝毫未有半分沮丧,只因他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追。这次上面吩咐下来,全帮弟兄一起出动,在前面自会有人等着,那二人又如何走得了呢?
楚炎风和李忆如一路驰去,行得既不太快也不太慢,沿途指点路边景色。此时江南正值晚春,但闻“千里莺啼”,眼见芳草葳蕤、柳絮飘飘,二人只觉心旷神怡。一路谈笑,全然忘却了先前被人跟梢之事。
夕阳西下,两骑马的步子渐渐缓了下来,但“安隆镇”的大字牌坊却也已在眼前。楚炎风和李忆如两人下了马,牵着马匹在道上缓缓而行,找了间客栈,将马匹交给小二照料,要了两间厢房歇下。
李忆如在房中洗去了路上的尘沙,如今虽未觉得疲惫,但毕竟是初离家门,眼见屋中空荡荡的只自己一人,不由得有些不适。
忽听得有人敲门,随即便听得楚炎风的声音响起,“忆如妹子,我可以进来吗?”
李忆如听得是楚炎风,心中不禁轻快了许多,忙道:“楚大哥,请进来吧。”
楚炎风推门而入,说道:“我已让小二准备了饭菜。忆如妹子,你是到楼下大厅去吃呢?还是让他把饭菜送来?”
李忆如心想外面闹哄哄的还是在屋里用饭比较好,于是道:“便在这里吃好了。”说完略微犹豫了片刻,又道:“楚大哥,你也在这里和人家一起吃,好不好?”
楚炎风听了不禁笑道:“怎么,自己一个人害怕了吗?”
李忆如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人家毕竟是第一次出门吗。楚大哥,你就答应我么,要不然我一个人什么也吃不下去。”
楚炎风微笑道:“好,好。我这就去让小二把饭菜端上来,你先在这里等着。”说着便走了出去。
李忆如见楚炎风答应同自己一起进餐,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才将自己的行装收拾了一下,放在床边上。
过了片刻,楚炎风又回到屋里,神色间却已不如先前一般闲逸。李忆如见了,忙问道:“楚大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
楚炎风摇了摇头,道:“倒没什么大事,只是刚才我出去时,见到外面有个人鬼鬼祟祟,不住向咱们这边张望。看样子,咱们这回又被人盯上了。”
李忆如问道:“这次还是先前镇上的人吗?”
楚炎风回思了片刻,道:“不是那个人,但这两个人的服色相同,只怕是同一个帮派的。忆如妹子,你可还记得,先前我们遇到的那人,衣襟一角似乎绣着一柄弯刀?我本未留意这点,但刚才那人转身稍慢了些,我方才察觉。”
李忆如想了想,道:“是了,那人衣襟上确是绣了一柄弯刀。楚大哥,那是什么标志?”
楚炎风沉吟半晌,道:“武林中各大教派的服色,我若未见过,也大多听师父师兄们说过。但这衣服上绣一柄弯刀,却是从未听过。但从今日起,咱们须得加倍小心,饮食中也要多加提防,只怕这回麻烦不小。”说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二人正寻思间,却见店小二已将饭菜送来,一盘清蒸笋片,一盘肉炒香菇,一盘红烧鲤鱼,一碗冬瓜汤,另有一小壶酒。几样菜色味俱佳,极是诱人。楚炎风于是道:“忆如妹子,想来你也饿了,吃饭吧。”
李忆如点了点头,见那一小壶酒,不禁笑道:“楚大哥,看来你那位师叔将他的嗜好也传了给你。”李忆如曾听楚炎风说过酒剑仙之事,此时便即想起。
楚炎风微笑道:“我见到师叔时,他每日都要与我喝上几盅,久而久之,喝酒便也成了习惯。”说着已用银针试过酒菜,却无异处,于是道:“这些人虽跟上了咱们,但迟迟不敢动手,想来也不足未虑,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两人行了一天,确也有些饿了,不多时便将桌上饭菜吃了大半,楚炎风将那壶酒也喝光了。楚炎风知李忆如独处屋中寂寞,便又留下来陪她聊天,直至戌时时分,方才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先养养精神。若有什么事,叫我好了,我就在隔壁。”
李忆如见他对自己关照入微,心中不由得极为感动,说道:“楚大哥,真谢谢你了。”语气甚是诚恳。
楚炎风转身微笑道:“什么谢不谢的?睡个好觉吧。”说罢便走了出去。
李忆如虽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心中思绪起伏。今日第一次离开爹爹与阿婆,不禁颇为挂念。这一路上楚炎风对自己的照顾,更是让人又是感激,又是欢喜。一时之间,思念、感动、喜悦相互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直折腾到半夜,方才渐渐入睡。 七.傲剑狂刀
次日一早,李忆如早早起来,略加梳洗了一下,便到隔壁去找楚炎风。见房门开着,就走了进去,道:“楚大哥,早啊。”
楚炎风却好似并未听见,手中拿着一张纸,低头思索得入了神。
李忆如心下奇怪,便走了过去,问道:“楚大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楚炎风这才反应过来,见是李忆如,便道:“忆如妹子,你看这个。”说着便将手中纸笺递了过去。
李忆如接过来看,只见纸上未具署名,只写了一句,“午时请于镇西十里外古亭口相会,届时奉上‘碧蚕蛊’解药。”在纸笺右下角却画了一柄弯刀,正与先前两人衣襟上相同。
李忆如不禁奇道:“楚大哥,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他们怎么会知道你中了‘碧蚕蛊’呢?”
