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1:39

  十六.犹豫两难
  楚炎风和阿苓八拜结义已毕,楚炎风拔出地上长剑,道:“二妹,我们便进去将断兄先救出来,再设法替他解毒。”
  阿苓点了点头,道:“不过千万要小心,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机关陷井,我见了方才那毒,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楚炎风略一沉吟,道:“他们即已用上了这种奇毒,似乎已是最后一搏,我倒觉得以后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不过一切小心为上。”
  几人于是便向内走去,一路提防,但却连半个拜月教徒的踪迹也看不到,一条廊道之中静得出奇,只有两旁火把的火焰不住晃动,将几人的影子照得十分诡异。
  天鬼皇不禁嘟囔道:“那些家伙都死到哪里去了?连屁也不放一个,便连坟地也没有这般静,真是邪门。”
  几人又行一阵,忽觉眼前一亮,却是已行至大厅。 大厅两旁墙壁上开了十数个窗子,阳光从外透进来,令人心中立时舒畅。一条暗红色的地毯向前铺去,两边摆着数张桌椅,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正前方墙壁上画着一柄极大的弯刀,便是拜月教的标志,刀尖染得鲜红,便如涂上了血迹一般,极是奇诡。而偌大的一个拜月教分坛,此时却空荡荡的,更是令人心中畏惧。
  楚炎风一时心中疑虑重重,四处察看,希望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阿苓忍不住叫道:“断大哥,你在哪里?断大哥,你听到了么?拜月教的奸贼,快些出来放了断大哥,断大哥……”竭力喊去,却只听到自己的声音不住回荡。
  天鬼皇见拜月教徒一个个都不知踪迹,心中恼怒,大吼一声,随手将身边一把椅子拍了个稀烂,但仍觉心中不顺,便大施拳脚,将大厅中的桌椅一张张击得片碎。
  李忆如也未料到拜月教分坛中竟然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低着头默然思索。
  楚炎风四下未见到异处,叹了口气,道:“看来拜月教众早已从这里离去了。”心下正沮丧间,忽地想起一事,对阿苓道:“二妹,你到别处去看看,有没有丹室一类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失心蛊’的解药”。
  阿苓听了心中一喜,转身从偏门而出,李忆如放心不下,便也跟了出去。
  楚炎风见天鬼皇仍在大砸桌椅,不觉失笑,道:“鬼皇兄,我们去别处看看可好?拿这几块木头出气,倒也没多大意思。”
  天鬼皇又是一拳砸塌了一张桌子,道:“也好,但那帮兔崽子躲起来,让我们扑了个空,我越想心里越不是味,当真岂有此理!”说着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踢得飞了出去,向地上重重地唾了一口,便随楚炎风出了大厅。
  
       李忆如和阿苓出了大厅,二人虽见到了丹室,里面却只是些寻常药物,并无“失心蛊”及其解药。李忆如见阿苓心灰失望,便安慰她道:“阿苓姊姊,想那‘失心蛊’非比一般,必定放在隐蔽之处,我们再看看此处有无机关暗门之类。”
  阿苓听了略觉宽慰些,点了点头,便同李忆如继续查找。但翻遍了四处的抽屉、墙上挂的字画、地下的方砖,却仍未见异处。阿苓心下气苦,拔出腰间弯刀向地上的香炉砍去,“铛”的一声,弯刀被弹了回来,阿苓右手也被震得一麻,但那香炉却是晃也不晃。阿苓忽地心中一动,喜道:“就是这个了。”俯下身看去,那香炉虽在外表上无异,但却似乎和地面是连在一起的。阿苓用力一扳,那香炉缓缓转了半圈,又听得“轰隆”一阵响动,墙边的一片地面竟然整个塌了下去,李忆如见了不由得惊呼一声,向下望去,却见整个丹室下面竟是空的,便如有人在丹室下又挖了一个同样大小的屋室一般。
  阿苓心中焦急,抢先纵身跳了下去,见四下黑暗,便晃亮了火折子。李忆如怕下面有什么危险,便叫道:“楚大哥,天鬼皇,你们快来!”于是也跳了下去跟在阿苓的身后。
  两人行不数步,借着火折子的亮光,忽地见到墙角处有一个老者蜷缩在地,不知生死。两人抢上几步,见那老者口唇干裂,眼眶下陷,显是饱受饥渴折磨,阿苓探了探他脉搏,见还隐隐跳动,便和李忆如两人将他抬了出来。
  阿苓和李忆如刚将那老者抬到丹室内,楚炎风和天鬼皇便也已赶至。阿苓道:“快去打些水来,最好再找些吃的来,越快越好。”楚炎风听了,便即转身而去。
  天鬼皇到下面去见了那暗室,上来道:“这破窟窿自么困得住人?四面都是土,便是挖个洞也出来了。”
  阿苓道:“这老伯要有你的本事就不会被抓住了,再说,他的手筋脚筋早被人震断了。”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对那老者很是同情。
  过了片刻,楚炎风提着一大壶水,又拿着几个馒头冲了进来,阿苓接过那壶水,便喂那老者喝了下去,又在他胸腹间推拿了几下,过不多时,那老者悠悠醒转,竟然脱口大骂:“柴翳你这混账东西,还敢来见我?”众人听了不禁皆是愕然。
  天鬼皇忍不住骂道:“谁是什么柴翳,你这家伙是不是饿胡涂了?”
  楚炎风道:“柴翳便是那个柴长老。鬼皇兄,他既和柴长老有深仇大恨,和我们正好是同道。”
  阿苓将那几个馒头递给那个老者,道:“老伯,吃些东西,我们不是柴翳,你认错人了。”
  那老者也确是饿得慌了,三口两口将那馒头吃得一干二净,向几人望了一眼,道:“你们看起来不是拜月教的,方才我是认错人了,柴翳那个乌龟王八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竟敢向我下手。那混账东西,天杀的狗贼,也不想想没有我他如今只怕不知死在哪里了,竟然忘恩负义,下此毒手。”那老者一路骂将下去,滔滔不绝,只听得几人心中一阵迷糊,似乎那柴长老受了这老者恩义,反而又害了他,其余却不知究竟。
  骂了半天,那老者似也累了,便停下歇口气,阿苓又将那剩下的小半壶水递了过去,道:“老伯,你再喝点水。”
  那老者接过水壶,向阿苓望了几眼,忽然道:“是你这个小丫头救了我?”
  阿苓略点了点头,道:“其实是我们几个来此,偶然之间发现老伯的……”。话未说完,却已被那老者打断。老者哑着嗓子大笑道:“好极了,好极了!当真是你这女娃救了我?当真是好哇!”心中似乎极为欢喜,不住拍手跺脚。
  几人见了不由得又是吃了一惊。天鬼皇见那老者喜怒无常,于是大笑道:“老家伙,便是被人救了,也用不着这么高兴吧?”
  那老者白了天鬼皇一眼,冷笑道:“你懂什么?我见这女娃根骨不错,资质看来也好,难得的是心地善良,我有意收她为徒,以后一身天下无双本事得人相传,岂不值得高兴了?”
  几人听了更是一惊,未料到这老者竟要收阿苓为徒,阿苓更是急忙道:“前辈一番好意,实在不该拒绝。只是我,我已经有师父了,怎能再改投别派门下?”
  那老者先是一怔,怒道:“是哪个家伙竟敢和我抢徒弟,当真岂有此理?”随即又道:“没关系,我要教你的不是武功,你学了也不算背叛师门,怎么样?还不跪下磕头拜师?”说着不由得哈哈大笑。
  天鬼皇听他不传武功,不禁问道:“老家伙,不教武功教什么?难道教人吃饭睡觉?”说罢也是纵声大笑。
  那老者正色道:“我所要教的乃是下毒解毒的法子,杀人于无形,天下无双!”说着不禁面有傲色。
  天鬼皇听了更是大笑不止,道:“这可真是‘班门弄斧’呀!可笑之极!你也不去问问,这小姑娘最厉害的便是下毒,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来这里现宝,别丢人现眼了。”越说越觉好笑,不由得拊掌弯腰。
  楚炎风和李忆如也知阿苓毒术神妙无比,这老者却要教她下毒,也不禁微笑不语。
  那老者听了也是一惊,问道:“小姑娘,你师父是谁?你是哪一门派下?”
  阿苓答道:“我师父是白苗族长之女,拜在苗疆圣姑门下,我们这一派好像也没有名字。”
  那老者听了忽然大怒,道:“圣姑算什么?她只会用那几种普通的药物,‘失心蛊’她会吗?‘血爆’她会吗?”
  几人听了“失心蛊”不由得都是一惊,阿苓忙问道:“前辈,你可知道‘失心蛊’的解法?”
  那老者大笑道:“除了我‘蛊煞’乌鸩以外,天下又有谁晓得‘失心蛊’?小姑娘,快快拜入我门下,我保证让你的毒术比圣姑高明百倍。”
  阿苓也听圣姑说过“蛊煞”之名,知道此人下蛊之术确在师父之上,但又怎能因此而背叛师门?阿苓于是求道:“前辈,我受师门重恩,实是无法改投别派,但我有一位朋友中了‘失心蛊’,还请前辈赐予解药。”语气极为诚挚,楚炎风和李忆如听得与乌鸩可解“失心蛊”,也拜下恳求。
  乌鸩听了道:“是柴翳那个畜生下的毒吗?我真后悔没早除去这个逆徒。”双拳紧握,恨恨不已。
  几人听了更是一惊,未料到此人竟是柴长老的师父,阿苓问道:“前辈,您现在手筋脚筋尽断,便是那个柴长老所为吗?”
  乌鸩怒道:“正是这个逆徒,他因我不肯传他‘失心蛊’等几大苗疆禁毒的方子,便暗中加害,将我关在这里,存心要将我饿死,渴死!”
  楚炎风插口道:“但那柴长老最终还是得了那方子,我们的一位朋友也中了蛊毒。”
  乌鸩重重地“呸”了一声,道:“凭他那副德行也配?那是从我身边药囊中偷去的一剂,”渐渐平定的怒气,又对阿苓道:“小姑娘,想好了没有?你拜入我门下之后,我便将‘失心蛊’等几大奇毒的制法解法全都传授于你,到时候要替谁解毒就随你的便。”
  阿苓见此情景,不禁进退两难,若是不答应拜乌鸩为师,看来他是决不会传授“失心蛊”解法。但要自己改投他派,更是不可,而又不能眼看着断无痕如此而不顾。自从当初与断无痕初见之时,阿苓便已被断无痕的气概所折服,芳心暗许,一边是师门之恩,一边是相思之情,二者实在难以取舍。
  天鬼皇见了,不由得对乌鸩怒道:“你这老家伙,如此不知好歹,如果不是她救了你,你现在早就老命归西了,现在你竟然逼迫她背叛师门,如此忘恩负义,便跟你那姓柴的徒弟一样!”
  乌鸩听了也不生气,说道:“我这也不是忘恩负义,你若愿意,再将我饿死也成,我见这小姑娘良才美质,一定要收她为徒,传我绝技。她若不答应,我不用你动手,立时自尽。”
  天鬼皇听了也不由得怔在当地,未料到乌鸩竟是存心要收阿苓为徒,一时也不再言语了。
  阿苓听了心中更乱,她原先已想好以师门为重,将断无痕救出之簧请求师祖医治,或许可以解蛊毒,但听得乌鸩竟然以死想逼,不由得决择不定。
  楚炎风和李忆如在旁边也不相劝,静待阿苓自己定夺。
  阿苓心中思绪起伏,良久无语。
  过了半晌,李忆如忽道:“前辈,阿苓姊姊不肯改投别派,你又不愿一身绝技失传,那么你便收我为徒好不好?我学的是家传功夫,没什么门派。”
  阿苓听了不禁心下感动,伸手握住了李忆如的双手,以示感激。几人一齐望着乌鸩,不知他意下如何。
  乌鸩闭目深思片刻,摇头道:“不行。”
  李忆如急道:“那有什么不行的?前辈是怕我资质驽钝学不会吗?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决不会令前辈绝技失传。”
  乌鸩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这小姑娘资质也是极好,本来也可传我衣钵。只是你似乎对毒术一窍不通,我需至少数年功夫才能将全部本事尽数传授于你。只可惜我只有数日之命……”
  李忆如和阿苓听了不禁一惊,道:“数日之命?”
  乌鸩道:“不错。先前柴翳那畜生一再逼迫于我,要我说出几大奇毒的制法和解法。我知此人天性阴毒,若是学会了这些蛊毒的制法,只怕定会以此为害。为绝了他的念头,我便服了‘无忧丹’,一个月后我便会死去,他一怒之下将我关在这里想先将我饿死在此。”
  几人未料到其中竟有这样一段事情,都是愕然。天鬼皇于是道:“老家伙,没想到你倒还不错,没屈服于你那个混账徒弟。”
  乌鸩苦笑道:“我那个徒弟为非作歹,只怕也是跟我学来的。我这一生之中,害的人只怕比他还多。”
  阿苓知道服了“无忧丹”之后,无药可解,过上一段时间之后,便会在睡眠之中死去,毫无痛苦。阿苓见乌鸩极盼自己投入他门下传衣钵,自己若不应允,他必含恨而终,不由得心中一软,道:“前辈,我答允你为师好了。”
  乌鸩听了又惊又喜,问道:“你真的答应了?”心情激动之余,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李忆如在一旁听着,插口道:“阿苓姊姊,那你怎么向你师父交待呢?”楚炎风和天鬼皇也未料到阿苓竟会答允,心中犯疑。
  阿苓道:“我师父当初传我武功与毒术时,一再告诫我要以救人为主,那柴长老虽只得了前辈药囊中的几剂蛊毒,但只怕仍是危害不小,我只有投入前辈门下,方才化得了这场灾难。再说我师父师祖若是知道此事,想来也不会怪我的。”话虽如此,阿苓念及这数年来师恩深厚,不禁眼角湿润,流下泪来。阿苓于是便跪下低头掩饰,向乌鸩叩头行了拜师礼。
  乌鸩心中一阵狂喜,道:“好徒儿,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的衣钵传人。时日无多,我立刻便将本门密传的几种蛊毒传授于你,至于他的普通药物,你也已学会,我便不再说了。”
  楚炎风见与乌鸩传授毒术,便和李忆如及天鬼皇退了出去。
  
       天鬼皇刚走出不远,便大声道:“这老家伙当真岂有此理,硬是逼人拜他为师,这脾气邪门得紧!”
  楚炎风叹了口气,也不言语。忽听得李忆如问道:“楚大哥,要是那位前辈要你拜他为师,你会不会答应?”
  楚炎风听了不由得一呆,沉思半晌道:“只怕不会,我只能以后替断兄报仇,实无法改投别派。”
  李忆如又嗫嚅道:“如果……如果中毒的是我呢?”说到后来,语声几不可闻。
  天鬼皇在旁连忙退开,大声道:“我去找坛酒喝,你们慢慢聊。”
  楚炎风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四下踱步。过了半晌,忽地停住,转身对李忆如道:“如果那样的话,我便与你同死。”语气十分坚决,紧紧握住李忆如的手。
  李忆如听了,心中欢喜,靠过去斜倚在楚炎风肩头。两人四目相对,心中满是爱怜。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1:41