楚炎风略一沉吟,道:“我那师兄想来便是加入了他们这个什么教派,那是他不入苗疆而下江南,必是与他们会合。我中了师兄所放‘碧蚕蛊’一事,想来是被他们的教众所知。但他们此举不知其意如何,这封信看来是战书,但又何必说要奉上解药呢?”
李忆如忽道:“楚大哥,我看他们提到解药一事,想来是想诱你相见。否则单凭一张纸你只怕未必会去见他们。”
楚炎风听了略一点头,道:“那也有可能。只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再加上他们对我们的行踪一清二楚,又何必费此周折呢?”
李忆如于是问道:“楚大哥,那你要不要去呢?”心下不禁甚是担忧。
楚炎风道:“自然要去,既然他们盯上了咱们,躲也躲不了。更何况我也想去看看他们究竟是何方人物。”隔了片刻,又道:“现在距午时尚早,吃完早饭我们去镇上逛逛,看看有什么有趣的。”
李忆如见楚炎风未有丝毫紧张之意,心中不禁甚是佩服,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也好,我也正想去看看。”
两人用过了早饭,便在镇上四处闲行。不多时便行至一个杂货摊子,只见各式各样的小玩艺,琳琅满目。李忆如见了很是喜欢,一时间看看这个,试试那个只觉哪一个都很好,不知如何挑选。楚炎风见了不禁笑道:“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一点都没长大。”
李忆如听了尚未在意,拉着楚炎风的手,道:“楚大哥,你帮人家看看,哪一个好些吗。”楚炎风见她手中拿了四五只发钗,尚在不住挑选,不觉失笑。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道:“你将这些发钗插上,让我看看方能看出哪一支更好呀。”
李忆如于是便将这几支发钗一一试过,转过身去,让楚炎风帮着挑选。
楚炎风见她长发飘飘,容光照人,便如仙子一般,一时间不由得看得出了神。过了片刻,方才指着其中一支道:“这支好些吧。”
杂货摊的老伯见他选了这支,不禁赞道:“公子好眼光,这位姑娘却是与这支发钗最为相配。其余几支虽也不错,但与这位姑娘的发式却有些不合。难得这位姑娘如此喜欢这发钗,便送给姑娘好了。”
李忆如忙道:“老伯,这如何可以?”
那老伯呵呵一笑,道:“能遇上两位这样的主顾,是小老儿的荣幸。一支小小发钗而已,姑娘若不肯收下,便是看不起我了。”
二人见他如此,只得收下,一再道谢方才离开。
行了片刻,楚炎风不由得道:“忆如妹子,难怪你住的岛叫做‘仙灵岛’,你果然便如仙子一般美丽。”
李忆如听他称赞自己,心下欢喜,问道:“楚大哥,你见过仙子吗?你怎知我和仙子一般美丽?”
楚炎风微笑道:“现在我不是见到了。”
李忆如听了,不由得晕红双颊,脸上的神色喜不自胜。
二人一路谈笑,不多时便已渐近晌午。于是便回到客栈用了饭菜,骑马向镇西古亭口缓缓行去。
日光高照,前方一座破旧的长亭依稀可见。楚炎风停了下来,对李忆如道:“忆如妹子,待会若能不出手自是最好。但若迫不得已,千万不要离我太远了。”
李忆如点了点头,二人便下马步行过去。
长亭中的一名青年正自斟自饮,见二人前来,便起身相迎,抱拳道:“久闻楚少侠大名,今日得蒙一见,幸何如哉!”
楚炎风见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挺拔,衣襟上也绣有一柄弯刀,于是道:“在下正是楚炎风,不知阁下是哪一位?约在下在此相会有何见教。”
那青年答道:“在下断无痕,今日约楚兄来此,便是有一事相商,还待入内奉告。”说完便走进亭中,倒了两杯酒,一杯递与楚炎风。
楚炎风见他似乎并无恶意,于是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这竹叶青只怕已有五十年以上之久,入口醇美,实是难得。”
断无痕见他一饮而尽,心下甚喜,问道:“楚兄不怕酒中有毒?”
楚炎风微笑道:“我看断兄并非齿于下毒之人。再说,阁下早已派人跟着我们,若有恶意早便已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断无痕听了赞道:“楚兄果真直爽,断某佩服。”说罢便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又说道:“楚兄为本教碧水堂副香主以蛊毒所伤,在下心中不安,特此奉上解药。”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亭中石桌之上。又续道:“不过楚兄中毒已久,现已内力裹住毒质,这解药也不能完全除毒,尚需本教神医亲自已金针刺穴,方可散毒。”
楚炎风越听越奇,不禁问道:“你所说的碧水堂副香主,便是我师兄?”
断无痕答道:“不错,他于一年前加入本教,甚得教主赏识,便升他做了香主。”
楚炎风又问道:“我杀了贵教香主,本已与贵教结冤,断兄又为何要赠我解药?”
断无痕答道:“实不相瞒,我教教主一直看重楚兄,只是无缘得见。这次教主派我来,便是想邀楚兄加入我拜月神教,教主更答允立时升楚兄作本教左护法。”
楚炎风与李忆如不禁惊道:“拜月神教?”