  十七.江湖浪迹
  柴长老一行七人自冷柳庄一路南下,日夜兼程,几人虽极为疲倦,但去不敢略有喘歇,只怕为冷容清等人追上,一行虽取捷径,穿山涉水,但距苗疆仍有数日路程。
  这日晌午,几人行近大道。连日奔波,几人早已困乏,柴长老于是道:“咱们到附近先打尖歇脚,再动身不迟。”
  公孙震又道:“柴长老,此处距衡阳城不远,且与鄱阳、洞庭二湖邻近,中原武林在这一带势力不小,我们还得加紧防范才是。”
  柴长老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在路边小店要了几碗面匆匆吃下。
  断无痕自中了“失心蛊”之后,柴长老让他杀人便杀人,让他赶路便赶路,此时也坐下一同吃面,神情一片茫然,既不为连日旅途而感到劳累,也不为此时身处险地而担忧。
  几人坐定不久,路边“得得得”一阵马蹄声响由远及近,随即又是勒住奔马的长嘶声,几名乘客自马上 下来,向小店走来。当先一人是名老者,气宇轩昂,衣饰华丽,腰间挂着长剑,后面跟着两名汉子,都是四十岁上下年纪。左边一人肌肉虬结,身材粗壮,背后挂着一对流星锤,看来极为威猛。右边一人相貌极为寻常,身形不高不矮,胖瘦适中,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兵刃。最后是一名中年妇人,衣着朴素,腰间却挂着一个金丝囊,看来极为华贵。
  这四人走进店中,在柴长老几人旁边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几份饭菜。柴长老几人早已改装,那四人只道他们是寻常的江湖汉子,也未在意,那老者呷了一口茶,道:“日前林堡主召集我等到林家堡相会,相商对抗拜月教一事,但咱们这一路上怎么连半个拜月教徒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呢?”
  那粗壮汉子笑道:“想来是赵大掌门的剑气,将那一众邪魔都给吓跑了!”他说话虽未有意大声,但声音响亮,仍是人人听得一清二楚。
  柴长老听了心中一惊,暗自寻思,“赵大掌门?只怕便是衡阳派的赵正霄了,此人剑法据说在江南赫赫有名,怎么在这里遇上了他?”又向公孙震望了一眼,目光中皆有惊惧之色。
  另一名汉子尖声细气地说道:“我说易帮主啊,你说话可不可以小声一点?你就不怕把别人给震聋了?”
  那粗壮汉子喘着粗气,道:“姓曾的,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我说话向来声大,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那汉子似乎心下十分恼怒,手臂上青筋突起。
  那中年妇人忙打圆场,道:“易帮主,曾帮主,如今大家一致对抗拜月教,过去的梁子暂且放在一边。再说,赵掌门在此,你们这不是太失礼了吗?”
  那易帮主和曾帮主两人对望了一眼,“哼”了一声,便不再争吵。
  柴长老等人在一旁听着不禁心中更是惊惧,看情形,那粗壮汉子只怕便是鄱阳帮的帮主易沙,那姓曾的汉子便是洞庭湖帮的帮主曾涛洋。鄱阳帮和洞庭帮近年来互相争夺水上生意,向来不合,柴长老又见那中年妇人腰间的金丝囊,便知她必是人称“妙手观音”的南夫人,据说她发射暗器的手法自成一统,在江湖上更是远近闻名。
  柴长老未料到竟会同时遇上这几人,此时若是起身离去,恐会令其生疑。自己这几人正对着赵正霄,只怕会被其看出破绽。而若是动手,本就难胜,何况一闹起来,若再将其余中原武林人士引来,那便不可收拾。只有在此静待其变,最好这几人尽早离去为好。
  柴长老暗中打了个手势,几人于是低头假装吃面,一言不发,只怕为赵正霄几人察觉身份。
  赵正霄几人继续谈些武林中的事情,也暂未注意到柴长老他们。赵正霄道:“日前冷庄主举行的武林大会据说被拜月教给搅得一团糟,险些还全军覆灭,实在是想不到啊!”
  曾涛洋接口道:“那还不是中了拜月教的奇毒?若是正面动手的话,当时‘冷柳庄’中聚集好手无数,又何惧一个拜月教?”
  易沙在桌子上重重地捶了一拳道:“那群王八羔子,就只会暗中偷袭算计,有种的便来和老子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他脾气暴躁,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对一切全无顾忌。
  曾涛洋本来要嘲讽他几句,但碍于赵正霄面子,便也忍住了。
  赵正霄拈须道:“拜月教本就精于毒术,这一回只能怪冷庄主他们太大意了。不过,老夫听说那一次拜月教有一名年青护法武功极是了得,倒也并非只以下毒取胜。”
  南夫人道:“但我听人说,那拜月教护法极人凶残,当日‘冷柳庄’中被他杀死的江湖朋友直有数人之多,实在天地难容。”
  断无痕与柴长老等人一直在旁暗中听着几人谈话,断无痕虽因中了“失心蛊”之后神智已失,但日前在“冷柳庄”中的一番杀戮起已激起了他体内的野性。方才南夫人所说的话,不由得令他眼前又现出当时那份血腥的快感。断无痕浑身火热,伸手将身边的厚背宽刃刀握得紧紧的,口中也发出了一声极为低沉的吼声,便如雄狮的咆哮一般。
  断无痕这一声虽低沉,却远远的传了出去,赵正霄几人听了不禁心下一凛,都凝视着他的动静,柴长老一行人听了心下更惊,也不知断无痕究竟为何如此。柴长老与公孙震坐的离他最近,二人不约而同的伸出手去,想要扣住他的脉门。
  公孙震的蝎势擒拿原是苗疆奇功,柴长老出手也是十分迅捷,分扣断无痕右手臂“大渊”、“经渠”二穴。但两人手指一触到断无痕肌肤,便被一股极为霸道强横的力道震开。又听断无痕狂啸一声,便是一股刀气、一道掌风向他二人袭来。
  柴长老和公孙震二人急忙向后跃,但是“喀嚓”一声骨骼碎裂声,公孙震右肩已被断无痕一报把碎;又见血光一闪, 柴长老胸前也被划了一道半尺来长的伤口,险些便是开膛破肚之灾。
  柴长老和公孙震二人只吓得浑身冷汗,公孙震右肩碎裂,更是痛得脸色惨白。褚通四人也急跃起身,离断无痕一丈开外站定,直注视着他的举止,人人都是心中惴惴。
  赵正霄几人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大为震惊,见到断无痕出手如此凶狠威猛,也都起身退后,远远望着断无痕。
  断无痕此时却是立定不动,半低着头大声喘息,身子不住颤抖,手中的刀却不随着身体而动,断无痕虽只是站在那里,那一股杀气和死亡的阴影却已将这个小店完全笼罩住。
  店中的伙计和其他的客人一个个早就吓得跑了出去,店中一时只留下柴长老及赵正霄两伙人,中间却立着一个令人畏惧的身影。
  赵正霄见到断无痕这股气势,心中忽地一震,对着柴长老一行人厉声问道:“几位是拜月教的吗?”他见断无痕似与传闻中在“冷柳庄”杀人无数的拜月教护法吻合,不禁起疑。
  易沙听了大声道:“拜月教的奸贼,我今天就要替被害的武林朋友报仇。”说着从背后解下了流星锤双手握定,蓄劲待发。
  柴此老等人脸色一变,褚通几人也都从身上取下了兵刃。柴长老见自己与公孙震已受伤,断无痕如今似乎不分敌我,心生毒计,叫道:“断护法,这几个人就交给你了!”拉着公孙震和褚通便纵身从店中冲出,欧梁与另外两人也随即紧跟着退了出去,片刻便已不见踪影。
  赵正霄几人虽欲追上,但见断无痕在前,也不敢轻举妄动。赵正霄于是也拨出了长剑,南夫人手中也扣着数枚银针,静待断无痕动静。
  过了半晌,断无痕仍是一动不动,垂首默立。易沙等得不耐烦,呼喝一声,一招“旱地惊雷”,两只流星锤有前一后直向断无痕挥去。赵正霄几人自恃身份,也不动手合力而上。
  断无痕虽是神智不清,武功未失,功力更是胜于从前,待见易沙出手,用力一刀狂劈而下。易沙虽见他势道凶猛,但自恃力大,便用流星锤向上一搪,本以为可以将那一刀弹开。
  只听得“铛”得一声巨响,易沙只觉一股极为沉重的力道压下,不禁双臂一弯,竟被断无痕一刀压下半尺,双手更是隐隐发麻。忽听得赵正霄叫道:“小心!”,断无痕在掌又是悄无声息地拍了过来。易沙未料到断无痕竟有此功力,竟可同时发掌,避无可避,只得硬咬牙挺着身子接了这一招。霎时间,只觉得浑身便如散了一般,一点力气也没有,两只流星锤也掉在地上,断无痕那一刀却是继续劈下。
  赵正霄在旁见了急忙出手,挺剑向断无痕心口刺去,剑势迅捷,攻其不得不救。曾涛洋此时也只得与易沙前嫌不究,纵身扑上,双手擒拿勾打,近身搏击。南夫人忙趁将机将易沙扶住,带他到一边躺下静卧运气,随即手中银针也是激射而出。几人见断无痕出手只一招便将易沙打成重伤,武功之高实是骇人,也顾不得什么武林规矩,齐力围攻断无痕。
      赵正霄的“衡阳剑法”天下闻名,若是单打独斗只怕也不输于断无痕。而南夫人的暗器,曾涛洋的近身搏击功夫在江南一带也是名气不小,三人齐上,已是大占优势。只是断无痕中了“失心蛊”之后,不但功力猛增,打斗起来更是势若疯狂,全然不顾生死。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个人若是置生死于不顾,便是几个人围上也未必制得住他。四人相斗片刻,赵正霄三人不但难以占到上风,更是为断无痕的那股气势所慑,心中都是渐生畏惧,出手也是守多攻少。
  断无痕相斗之时,血行加速,那“失心蛊”的效力发作的更强,再加上先前为血所激起的体内的野性,断无痕此时出手比在“冷柳庄”中更快、更猛、更狠,便真如同天魔附体一般。在店外围观的人群看得早已吓得怕了,一个个虽想跑开,双腿却是一动不动。而赵正霄三人与断无痕相斗,更是脸如死灰,目光中全是惧怕之色。这三人一生经历了不知多少风波,大斗小斗更是见过无数,但却从未见到过像断无痕这般势若疯狂的,便觉得犹如身处梦魇一般。
  断无痕越斗越是精神,见曾涛洋身形稍缓,左手忽地前伸,抓住他右手上臂用力一拧,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曾涛洋的右臂已被硬生生地被扭断,曾涛洋更是痛得昏了过去。
  南夫人见了不禁惊呼出声,心中的恐惧也是齐涌而上,一时间呆在当地动弹不得。
  赵正霄满头冷汗,右手颤抖着挺剑刺出,却已是大失章法。断无痕一刀架开,随即抢上一步,右腿横扫,只听得“喀嚓”两声连响,赵正霄腿骨齐断,俯身倒下。断无痕又是一掌拍出,直印在赵正霄胸膛,将他击飞数丈,倒在墙角,生死不知。再看南夫人时,也早吓得人事不醒。
  不到半个时辰,断无痕以一敌四大胜,不由得纵声狂笑,声音直冲云霄。过了半晌,断无痕一纵而起,将屋顶击了个窟窿,便如一只箭般直冲了出去,顺着大道一路急奔。身后黄沙滚滚而起,犹如长龙,笑声更是远远传了开来。
  店外围观的众人见断无痕离去,不由得都长叹一口气,心中略松。但却无人敢再进入店中,一个个都是匆匆离去,生怕断无痕再忽然回转。一时之间,冷风萧萧,小店中四下血迹,赵正霄几人也是一个个倒地不醒,生死难测。
  过了半晌,曾涛洋首先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只是手臂断折,失血过多,一时间昏迷而已。他见南夫人倒在身边,伸手探了探她脉搏,见跳动平稳,想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于是便在她人中之下用力按了几下,不多时,南夫人便已悠悠醒转。
  南夫人见是曾涛洋,心下略为安定。两人相对,只见对方神情中仍有惊惧之色,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南夫人见赵正霄倒在墙边,忙奔过去察看,只见他胸前肋骨齐断,胸口被断无痕一掌击得凹了进去,早已气绝多时,双目未合,目光中仍是充满恐惧。南夫人右手抚在他眼上,使他安息,回思方才一战,仍是心有余悸。
  曾涛洋走到易沙身前,见他也是伤势严重。断无痕那一掌虽被他运气接下,但只怕内脏也受了剧震,能否保住性命实是难说。曾涛洋与易沙原先虽是不和,但经此一战,不由得前嫌尽去,更替易沙的伤势担忧起来。
  南夫人又叹了口气,喃喃道:“他究竟是人吗?还是妖怪?”
 曾涛洋听了心中也是一震,双眼望着赵正霄的尸体出神,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也暗自想着同一个问题:“他是人,还是妖怪?”
  
    断无痕顺着大道一口气直奔出数十里,见前面有一个镇子,便即停步入内。自从中了“失心蛊”之后,断无痕一直为柴长老所操纵,头脑里迷迷糊糊。但是自“冷柳庄”上一战和方才力斗赵正霄四人,再加上方才一路奔波,每使一招武功似乎便记起了一些事情,心中反而略为清醒了些。但觉得身体甚是疲惫,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家客栈,找张桌子坐下。
  店小二见了断无痕,连忙赶过来招呼。断无痕什么也不说,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掷出。那店小二倒也识趣,连叫厨房安排了一桌酒菜,又在楼上替断无痕安排了一间客房。
  断无痕似觉得清醒了些,心中却仍是一片迷糊,将桌上酒菜吃得干净之后,到楼上倒床便睡。店小二见了虽是心下惊奇,但也不敢乱问,关门退出。
  断无痕歇息了一夜,次日一早吃了些面点便即动身离开客栈。断无痕只觉得心中虽仍十分混乱,却已安定了许多,竭力回想以前所发生的事情,对到“冷柳庄”之前的一段却是极为模糊。断无痕迷迷糊糊的,顺着来路而回,累了便歇,醒了便再赶路,几日来行了不知多远,道上也是相安无事。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1:42

  十八.情义之决
  断无痕一路向北,数日来宁静的历程,不但使他的神志略微恢复了些,便连日前心中那一丝残暴与凶狠也被压制了许多。
  这日行至一处城镇,倒也未去察看是什么名字,便即放缓了脚步,四处闲逛。这镇子规模并不算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市集,向来十分冷清,过往路人也不多。镇上的客栈只有一家“平荣老店”,倒有许多年头,信誉也一向不错,断无痕随即便缓缓踱步进去。
  刚一进门,便听到一阵极为喧闹的嘈杂声。今天这客栈的生意似乎格外的好,楼下桌旁围满了人。这些人大都携带着兵刃,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听这些人的口音,各不相同,带着四处的乡音方言,更是来自五湖四海。店小二见断无痕进来,忙陪笑道:“客官,一路远来劳累了。但可真不巧,小店今日的客房都住满了,这大厅中许多的客官都是找不到店房的,您要是不嫌弃,不如就在这儿将就一下,我叫他们给你挪个位置。”
  断无痕见镇上只此一家客栈,也只得如此,便向大堂中人少的地方走去,也不说话。
  客栈中的江湖客见又来了客人,便即靠得近些,空出了一块地方。路途之中大家互相关照,本是十分寻常的事。
  但当断无痕走近之后,旁边的几个人见到他相貌,不禁心中都是一震,脸色立时变得十分严肃,一个个纵身站起,从身边抽出了兵刃,双手却在不住颤抖,什么话也说出来。
  距离较远的见那几人起身,不由得将目光转移了过来。待这些人看清断无痕的相貌之后,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继而便是“唰唰唰”一阵连响,大堂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抽出兵刃,注视着断无痕。但这些人心中却是极为惧怕,无一人敢动手。客栈中的伙计见他们拔刀子转眼便要动手,都忙躲到柜台后面,口中不住念叨着什么,生怕被这些人一个不小心个殃及池鱼,那可就赔本赔大了。
  断无痕见这些人如此,也不在意,在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喝下。
  众人见了,以为他有恃无恐,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一时倒无人敢冲上动手。过了半晌,忽听一人叫道:“拜月教的恶贼,你杀了我兄弟,吃我一拳!”随即便是一个人影冲了出去,和身向断无痕扑去。
  断无痕也不起身,右手倏地一探,抓住那人手腕。旁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个汉子的身形便从半空中飞过,落在墙角,却是双脚着地稳稳立定。旁边几人忙抢上去察看,那汉子却未受伤,只是瞪大了眼,似乎无法相信所发生的事,余人也一时都呆在当地。
  楼下这么一闹,楼上客房中的人也即察觉,东首一间厢房中,缓缓走出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向楼下问道:“众位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
  楼下于是便有人道:“柳二庄主,你来的正好。这拜月教的奸贼自投罗网,大家一齐动手,为被害的朋友报仇!”说完楼下众人便齐声附和。
  那中年人正是“冷柳庄”二庄主柳冉,此行正带领数名江湖朋友一路南下,这些人都在“冷柳庄”中见到断无痕大开杀戒,是以一认出是他便即将他围住。而方才与断无痕动手的汉子为他摔出却未受伤,与断无痕在“冷柳庄”的作法实在大异其趣,众人皆是大惑不解。
  柳冉见到断无痕,心中也是大惊,四下看去,见断无痕只是一人,不禁更奇。暗自寻思,心想或许是拜月教派他吸引我们注意,然后再趁机里外夹击,否则断无痕决不会特来此地。心中主意一定,便对楼下众人道:“请水天盟的十名兄弟到客栈外四处察看,如有什么情况立时回来禀报。”楼下众人听了,立时便有数人从客栈中退去,目光却一直盯在断无痕身上,似乎想在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才痛快。
  经过这么大半天,楼上客房中的客人都已出来观看,有几名在此投宿的普通客商见这些人刀剑相对,忙都退回屋去,将门紧紧关上,一声也不敢出。而东首的一间客房门前却站着一个青年,一袭白衫,背悬长剑,眉头紧锁,正是楚炎风。

  楚炎风与李忆如和阿苓自拜月教分坛返回“冷柳庄”,已是在几人遇到乌鸠七日之后。乌鸠在将奇门毒术传授于阿苓之后,心事已了,不久便因“无忧丹”之故安然逝去。几人葬了乌鸠之后,为了查访拜月教行踪,便回至“冷柳庄”与众人商议。
  是时冷容清等人也已拟定,由柳冉带领数名江湖朋友先行南下去拜访林家堡,一路顺便打探拜月教行踪。其余人略准备数日,再行前往。楚炎风与李忆如、阿苓也与柳冉一路同行。
  楚炎风等人如今知“失心蛊”的解法,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只须早日见到断无痕便可替他解毒。但几人无论如何也未料到会在此处遇到断无痕,更未料到他会自行孤身来此。几人都知在“冷柳庄”一役之中,断无痕伤的人命太多,与中原武林已是结下了极大的冤仇。如今断无痕被人重重围住,要想助他脱身实在难如登天。李忆如和阿苓二人都是默然不语,苦思良策。
  楚炎风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将断无痕救出,但又不可与江湖同道起了冲突,否则事情只会越发不可收拾。楚炎风见众人蓄势待发,似有动手之意,于是朗声道:“且慢,各位朋友请先听在下一言。”这句话运上了内力,即使是在呼喝声中,众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听了都静下来,便有人问道:“楚少侠有何高见?”这些年来,楚炎风的名声在江湖上极响,武林中人皆知楚炎风武功已得剑圣真传,剑法之高,更是神乎其技。再加上蜀山派的名气,对楚炎风自是无不敬佩。是以楚炎风一开口,众人便都静下来听他说话。
  楚炎风走下楼来,指着断无痕道:“这位断兄是我挚交好友,他在“冷柳庄”中确是杀害了不少武林中的朋友,不过此事中有隐情,还待在下说明。”
  众人怎么也料不到楚炎风竟会与这名拜月教的护法、杀人无数的魔头熟识,更称是“挚交好友”,无不惊呆当地,满是疑惑。
  楚炎风续道:“这位断兄也为拜月教所利用,中了他们的‘失心蛊’。中了‘失心蛊’的人神志不清,断兄也因此受拜月教的柴长老所控制,方有‘冷柳庄’中的不幸。因此在下恳请众位朋友莫要与断兄为难,从此化敌为友,共抗拜月教。”
  众人听楚炎风要放了断无痕,不禁大哗。当即便有人问道:“楚少侠,人是他杀的,难道这笔血债就此算了?”语气甚为激愤。
  楚炎风道:“此事的主谋是拜月教,断兄也是身受其害,我们此行去剿灭拜月教,正是为大家报仇血恨。”
  下面又有人叫道:“今日就此放了这魔头,必是后患无穷。他若是继续杀害我武林人士,又如何?”说话那人直直瞪视着断无痕,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断无痕却仍在一旁坐着,对周围这一切似乎不闻不见,神色不改。断无痕此时心中其实极为烦躁,众人之言似乎唤起了他的一些意识,心中却是十分迷惘,竭力思索,企盼整理出一些头绪。
  楚炎风答道:“此事无须担忧,我二妹如今随时可替断兄解去这‘失心蛊’之毒,届时他决不会再与各位为敌,我楚炎风可以人格作保。”
  阿苓和李忆如也下楼来。阿苓道:“不错,我现在便可替断大哥解毒,便请大家放心便是。”
  众人皆知“冷柳庄”一役之中,若无阿苓相救,此时只怕无人得免,对她也十分客气,又道:“但这魔头本是拜月教护法,我们又如何可以放过他?”
  阿苓听他们一口一个“魔头”,心中不喜,强自忍住怒气,道:“那又如何?拜月教中就一定是坏人吗?”
  众人听了又是“哄”的一声,便有人大声道:“拜月教中又有什么好人了?更何况此人在拜月教中身居高位,更当受千刀万剐!”
  阿苓听了再也忍耐不住,冷笑道:“有些人自居名门正派,还不一样是行事卑鄙无耻?”神色间颇为不屑。
  众人听了也是大怒,便有人骂道:“你这小丫头懂个屁!”又有人道:“这小丫头只怕也是拜月教的,不如一齐杀了干净。”随即便有人挥动手中兵刃,跃跃欲试,似要冲上。
  李忆如在一旁听着,也不禁生气,道:“要不是阿苓姊姊出手相救,你们哪能活到现在?你们却恩将仇报,此时来冤枉好人!”
  阿苓心中更怒,道:“如此忘恩负义之徒,只怕连拜月教都不如!”
  柳冉在一旁见事情越闹越乱,忙大声道:“大家静一静!不要争吵!”
  众人听是柳冉,也便停口不语,但仍有人插口道:“什么救人?只怕是收买人心。”声音也不算小,在场众人倒有大半听得一清二楚。
  阿苓听了心中又气又恼,心想我救你们一命,你们反而来冤枉我,实在岂有此理,随即便要拔出腰间弯刀。楚炎风见状忙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意示不可轻举妄动。阿苓方才住手,气呼呼地瞪了众人一眼,便即退后,竟在断无痕身边坐下。
  众人见了也自愤怒,但却也无人敢多说。
  柳冉道:“前次在“冷柳庄”中,多亏这位姑娘相救,否则我们早已被拜月教所一举歼灭。如此大恩,实难回报,大家不要无礼争吵。”又对阿苓道:“姑娘请不要见怪,在下便代方才失言赔罪了。”
  阿苓听了也不答话,只“哼”了一声,仍在气头上。
  下面有人又道:“柳庄主,这拜月教的恶贼残杀我武林同道,如何定夺,还请柳庄主示下。”随即便有数人附和道:“请柳庄主示下!”声音十分响亮,语气中也是十分激愤 。
  柳冉略一沉吟,对楚炎风道:“楚少侠,如今两面为难,我看不如这样,便请这位姓断的朋友暂且与我们同行,待与其余各派掌门帮主会合之后,再行决定如何应对此事。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一定吩咐各位朋友不得找他的麻烦,保他周全无事,楚少侠意下如何?”
  楚炎风此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如今情势,即使将此事向众位武林前辈解释清楚,但众怒难犯,断无痕届时必定难逃一劫。但亦不好回绝柳冉,再将事态激化,一时犹豫不决。
  阿芩听了道:“你们一定要与断大哥为难,就算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也一定会替你们说话,到时候还不是一样!”
  众人随即又起哄道:“这拜月教的奸贼,早就该杀了,不如现在就动手。”一时间大堂内又是乱成一团。
  柳冉又道:“各位朋友,请静一静!”随即转头对楚炎风道:“楚少侠,此事你意下如何?”
  众人于是便都一声不出,望着楚炎风。楚炎风若是答允柳冉,断无痕自是难有生望,但楚炎风若是一口回绝,届时必定又是一场大战,只能凭武力来解决。
  在场中人一个个心中都是极为紧张。只有楚炎风和断无痕二人,一个是难以决择,另一个却是神智混乱。
  过了半晌,楚炎风抬起头缓缓道:“在下此次必定要带断兄去解毒疗伤,只好得罪各位了。”
  众人听了心中大震,有的人听他说“得罪”只道他之间便要动手,不由得手中兵刃都握得更紧。
  柳冉也是一惊,道:“此事非同小可,楚少侠还请三思。”
  楚炎风道:“日后在下必会向江湖中各位前辈将此事解释清楚,炎风也自会与各位共抗拜月教,今日就此告辞。”向众人一抱拳,便与李忆如和阿芩带着断无痕起身向外走出。断无痕也是一言不发,就此跟在三人之后。李忆如和阿芩见楚炎风护断无痕,心中也极欢喜。
  众人先是一呆,随即便有数人抢上前道:“楚炎风,你要走可以,留下这个拜月教的奸贼,否则莫怪我不客气了。”几人在楚炎风旁边围成了个半圆,阻住去路。这些人见楚炎风要带断无痕走,也不再客气,更是直呼其名。
  楚炎风听了也不生气,说道:“在下不想得罪各位江湖上的朋友,还请大家给我楚炎风一个面子,便让我们离去。”
  旁边有人脾气暴躁,叫道:“楚炎风,你自恃武功高强便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先吃我一斧再说!”那人体格壮健,挥舞着一把大斧便向楚炎风砍去,力道沉猛,激起呼呼风声。
  柳冉在旁暗怨此人鲁莽,说话没有分寸。若是激怒了楚炎风,此事便更无回旋之余地,但却也不及阻挡。
  楚炎风见今日之事已非凭言语便可解决,必须以武力服众。见冲上那人武功也只一般,力气倒是不小,于是向侧面移出一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那人的斧柄上极其迅捷地点了一下。这一指运上了内力,一股剑气自指尖射出,立时便将那斧柄削断。
  斧柄断折,那人劈出的蛮力一下落在空处,整个人便如一座山般向前倒出,眼见便要啃上一嘴泥土。他这一跌的力道与他方才那一斧相比,倒也是不相伯仲。
  楚炎风也不愿就此便与众人结冤,伸手在那汉子肩头一拍,便消解了跌倒的冲势。于是抱拳道:“在下损了老兄兵刃,日后必当赔罪,”语气仍十分诚挚。
  众人见楚炎风武功虽高却无傲色,处处给人留下余地,也都不禁大声喝采。那汉子先是搔了搔头,呆了半晌,随即便知是楚炎风手下留情,免得自己出了大丑,大声道:“楚少侠大人大量,在下今日不敢再无礼了。”俯身行了一礼,便拾起断成两截的斧头退了下去。
  楚炎风也还了一礼,见众人虽是心中略安,但仍没有让自己带断无痕走的意思。如此下去更是难以了局,于是便对柳冉道:“柳庄主,在下心意已定,决意要带断兄今日离开。若是继续争下去,在下也只好得罪了。但双方若有损伤皆为不妥,大家何不网开一面?日后在下必会对此事与各位有个交待。”
  柳冉听了倒也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楚炎风见众人仍无意让己离去,便又道:“若是当真相斗,这位断兄此时仍是神智未复,一旦动手想来倒无人制得住,届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震,想到断无痕在“冷柳庄”杀人的那一番情景,无一不是心有余悸。若是此时相斗,楚炎风几人更不会袖手旁观,这几人年纪虽轻,武功之高实是骇人。若是只凭客栈中这些人,倒未必留得住他们,只怕更要损折不少人手。众人心中一下子便没了主意,齐向柳冉望去,看他意下如何。
  柳冉估量形势,也察觉若是凭武功,实在难以留住这几个人,但若就此便让他们离去,只怕众怒难平。只得对楚炎风道:“楚少侠,我若就此便让你们离去,这里许多兄弟心中难服。不如便由我二人一对一较量一下,若是你胜了,便请自便,我等决无异言。但若是在下侥幸,便请这位姓断的朋友暂且留下,楚少侠觉得如何?”
  众人听到柳冉要与楚炎风一较高下,都不禁议论纷纷。柳冉成名之久,一套“蛟龙斩”实是威震大江南北,便连“冷柳庄”大庄主冷客清也对这套功夫极为推崇。而楚炎风虽是初出江湖不久,武功之高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连许多成名已久的前辈也是自愧不如。两人这一战定是精彩无比,世所难见。众人于是便都呼喊道:“比武定论!比武定论!”一个个都十分激动。
  楚炎风见了也知只好如此,自恃武功不会输于柳冉,便即从背后取下长剑,却不出鞘,躬身抱拳道:“请柳庄主指教。”剑尖下垂指地,极为恭敬,交手之前仍不失礼数。
  柳冉见他站在下首位,意示向前辈指教,也谦道:“楚少侠不必多礼。”手腕一翻,露出他赖以成名的“斩龙匕”,刃长一尺,青光吞吐,实是不凡。
  大战一触即发,旁观众人皆是心中紧张,手冒冷汗,不知胜负将会如何。李忆如和阿芩虽知以楚炎风武功,此战胜算极大,但仍担心他被柳冉伤到。只有断无痕一人闭目低头思索,似乎一切都已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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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分道扬镳
  楚炎风与柳冉二人在大堂中立定,这一站下来便即大显功夫。柳冉身子微屈,便如一张弓般虚势待发。只要他一出手,必是声势迅猛,雷霆万钧;而楚炎风却是浑身松弛,长剑也只随意握在手里,似乎早已神游物外,全身上下看起来更似乎满是破绽,众人在旁见了,以为他不把柳冉放在眼里,都是议论纷纷。
  柳冉见了虽也不解,但见楚炎风大战之前仍可如此,剑术必已到了“从心所欲”的境界,心中也是暗自赞叹,更何况光凭这一点,楚炎风在气势上便已占了上风。
       楚炎风此时正在想着剑圣所指点的“无极剑阵”精要——“随敌而动,制人者受制于人”。前些时日,楚炎风与剑圣对此阵法曾经细加参详,这剑阵虽可由七个人分处七个方位合力同使,但若是修为深厚且悟性极高,一人仍可替七人之力,施此阵法。楚炎风与剑圣研讨多日,此时也略通其要诀,便欲借此机会来与柳冉一试。
  楚炎风方才浑身松弛,正是以心使身,以身使剑,以致心剑相合,此时全身真气充溢,只要一出手,便是“无极剑阵”在江湖中初现之时。
  柳冉在旁难知究竟,清啸一声,身形直纵向前,一招“蛟龙腾尾”,便向楚炎风扑去。众人在旁见他这一招极为迅捷,而去势却又飘忽不定,都是大声喝采。李忆如和阿苓见了不禁替楚炎风担忧。
  柳冉身形甫动,楚炎风脚下步法一转,剑尖连点,“嗤嗤”有声,数道剑气便已封住柳冉四周六条退路。而楚炎风长剑一横,便使柳冉身陷剑阵之中。
  柳冉见自己一招便即受制,不禁心下大惊。但柳冉毕竟不凡,虽惊不乱,一个俯身避过那几股剑气,顺势一招“龙盘柱”狂攻楚炎风下三路。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柳冉的“蛟龙斩”一旦近身,便即威力大增,得展所长。
  楚炎风左掌从侧面一切,右手长剑划弧刺下,便将柳冉的攻势化解。随即左腿横扫,便又将柳冉逼入了剑阵之中。柳冉阅历向来广闻,对蜀山剑法也略有所知,但楚炎风此时所用的,却无一招曾经见过,但又招招精妙无比。一时间无暇细想,只得竭尽全力施展自己的成名绝技,但却是连要近身都难。剑长匕首短,如此相拼自是毫无胜算,柳冉自成名以来从未遇此,心中不由得越来越惊。
  楚炎风自从习得“无极剑阵”以来,这是首次与人过招,最初在剑招变化之时犹有些生涩,有时反倒为柳冉乘机而入。但斗得越久,楚炎风对这剑阵的精要领会得越多,有些更是剑圣所未提过的。这阵法一旦带动起来,楚炎风越使越顺手,招招相接便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为之。众人在旁看着,只觉楚炎风似乎人剑时而相合,时而划分为二,从心所欲,无半分拘束,蜀山剑法向来威震武林,真正见过的人却不多,众人今日一观,未料到竟然神妙至斯,都是赞叹不已。
  柳冉在旁与楚炎风相斗,越来越感吃力,只觉四处全是剑光人影,连连退却,不多时便已被楚炎风逼入“死”位。一入“死”位,周身空门大露,除非武功强出对方数倍,方有望破阵而出。当初在蜀山后山,便以楚炎风也是立时败退。柳冉见自己周身大穴都已为剑气所制,只要楚炎风劲力一发,便可取己性命,不由得长叹道:“天下竟有如此剑法,如此武功!”随即闭目默然。
  楚炎风原本想借与柳冉动手之机再熟悉一下这套阵法,毕竟以柳冉这般对手天下不多。但惟恐时久事态有变,只得速战速决,在七十余招之时制住了柳冉。众人在旁更是震惊,凭柳冉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一流好手,普天之下胜过他的也不过数人而已。但今日柳冉与楚炎风相斗不过百招便即落败,对楚炎风不禁又是敬佩,又是惧怕。
  楚炎风随即便收了长剑,对柳冉抱拳道:“柳庄主承让了。”
  柳冉于是缓缓点了点头,道:“你们可以走了。楚少侠,一路上还请多多保重。”想到方才一战,实是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惨败,柳冉不禁长叹喟然。
  李忆如和阿苓见到楚炎风获胜,更是欢喜。阿苓几乎未见过楚炎风与别人交手,更难以想象楚炎风年纪轻轻,武功竟已到此境界,对楚炎风笑道:“大哥,你功夫这么好,以后指点指点我,成不成?”
  楚炎风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但我不擅长刀法,断兄好了之后,不如让他教你几招,断兄的刀法我一向佩服得很,”楚炎风看出阿苓对断无痕心有爱慕之意,便希望他二人可借此机会交好。
  阿苓听了,在楚炎风和李忆如耳边悄声道:“大哥是不是要指点忆如妹子剑法,才没空教我啊!”说完不禁格格而笑。
  李忆如听了微微脸红,忙道:“楚大哥,我们先带断大哥去解去‘失心蛊’吧,免得再生意外。”
  楚炎风点了点头,对柳冉和大堂中众人抱拳道:“在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于是便与李忆如和阿苓带着断无痕离开,阿苓已给断无痕服了一粒宁神的药丸,断无痕神智略清,便同三人离去。
  客栈中众人见了楚炎风武功,知道要留也留不住这几人,只得看着他们远去,有的暗赞楚炎风武功了得,有的却是暗自咒骂,柳冉在旁摇了摇头,独自上楼去了。
  
       楚炎风几人担心留在城中更生事端,便行至城外,在路边找了一家驿站歇下。这驿站此时极为清静,并无其他客人,正适合让断无痕在此以作解毒休养之用。
  几人进了房间刚一歇下,便是一阵寒风刮起,却是天鬼皇在房中出现,对李忆如大声道:“恩公,方才你为什么不叫我出来?那几个混账东西,我三拳两脚就给收拾了。”随即又拍着楚炎风的肩头咧嘴笑道:“楚兄弟收拾了那个酸书生,实是痛快!”
  李忆如忙打了个手势让他小声些,说道:“先前楚大哥不是说了么,你是鬼族,若是那些江湖中人见到你,大有不便,如果需要就帮忙,我们自会叫你出来。”
  楚炎风道:“方才若是凭武力硬冲,他们未必拦得住我们,但如此一来,我们与中原武林便成死仇,如何齐心共抗拜月教?”
  天鬼皇听了也不以为意,道:“要没咱们几个,那些家伙早就归西了,他们不知图报,却与咱们为难,便连鬼都不如!”说着也不禁有气,在桌子上捶了一拳。
  楚炎风转头又向阿苓道:“二妹,断兄现在情况如何?”
  阿苓已认断无痕服药暂时昏睡,道:“看来没有什么大碍,但要解这‘失心蛊’十分麻烦,解毒须六个时辰,而后也需静养三日方可,我现在便替他解毒,这段时间不能受外界打扰。大哥,你替我到外面看护一下,待好了之后我再叫你。”
  楚炎风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在外面找张桌子坐了,要了壶酒自斟自饮。
  阿苓又对李忆如道:“忆如妹子,你在这里帮我一下,准备一盆热水,而且要经常更换。”
  天鬼皇问道:“那我干什么?”
  阿苓微笑道:“没什么事了,你千万不要吵闹就好了,嗯,若是有什么人来打扰,你便和大哥将他收拾掉,不过千万不要闹得太乱。”于是便从身边取出来银针、药囊开始替断无痕医治。
  