断无痕道:“不错。在下正是拜月神教右护法,楚兄加入本教之后,你我二人齐心协力,必可成就一番不世功业。”
楚炎风道:“我曾听人说,十七年前黑白苗族一场大战,拜月教教主身亡,而拜月教更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知如今贵教中教主是哪一位?”
断无痕道:“岂不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教自教主逝去之后,势力虽已大不如前,但在江湖中仍留有极大潜力。五年前,我教前任石长老之子,便是我神教当今教主,将教中元老召集起来,暗中经营。不出三年,我教便可如日中天。楚兄,这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教教主诚意相邀,何不一同共事?”语气激昂,意下也十分诚挚。
楚炎风见他将教中要事说与己听,便知断无痕于邀己入教一事已是志在必得。未料到拜月教竟会如此看重自己,心中略觉意外,但楚炎风向来听人言,拜月教乃是苗疆第一大邪教,于是便道:“断兄及贵教一番好意,在下甚是感激,但请恕在下难以从命。”
断无痕原以为自己诚意相邀,楚炎风必会答应,未想到他竟回绝的如此坚定,不禁问道:“楚兄,那又是为何?”
楚炎风道:“一来,我身属蜀山门下,岂可背叛师门陷于不义?再说,我一向性喜独来独往,逍遥自在,对于加入教派之事也没什么兴趣。断兄一番美意,还请另寻高明。”
断无痕见他决意不允,略一沉吟,道:“楚兄身中‘碧蚕蛊’,已非寻常药物可解。据我所知,若无本教神医出手,普天之下也难找第二人可解此毒。楚兄若不加入本教,只怕……”
楚炎风未等他说完,道:“我自有办法可解此毒。再说,生死由命,一切也不必强求。今日与断兄相会,炎风甚是荣幸。他日相逢,必当杯酒言欢。告辞。”说罢便同李忆如走出长亭而去。
忽听得断无痕又道:“楚兄尚请留步,在下还有一事。”
楚炎风回头道:“断兄还有何事?”
断无痕道:“刚才我所言,是为了本教。如今公事已了,尚有一件私事。在下久闻楚兄剑法精绝,已深得蜀山仙剑派神髓,一直便期与楚兄一战,只惜缘悭一面。今日终得如愿,便请楚兄赐教。”说罢便从长亭中取出一柄单刀,刀长三尺有余,背厚刃宽尚未开锋,看来甚是沉重。断无痕既用此刀,想来刀法必定有独到之处。
楚炎风未料到断无痕竟是求与己一战,见他兵刃奇特,不禁好胜心起,想要一试。于是便对李忆如道:“忆如妹子,我去试试他武功如何,你在旁看着,不必出手。”
李忆如心下甚是担忧,道:“楚大哥,他是否在附近留有帮手,待你们一动手便暗施偷袭?”
楚炎风微笑道:“断无痕为人甚是光明磊落,绝不会做这等事,我看他只是想与我一战。方才在长亭中,我也曾四下留意,这周围确实没有旁人。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李忆如见他执意要出手,便略微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道:“楚大哥,我看此人武功不低,你千万要小心,莫要有什么损伤。我等着你获胜归来。”语气极为关切。
楚炎风心中不禁感动,拍了拍李忆如的肩膀道:“忆如妹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完便缓缓走了过去。
断无痕早已在前面一块空地等候,见楚炎风出手应战,心中大喜,全身劲力蓄势待发,道:“楚兄是客,便请先出招吧。”说罢便持刀立定。
楚炎风见他身形端凝,刀虽未动,一股劲气却已散发出来,知是劲敌不敢怠慢,清啸一声,拔剑出鞘。楚炎风原来携带的长剑已在古庙旁遗失,这柄乃是在镇上兵器铺中后打造的,式样尺寸与先前长剑无二。虽只是普通的长剑,但在楚炎风手中却如游龙一般,剑势吞吐,一股剑气形成的大网便向断无痕罩去。
断无痕见这一剑势道纵横,赞道:“好剑法。”随即反手一刀劈了下去,力道极为沉重,方位也恰到好处,迫得楚炎风不得不回剑自救。但楚炎风剑法深得剑圣真传,身形一转,长剑便从侧面刺了过去,剑尖在刀锋横侧一点,断无痕手中刀便荡了开去。断无痕这一刀虽力道浑厚,但若竖劈,刀锋横侧便不受力,楚炎风这一剑便是点在了刀锋无力之处,方能以长剑之轻灵破单刀之沉猛。
断无痕见刀被荡开,顺势划了个弧线从侧面一刀砍去,刀法不但刚猛,招式也精妙得很。霎时间,两人刀光剑影,翻翻滚滚地不知拆了多少招,只觉道道剑气、阵阵刀风不断向外扩散,天地风云都为之变色。
李忆如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万分焦急。她知二人虽无意伤害对方,但如今斗得兴起,若是一个不留神被伤到,伤势势必十分严重,只怕还有性命之忧。但自己又帮不上忙,只得暗自祈求苍天保佑楚炎风平安无事才好。
断无痕的刀法招招狠,招招险,每劈出一刀都如大海中的一个巨浪,向楚炎风扑去。楚炎风的剑法却如时时吹过的海风一般,时而轻柔,时而刚猛,去势更是捉摸不定。斗至酣时,楚炎风的长剑上散发出数道剑气,从四面八方向断无痕射去,正是将蜀山仙剑法中“气剑相合”的要旨发挥的淋漓尽致。