    三日之后,断无痕已是完全复原,但这三日之中,断无痕却一直极少说话,闭目静坐,楚炎风等人以为他身体不适,倒也不再去打扰他。几日来,阿苓为了照料断无痕忙得不亦乐乎,断无痕知道自己又为阿苓所救,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意示感激,但目光之中却有一些忧愁。
  这日傍晚,几人在一起共同用餐,断无痕待酒过三巡,对众人道:“几日来劳烦大家照顾,此番再造之恩,在下感激不尽,便敬大家一杯,以示谢意。”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楚炎风几人也喝了一杯,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客气!”
  天鬼皇此时也在一旁,道:“你这小子当真古怪,既然大家都认识,还谢什么?再说,我看你三天前就没事了,既然要道谢,干么留了三天才说?”
  阿苓怕断无痕生气,忙道:“断大哥三天前身子不适,今日方才好起来嘛!”边说边看着断无痕神情,生怕他心中不快。
  断无痕脸上神色不变,续道:“其实这些话本不用说,说了也难报大恩万一。只是我明日便要离去,事先应向大家说明一下。”
  众人听了都吃了一惊,阿苓急忙问道:“断大哥,你为什么要走呢?”语气甚为焦急。
  楚炎风也道:“断兄,大家何不一同上路?互相也可有个照应。”
  断无痕摇了摇头,道:“大家心意我不是不知,但我毕竟是拜月教的人,又曾杀害了无数中原武林人士,你们若与我同行只怕不妥。目前楚兄为我也已与中原武林之间生了间隙,我至今仍是于心不安。”
  楚炎风道:“断兄是怕连累了我们?我们若有此顾虑,当初就不会与断兄同行了,再说此事本非断兄之过,你也是为人所害,日后我们可与中原武林人士解释此事,大家定可冰释前嫌的。”
  李忆如也道:“不错,断大哥,待一切解释清楚之后,不就没事了么?”
  断无痕叹了一口气道:“楚兄,李姑娘,你们实在是太过于相信人了,也把人都想得太好了。当初,我随柴长老一行人返回苗疆去见教主,便是想对教主把一切讲明白,准许我此后不再过问拜月教与中原武林之间的事。教主思索片刻之后便即应允,我当时也便相信了他,但他却命柴长老趁我不备,便在我身上下了那‘失心蛊’,成为他的杀人工具。”说完想到旧事,又不禁喟然长叹。
  阿苓见了忙安慰他道:“断大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随即又恨恨道:“那个拜月教主也太卑鄙了,如此奸诈!”
  断无痕道:“为成大业,不择手段,那也怪不得他,”于是又道:“楚兄,你日后千万要切记,江湖险恶,如你这般容易相信人,只怕要吃大亏。”
  天鬼皇听了一拍大腿道:“说得对!我们鬼族便是要害人,也没这般心机,像你们这样的好人,我天鬼皇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几个!”
  李忆如在旁也不禁微笑,道:“像你这么好的鬼,只怕也不多。”
  楚炎风和阿苓听了也即莞尔,天鬼皇听了更是咧嘴大笑。
  楚炎风见断无痕心意已决,无法再行劝阻,便问道:“断兄现在有何打算?要往何处,可曾定下?”
  断无痕道:“中原已无我立身之处,我只能再回苗疆。更何况,有些事我还需解决一下。”
  李忆如和阿苓二人听了都是大惊,问道:“苗疆?你到那里,拜月教又怎么会放过你呢?”
  楚炎风沉吟片刻,道:“断兄可是要与那拜月教主作个了断?”
  断无痕见楚炎风猜中,便即点了点头。
  阿苓见了忙道:“断大哥,那拜月教主手下教众无数,听说他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你这么做岂不是太冒险了吗?”
  断无痕缓缓道:“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此事无论生死,但求心之所安。”语气极为坚决。
  阿苓听了更是焦急,道:“那拜月教主多行不义,日后必遭报应,断大哥你又何必亲自动手呢?反正他早晚都没有好下场的!”
  断无痕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必须去面对,否则我心中永远难以安定。”
  阿苓听了连连跺脚,也想不出再说什么来劝他,便对楚炎风道:“大哥,你快劝劝他,我是实在没辙了。”
  楚炎风也是叹了一口气,道:“没有办法,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若是我,只怕也会与断兄一样吧!”
  阿苓听了先是一呆,随即便又气又急。李忆如在旁也是心下担忧,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劝阻断无痕,只有天鬼皇在旁附和道:“不错,只要是拜月教主,就不是好东西,当年的那个拜月教主害死了恩公,我想找他算帐,只可惜他死了,这个拜月教主,想来也是该杀。”阿苓在一旁听着,心里更是又乱又烦。
  过了半晌,阿苓忽道:“断大哥,那我跟你一同去。”神色间甚是兴奋。
  断无痕听了大惊,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怎可牵连上你?”
  阿苓微微一笑,道:“你要去找拜月教主,我也要去找拜月教中的那个柴长老,我要替师父清理门户,正好同路。”
  断无痕奇道:“阿苓姑娘不是苗疆圣姑门下吗?怎么和柴长老同门?”阿苓几人一直未将乌鸩收阿苓为徒之事说与断无痕,是以他并不知晓。
  楚炎风和李忆如在旁便将当日在拜月教分坛一事说了,断无痕听得阿苓竟然为了替自己解去“失心蛊”之毒而投别派,心中一阵激动,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阿苓笑道:“断大哥,那柴长老向来十分狡猾,这一次倒还要请你多多帮忙了。”
  断无痕见阿苓如此坚决,便也点了点头,于是又道:“那我们明日一早启程好了,日后旅途劳顿,今晚你还是好好歇息好了。”
  楚炎风和李忆如知道断无痕不欲旁人相助,只得道:“你们一路小心,多多保重。”
  李忆如与阿苓便即回房歇息,楚炎风与断无痕二人秉烛,相谈直至天明。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1:48

  二十.衡阳之遇
  次日一早,阿苓与断无痕一切均已准备妥当,便与楚炎风和李忆如道别,上路前往苗疆。
  阿苓神色间极为喜悦,似乎全然不觉这一路上将会是危机重重。阿苓拉着李忆如和楚炎风的手笑道:“忆如妹子,大哥,我们到苗疆将事情解决之后再来找你们,到时候大家再一起四处游玩,一定有趣得很。”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了只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你们一路上小心,以后我们大家再聚在一起。”楚炎风又对断无痕道:“断兄,我这个义妹就麻烦你照顾了。”楚炎风见阿苓过于兴奋,怕她因此有失,不由得放心不下,便托附断无痕。
  断无痕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得阿苓抢着道:“咦?大哥你可不要小看我哟!要是路上有什么人敢找我们麻烦的话,我一定让他知道厉害。”
  楚炎风微笑道:“那样我就放心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断兄,二妹,你们也该上路了,多加保重。”
  断无痕与阿苓与二人告辞,便即一路往苗疆而去。
  李忆如望着二人身影远去,对楚炎风道:“楚大哥,你注意到没有,断无痕他自从好了以后便一直很少说话,便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楚炎风点了点头,道:“这我也发觉了,想来是他中了‘失心蛊’之后的事,他还记得。唉!一个人经历了这般磨难之后,一时之间或许难以承受吧!”说完又是叹了一口气,望着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断无痕和阿苓二人为了避免与武林中人相遇,尽量选僻路而行,时至傍晚,便即在附近找了一处村舍投宿歇息。
  断无痕见一日下来,阿苓便已略显疲态,便让她早些休息。
  阿苓虽感劳累,但不愿让断无痕因此费心,便摇头说自己没事,断无痕见她如此,也不再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阿苓心中忽然一动,道:“断大哥,不如我们以后乔装该扮,那样就不怕被人人出了,那我们便可以从大道回苗疆去,一路上也可少些劳累。”
  断无痕听了道:“这主意倒是可行,但我于此道是不通,你可学过易容之术吗?”
  阿苓笑道:“我虽没学过。但我却曾听旁人说过一些改扮的法子,这回便正好试上一试,看看管不管用了。断大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准备一些东西。”边说边笑着走了出去。
  断无痕看着阿苓身影远去,不由得叹了口气。阿苓曾两次于断无痕有救命之恩,而断无痕却无法报答,不由得心中难安。再者,这几日来,阿苓对断无痕的一份心意,断无痕也早已明了,却又无法接受,心中更是愧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断无痕正自思索,阿苓却已捧着一大包东西蹦蹦跳跳地回来,格格笑道:“断大哥,这回要委屈你扮成一个乡下人,你看去找的这身衣服怎么样?”说着便递过一套粗布衣服。
  断无痕接了过来,道:“还不错。”再看阿苓手中还有一套白花布衫子,一顶大毡帽,一条包头巾和其它几样穿戴物事。
  阿苓又道:“断大哥,我们明日就装作是一对乡下兄妹,到城里去探亲戚,你说好不好?”
  断无痕听了便即点了点头,道:“如此也需装作丝毫不会武功,免得被认识破。”
  阿苓忽然微微一笑,道:“我要装作不会武功不难。不过断大哥你只要随意一站,便有一股威严,要装成乡下人就难了。不如这样,我们在容貌上也略微改扮一下,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说着便从身边摸出几种药末,化在一碗水中冲开了,放在一旁,对断无痕道:“断大哥,一会儿我们将这药水涂抹在脸上,便会显得面色焦黄,看起来才更像是乡下人。嗯,最好再给你加上一部大胡子,显得年纪大一些才好。”想着断无痕改扮后的样子,阿苓不由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断无痕见阿苓这一路上一直笑语盈盈,喜不自胜,想来是由于与自己同行之故。断无痕每念及于此,不觉暗自头痛,断无痕早知此行凶多吉少,但于生死,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求心之所安。但如今阿苓与己同去,必是牵连了她,阿苓对自己恩情深重,自己不但无可回报,若是更累她有个什么万一,又如何过意得去?一路反复思索,只有先找到柴长老,助阿苓将他除去之后再劝阿苓离去。虽然阿苓未必应允,但如今却也别无他法。
  阿苓在一旁见断无痕暗自出神,不由得问道:“断大哥,你在想什么?”
  断无痕不便直说,便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日后行途日长,如何才能不被人认出。”阿苓听了笑道:“原来是这样,放心吧,我保证你改扮之后没人认得出来,只要你不自露身份就好了。”说完向碗中药水看了一眼,道:“这药水看来已经泡制好了。来。断大哥,我来帮你涂上。”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在碗中浸湿了,便即轻轻在断无痕脸上涂了一层。断无痕原本打算自己来做,但不忍拂逆阿苓之意,便默默待阿苓替自己易容改扮。
  阿苓一直忙到半夜,不但令断无痕变成了一个焦黄面皮的乡下汉子,又替他粘了一部络腮胡子,将那顶毡帽在他头上一戴,便与平日在田中忙活的农夫无二,即便是楚炎风和李忆如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阿苓看了极为满意,这才给自己装扮,但这一回却快得多了,只一盏茶工夫便即完事。
  断无痕见阿苓劳累了一日,又忙到半夜,虽仍逞强不说,却早可见其疲惫,忙让她去歇息。阿苓也却觉乏力,便去歇了。
  
    次日一早,断无痕先行醒来,见阿苓睡得正香,便不去叫她,由她好好休息。断无痕回房将自己的行装收拾了一下,将那柄厚背宽刃刀藏在行囊之中,便去准备早餐。
  过了大半个时辰,阿苓也即醒来,略加梳洗之后,出屋正待去叫断无痕,却见屋外方桌上摆了一碗稀粥,还有好几样小菜,断无痕正坐在一边,倒了杯茶慢慢品味。
  阿苓见了不由一惊,从窗户向外望去,见天已大亮,急道:“糟了!此时只怕已过了辰时了,断大哥,你怎么不叫我呢?”断无痕见她已醒来,便道:“现在才刚过辰时而已,你昨日过于劳累,本应多休息一下。你先吃些东西,我们午时过后再上路。”
  阿苓见他关怀自己,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欢喜,说道:“断大哥,真是谢谢你了。”语气中满是喜悦。
  阿苓用过了早餐,便要动身,但断无痕怕她太过辛苦,执意不肯,阿苓也便答应,又回去歇了一阵,便于午时起程。
  
    二人改扮之后,沿大路而行,一路上倒也轻松了不少。一行数日,虽也曾遇到过武林人士,但二人确是像极了一对乡下兄妹,也是无人留意。
  这日晌午,二人行至衡阳,便在一家酒馆中略一歇脚,用些饭菜。
  二人刚坐定不久,忽听得大街上有人喊道:“赵公子驾到,让路,让路!”随即便是马蹄踏地之声连响,又听有人叫喊呻吟之声,似乎是被奔马撞到,那马踢之声却是未停,似乎撞上个把人极为稀松平常。
  断无痕想那个“赵公子”必是当地恶霸,倒也未加理会。
  那马奔得甚快,片刻之间便已行至附近,马上乘客一勒马缰,只听得一声长嘶,那匹马便即立定,既不冲前,亦不人立,断无痕听那马嘶叫之声甚是清越,不禁转头一看,赞道:“好马!”
  阿苓也向外看去,见那马上坐着一名少爷般的人物,服饰极为华美,也不知是什么材料,腰边挂的长剑剑鞘之上更是镶金佩玉,耀眼生光,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子弟。那少爷之后跟着几个家丁摸样的人,一个个都是神情飞扬。酒店中老板见了也是抢着迎了上去,满脸堆笑道:“赵大少爷,您今日来真是本店的福气,不知您今天想要些什么?”
  那赵少爷从马上一跃而下,缓步踱进,道:“五日后我爹爹要在家中大摆筵席,款待各路朋友。你们店中的陈酿佳酒我们都包了,赶快抬去。若是耽误了,哼,你们知道怎么样。”神情极为傲慢。
  酒店老板连连点头答允,又道:“赵大少爷今天要不要在小店喝上两盅?小店日前新雇了一个厨子,手艺倒不错,您要不要尝尝?”那老板说话极是恭敬,生怕得罪了那个赵大少爷,担当不起。
  那赵大少爷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吩咐那厨子好好的做,若是合本少爷的口味,重重有赏!”
  那酒店老板听了,便引那赵大少爷入内,那几名家丁也便跟着进了来。
  那赵大少爷身上也不知喷了什么香料,一进来便是一股香气扑鼻,越进入内,那香气越是浓郁,阿苓在旁闻得不惯,不由得“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那赵大少爷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道:“什么人敢对本少爷不敬?”
  后面几名家丁在旁见着,便道:“少爷,是那个乡下人。”说说着便指了一下断无痕和阿苓。
  那少爷转过身去,正待发怒,忽地见到了阿苓,忙压住怒气仔细端详。阿苓虽然以药物将肤色涂得发黄,显得常年营养不良,又换了一套粗布衣衫,但相貌却是无甚变化。那赵大少爷见了不禁心头一热,觉得阿苓虽是个乡下女子,但却自有一般风韵。旁边几名家丁知道少爷脾气,这种情况见得也多了,都暗自微笑不语。
  那赵大少爷咳嗽了一声,对阿苓道:“小姑娘,得罪了本少爷按理应该好好惩治一番。嗯,但念你自乡下来,对这些礼数不太清楚,这回也就罢了。为防再犯,你便随本少爷回府上,到时我再好好将这些细细说与你听。”想到所说的这番话甚是堂皇,那赵大少爷不由得哈哈一笑,神情甚是得意。
  阿苓先前见了那少爷骄横跋扈,早已不满,见他此时竟来大自己主意,更是心头有气,便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他一下。
  那赵大少爷随即便道:“小姑娘,咱们这就走吧,我保管到了我府上之后,一定让你过得舒舒服服。”说着便去拉阿苓的手,两只贼眼骨溜溜的在阿苓身上扫来扫去。
  忽听有人喝道:“滚开!”声音虽是十分低沉,却如闷雷一般,人人听了都是心中一震。
  那赵大少爷听得声音是阿苓身边那个乡农所发,向他看上两眼,却也看不出什么,于是胆子一壮,笑嘻嘻道:“她是你妹子吧?看在她的份上,本少爷就不与你计较。你不如也随本少爷回去,届时或许能让你当个管家做做。”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断无痕心中恼怒,却又不愿在此多生事端,便对阿苓道:“我们走。”随即起身便欲离去。
  那赵大少爷手一挥,那几名家丁便拦在路前。那赵大少爷脸色一沉,道:“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随我回去,我或许还可饶你一命。否则,哼!你们也该猜得出会怎样。”
  断无痕见那赵大少爷傲气十足,想是平日作威做福惯了,便即决定惩戒他一下,令他日后安分一些。随手在桌上抓了一把筷子,扬手射出,断无痕身前那几名家丁似觉眼前一花,然后便是双腿剧痛,未及呼叫便已跪了下去。却是被断无痕以重手法打断了小腿腿骨,一个个都倒在地上大声呼喊,呻吟不断。断无痕心知那几个家丁平日也必定欺压良善,便也给他们吃一点苦头。
  那赵大少爷也见到两只筷子分向自己双腿腿骨射来,势道凌厉,心中不由得一惊,未料到着乡农模样的人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好在他武功也有些根底,忙向上一纵,那两只筷子便擦着他的脚底飞过,只骇得他一身冷汗,落地时身形也有些狼狈。他倒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要动手只是找苦头,便即不动。
  阿苓在旁见着不由得格格一笑,道:“几位大老爷对我们行此大礼,我怎么担当得起呀!”那些家丁都痛得直咧嘴,便是想骂也骂不出了。
  断无痕见那赵大少爷功夫虽差,所练的却似乎是上乘武功,便问道:“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声音仍是十分平淡,却有一股慑人之威。
  赵大少爷知道今日遇上了克星,方才便已吓得浑身直颤,此时却又不敢不答,结结巴巴地道:“在下……在下是跟……跟家父学的。”
  阿苓在旁听着插口道:“你这不相当于没说,谁知道你爹是谁呀?”
  那赵大少爷怕他们发怒,便又答道:“家父便是当今衡阳掌门赵伯扬。还请两位看在家父面上,饶了在下这一回。以后在下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想到这两人或许会因父亲之故饶了自己,心中便不再如先前惧怕,说话也不再结巴了。
  阿苓见他欺善怕恶,又如此贪生怕死,不由得“呸”了一声,道:“像你这种人倒是少有,也不怕丢你爹的脸。”神色间极为不屑。
  断无痕听了道:“那你便是赵正霄的孙子了?”
  那赵大少爷连忙点头,道:“正是,两位可与先祖相熟?”
  断无痕听了一惊,问道:“先祖?难道赵正霄已经死了?”
  那赵大少爷道:“先祖于一月之前不幸为人所害,听说是拜月教下的毒手,两位不知吗?”
  断无痕听得赵正霄已死,心中不由得一阵懊恼。沉思片刻道:“既然你是赵正霄的孙子,我便饶你这一回,我饶你不是因为你是赵伯扬的儿子,而是因为你是赵正霄的孙子。日后你若再为非作歹,就莫怪我不念故人之情。”说完便拉阿苓向外走去,一眼也不再向那赵大少爷望去。
  阿苓听断无痕说什么“不是因为你是赵伯扬的儿子,而是因为你是赵正霄的孙子”,一时不懂,也不便此时即问,便随断无痕离去。
  那赵大少爷见二人饶了自己,不由松了一大口气。但想到今日被人教训,不由得心生怨恨。他自幼因是独子,便被家人娇惯,父母也是对他顺从,周围众人也是因他是赵正霄的孙子不敢得罪他。他一生之中哪里受过这等待遇?一向都只是他教训别人,今日更险些性命不保,心下对断无痕更深恨入骨,却又奈何他不得。
  赵大少爷见断无痕向外远去,背对自己,不由得忽生恶念,想到:“你武功便是再厉害,背上又没长眼睛,我一剑刺去,你还躲得了!”又想断无痕一死,阿苓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自己想来也对付得了,到时候美人在抱岂不是好?那赵大少爷越想越是得意,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狞笑,轻轻抽出了长剑,自后面慢慢靠了过去,生怕被断无痕察觉。
  只因为这赵大少爷自幼在事事有人代办,方才会想出这个笨法子。若是稍微有点头脑的话,此时自然是以保命为先,哪有工夫再去做这种傻事?
  那赵大少爷向前靠上几步,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将手中长剑向断无痕背心刺去。他武功虽不怎么样,这一剑倒还算是使得中规中矩,势道也还不弱。那赵大少爷见断无痕犹未知觉,心下不由得一阵狂喜。店中本无几个客人,这时一个个都叹吓得傻了,又有谁敢出一声。
  方才赵大少爷走近拔剑,断无痕早已知觉,但却未即点明,只盼他能有一丝悔改之心,能够悬崖勒马。此时听得剑刃破空之声凌厉,也不由得心下恼怒,未料到他立时便将如此忘恩负义,心生不轨。断无痕一个转身,右手前探,食中两指便将剑尖牢牢夹住,双目瞪视那赵大少爷,目光便如两把刀子般射出,令人不敢正视。
  那赵大少爷原本正暗自窃喜,忽觉手中长剑在半空中凝住,不由得一惊。待见得是断无痕以双指夹住剑尖,心中立时凉了半截,右臂挺力刺出,长剑却是动也不动。
  阿苓此时方才察觉赵大少爷意欲加害断无痕,怒叱道:“我们饶了你性命,你却反来加害,你这种人真是罪该万死。”
  正在此时,忽听得旁边有人道:“正该如此。”断无痕和阿苓听了不由得一惊,断无痕随手点了赵大少爷身上几处穴道,便即向说话之处望去。那赵大少爷呆立当地,吓得浑身哆嗦个不停。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1:57

二十一.隐士高人
    断无痕和阿苓向旁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个书生打扮的人,面庞瘦削,衣着寻常,看起来未觉有甚异处。那书生见了二人便即道:“二位朋友,除恶应须饮酒,在下便替二位代饮一杯,”说罢便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阿苓听他声音与方才相同,便问道:“这位大哥,方才那句话也是你说的吧?”
    那书生微笑道:“若不是我说的,难道还是他说的不成?”说着指了指在旁边动弹不得的赵大少爷。阿苓听他说话风趣,也不禁“嗤”的笑了出来,再看看那赵大少爷的窘态,更觉有趣。
    阿苓止住笑声,又问道:“这位大哥,既然你也认为他是罪该万死,为什么不动手替人们除了这个祸害呢?”
    那书生道:“在下不过一介书生,仅有缚鸡之力而已,怎能奈何得了这位赵大少爷?唉!恨难休,天下英雄几许,何处解烦忧……”
    断无痕见他言语不凡,心下有意结交,便即走过去,说道:“大家难得相识一场,这位兄台可愿共饮一杯?”
    那书生道:“如此甚好,只是莫在此处。”随即微微一笑,道:“看着这位赵大少爷,我只怕连日前吃的都会呕出来。”
    断无痕和阿苓听了也是一笑,二人心知此处亦不便久留,便道:“确是如此,我们便到别处再畅饮一番。”三人便即起身谈笑而出。
    阿苓又向那赵大少爷看了一眼,道:“这个家伙怎么处置,若是就此放了,未免太便宜他了。”
    断无痕回身在那赵大少爷身上拍了一掌,道:“你作恶多端,本该取你性命。今日暂且饶你一回,日后好自为之。”于是转身对阿苓和那书生道:“走罢。”三人便即离去。
    那赵大少爷被断无痕一掌拍中之后,只觉四肢又酸又软,浑身轻飘飘的,便似浮在水中一般。那赵大少爷心知不妙,想要叫喊却又一声也发不出来,只吓得一时昏了过去。
    阿苓待三人走出之后,便向断无痕道:“你方才是废了他武功吗?”
    断无痕点了点头,道:“不错,此后他既成废人,想来也不会再为害了。”说完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那书生在旁听着,心下奇怪,便问道:“兄台似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我或可替兄台解忧。”
    断无痕听了道:“此事暂过片刻再谈。在下姓断,这位是我的妹子,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断无痕在说到阿苓之时,一下不知如何介绍,只得按二人是兄妹之言相告。
    那书生道:“原来是断兄和断姑娘,在下姓沐,草字景升。此处喧闹,前方不远处另有一酒馆,平日倒也清静,不如至此处再作详谈。”
    断无痕点了点头,便随沐景升前去。阿苓听得沐景升称自己是“断姑娘”,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默然不语,远远跟在二人之后。

    过不片刻,三人便已行至。那酒馆虽十分简朴,却又不显得敝陋;顾客虽少,却又未见冷清,反而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沐景升引二人入内,道:“此处虽无佳酿,但若要会友谈笑,却是绝妙之处。”
    断无痕见这酒馆如此布置,便道:“想这店主也必是归隐于此的高士,方才有此雅兴。我倒是想与他结纳一下。”
    沐景升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如此认为。不过那位店主平日很少与人交谈,我也曾想与他结交,他每次都是微微一笑便即走开。”
    断无痕待店中伙计给几人斟了酒之后,举杯一饮,只觉味道虽十分清淡,却不觉无味,喝下之后反觉得胸中郁闷似乎也是一扫而空,不由得赞道:“好酒!虽不醇美,却极清冽。沐兄,这酒叫什么名字?”
    沐景升道:“我初尝此酒,也与断兄心有同感。此酒听那店主所言,名为‘清灵露’。”
    阿苓在旁也喝了一杯,只觉味道不凡,入腹之后更是一阵清凉。又听得沐景升说这酒名叫“清灵露”,不由得道:“奇怪!这名字怎么好像很熟悉呢?”思索半晌,却是难以想起。眉头微皱,心下不禁有些不悦。
    断无痕见了便道:“一时难以记起,也没有什么关系。沐兄方才说我有心事,确是如此,现下我便将此事说出。其实若是依我平日所为,早就将那个赵大少爷毙了。”
    阿苓听着便即插口道:“是呀。大哥,我听你对赵大少爷说‘我饶你是因为你是赵正霄的孙子,而不是因为你是赵伯扬的儿子’,是不是就为了这个呢?”
    断无痕点了点头,道:“一个月前,我曾与赵正霄相斗,将他打伤。今日我听那赵大少爷所说,方知赵正霄已经死了,因此才饶了他一命。”想到当初神志不清,曾杀了无数无辜之人,心中不由得极为愧疚。
    阿苓不禁脱口道:“一个月前?那时候不是……”说了一半忙止住了口,阿苓想到一个月前断无痕必是因为中了“失心蛊”,方才失了神志而打伤了赵正霄。阿苓怕他想起旧事心中不快,忙闭口不语。
    沐景升不知其中缘由,在旁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断兄,江湖之中仇杀相斗原本寻常,但若是人人都能像你对人退让一步,或许一切都会太平一些。”顿了一顿,又道:“我当初一心读书,原本以为可以过上些轻闲的日子。唉,哪曾想……”
    阿苓听了不由得问道:“怎么,沐大哥,有人要加害你吗?”
    沐景升微微一笑,道:“那倒是没有。不过,我周围的那些人为了争取功名,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唉!其实这些或许比江湖中的打打杀杀更加凶险。我不愿参与其中,便即四处漫游,隐于名山佳景之间。今日能与两位相逢,实是快事!”说罢便持杯一饮而尽,神色之间极为喜悦。
    阿苓听了不由得悠然神往,喃喃道:“四处游山玩水,过着游者隐士的生活,真是令人羡慕。”
    断无痕举杯道:“沐兄闲雅脱俗,实非我所能及。在下只能贪图一时之轻闲,‘人生得意须尽欢’,便借此美酒,敬沐兄一杯。”说罢举杯饮尽,哈哈大笑。
    沐景升兴致也是极高,便与断无痕觥筹交错,尽饮而欢。阿苓酒力不高,只是间或喝上一两口而已,见到断无痕难得如今日这般高兴,心下也代他欢喜。
    阿苓见断无痕和沐景升对饮,不由得想到楚炎风,断无痕日前也曾与楚炎风如此豪饮。忽然之间,阿苓心中一动,忙叫住断无痕和沐景升,道:“大哥,我知道这酒店的主人是谁了。”
    断无痕听她声音略有些发颤,奇道:“怎么了?你怎么知道这店主是谁呢?”沐景升在旁听着也是极为诧异,实不知阿苓如何知道这店主的身份。
    阿苓道:“大哥,这店主想来便是五十年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清居士’,当时的武林第一高手!”
    断无痕听了心下大震,险些叫出声来。“神清居士”之名不但过去威震江湖,直至此时,仍有人不断谈论他的事迹。断无痕略一定神,便道:“真的是他?几十年来武林中未有他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哪知他竟会在这里。”
沐景升心中不解,便道:“你们说的‘神清居士’是什么人?他若是当时天下第一的高手,又怎会在这里卖酒?”
    阿苓道:“沐大哥,五十年前,武林中人曾经为了一个大秘密聚在一起,其实就是为了争夺一种叫做‘青灵寒玉’的玉石。当时他们在天山一场大战,死伤无数,‘神清居士’武功无人能及,那玉石最后便被他所得。但不久之后,江湖中,便再没有‘神清居士’的消息,几十年来再无人见到他,众人只得他已死了。沐大哥你方才说我们喝的酒叫‘清灵露’,这酒入腹之后又一丝凉意,我想必是与那‘青灵寒玉’有关。因此我从中猜想,这店主想来便是当年的‘神清居士’,要么至少也是他的传人。”阿苓方才想到楚炎风,是以才猜出这店主的来历。楚炎风曾对阿苓说过以“青灵寒玉”抑制蛊毒之事,阿苓便因此而想起酒名“清灵露”必有缘故。
    断无痕与沐景升听了便即恍然大悟,二人也不禁心下惊讶,未料到这酒店的主人竟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一时间都呆在当地。
    阿苓又道:“大哥,我们要不要去问问这位前辈,他怎么会在这里卖酒呢?”
    断无痕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这位前辈当年忽然从江湖中绝迹,想来必有重大缘由,更可能是伤心之事,咱们还是不要触动他的心境了。”
    阿苓小嘴一噘,道:“你想得太多了,人家想知道嘛!那我就只去问问他是不是‘神清居士’好啦。”说着便起身向左手边的柜台走去。
    断无痕知自己也拦不住她,只得由她而去,却又不太放心,便对沐景升道:“沐兄,咱们也一同过去,我生怕她闹出乱子来。”
    沐景升微微一笑,道:“令妹倒是十分活泼。”二人便也起身随阿苓过去。
    那店主正在柜台边翻着帐本,忽然听到一个娇嫩的声音问道:“老伯,打扰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一下。”那店主放下手中的帐本,缓缓抬起头来,见是一个小姑娘,便微笑道:“姑娘请说,小老儿若是知道,一定有什么说什么。”
    阿苓听了心中一喜,便道:“老伯,不许耍赖哟!你若是知道,一定要告诉我哟!”阿苓原本怕他不承认,此时抓住了机会,不由得暗自一乐。
    那店主又笑道:“你说罢,我这么大年纪了,又怎会欺负你这小姑娘?”
    阿苓随即低声道:“老伯,你是不是当年的‘神清居士’?”
    那店主听了之后,脸色大变。他既已答允了阿苓实话实说,便不能有所隐瞒,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此时断无痕和沐景升也已走了过来,二人见了他脸色,便已猜到了答案。
    过了片刻,那店主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几个随我来。”于是便即转身入内。
    阿苓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也便跟了进去。阿苓好奇心极强,此时心下不由得大为兴奋。断无痕虽不愿问人旧事,但也不禁想见识一下当年的武林第一高手的风采。沐景升,未料到自己相熟的这位店主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更是企盼与之相谈。
    三人随后入内,不多时便至储酒的地窖。那店主待三人进来,便带上了门,仰头凝望片刻,方才缓缓道:“我确是当年的‘神清居士’。多少年了,我从未听人提到这个名字。不知你们又是如何发觉我的身份的?”
    阿苓答道:“前辈,武林中传闻那块‘青灵寒玉’是被你所得,而这里的酒又叫做‘清灵露’,味道不凡,且入腹后略有寒意,只怕便与那玉石有关。我只是就此猜想,不知对是不对?”
    神清居士听了点了点头,道:“不错。那玉石被我用来泡酒了。”
    三人在旁不由得大惊,奇道:“泡酒?”用玉石来泡酒,不但闻所未闻,更是匪夷所思,更何况是如此珍贵的玉石。
    阿苓“嗤”的一笑,道:“前辈,玉石怎么能泡酒呢?你不是开玩笑吧。”说着更不禁掩口嬉笑不止。
    神清居士叹了口气,道:“这玉石用来泡酒,最为合适。当年那些人,为了这块石头,唉!”说罢双目远望,面上略有忧色,断无痕三人知他想起往事,也不敢多问。
    过了半晌,神清居士道:“现下我便将当年之事说与你们,要不然你们心中必有疑虑,对我在此只怕更觉难解。不过,你们却不可将今日之事向任何人透露,知道吗?”
    三人听了连忙答应,想到立时便可知晓当年江湖第一高手归隐的原因,心中不禁大为兴奋。
    神清居士道:“当年在‘天山坠鹰崖’上,我虽最后力败众人,得了这块玉石,却也已是身带数伤。而天山之上,更是血溅当地,几无一人生还。我下山找了一个地方养伤,但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山上那惨不忍睹的情景,绝无一夜例外。我不由得想到,当初众人何必为了这一块玉石相争呢?‘得之者天下无敌’,唉,便真的天下无敌又如何呢?”
    三人在旁听得入神,似也渐渐体味到了神清居士当年的感触。断无痕此时不禁想到往日在江湖中的恩怨仇杀,心中触动更是尤为深切。
    神清居士又道:“当时我得了‘武林第一高手’这个名号之后,不但未觉半丝欢喜,心下反而有些落寞。便为了这个虚名,不知有多少人死于刀剑之下,更不知有多少人为此空耗一生,而到头来,还不都是命归黄土?名也罢,利也罢,自那以后,我都看得极淡。在我养好了伤之后,便又找了一处地方归隐了起来。日后辗转,便到了这里开了这家酒店。”说完似乎心头放下了许多事,长长松了一口气。
    阿苓怕他再想起旧事伤心,便岔开话题,道:“前辈,你说的用玉石泡酒,那是怎么一回事呀?”
    神清居士微微一笑,神色间似乎为之兴奋了不少,道:“那也是我无意之中发现的。那玉石中寒气极重,我将它置于酒中以吸其寒气,再将这些酒与寻常酒水相溶,便是你们现在所喝的‘清灵露’了。这酒毕竟是靠寒玉之功而成,我也便起了这个名字。”
    阿苓听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又转头对断无痕道:“大哥,大……,不,楚大哥也有一块这样的玉石,日后你们再对饮的时候,便将那玉石放在酒里好了。”阿苓原本觉楚炎风做“大哥”,叫断无痕为“断大哥”,此时反过来叫,不由得又觉不适,又觉好笑。
    神清居士听了心下一惊,问道:“你说还有人有这玉石?”
    阿苓道:“对呀!我还曾经见过呢,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石,大概寸许大小吧,凉得很呢!”
    神清居士眉头微皱,又问道:“此事可有旁人知晓?”语气甚是急促。
    阿苓摇了摇头,道:“大概没有吧,前辈,这又怎么了?”
    神清居士听了长长松了一口气,道:“没有最好。你下次再见到他时,千万叮嘱他莫将此事泄露出去。否则,必有无数人前来争抢,武林中便又是一场劫难啊!”
    阿苓三人听了,这才知晓神清居士先前为何如此紧张,想到当年在天山的那场恶斗,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替楚炎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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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冤家路窄
    过了许久,断无痕等人从地窖中退出。三人想着神清居士所说的话,都是心下略有所悟。沉思之中,也已自酒店而出,相偕行去。神清居士仍旧在店中卖酒,一切似乎均是如常,而在几人心中都已大不相同。
    行不数时,沐景升道:“断兄,断姑娘,那赵大少爷回去之后,必会派人前来找寻你们,此城中不宜久留。”
    断无痕道:“不错。沐兄他既见你与我们同行,必也会派人找你生事。此时想来他也已回至衡阳派,过不多时若再想出城就难了。我们先离开再做打算。”
    沐景升点了点头,三人于是便从西门出了衡阳城。
    出城之后,阿苓问道:“沐大哥,你现在有没有定下来要去哪里呀?”
    沐景升道:“此处既不可留,我便打算一路向北,沿途顺便去游览一下四地风光。不知你们意欲何往,大家可是同路?”
    阿苓摇了摇头噘嘴道:“唉!我们偏偏要向西南而行,恰恰行了个大反道。”
    断无痕心下虽是不舍,但只得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就此别过。沐兄,今日你我相识一场实是快事。一路小心。”
    沐景升也道:“能与二位相识,我也算此行不虚。日后若有机缘,必可重会,断兄,断姑娘,就此告辞,一路多多保重。”说罢略施一礼,便即转身离去。
    断无痕性情孤傲,生平也只得楚炎风与沐景升两位知交而已。此时向沐景升背影望了一眼,便对阿苓道:“咱们走罢!”
    阿苓听了点了点头,跟在断无痕后面,一路上一言不发 ,默然思索。断无痕见她突然静了下来,心中奇怪,但却也不问。