断无痕见浑身都已被剑气罩住,势无可避,一跃冲天,随即一招“泰山压顶”狂劈而下,那刀势便真如一座泰山从空中直压而来。楚炎风见他这一刀力道直罩住自己身边三尺之内,无可退避,于是便挺剑上击,硬碰硬去挡那一刀。楚炎风脚踏实地,力有所借,而断无痕却身在半空,下盘虚浮,这一招自是楚炎风胜算较大。但只见断无痕左手忽地在刀背上一拍,那柄宽刃刀“呼”地一下从空中劈来,力道更加强横。断无痕借那一拍之力,身子后跃,腰间用力一拧,将那股力道转为向下,落了下来,两脚更踏定地面,又是一股劲力从刀刃上传了过去。
李忆如在旁边看着,知道这是决胜负的关键,不由得惊呼了出来,手中更满是冷汗,无比担忧。
楚炎风未料到断无痕这一招竟如此精绝,气运右臂,挺力相抗。只听得“铛”的一声,却是楚炎风的长剑被断无痕这一刀劈断,剑尖飞了出去。
李忆如见楚炎风长剑折断,忙奔了过去,只见两人早已退开,各自相隔一丈,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方听得楚炎风道:“断兄刀法高明,小弟自愧不如。”刚才楚炎风长剑折断,自是输了一招。
但却听得断无痕道:“不对,你并没输。我这柄刀是以乌金混合了金刚砂所铸,坚硬无比。楚兄所用长剑却只是寻常钢剑,我在兵刃上占了便宜,是以楚兄的长剑才会折断。更何况今日相斗我又占了天时和地利,若是平手而斗,只怕我未必是楚兄对手。楚兄剑法精妙无比,在下十分佩服。”
楚炎风略微一笑,又道:“断兄适才最后一招逼得我不得不持剑硬挡,便已是胜了我了。”
断无痕笑道:“楚兄何必过谦?相斗中刀剑相交甚是平常,如何便算得是输?你我相斗数百招,兵刃只正面相对过这一回,如此剑法,我生平从来未见。既然楚兄如此说,这场比试便算是不分胜负好了。”两人相斗时久,这时都不禁生起惺惺相惜之意。
断无痕随即抱拳道:“今日一见,足慰平生。他日相逢,必当与楚兄杯酒言欢。楚兄不允入我教,我也不必强求,但日后我教中必有旁人来找楚兄麻烦,一切保重。告辞。”说罢疾驰而去,片刻便不见人影。 八.生离伤别
楚炎风望着断无痕身影远去,不禁赞道:“此人行事光明磊落,性情豪爽,实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李忆如在旁道:“楚大哥,那拜月教……”
楚炎风听她语声有异,忙回头问道:“忆如妹子,你怎么了?”
李忆如迟疑了片刻,呜咽道:“楚大哥,我娘她,她便是被拜月教害死的。”
楚炎风听了一惊,问道:“你娘是被拜月教害死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忆如于是便将十七年前赵灵儿同李逍遥与拜月教主大战一事说了出来,但当日李逍遥对李忆如讲起往事时,却未提及水魔兽,李忆如也只道赵灵儿是在当日之战中伤重而亡,也便如此说与楚炎风。李忆如想到自己从未见到过娘亲一面,不由得心中一阵哀痛,泪如雨下。
楚炎风听了不禁大为惊讶,未料到如今江湖人人乐于称道的十七年前黑白苗族大战竟有一段如此曲折的故事,更未想到李忆如的身世竟如此凄惨。于是安慰李忆如道:“忆如妹子,你也莫要伤心了。”顿了一顿,又道:“那一切或许便是人们各自的命运吧。我自幼便是孤儿,最初我也和你现在一样,很是苦恼。但后来,我渐渐发觉事情既已注定如此,苦恼也没有什么用,又何必自找不快呢?忆如妹子,一切看开些。”
李忆如听了,渐渐止住哭泣,忽见到长亭石桌上断无痕留下的解药,便对楚炎风道:“楚大哥,刚才那位断大哥不是说那是‘碧蚕蛊’的解药吗?你便服下吧,多少有些好处。”
楚炎风向那瓶解药看了一眼,微笑道:“断兄也说过,即使服了解药,毒性也难以除去。反正都是中了毒,服不服也没什么分别。下次再见到他时,便将这解药还他。”
李忆如见他执意不肯,便不再说什么,到石桌前将那瓶解药拿起交给楚炎风,道:“楚大哥,你方才与那位断大哥相斗时久,想来也有些累了,咱们便回到镇上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楚炎风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骑马缓缓回到安隆镇上。
晚饭时分,两人共同用餐,楚炎风见李忆如已不再因母亲早逝一事伤心,便也替她松了一口气。
李忆如忽然想到断无痕临行前说道,拜月教有人会找他们麻烦,便对楚炎风道:“楚大哥,你记不记得那位断大哥临走之前说过的话?我说拜月教要找咱们麻烦,以后只怕便不会太平安了。”
楚炎风点了点头,道:“现下看来,拜月教势力极大,我们两个要想躲开只怕不易,以后多加小心便是。不过他们既然要邀我入教,想来倒也暂时没什么危险。”
李忆如沉思片刻,心中一动,道:“那我们乔装改扮好不好?这样他们便找不到我们了。”
楚炎风略一思索,道:“不可。如今拜月教已派人盯住我们,在这客栈中只怕也有眼线。即使我们易容离开,不久后仍会被他们发觉。”
李忆如听了不禁点头,道:“那我们只好多多防备才是。”
楚炎风见时候不早,便道:“忆如妹子,你先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别太劳累了。”说着便转身退了出去。
李忆如忽然叫住楚炎风,说道:“楚大哥,今天你与断无痕交手的时候,我心里担心的很。你平安无事,只是太好了。”
楚炎风听着,心中一阵激动,不知说些什么好。
次日一早,两人便动身出发,一路西去。一连行了数日,却未见一个拜月教徒。两人心中不禁奇怪,但却也猜不出个究竟。但既然一路无事,自是最好。
这日两人正骑马缓行,楚炎风忽然拉住马缰停了下来。李忆如不知缘由,问道:“楚大哥,怎么了?”
楚炎风双目凝视前方,缓缓道:“前方有人,我虽未见到他们身形,但这一股劲气却已散发出来。想来或是拜月教门下,一切千万要小心。”
只听得一阵笑声,随即前面树丛中走出三名老者,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其中一名老者道:“楚少侠果然高明,难怪教主对你青眼相加。”
另一名老者笑道:“这个自然,楚少侠大名远播,岂是常人可比?”
楚炎风见这三名老者服色与断无痕相同,那十几名汉子衣襟上也都绣着弯刀,于是道:“阁下可是拜月教中人?几位在前等候,可是为了要邀楚炎风入教?”
为首一名秃顶老者道:“楚少侠所料不错,在下是拜月教赤蝎堂长老公孙震。”随即又指着另外两名老者道:“这两位是我教玄蛇堂长老褚通、金蟾堂长老欧梁。我们三个此次是奉了我教教主之命,恭请楚少侠到我教分坛一行,以商议楚少侠入教一事。”语气甚是恭敬。
楚炎风见拜月教缠上了自己,强请入教,不觉好笑,于是道:“还请三位长老代我转告贵教教主,便说我楚炎风难以从命,还望另请高明。前日我已见过贵教断护法,于此事已说得十分清楚,几位请回。”
公孙震依旧十分恭敬地道:“前日断护法已见过教主禀明此事。教主此次特派我等邀请楚少侠至本教分坛一见,还望肯赐一会。”
楚炎风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道:“若是我不肯去呢?”
公孙震听了也不动怒,继续说道:“公子还是答应的好,教主吩咐我等务必请到楚少侠一见,否则便以教规处罚。虽然教主曾下令不得对楚少侠无礼,但少侠若是执意不答应的话,我们也只好拼着受教主责罚,对少侠得罪了。”说完双手一拍,褚通和欧梁便各自向外迈出一步,三人排成品字,将楚炎风和李忆如围了起来。
楚炎风见了冷笑道:“几位想来是欲以武力留住在下了?”
公孙震道:“不敢,我们只是奉命请楚少侠往本教分坛一行,决不敢有半分不敬。”这人此时语气仍是未变,不知他是平日如此对拜月教主说惯了,还是当真受拜月教主指示不可对楚炎风不敬。
李忆如见片刻只怕便有一场大战,于是便向楚炎风望去,两人目光相对,丝毫无半分畏惧,相视一笑。楚炎风见公孙震双手手指又尖又长,骨节突出,便知此人必擅长鹰爪擒拿一类的外门功夫。看那褚通却是身材细长,腰间缠着一条软鞭;欧梁却是身形矮胖,手掌上罩了一层黑气,想来必练有毒砂掌一类功夫。方才见褚通、欧梁二人迈步动作,便知两人武功虽也不低,但照断无痕却是有所不及,那公孙震武功即使比两人稍高,但想来也相差不远。以自己和李忆如合力,纵是难以取胜,但要冲出着三人的圈子,却也不难。
楚炎风念及于此,于是便拔出背后长剑道:“三位若想留住在下,便请出手吧。”李忆如也拔出了“仙女剑”,剑身如水,柔光流动。
公孙震三人便即拉开了架式,褚通也抽出了软鞭,却不动手。公孙震又道:“如此得罪了,公子请出招。”
楚炎风和李忆如见他们此时仍是絮絮不休,不禁好笑。两人清啸一声,挺剑直击。
李忆如所使的却并非完全是蜀山剑法,乃是李逍遥这些年来在仙灵岛上自创的“飞龙剑诀”。李逍遥向酒剑仙所学的蜀山剑法只是蜀山派武功的一部分,因此李逍遥也未能完全领悟蜀山剑法的要旨。于是这些年来,李逍遥便将所学的剑法于家传武学“飞龙探云手”相合,创出一套江湖上前所未有的奇特武功。这套剑法要义便在于出招迅捷、攻敌不备,所攻部位又并非人身经脉要穴,更是防不胜防。而剑招甫一伤敌,便即乘胜追击,源源不断。
公孙震见二人剑法凌厉,打了个手势,便与欧梁二人将楚炎风围住,那边褚通却舞动软鞭于李忆如交上了手。公孙震十指微屈,以擒拿手勾索楚炎风长剑,欧梁却以沉重掌力一掌掌向楚炎风拍去。楚炎风见那公孙震双爪虽似鹰爪,却又略有不同,中指前伸,不知是什么功夫;而那欧梁身法更是怪异,每拍出一掌都是借前跃之力,势道十分猛烈。向李忆如那边略望了一眼,却见那褚通的软鞭使得十分灵动,便如活了一般。楚炎风心中一动,已知这三人武功便是由蝎子、蟾蜍、毒蛇之势化来的。心中既明此理,便已无惧,剑势更加圆转如意,渐渐占了上风。
褚通舞鞭于李忆如相斗,未料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剑法竟如此高明,自己半分便宜也难以占到。“飞龙剑诀”乃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仙女剑”又锋利无比,褚通一时间不由得被李忆如逼得连遇险招,一个不慎,手臂又险些被刺到。