    二人行至傍晚,在一处镇子投宿住下。晚上用过了酒菜之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断无痕进屋刚坐下不久,便听得有人敲门,随即便是阿苓的声音,“断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断无痕不知她有何事,心下奇怪,道:“进来吧,门没锁。”
    阿苓入内坐下,双目凝神断无痕,过了半晌才道:“断大哥,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一字一字说得极缓,语气也十分郑重。
    断无痕见她如此,更觉奇异,便问道:“什么事?你说罢。”
    阿苓又是缓缓道:“断大哥,你不要去找那个拜月教主了,好不好?”
    断无痕听了先是一怔,随即道:“动身之前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和他之间一定要做个了断,否则我心中难安。”说着语气也渐渐激愤了起来。
    阿苓叹了口气,道:“断大哥,我原本见你意下坚决,是不打算再劝你的。不论你和那个拜月教主的争斗如何,我……我都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可是,可是今天我见到了‘神清居士’,听得他说到当年的事,我便决定一定要劝住你,不让你再去找那个拜月教主。”说到一半,语气便略有些急促。
    阿苓又道:“断大哥,就算你找到了那个拜月教主,将他杀了,那又怎么样呢?更何况你这一行,也必定会有许多拜月教的人会死在你的手中。就算你最后一切如愿,那情景不正与五十年前‘神清居士’所见到的相同么?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断大哥,你说与拜月教主做个了断是为了求心中所安,但到了那个时候,你心中又如何能安呢?”
    断无痕听她一番侃侃而谈,自有道理。而且当时听了“神清居士”所说的往事,断无痕心中也曾在想,江湖中的争斗仇杀是否真有必要。此时再听了阿苓的一番话,不禁默然无语,心下反复思索。
    阿苓见断无痕心中略动,便又道:“断大哥,你看‘神清居士’退隐江湖之后,不也是过得十分安心吗?而且我看他现在一定比在江湖中风光的时候更加快活。还有,沐大哥说那些读书人之间互相勾心斗角,他不愿参与其中,便即四处游历,多逍遥自在!断大哥,你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到时候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情,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岂不是快活得很?”说到后来,不禁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断无痕听了也是怦然心动,阿苓最后说两人一起去游山玩水,更是情意深重,却令断无痕难以回答。若是李忆如对楚炎风说了这番话,楚炎风必会答允。而断无痕毕竟是断无痕,思索片刻,便道:“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歇息吧。”
    阿苓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启唇欲言,却又止住,转身缓缓退了出去。断无痕一人在屋中坐立不动,心中反复思索这阿苓所说的话。
    阿苓回房之后,更是难以入睡,一夜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大概是寅时过半,阿苓再也待不下去了,便即起身,走到屋外四下踱步。断无痕尚未做答复,阿苓心中自是焦急难安。
    过了片刻,邻屋的门“嘎”的一响,断无痕自屋内推门走了出来,忽地见到阿苓,断无痕不禁一怔,道:“阿苓,一大早你在外面做什么?”
    阿苓听是断无痕,心下一喜,忙转过身来,道:“断大哥,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转转。”
    断无痕听了略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便先到附近去吃些东西,用过早饭之后再上路。”
    阿苓听了一惊,问道:“上路?断大哥,你还是要去找那个拜月教主吗?”语气又是担忧,又是焦急。
    断无痕见阿苓如此,微微一笑,道:“你莫要担心,我不会立刻便去找他。我先去苗疆找个地方住上一阵,再将这件事好好想一想。”
    阿苓听了长长吐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唉!吓了人家一大跳。你若不去找那个拜月教主,那最好了。断大哥,那你不如到我和我师父住的地方吧,那里极少有外人到,你便可以静静地想一想了。嗯,离开师父这么久,我倒想回去看看。”
    断无痕原本也没打算去哪里,见阿苓一片诚意,便即答允,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你先去收拾一下,咱们便动身。”
    二人到镇中找家小店随便吃些早点,又在集市上换了两匹脚力,便即向南行去。

    日头高照,时至晌午,两人正准备停下来略加休息,忽听得耳边马蹄声急响,不多时又有人叫道:“前面的乡巴佬,停下来!”语气极为傲慢无礼。阿苓不禁心头有气,转身望去,只见半里之外一行四五骑,正极为迅捷地向二人赶来。
    阿苓见这些人似乎不怀好意,便问断无痕,“断大哥,我看他们来势不善,我们是在此等着,还是走开?”
    断无痕向那几人望了一眼,道:“他们马快,早晚能追上我们。我们就在此等着,以逸待劳。”于是便跃下马来,在路边等候。
    那几人渐渐行近,正是一行四人。当先一人四十五六岁年纪,腰悬长剑,满脸激愤之情。其后是一名壮汉,浑身上下肌肉虬结,似乎处处都是精力。再后便是两名青年,服饰相同,腰边也都挂着一柄长剑。
    四人片刻便已奔至眼前,勒马停住。当先一人怒气冲冲地道:“在下衡阳赵伯扬,便是两位出手伤了犬子吗?”
    断无痕和阿苓听他是赵伯扬,心中一惊,未料到他竟这么快便找到二人行踪。断无痕出手废了那赵大少爷武功,心中难免对他有些愧疚,便抱拳道:“正是在下。赵掌门此行是替令郎报仇的吧?”
    赵伯扬道:“犬子有甚么不对,自有我来管教。阁下出手将他打成废人,此事该如何了结?”
    断无痕听他言语无礼,却也不与他计较,便道:“依赵掌门之意,又该当如何?”断无痕于赵正霄之死心中不安,便对他客气了几分。
    但赵伯扬见他如此,却以为断无痕目中无人,故意出言讥讽自己,怒道:“你也不必装腔作势,你废了我儿子武功,我便取你性命。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动手?”
    阿苓在旁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不禁叱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那混帐儿子胡作非为,欺压良善,我们只废了他武功算是轻的啦!像他那种人,便死了也是活该!你这么蛮不讲理,倒与你那儿子是一对儿!”
    赵伯扬在旁听着,一时之间被阿苓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才道:“你这小丫头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辱骂我?”
    那壮汉听了道:“大哥,还跟他们罗嗦个什么?赶紧动手将他们了结,也好替我那贤侄报仇!”说罢便跳下马来,拉开了架势。
    赵伯扬也不再多说,从腰间拔出长剑,一跃立在断无痕身前,道:“出兵刃吧,免得你死了心中不服!”
    阿苓见了道:“你们两个打一个,要不要脸?”
    赵伯扬听了却丝毫未见羞惭,反而“哼”了一声,道:“对付你们这些歪门邪道,也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
    阿苓怒道:“以名门正派自居,又有什么好东西了?像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于是便从行囊中取出弯刀,对断无痕道:“断大哥,动手罢。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也让他们知道厉害!”
    断无痕见一战在所难免,便对阿苓道:“这两人由我来对付,你提防另外二人就行了。”说完便取出那柄厚背宽刃刀,当地立定。
    赵伯扬和那汉子见了断无痕兵刃,都是一惊,随即问道:“你是拜月教的?”近日来,断无痕之名早已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此时断无痕虽已改了装扮,但他那柄独门兵刃却是一认便知。
    赵伯扬也不待断无痕回答,怒道:“杀父之仇,害子之冤,此时便即一同了结!”说着便挺剑向断无痕刺去。
    那汉子认出断无痕,也是极为震怒,哇哇直叫,道:“赵老伯的仇今日便报了!”随即便挥着双拳向断无痕捶去。旁边的那两名青年此时也将阿苓围住,拔剑击刺。
    阿苓擅长毒术,武功便略有所不及,路子也是走的轻巧迅捷,功力不深。与阿苓相斗的那二人是赵伯扬门下大弟子,剑术也略有几分火候,出招之间虽然有些生硬,但毕竟武功不低,阿苓身为女子,本就力弱,以一敌二,更是吃亏。三人拆了数招之后,阿苓额头不由得微微见汗,渐显不支。
    那两名青年平日与那赵大少爷交好,几人一般的生性无赖。此时二人见已握胜券,便即出言调笑,“小姑娘,你不如便和本少爷回衡阳吧。到了衡阳保管让你过得舒舒服服,不用像现在这样舞刀弄剑了。”
    阿苓听了不由得心中动怒。她先前见这二人只是待在一边,并未同赵伯扬讥刺断无痕,便没打算以毒术教训他们,此时见他们言语无礼,便暗自在左手指甲中扣了一撮“搔心痒肺散”,右手舞刀护住门户。这“搔心痒肺散”一旦中上,便会浑身酸软,五脏六腑血管骨髓之中更似有千万小虫在爬动一般,其痛苦远胜剑刺刀劈。阿苓随即便卖了一个破绽,待那二人乘虚而入之时,左手一挥便将指甲中药末弹了出去。
    那两名衡阳弟子忽见阿苓左手一动,便觉一丝极淡的清香自口鼻而入。那二人先是以为那是阿苓身上的脂粉香气,也未在意,片刻之后,便觉身上一阵奇痒,不由得伸手去搔。哪知手臂一动,那股刺痒便即散布全身,四肢更是酸软,手中长剑也掉在地上。过不多时,那二人只觉一颗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直倒在地上打滚呻吟。二人虽想开口求饶,却苦于难以开口,只是“呀呀”呜咽却叫不出声来。
    阿苓见他们如此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三人虽同是在笑,阿苓是美若春桃,另二人却是拉着一张苦瓜脸,五官扭曲,便如一张橘皮一般。阿苓转头去见断无痕与赵伯扬和那汉子相斗,只听得呼呼风声作响,刀气掌风相激,斗得十分剧烈。
    断无痕在阿苓替他解了“失心蛊”之后,经过药物一番磨练,激起体内潜力,功力较先前反而有所提升,直与中了“失心蛊”时暴怒发狂之威不相上下。此时与赵伯扬和那名汉子相斗,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赵伯扬自幼便随赵正霄研习“衡阳剑法”。时历多年,此时也有赵正霄当初八九分功力。长剑圈转,剑势吞吐,法度也是十分严谨。那壮汉的功夫近于“醉拳”一类,似乎又将“疯魔杖法”融入,摔打扑跌,势道极为凶猛。这二人合力而攻,实是不易抵挡,阿苓此时在旁看着也不禁替断无痕担忧。
    但那赵伯扬剑法再高,也是难及楚炎风。当日断无痕与楚炎风相斗数百招不分上下,此时对赵伯扬自是不惧。再者,断无痕日前与赵正霄交手,于“衡阳剑法”也是略明其中要旨,拆解起来更是得心应手。那壮汉武功虽也不弱,却也不及赵伯扬。二人虽是合斗断无痕一人,却是占不到一点便宜。赵伯扬和那汉子原以为此战必操胜券,哪知却是大谬不然,直被断无痕刀上的力道压得透不过气来。
    相拆百余招,断无痕见赵伯扬一剑斜斜刺来,举刀一封,左手“呼”的一掌反手向那汉子拍去。那汉子见断无痕这一掌来势迅捷,忙就地打了个滚,躲了开来。但断无痕早已算到此招,右腿向后反扫,“砰”的一声,直踢在那汉子胸口。那汉子虽是身子健壮,却也是经受不起,向外直滚出数丈方才停下,动弹不得。起身断无痕这一脚却是脚下留情,只用了三分力道,否则那汉子必定当场喷血而死。断无痕自阿苓劝他退隐之后,虽未定决,却是不愿再伤人命,结下梁子。
    赵伯扬见那汉子被断无痕打伤,生死不知,心下不由得一阵惊慌,剑招全取守势,只盼多撑一刻便是一刻。但心中不定,剑招中便有破绽。断无痕见他一剑画弧之时,右肩略为凝滞,便即右手疾探,一指点中了他肩头“肩井穴”。赵伯扬穴道被封,半边身子动弹不得,立在当地,满脸惊恐之色。
    阿苓在旁见断无痕得胜,便即奔了过去,微笑道:“断大哥,你功夫真厉害,这么一会儿便将他们收拾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呢?”说着在赵伯扬身上看了几眼,只让赵伯扬吓得浑身发毛。
    断无痕向旁边看了一眼,见那两名青年倒在地上,一个已笑得背气昏了过去,另一个与其说是在笑倒更像是在哭,脸上神色极为可怖,却连呻吟也发不出了。断无痕见了一惊,问道:“他们两个是怎么了?”
    阿苓不由得掩口而笑,道:“他们对我无礼,我就下了些毒粉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尝尝苦头。”
    赵伯扬听了在旁边骂道:“妖女,竟用如此卑鄙手段!”语气间恨恨不已。
阿苓“呸”了一声,道:“你们四个打我们两个就不卑鄙了,亏你说得出来!”神色间极为不屑。于是又问断无痕道:“断大哥,这四个家伙不知好歹,你说该怎么处置呢?”
    断无痕一边将那柄厚背刀收了起来,一边道:“杀了他们徒生仇怨,便放了他们好了。”
    阿苓听了惊道:“放了他们?他们如此无礼,你还要放了他们?”心下间极为惊异。
    断无痕问道:“那两人中了毒之后,如何解救?”却未答阿苓方才问的话。
    阿苓见他意下坚决,便噘嘴道:“待过了半个时辰,药性便消了。”心中仍是极为不解。
    断无痕走到赵伯扬身前,道:“赵掌门,那位朋友中了我一脚,虽已受伤,却暂无性命之忧。你立时带他回去静养,当可无大碍。我现在便解了你穴道,带他们去吧。”说罢便伸手去替赵伯扬解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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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江湖恩怨
    赵伯扬未料到断无痕如此轻易便放了自己,心下犯疑。但见断无痕似乎并未他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忽然之间,赵伯扬忽地心生恶念,嘴上却道:“少侠大人大量,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阿苓见他贪生怕死,便与那赵大少爷无二,不由甚是鄙弃,“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
    断无痕走到赵伯扬身前,右手伸出,在他腰肋处推拿了两下,便通了他被点的穴道。赵伯扬一直都在等这个时机,待身上穴道刚刚解开,早已蓄劲待发的双掌便向断无痕胸口直拍下去,风声呼呼,势道迅猛之极!
    断无痕未料到赵伯扬以一派掌门的身份,竟会出手偷袭,更未想到他如此忘恩负义。断无痕方才俯身替赵伯扬推拿解穴,尚未起身,此时欲待躲闪却也不及,只得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去硬挡赵伯扬双掌力击,同时胸口向内顺势缩进寸余以化解掌力。
    赵伯扬见断无痕未及闪躲,心头不禁一阵狂喜,嘴角也露出一丝狞笑,“砰”的一声,双掌直击断无痕胸口,胸前重穴受震,断无痕必受重伤,届时阿苓也不足为患,赵伯扬见一击得手,更是得意。
    断无痕先前见赵伯扬这一击势难避过,便硬接了这一招,只待赵伯扬得意忘形之际,便拼尽全身剩余功力,一掌向赵伯扬小腹拍去,孤注一掷!
    赵伯扬正得意间,忽觉一阵劲风袭体,随即便感小腹上重重受了一击,力道刚猛无比。赵伯扬怎知断无痕中掌之后仍有力还手,惨呼一声,便被断无痕一掌打得飞了出去。人体之中小腹最为柔软,断无痕这一掌又是自斜下向上而发,赵伯扬向外直飞出数丈之遥,方才落地。赵伯扬对这一击全然没加防备,断无痕又是拼尽全力,赵伯扬立时便已被击得五脏俱碎而亡,鲜血溅得满地。
    断无痕原已受伤不轻,此时又强自发劲,牵动内伤,只觉喉头一甜,便是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身形摇晃,已自站立不稳。
    阿苓先前转过身去,直至赵伯扬双掌击在断无痕胸口,方始察觉。阿苓见断无痕中了暗算,不由得又是担忧,又是恼怒,直恨不得将那赵伯扬千刀万剐,忙自奔了过去。然而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断无痕又转而毙敌吐血,阿苓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见断无痕受伤不轻,忙抢上扶住。
    阿苓随师多年,除了毒术,医术也自不差。此时见断无痕面色惨白,便即扶他在地上躺下,以平静住断无痕体内气血翻滚。于是便又从身边找出几粒镇伤的良药,喂断无痕服下,又替他在各处穴道推拿,以化解体内的淤血。好在赵伯扬穴道被封在先,血脉不畅,这一掌只不过八成四五威力,再加上断无痕功力深厚,方才受伤不重。
    阿苓替断无痕推拿了一盏茶多时光,断无痕只觉胸口处略微舒畅了些。过了不久,便又吐了一大口血,颜色殷红,却是已将体内淤血吐出。阿苓知断无痕已无大碍,只须休养上十天半月便可痊愈,不由得喜道:“断大哥,你没事啦!真是太好了!”心中欢喜无限。
    断无痕此时气色也好了些,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了。”
    阿苓摇了摇头,道:“什么呀?只要你没事,就比什么都好了!”
    阿苓说完便向躺在地上那几人道:“都是你们,害得断大哥伤成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于是便向旁边走去。
    那壮汉为断无痕所伤,此时犹自昏迷未醒。那两名青年都已笑得闭过气去。三人倒对此时大难临头丝毫不知。
    阿苓伸手拉下了那三人下巴,又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瓷瓶,在每人口中都倒了些药末,让那些药末顺着唾液流下。阿苓将一切办妥之后,微微一笑,便又回到断无痕身边。
    断无痕不知她对三人作了什么手脚,问道:“你对那三人怎样了?”
    阿苓笑道:“我只是让他们好好地睡上一觉,四五天之内,保管他们醒不过来。便是他们醒来想到派人来追我们的时候,我们早就走远了,到时候断大哥你的伤也该好了,那样便没关系了。”
    断无痕听了,也知阿苓一片苦心,而此处位近大道,自会有人将那几人救回,也可保他们性命,于是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就此动身。”说着便挣扎着起身欲行。
    阿苓忙道:“断大哥,千万不要用力,免得再触动伤势。我来扶你。”说着便去扶断无痕缓缓站起。
    断无痕也确觉乏力,只得将左手搭在阿苓肩头,由阿苓搀扶而行。阿苓从未与断无痕相距如此之近,此时听着他沉重的呼吸,感觉到他身上强烈的气息,不由得心下一阵慌乱,双颊更是红若朝阳,心中羞涩,不觉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断无痕。
    阿苓扶断无痕上马,牵着马缰在前缓缓而行。一路之上,情迷意乱,只是漫步而行,全然不知前去何方。断无痕伤后无力,便在马背上暗自运气调养。