原本三人早已定好,由公孙震、欧梁二人围住楚炎风,褚通便趁机擒住李忆如,以此要挟楚炎风。未曾料到褚通更险些败在李忆如手中,计划全盘落空。
褚通至此不由得暗自焦急,心知此番失败必受教主重责,额头上不禁隐隐渗出冷汗。
楚炎风于公孙震、欧梁二人相斗,见李忆如在那边也已渐占上风,不禁一喜,手中长剑一抖,一招“陌路天涯”,剑尖连颤,在公孙震左肋下划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伤势虽不重,却已令公孙震和欧梁二人暗自心惊。
褚通见公孙震受伤,更是焦急,只得孤注一掷忽施险招。李忆如见褚通鞭势稍缓,“仙女剑”一挺,顺势划去,便将褚通软鞭割成了两截。心下正欢喜间,却见一股青烟从软鞭断处喷出,隐有腥臭之感,欲待闪躲,却已不及。李忆如只觉眼前一黑,惊呼一声便晕倒在地。
褚通见她中毒,不禁松了口气。方才他故意让李忆如削断软鞭,实是行险。若是李忆如未吸到毒烟,那便大势去矣。以折损兵刃为赌注,实已是破釜沉舟之举,也只因李忆如剑法虽高,临敌对战经验却无半分,褚通此次才会一举而成。
楚炎风正与公孙震、欧梁相斗,忽听得李忆如惊呼,不禁转头望去,却见李忆如中毒倒地,心中一时大震。但楚炎风究是非凡,虽惊不乱,便欲制住公孙震和欧梁以解救李忆如。但楚炎风心念方转,随即就觉腰间“五枢穴”一麻,却是褚通赶来,乘他不备点了他的穴道。
公孙震三人见楚炎风被制住,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擦去额角处冷汗,道:“楚少侠和这位姑娘当真剑法精妙,我们三个老儿险些便要去见我教创教祖师了,确是英雄出少年啊!”
楚炎风心中极为担忧,问道:“忆如她怎样了?她中了什么毒?”
褚通道:“少侠且莫焦急,那姑娘中的只是强烈的迷药,过一个时辰便会醒来,决不会有丝毫损伤。”
楚炎风听了,略微松了口气,这才道:“我们如今已被擒住,你们要怎样?”
公孙震道:“不敢,教主有令,若是擒下这名姑娘之后,便带她回分坛。三日后请楚少侠前往一见,若是楚少侠答允入教,我们自然便会放了她。”略微一顿,又道:“少侠请放心,我们定当以贵宾之礼敬待这位姑娘,决不敢有半分无礼。我们分坛便在由此向西南方向五十里之外,三日后我等恭候楚少侠大驾。”说完向楚炎风行了一礼,便垂手退开。
褚通向后一挥手,旁边的十几名汉子便有四人到树林中抬了一顶轿子出来,敢是早已将一切都算好了。褚通将李忆如抬上轿子,便随众人一一退去。
楚炎风见李忆如被他们带走,心急如焚,却苦于穴道被封,动弹不得。眼见李忆如渐渐远去,楚炎风气血攻心,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衣襟染红了一片。楚炎风只咬得钢牙直响,怒道:“可恶的拜月教,我楚炎风于你们誓不两立!”但见公孙震等人这回计划周密,一切似都按他们所料而行,不禁暗自心惊,心知若要救出李忆如实是甚难。楚炎风但觉胸中豪气升起,又夹杂着一丝爱怜,纵声长啸道:“忆如,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三天之后,我……” 九.他乡遇旧
拜月教分坛。
断无痕在大厅中缓缓踱着方步,回想着与楚炎风相见的那段光景。“楚兄弟行事洒脱,与我倒是志同道合。他虽不愿加入我教,但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想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头。“教主派赤蝎、玄蛇、金蟾三堂长老去见楚兄弟,要以那位姑娘要挟于他,虽是为了让楚兄入教,但未免过于强加于人。”断无痕毕竟是教中护法,不便指责教主,只得暗自替楚炎风担忧。
过了许久,忽听得有人传报,“赤蝎、玄蛇、金蟾三堂长老求见教主。”断无痕不知他们此行结果如何,急欲知晓,便道:“请三位长老入堂。”
身边一名教徒退了下去,不多时,公孙震三人便带着那顶李忆如所坐的轿子进入大堂,行礼道:“断护法,我三人已带了那位姑娘回教,不知教主他老人家安在?”断无痕在教中地位较之公孙震三人为高,此时教主不在,公孙震三人便须请示断无痕。
断无痕听他们已拿住李忆如,心中不禁一惊,但仍不露声色道:“有劳三位长老。不久前总坛传信,苗疆中百苗族长意欲不利于我教,教主是以即时返回,此间事务暂由我代为接管。楚炎风此刻何在?”
公孙震答道:“我等奉教主之命,去带了这位姑娘回来。教主有令,邀楚炎风三日后来分坛相见。”
断无痕听了略微一惊,暗自寻思教主为何不将楚炎风一同带来。随即便已明白,若将楚炎风擒来,过于逼迫只怕反为不美。邀他三日后相见一来显出教主容人风度,二来经过三日之思,楚炎风为了李忆如答允入教的可能也会更大一些。念及于此,对教主之深谋远虑不禁又是佩服,又觉心惊。
断无痕随即道:“三位长老此行功劳不小,他日我自当禀明教主。三位此行可曾受伤?”他不问楚炎风如何,而问公孙震三人受伤与否,不但可免人生疑,而且公孙震三人也必会因此心生感激。
果见公孙震三人甚是感动,道:“那楚炎风剑法精妙,那姑娘身手也极是了得。我与欧长老围战楚炎风,褚长老与那女娃交手,不想楚炎风单斗我二人仍是占了上风,我肋下也中了一剑,那边褚长老也被逼得连连后退。后来褚长老行使险招,让那女娃一剑削断软鞭,趁机放出鞭中迷药,那女娃吸入迷药方才倒地。楚炎风见那女娃被褚长老制住,心中大惊,我们三个才有机可乘,封了他的穴道。”
断无痕虽早知以公孙震三人武功奈何不得楚炎风,但拜月教中人大多精于放蛊下毒,实是防不胜防。如今听楚炎风并不大碍,不觉松了口气。但断无痕听得李忆如武功竟也甚是高明,不禁微觉奇怪,向轿子望了一眼,随即道:“那姑娘中了褚长老迷药,可有大碍?”
褚通道:“这迷药只是令人昏迷不醒,并不伤身,再过片刻这女娃便可醒来。”
断无痕听了点了点头,对身边一名教徒道:“去替这位姑娘准备一个住处。教主有令,要善待这位姑娘,不得有丝毫不敬。”那教徒听了躬身行礼退下。
公孙震又道:“当初教主吩咐我等不可得罪楚少侠,其实以我三人本领根本奈何不得这两个小娃。断护法,当初你入我拜月教时,我们这些老头子心中不服。后来见你武功了得,见识不凡,这才心悦诚服。原先我们以为,像断护法这等少年英雄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没想到楚炎风和这位姑娘也如此了得,当真是后生可畏。得断护法和楚炎风两位相助,教主大事何愁不成?”
断无痕听了,略微一笑,道:“三位长老过赞了。此行三位想来也已累了,便请先休息片刻,此处事情由我处理就行了。”
公孙震三人听了,便即行礼退下。一众拜月教徒也随着离开。一时间,大堂中空荡荡的,只留断无痕与仍昏迷未醒的李忆如二人。
过了片刻,李忆如忽觉神志渐复,睁开眼来,见自己竟在一顶轿子里,心中大奇,忙走了出去,却不知身在何处。又忽见断无痕在前面低头沉思,不禁奇道:“你……你是断无痕断大哥?这里是拜月教?我楚大哥呢?”心下不禁甚是担忧。
断无痕见她醒来,抬头道:“在下正是断无痕。这里也确是拜月教分坛,不过楚兄并未被擒至此处,他此时也并无危险,姑娘请放心。”
李忆如听楚炎风无事,心下松了口气,问道:“那你们将我带到这里来,又是为何?”
断无痕道:“本教教主下令,派公孙震他们三个将你擒住,便是为了使楚兄加盟本教。并已定于三日后请楚兄来此相见。”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李忆如心知楚炎风三日后必定来此,便即替他担忧起来,断无痕叹气,她也并未留意。
断无痕又道:“我已派人为姑娘安排了住处,姑娘若是累了,便可去休息。”略过片刻,续道:“依我看来,楚兄此次必定不允加入我教。”
李忆如听了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
断无痕答道:“当日我诚意相邀,楚兄便未答允,而且回绝的十分干脆。今日教主以你要挟,以楚兄个性,更是不会答应。”
李忆如听了点了点头,但想到楚炎风必会暗中潜入相救,只怕危险重重,不由得心中更是焦急。
潼陵城中的一家酒肆中,一个青年正半伏在桌上饮酒,身边堆了不知有几个酒瓶,但那青年仍是一碗一碗地喝着,便如吃菜一般。旁人见他这般喝法,不禁称奇,也不禁暗道:“这等喝法,只怕他非要醉死不可。”那青年身穿一袭白衫,衣襟上却有一大滩血迹,看起来是个江湖上的落拓客。那青年的脸色却比他身上的白衫更为惨白,容貌也极为憔悴,但眉目间仍可依稀辨出这青年正是楚炎风!