    二人向前行了小半个时辰,见前方有一村舍,便入内投宿。阿苓先扶断无痕休息,便去准备饭食,一切都打点得极为周到。断无痕在旁歇息,心中也不禁十分感激。
    晚饭时分,断无痕虽仍是乏力,精神却已大好,直吃了三大碗饭。阿苓见断无痕恢复得很快,也是代他高兴。
    阿苓待断无痕用完了饭菜,道:“断大哥,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断无痕听了道:“什么事?你说罢。”
    阿苓道:“断大哥,我是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那么轻易便放了那个赵伯扬?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何不让他先吃些苦头?他今天又如此无礼对你,要是我啊,决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断无痕叹了口气,闭目片刻,方道:“我现在虽未决定是否要退隐 ,但却不愿多结下梁子,再生仇怨,便是如此。”
    阿苓听了便即恍然,于是恨恨道:“但那赵伯扬真是可恶,你好心饶他,他却出手暗算,当真是气死人了!”
    断无痕又叹了口气,道:“未料到赵正霄在江湖上人人敬仰,却有如此不孝子孙。”说罢沉吟不语。
    阿苓怕他再因赵正霄之死而心生愧疚,便道:“断大哥,你伤势未愈,还是早些歇息吧,莫要太劳累了。”
    断无痕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你也早些休息吧,今日你也不很轻松。”于是便缓缓回房。
    阿苓在外面收拾了一下,见天色已晚,也便自歇了。

    次日一早,断无痕伤势已好了些,二人便一路缓缓向南而行,旅途并不十分劳累,断无痕也已渐渐痊愈。
    数日无事,二人已如苗疆境内。阿苓便换回昔日服色,又将脸上药水染上的焦黄之色洗去,断无痕也除去了身上装扮。数日来二人脸上染上药水,断无痕更粘上了一部大胡子,自是极不舒服。此时不禁大为松快,心中也是一阵清爽。
    阿苓一直便住在当年圣姑隐居之处,此地位于白苗族境内,极少有拜月教徒出现,更无中原武林人士。二人终可放心而行,不由得都自此松了口气。
    这日晌午不到,阿苓与断无痕便已到了阿苓所住的那片树林之中。断无痕见四周巨木高耸入云,难见其顶,心中不禁豪气立长,对眼前景色极为赞叹。阿苓重回故地,更是感慨万千。
    再行片刻,转了个弯,只见前方不远处一片空地中有几座木屋,四周围了一圈木栏,正是阿苓所住之处。阿苓向前奔上几步,叫道:“师父,师祖,我回来啦!你们在吗?”便如久久未归的游子一般,焦急难耐。
    阿苓刚一进入那小院,“呀”的一声,那扇木门便被推开,走出一名年老婆婆,微笑道:“小妮子总算回来了,这一路上没什么事吧?”
    阿苓见了抢上几步,拉着那婆婆的手,笑道:“托您的福,阿苓没事。师祖,师父呢?怎么不见她呀?”
    那婆婆正是圣姑,圣姑听了道:“你师父有事先回族中商议,过一阵子就回来了。阿苓啊,那边的那个年青人是谁啊?”圣姑一瞥之间见到了断无痕,便即发问。
    阿苓此时不觉脸上微微一红,道:“那是……嗯……是断大哥,是人家的朋友啦。师祖,这事说来话长。总之,他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好不好?”
    圣姑见了心中便已了然,微笑道:“自然可以。反正我们这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多一个人也可以热闹热闹。”
    断无痕此时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就此打扰了。”
    圣姑道:“这也没有什么,你就在这里住下吧。一切随便,就当是在家里好了。”
    阿苓此时也插口道:“断大哥,我师祖和我师父人最好了。你以后也不必拘束,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对我们说好了,千万不要客气哟!”
    断无痕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了。”于是便在此处住下。日来四处漫步思索,一时之间心中虽是犹豫难定,却是不觉烦恼,反而过得师父惬意,对这里的生活也不禁有些留恋起来。
    日后,阿苓又对圣姑说了乌鸩之事。圣姑听了先是有些惊异,但对阿苓拜在乌鸩门下也并不在意,仍对阿苓道学艺应以救人为主,不必对门户之别过于拘泥。阿苓见师祖并不见怪,心下也是欢喜。二人此后仍是用昔日称呼,相互之间也未因此而生间隙。

    楚炎风自断无痕与阿苓离去之后,与李忆如一路向北而行,去与冷容清所率领的大队人马会合。天鬼皇对中原无礼此时颇有恶感,便也懒得再去见什么冷容清,更不轻易现身。楚炎风和李忆如原也怕天鬼皇出来闹处乱子,见他不露面,自是最好。
    过了数日,楚炎风与李忆如便见到冷容清一行百余人浩浩荡荡而至。二人于是就纵马迎了上去。冷容清远远见到二人,不由得一惊,以为柳冉所率先队有失,便即勒定大队人马,问道:“前面可是楚少侠和李姑娘?一路安好?”声音向外传出,远处仍是清晰可闻。
    楚炎风和李忆如片刻间便已行近,楚炎风抱拳道:“有劳冷庄主费心了。”便即纵身下马,走了过去。
    冷容清问道:“楚少侠何以至此?大家可有什么不测?我那柳二弟呢?”其余众人见楚炎风突然出现,心下也自疑虑,都望着楚炎风,待他答复。
    楚炎风听了便知是众人误会了,便道:“众位请放心,大家一切都好。我此次前来,只是有事要告知冷庄主和各位江湖朋友。”
    众人听得柳冉一行人无事,都松了一口气,待听得楚炎风有事要说,都是心中好奇。冷容清也道:“楚少侠有什么事,便请说罢,莫要吊大家胃口了。”众人听了都是一阵大笑。
    楚炎风也是微微一笑,随即便将日前在客栈中与断无痕相遇一事说了。众人听得断无痕再现,都一个个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断无痕所杀的中原人士实在太多,结下的仇怨更非轻易可解,众人如此更是在情理之中。
    楚炎风于是又将断无痕是因为中了“失心蛊”之故方才为人所利用一事说了,也将自己将断无痕带走去解蛊毒以至和柳冉等人冲突一一讲清。李忆如在旁不由得暗自担忧,她见众人神色愈来愈是严肃,只怕情势对楚炎风极为不利。
    楚炎风虽知难以劝动众人,仍是加了一句,道:“希望各位江湖上的朋友念在断兄也是为人所害,日后莫要再因此事而与断兄心生间隙。便算是我楚炎风恳求各位了。”说着便俯身拜了下去。
    冷容清和赵樊距楚炎风最近,二人见楚炎风如此,忙伸手相扶,道:“楚少侠千万不要如此,此事还容慢慢商量。”
    楚炎风缓缓起身,见众人实在难以轻易既往不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李忆如在旁见了,怕楚炎风心中不快,便伸手与楚炎风相握,轻轻摇了两下。楚炎风也便握住李忆如的小手,侧身微微一笑,心中也不再如先前般郁闷。
    众人听了楚炎风的言语,一时之间都是默然无语。在“冷柳庄”中,若非阿苓等人出手,中原武林早已被拜月教一举歼灭。而若非是断无痕,当日又不会有如此多的人不幸殒命。而如今楚炎风是以楚炎风、李忆如、阿苓三人代断无痕求情,拒绝自是不好,但却又难以答允,众人都只是在下面轻声议论几声,更无一人能站出说上一句。
    冷容清和各大派掌门更是为难,若是因此得罪了楚炎风等人,自是不佳,更会有碍讨伐拜月教的大事。但更不可就此触犯了众怒,届时必定闹得灰头土脸,难以收拾。心下为难,犹豫不决。
    过了片刻,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法无不可渡之人。各位,那位断施主若真如楚少侠所言,从今真心悔改,弃恶从善,我们又何必在相逼于人呢?”语音慈祥,正是少林寺方丈普松大师。
    随即便听得武当无清道长道:“大师所言甚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贫道也以为不必再为过去的事而与那位断施主为难了。”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得普松大师和无清道长出面替断无痕求情,心下不由得大喜。少林武当掌门在江湖上大有地位,众人自是不好反驳二人。
    忽听得木缮道:“普松大师和无清道长慈悲心肠,与人为善。但又有谁能保证那姓断的是真心悔改呢?若是他日后恶性不改,再伤人命,岂不是又多害无辜?”
    众人本不愿就此对断无痕罢手,只是碍于普松大师和无清道长面子,不好直言。此时听木缮如此说,也都在旁附和道:“不错。木帮主所言甚是,决不可放虎归山,定要斩草除根!”
    楚炎风听木缮所言,似乎对自己说的并不全信,此时便道:“木帮主,断兄若真是十恶不赦之徒,我自不会在此替他求情。我方才已说,断兄乃是中了拜月教的奇毒,方才失去神志,以至乱伤无辜。我与断兄相交极熟,在下敢以己身作保,断兄为人光明磊落,决非卑鄙无耻小人。众位若仍不相信,日后若有什么差错,便唯我楚炎风是问好了。一切后果,便由在下一力承担。”语气慷慨激昂,众人听了也不由得为之所动。
    哪知木缮却道:“楚少侠,拜月教诡计多端,这中毒一事或许也是事先出于安排。楚少侠为人良善,莫要为奸人所欺。”言语虽是有礼,但言下之意,仍是对楚炎风所言并未相信。
    楚炎风见木缮执意不信,却也无奈,便道:“那依木帮主之意,该当如何才是?”
    木缮道:“如此恶徒,自当千刀万剐!”随即便有数人在旁附和。
    李忆如见事态渐渐不利,心中忽地一动,说道:“各位且慢。木帮主,想来你是对断大哥中了‘失心蛊’而神志不清一事难信。我说的对吧?”
    木缮不知李忆如此言何意,便道:“不错。那大概是那恶徒故意装给你们看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两位莫要为他所惑。”
    李忆如微微一笑,道:“那容易。木帮主,你若是不信,只要让你试试那‘失心蛊’就行了。阿苓姊姊也知道这蛊毒的下法,我找她在你身上下了一剂,你就知道真假了。”
    楚炎风无奈之间,见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要众人对“失心蛊”亲眼见识一下,想来便不致再与断无痕为难。见李忆如竟可想出如此古怪的法子,也不禁暗自微笑,又向木缮望去,看他神色如何。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1:59

二十四.意外之约
    木缮听了神色微变,问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听得李忆如要让阿苓在自己身上下蛊,不由得暗自提防,心想你们若在我身上下了毒药,再以此要挟,我岂不是要为你们所制?
    李忆如听他如此一问,心中不解,便道:“我见木帮主对‘失心蛊’一事难以相信,因此便说让你试一试啊,又有什么意思了?”哪里想到木缮心中竟转了这许多念头。
    木缮本欲明言,但转念一想,如此只怕便会与楚炎风和李忆如翻脸动手,此时内讧,极为不妥,更有失自己一帮之主身份。于是便不再言语,转身对冷容清道:“冷庄主,你是盟主,此事应当如何,还请示下。”
    李忆如见他岔过了话题,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待听他让冷容清来作决定,也不由得转过身去,急欲知道冷容清的意思。
    冷容清见众人分持二议,如普松大师、无清道长这样的武林耆宿都主张既往不咎,而那些年轻气壮,脾气较为暴躁的却坚持要与断无痕一战,一时之间不由得难以抉择。思索半晌,方道:“各位,我们此行是以讨伐拜月教为第一要旨,其余均在其次。当务之急,乃是与拜月教一战。我们若是因此事而耽误了行程,不免对拜月教有利。依在下浅见,不如先见此事放在一边,待大事了结之后,再行定夺不迟。”冷容清权衡大局,不愿众人因此事而生了间隙,便采取了个折衷的法子。
    众人见冷容清言之有理,再者他是盟主,下了号令自当遵从,便道:“盟主远虑,正当如此。”
    楚炎风见冷容清如此决定之后,至少暂时不会有人去找断无痕为难,也便赞同。更何况还可借这一段时间再想法子来劝众人,情势倒也比先前更加有利。
    众人于是便按冷容清之言,以剿灭拜月教为先,一路向苗疆行进。不多日,便已与柳冉等人会合。柳冉听了冷容清对断无痕之事所作的决定,也极为赞同。楚炎风见了柳冉谢过了当日得罪一事,柳冉听了哈哈一笑,大加称赞楚炎风剑术了得,对此事已毫不介怀。楚炎风见柳冉胸襟广阔,也甚是佩服。

    众人一路南下,这日已过洞庭湖地界。柳冉对冷容清道:“我们继续行去,便近衡阳城。日前江南林堡主曾传书过来,定于衡阳城中与我们相会。按现在行程,不到三日,便可到达衡阳。”
    冷容清听了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便即刻动身,前往衡阳。我与林兄多年未见,想来他已在城外迎接我们了。”说完哈哈大笑。
    柳冉又道:“衡阳赵老爷子、鄱阳帮易帮主、洞庭帮曾帮主几位只怕也已在城中等候多时了。”
    冷容清道:“不错。大家即刻启程,前往衡阳城!”众人便即浩浩荡荡,一行朝衡阳而去。
    三日之后,林天南已派人在外等候。冷容清一行人进了衡阳之后,由人一路带领,来到一座大宅院前。那宅院占地极广,建构宏伟,门前一条青石板路笔直地伸展出去,左右两座石座上各摆着一头神态威猛的石狮子,门顶匾额写着“赵府”两个大字,笔力雄健,一见便知出自名家手笔,正是衡阳掌门的府邸。
    众人见了不由得大为赞叹,未曾想衡阳赵氏一族身在江湖,家产竟如此丰厚。有人不禁暗自在下议论,“赵老爷子虽是一派掌门,但这也与如此豪华的宅子沾不上边啊!他哪来得这许多银子?”随即便有人接口道:“你这就孤陋寡闻了,赵老爷子祖上本是此地富绅,直到赵老爷子方起习武。老爷子天资过人,便做了衡阳掌门,但仍有家产,懂了吧?”先前那人于是便“啊”的一声,恍然大悟。
    李忆如一路行来,平日只是在路边小店投宿,有时还得在野外露宿,早觉得腻了。此时见了这座华宅,不由得精神一振,便急欲入内四处转转,放松一下心情。
    众人刚到赵府不久,就听得一阵脚步声响,随即便见到一行人自内迎出。为首是一名老者,五六十岁年纪,气度不凡,长须飘飘,潇洒之中自有一股威严,正是江南林家堡堡主林天南。
    林天南见到冷容清一行,便走上前去,抱拳道:“各位朋友,一路上辛苦了,便请入内歇息。”
    冷容清也便迎了上去,笑道:“林兄,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林天南拈须微微一笑,道:“冷兄不也是一样?”于是便携手大笑。
    二人寒暄了几句,冷容清忽道:“对了,怎么不见赵老爷子?他这作主人的,怎未出来露个面?”冷容清见林天南身后只寥寥数人,更不见赵正霄,心下奇怪,便自发问。
    林天南听了脸色不觉黯淡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来诸位还不知道,一月之前,赵老爷子已经仙去了。”
    众人听了不禁“哄”地一下子乱了起来,冷容清也忙问道:“林兄,赵老爷子是怎么死的?可是得了什么恶疾吗?”
    林天南摇了摇头,道:“赵老爷子是为拜月教所害。”
    众人在旁更是议论纷纷,便道:“赵老爷子那么好的功夫,又有谁伤得了他?想来必是中了拜月教的奸计。”又有人道:“你也莫要小看拜月教了,不说别人,便是那姓断的,只怕赵老爷子就未必应付得了。”
    柳冉听得赵正霄为拜月教所害,也是一惊,但随即便定下神来,道:“林堡主,此事详情如何?拜月教此举,想必有其用心。”
    林天南道:“诸位请先入内坐定,再待老夫将此事说明。”于是便引众人进庄。一路之上,人人都是谈论不断。
    行至大厅,便即分了主次坐下。这大厅虽是极为宽敞,却也难以容下百余人。冷容清、普松大师等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便留在大厅,其余的帮众教徒,便由赵府家丁搬来椅子在外坐下。
    林天南待众人就坐已毕,便道:“在下于此事也只是听人转述,曾帮主,此事还是麻烦你向大家再讲上一遍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汉子自旁走出,右臂已断,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正是洞庭帮帮主曾涛洋。曾涛洋向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武林同道,此事在下亲身经历,今日得以保全性命,实是万幸。一个月前,我与赵老爷子、易帮主和南夫人受了林堡主之约,一行前往林家堡……”于是便将当日与断无痕相遇情景说与众人。说到后来,曾涛洋不禁脸上肌肉抖动,声音也已发颤。一旦想到当日断无痕发狂般与四人相斗的情景,曾涛洋就心下一阵惧怕,但仍是咬着牙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讲完。
    众人在旁听着,也自是心中暗惊。众人虽未见到那一战的情景,但在“冷柳庄”中断无痕势若疯狂之状,却是犹自铭记于心。那股威势,那份野性,早已令众人为之胆寒。今日再听得曾涛洋一番叙述,对断无痕更无人不是惊恐畏惧。便连木缮此时也是呆在当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了,便知是断无痕中了“失心蛊”时所为。如今断无痕在中原所结仇怨,已令他难以再立足于江湖,二人不禁既替断无痕担忧,又对柴长老和拜月教主深为痛恨。
    曾涛洋说完旧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此事虽已过去月余,但对在下而言,却如一场恶梦一般。实不相瞒,自那以后,每次想到当日情景,我都是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冷容清听了,叹了一口气,道:“曾帮主,岂但只你一人而已?当日在‘冷柳庄’中,那拜月教的护法直若天魔一般,杀人无数,在座各位都曾见到,又有哪个不为之心惊呢?”大厅中众人听了,也都是长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更无一人言语。
    过了半晌,方听得林天南道:“其实,这些日子来,江南武林所遭的劫难,原不只如此而已。”
    冷容清等人听了,不由得一惊,问道:“怎么,难道拜月教又有所行动?”
    林天南道:“岂只是‘有所行动’而已?这一月以来,拜月教势力迅速扩张,江南武林人士惨遭其毒手,青城山的桐明道长便已为其所害。如今四川、贵州两地的各大门派、帮会若非被拜月教所灭,便已归于其下,无一可阻其势。看来这拜月教主非要称霸整个武林,方能罢手。”
    大厅中众人听了都是暗皱眉头,未曾想到拜月教竟有如此之威,此行虽是合中原武林之力与拜月教相抗,却也未必便是其对手。
    楚炎风在旁听得拜月教声势如此壮大,不禁暗自赞叹。想那拜月教主必非等闲人物,方可在短短时间之内,一举雄霸四川贵州两地。当日听断无痕所言,似乎断无痕对这拜月教主也是大为折服,更可见其不凡。不觉之间,倒是欲盼一见。
    冷容清等人一同商议对抗拜月教之计,却无良策。最后柳冉便道:“如今拜月教锐气正盛,我们连日奔波,甚是劳累,暂时不宜与之对敌。不如大家在此先休息几日,一来可以养精蓄锐,二来也可以借此查看一下他们的动静。”
    众人于是不禁由赵府家丁接引,各自散去休息。李忆如不感疲惫,便拉楚炎风到衡阳城中游玩。楚炎风见她兴致极高,微微一笑,便与她相偕而去。
    二人四处闲逛,一路上纵情谈笑,欢快自在。不觉之间,已是日落西山。二人见天色已晚,便即归去,仍是意犹未尽。
    二人刚进赵府,便见冷容清与林天南等人聚在大厅,均是神情严肃,似乎在议论些什么。柳冉在内远远望见二人,便起身迎了出来,道:“楚少侠,你回来得正好,且请入内一谈。”
    楚炎风和李忆如不知所为何事,便也不及多问,随柳冉入内。众人见了楚炎风,紧绷的面孔也似乎略放松了些。楚炎风心中不解,问道:“各位前辈何故如此?是否又出了什么事?”
    柳冉在旁叹了一口气,道:“楚少侠,方才拜月教派人下了战书,我们正为此烦恼。”说着便将桌子上的一张纸笺递了过去。
    楚炎风和李忆如听了都是一惊,忙将信纸拆开,见上面写着“久仰中原群豪英名,无缘得见,欲于十月十五午时与众位相会与青林冈,届时比武论剑,以定天下英雄之首,望勿有违。”落款处写着“拜月教主石”几个字。
楚炎风见了不由得一呆,未料到拜月教主竟会定下如此之约,便问道:“各位前辈对此有何高见?”
    柳冉道:“楚少侠,这拜月教主既下此信,想必有十足把握,大家也正为此事担忧,一时之间并未应策。楚少侠若是有何高见,便请直言。”
    李忆如在旁也看了那封信,此事不由得道:“奇怪了,我们今天才刚到这里,拜月教就已经将信送来,难道拜月教主现在就身处衡阳?”
    柳冉摇头道:“想来他早已写好此信,派人留于此地,只待我们一到,便将这信送来。那拜月教主这一下先声夺人,无形之中便已占了上风。”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此事颇为棘手,但对那拜月教主也不禁极为佩服。
    楚炎风思索片刻,道:“依在下之见,那拜月教主既写此信,想来是欲以武功震慑于人。而信中又说是‘以定天下英雄之首’,想必是要定下个什么盟主之位。他大概便是想借此机会,成为整个武林之主,以号令天下英雄吧。”
    冷容清和林天南听了都点头道:“楚少侠所料不错,应当正是如此。”但二人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但据闻那拜月教主武功已是出神入化,他下此战书,更必是有十足胜算。我们便是赴约,只怕也是助他成其霸业而已。”
    柳冉又对楚炎风道:“楚少侠,你既与拜月教的那名断护法相熟,可曾听他说过那拜月教主武功如何?”
    楚炎风略一沉思,道:“我曾听断兄说,那拜月教主不论武功智谋都是过人一等。那拜月教主是拜月教前任石长老之子,据说兼通家传武功与拜月教护教神功两家之长,更胜拜月教上一任教主。至于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断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众人听了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十多年前,拜月教如日中天,主要便是靠了那前任拜月教主和石长老二人之功。石长老在苗疆向有“不灭金刚”之称,昔日黑白苗族相争,石长老曾经以一人之力连败白苗族数十高手,一时之间便即威名远播。而那前任拜月教主,更将拜月教护教神功“天虚地玄诀”练至极高境界,武功之强,更是无人可与之匹敌。如今这位拜月教主竟是兼休两家,青出于蓝,更令众人心惊。
    赵樊在旁道:“如此看来,若是赴约,我们无人是他对手,岂不便遂了他的心愿?”
    众人心知事情确是如此,不由得都是暗自叹息。
    林天南见了道:“但我们更不能因此而不去赴约,免得折了大家士气。事已至此,不如便由老夫拼死与他一战好了。”众人见他语气坚定,知他要以一己之性命以保全中原武林之名,不由得又是赞叹,又是惋惜。
    柳冉忙道:“万万不可。林堡主便是与之以死相拼,只怕仍未必是他对手,届时岂不仍是让那拜月教主如愿吗?”
    林天南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夫何尝不知如此?但此事总需有人去承担,此处我年纪最大,日子也过得够了,如此了结,也令我心下无憾。”语力激昂,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楚炎风在旁听了,也知林天南之意。若由林天南与拜月教拼死力拼,纵然落败,也不损中原武林之名,拜月教更必因此心生敬畏,也不敢再过分相逼。楚炎风对林天南敬佩之余,便道:“林堡主,此事也不必如此。现在距十月十五仍隔半月有余,大家必可想出万全对策。”
    柳冉也道:“不错。那青林冈位于衡阳城西不远,此战我们便可说是占了地利。再者,那拜月教主所为逆天而行,如今虽是势强,却是失却了天下之心,我们更占了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中我们既居其二,情势自是大为有利。大家也莫要过于担忧了。”
    众人听柳冉所言自有道理,也便自略松了口气。冷容清又道:“此时天色已晚,我看大家还是各自回去休息,明日再谈不迟。”
    赵樊也道:“冷庄主所言甚是,我们莫要未与拜月教动手,先自累垮了。”众人听了不禁一笑,便皆四散歇息去了。