楚炎风怎会在这里?又怎会落得这般?酒肆中的酒客虽不知楚炎风是谁,但众人见他这般喝酒,想来他必有极大的伤心事,因此才会想用酒来麻痹自己。
楚炎风又喝了一大碗酒,酒虽醇美,但楚炎风喝着,却苦到了心里。这两日来,他借酒消愁,每日里心如刀绞,无时不在牵挂着李忆如。她受自己所累而为人所擒,这又叫楚炎风心中如何安宁?这两日夜晚,他都暗自潜入拜月教分坛查看,但拜月教内门户重重,更有无数教众四处巡查,要想救李忆如出来实是难如登天。两夜来,他废然而返,失意之下唯有以酒来麻痹住心中的伤痛。
拜月教如今已是指明了除非他入教,否则便不会放了李忆如。三日之期转眼即至,更难求同门相助。自己若不加入拜月教,只怕李忆如届时更会有性命之忧。但又如何能令自己背叛师门,改投别派?更何况李忆如于拜月教不共戴天,她又怎肯自己为了救她而加入拜月教?但更不能对此置之不理,弃李忆如于不顾。一时间,楚炎风脑海中一片混乱,只得大口喝酒,唯盼一醉解千愁。
过了不知多久,酒肆中又踱进一名酒客,急匆匆地叫道:“店家,上酒,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出来!”
这种酒客一天之中只怕至少也有好几十个,任谁见了都不会留意。但楚炎风听着便如忽然受了雷击一般,全身一震。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道士,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道袍,一脸酒气,眯着两眼,似乎在品尝着酒肆中特有的味道一般。
楚炎风一下子站起身来,在桌上掷了一锭银子,几步赶到那道士面前,叫道:“师叔!”语气中充满了不胜喜悦之情。
其余的酒客见他突然起身,又叫那醉道士叫“师叔”,有的不禁暗自笑了出来,心想:“这青年喝酒的本事只怕便是跟这道士学来的。”
那醉道士正是酒剑仙。他正闭目回味着上次喝的“十里香”的余韵,忽听得有人喊叫,声音甚是熟悉,双眼微睁,见是楚炎风,不禁喜道:“好师侄,我正愁没人陪我喝酒。你来的正好,先陪我喝上两坛再说。”说着便顺手拉过一条长凳让楚炎风坐下。
楚炎风心中焦急,并不坐下,忙道:“师叔,我是请你帮我救一个人。”
酒剑仙听了一奇,问道:“救人,救什么人?”这时方才注意到楚炎风容色憔悴,衣襟上又有一滩血迹。于是问道:“你这是……”
楚炎风见跑堂的伙计端了一大坛酒过来,于是一手抓过酒坛,从怀中摸了块银子掷了过去,一手拉着酒剑仙奔了出去。众酒客见了不禁笑道:“救人去也不忘了喝酒,如此酒鬼,世所罕见!”
楚炎风拉着酒剑仙一口气奔出城外,这才在一所破庙前停下。酒剑仙被他搅得一头雾水,问道:“师侄,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便从楚炎风手中接过了那坛酒,揭去泥封,喝了起来。并不住称赞道:“好酒!果真是人间佳品!”
楚炎风见已遇到师叔,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便将这数日来自己的经历说与酒剑仙。
酒剑仙听了也不禁一震,道:“拜月教十几年前在江湖上势力极大,远在各大门派之上。后来苗族内部不再纷争,拜月教主人心失和,方才被逍遥他们合力击杀。今日拜月教重现,只怕不久便有一场大战。”顿了片刻,又道:“拜月教他们非要你入教,不知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当真邪得可以。”
楚炎风道:“这几日我反复思索,倒也猜出了个大概。拜月教主必知日后若想成事,必须慑服我蜀山派。我派若是同他作对,他们行事不免缚手缚脚。而我派若是臣服于拜月教,其他门派也无力与其抗衡。但本派剑法精妙,想来他们也心存顾忌。邀我入教,只怕便是想晓得我派剑法精要所在。”
酒剑仙听了不禁拍手道:“不错,想来必是如此,这拜月教主深谋远虑,倒是劲敌。”
楚炎风又道:“拜月教中有一护法,叫做断无痕。此人行事倒是光明磊落,深合我心,武功也不在我之下。教中其余几名长老武功也自不低。而且这些人放毒的本领,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酒剑仙听了也不禁颔首,道:“不错,这些苗人下蛊的法子,实是更甚于武功。今晚我们便暗中下手,去救那小丫头出来。”酒剑仙随即又微微笑道:“炎风,你觉得那小姑娘怎么样?”
楚炎风听了不禁一怔,半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嗫嚅了半天,才到:“师叔,何出此言,我只是,……只是……”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酒剑仙见了笑道:“你从小便是由我看你长大,只怕你师父也没我更了解你。你从未因为什么事像这次这么慌张过,我也没见你因为什么事来借酒消愁。你现在脸色这么憔悴,自是因为担心那小姑娘,又何必不承认呢?”
楚炎风被他说中心事,不觉微微脸红,但随即一笑,道:“师叔,既然你这么了解我,炎风便敬师叔一杯。我们两个在酒杯上更是知己。”说罢从酒剑仙手中拿过酒坛,喝了一大口,又递与酒剑仙。
酒剑仙不禁呵呵笑道:“你这小子,还是老样子。”
两人于是相对大笑,共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