冰鉴 发表于 2005-2-20 22:01

二十五.青林三战
    次日一早,楚炎风已自起身,便在院中四下散步。忽见得前面有人,走近看去,却是柳冉,便道:“柳庄主,你起得好早啊。”
    柳冉转身见是楚炎风,道:“原来是楚少侠。我难以入睡,便出来走走。”说罢不由得叹了口气。
    楚炎风见了,道:“柳庄主可是仍为了拜月教之事烦恼?”楚炎风在旁见柳冉如此,想必是因昨日拜月教所下战书之故。
    柳冉点了点头,道:“那拜月教主武功实在太高,若非尊师之外,普天之下只怕无人再是他对手。但尊师又于数年前已封剑归隐,不问江湖中事……”隔了    片刻又道:“枉我们这里聚集了这许多人,却仍难以与那拜月教主相抗。”
    楚炎风在旁听着,心中猛然一动,思索片刻,神色间忽地大为兴奋,道:“柳庄主,在下倒有一计。我们若与他单对单相斗,实是难胜,何不定下数战之约?想那拜月教主必定极为自傲,因此大概不会拒绝。”
    柳冉听了,先是一怔,随即道:“不错。以数战定胜负,我们赢面便大得多了。”伸手在楚炎风肩头拍了几下,笑道:“此番多亏了楚少侠。我们先前都被那拜月教主的威势吓着了,竟未想到避其锋芒,实在惭愧。”心头之忧既然已解,柳冉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柳冉又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去将这数战之计告知林堡主与各位江湖同道,也可了去大家一桩心事。”楚炎风听了点点头,便随柳冉入内。
二人行至东边厢房,正是林天南歇息之处。柳冉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道:“林堡主在吗?”
    屋内随即便有人道:“是柳庄主吗?请进。”
    二人推门入内,见林天南与冷容清坐在方桌之旁,一边饮茶一边谈论。二人见楚炎风也随柳冉而来,便放下手中茶碗,道:“楚少侠也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柳冉笑道:“林堡主,冷大哥,此事大喜。方才楚少侠已想到与拜月教相抗之策了。”
    林天南和冷容清听了都是又惊又喜,忙问道:“楚少侠有何妙计?且请说来。”
    楚炎风道:“在下以为,若以一战而定,我方几无胜算。但若以数战而论胜负,我们未必便输于他们。”
    林天南和冷容清听了都不禁拍手道:“妙计!妙计!便以数战而定!”
    楚炎风又道:“但究竟应以几战而定,在下却尚未想好。”
    柳冉在旁道:“若是定战过多,一则只怕拜月教不会应允,二来时间拖得太久只怕事态有变。依我看来,便以三战最佳。”
    林天南拈须沉吟道:“三战,如此一来,我们便须先定了人选,以备此战。”
    柳冉略一思索,便道:“若以武功而论,我看便由林堡主、冷庄主和楚少侠三位居首,自是由三位出战最佳。”
    楚炎风听了不由得一惊,忙道:“小子功力浅薄,怎可与各位前辈并肩?柳庄主,此处高手云集,还应另请高明,莫要因在下误了大事。”楚炎风这也并不是谦虚,此处若以功力而论,他确是不及普松大师、无清道长等人,更何况掌门师兄凌天道长此时也在,自当由他代楚炎风出阵。
    柳冉道:“楚少侠,若是以功力而论,你确是有所不及。但交手之际,一靠功力修为,一靠各人资质悟性。你剑法精妙,足可补功力之不足。若以天资而论,此处更只怕无人能及。动手相斗之时,你更易发觉对方招术中的破绽予以击破。二者权衡而看,你足当此任,还望莫要推辞。”
    林天南也道:“楚少侠,我与你师父当年八拜结交,对他也算颇为相熟。如今蜀山门下十数弟子,你入门最晚,而你师父却最为器重你,自是你天资过人之故。若是常人相斗,只能单凭功力深浅而定胜负。但你悟性奇高,可如柳庄主所言,察觉对方招术精要,因此胜算更大。老夫我一生论人无数,从未有失,这次也绝不会看错。你就放心吧!”说罢在楚炎风肩头上拍了几下,以示鼓励。
    楚炎风见几人如此信任自己,也不再推辞,慨然道:“承蒙前辈抬爱,炎风必定竭力而为。”
    林天南三人见了哈哈大笑,道:“楚少侠定可不负众望。”几人见事态渐渐有利,也自欢喜。
    午时众人再度聚于大厅,柳冉便将楚炎风三战之策说了出来,又讲明由林天南、冷容清和楚炎风三人出战。各派掌门、帮主听了也无异议,此事便即定了下来。
    李忆如听得楚炎风要与拜月教交战,不禁甚是担心。楚炎风见了便宽慰她几句。李忆如却仍是难以放心,每日双手支颐,默然不语。
    接下来的十余日,众人都自养精蓄锐,个个斗志十足,只待在青林冈与拜月教一战。楚炎风日来与林天南讨教剑术,二人互相切磋,以求进益。林天南见楚炎风不论剑术、悟性都是奇高,不由得暗自称赞。楚炎风久闻林天南威名,今次一见,果是名下不虚,也自十分钦佩。

    十月十五午时,秋风微凉,飞叶飘飘,林天南一行数十人已至青林冈前。树林中传出的不知是秋天的萧肃,还是一股杀气,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下都是暗自提防,只恐拜月教在周围设下埋伏。
    众人一路前行,林中小道渐渐变宽,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数十个劲装的汉子站成几列,再前面便是十余名服饰华丽之人,显是身份不低。为首一人四五十岁年纪,身材魁梧,四肢修长,眉目极为浓重,双眼之中更是精光深藏,令人一见了都可感到他的那股威严,那份气势。
    那人左右各有一名中年汉子。常人在他身边一站,立时便即显得十分矮小,而这两人身材虽不甚高,站在旁边却是极为协调,更增加了那股威势。三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默契,便如融为了一体一般。为首那人如果是剑刃的话,另外两人便是剑柄和护手,支撑着他,使之更具威力。
    林天南一行人方到此处,那三人便即迎了上去,为首一人道:“久闻众位大名,今日幸得一见,在下拜月教主石侗。”语气虽是十分平淡,却隐隐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林天南等人见到石侗,心下都自一惊,无一不为他的气度所慑。楚炎风早欲与石侗一会,此时见了更觉其不凡,暗自称赞。
    林天南道:“石教主今日约我等来此,所为何事,不妨明言。”林天南心知一战再所难免,不愿多言,便直言相对。
    众人见林天南此问,已是决意与拜月教一决胜负,心下都是绷得紧紧的,注视这石侗,看他如何回复。
    石侗微微一笑,道:“如今武林之中,群雄无首,四处纷乱。在下便愿借此机会,推举一名盟主,以号令天下武林。日后人人遵从盟主之令,也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争斗。”
    普松大师在旁听了,便道:“善哉善哉,若真可化解各门各派之间的仇怨,倒也是武林中一大幸事。”
    柳冉此时问道:“石教主若是真有此意,日前为何派人将云贵一带数大教派歼灭,平添武林中的腥风血雨?”众人早知拜月教居心不善,此时听得柳冉发问,也即四下附和。
    石侗听了神色不变,道:“以今日些许之乱,以换日后江湖之长久之平定,乃是从远而虑。柳庄主不妨想想,此举是否值得。”
    柳冉未料到石侗竟有此言,一时之间倒为之语塞。虽觉其中不合道理,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楚炎风见石侗一言驳倒柳冉,便道:“日后之事如何知晓?石教主所为,只怕更添日后之乱。虽说江湖之中日有争斗,但小小纠纷,势所难免,只需并无大番厮杀,便为平定。在下曾听人言,‘水至清则无鱼’,石教主若想彻底除去江湖纷争,未免不智。更因此而至数大门派惨遭不幸,岂非因小失大?”一番话来,入情入理,众人听了都是不禁颔首。
    石侗听了道:“楚少侠果然见识不凡,但碍于年纪阅历,仍有局限之处。正因日后难料,是以今日方应尽力而为。正所为‘前人种树,后人纳凉’,数年之后,我辈所为便可略见成效。今日之乱虽大,但其时为短。若依楚少侠所言,争纷确小,但日积月累仍成其大。相较之下,在下所做岂不为佳?”
    林天南等人在旁听着,也是略为其言所动,觉这石教主并非一味残暴好斗,倒也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柳冉见继续争执下去,难占上风,便道:“石教主,如今双方各执一言,即便再争论下去,也是难有结果。不如便依石教主之意,推举出一位盟主,大家一致服从盟主之令,如何?”柳冉见石侗一番言论,滔滔不绝,心思极为缜密,唯恐时久有变,便出此言。数日来,柳冉于三战之计曾反复推敲。拜月教主无论与何人相斗,必可获胜,但余下两阵,拜月教中,却难有人与林天南等人匹敌。三战两胜,便已稳操胜算。
    石侗听得柳冉突然应允要推举盟主,不知其意,道:“如此也好。不知盟主之位如何选定,柳庄主可有成法?”
    柳冉道:“中原地势广博,门派众多,决非一人所能全然主持。在下以为,可推举三位共同担任盟主,分管各处事务。然而我等与石教主意见却难以相合,是以不可自双方中共同推举三位。唯今之计,只有以武功而论高下,三战定胜负。任一方赢得两场以上,便居盟主之位。石教主,如此可妥?”
    石侗一听,便知柳冉之意。心中寻思,三战中自己可稳胜一场,余下两场之中只需胜得一场,便即大事成矣。觉得胜算极大,便道:“柳庄主之法甚好,便即如此,三战而定。”
    柳冉见他似乎也是成竹在胸,不觉暗惊,道:“便请石教主定下出战人选,半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如何?”
    石侗道:“不用半个时辰,此时便可。”语气十分坚定,决无更改。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未料到这拜月教主竟是说战便战,连准备一下都不必,自是极有把握。柳冉心中更是一震,问道:“石教主可已定下人选?”
    石侗道:“不错,便由在下和本教两位护法向众位讨教一二。不知哪位愿意赐教?”
    柳冉道:“我方便由林堡主、冷大哥和楚少侠三位出手。”
    楚炎风方才听得石侗说“本教两位护法”,不由得想起断无痕。此时断无痕必已被革出教,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李忆如一直站在楚炎风旁边,此时见他神情有异,便问道:“楚大哥,你怎么了?如今大战当前,千万不要分心啊。”
    楚炎风道:“我是突然想起了断兄,也不知他……”
    李忆如打断他的话,道:“你放心吧,有阿苓姊姊与他同行,断大哥武功又那么高,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如今要与拜月教动手,千万要小心啊!”语气中满是关切。
    楚炎风握了握李忆如的手,道:“你放心。”随即便向前走了上去。
    日前柳冉早已与楚炎风三人商议好,由楚炎风打头阵,先挫拜月教的锐气,再由冷容清局中出战。最后一战虽是定为林天南,但想来前两战已是全胜,倒也不必出手。即便有失,最后拜月教必是石教主亲自出战,林天南或许也可支撑成平局。总的看来,胜算倒有七八成左右。此时便依日前所定,由楚炎风先行出阵。
    楚炎风走至空地中站定,抱拳道:“在下楚炎风,出战第一场,不知由哪位赐教?”
    石侗道:“楚少侠当日我派断无痕邀你入教,并答允立时升你为左护法,却被你拒绝。今日既为敌对,便由本教现在的左护法来会会你。”话音刚落,石侗身边一人纵身一跃,已在楚炎风一丈之外站定。这人身法奇快,说到就到,连楚炎风也是吃了一惊。
    众人听石侗说当日邀楚炎风入教,甚觉惊奇,随即见那拜月教护法轻功极佳,也便留神注意楚炎风于那人的动静,无暇多想。
    楚炎风此时全身功力凝聚,手中长剑已渐与体内真力融合,身形不动,凝若山岳。那拜月教护法见了也不敢怠慢,暗自调匀气息,以备此战。
    楚炎风忽地清啸一声,道:“请!”手中长剑便即刺出,剑尖“嗤嗤”有声,直取中宫。那拜月教护法待楚炎风身形一动,双手连扬,只见银光闪动,破空声劲,十余枚透骨钉便已向楚炎风上中下三路分射而去。
    楚炎风未料到此人竟是暗器好手,身形向旁一挫,闪过那几枚透骨钉,长剑一划,便向那人腰肋攻去。哪知楚炎风手臂刚动,忽觉身边一道劲气逼近,心下一凛,右足急点,身形平平向左移开丈余,但长袍一角仍是被划了一道口子。楚炎风见自己明明已避过全部暗器,却险些为这股劲风所伤,不禁难解。正诧异间,又是一阵暗器急射而至。楚炎风不再躲闪,长剑连点,便将暗器一一刺落。忽地又是一道劲气迎面而至,又快又猛,令人难以抵挡。楚炎风这下早有防备,长剑在面前一封,只听得一阵闷响,剑刃便即不住颤动。楚炎风听声音并非金铁相撞之声,便知射来的不是暗器。脑中念头急转,忽地醒悟,脱口道:“无形气指!”
    那拜月教护法听了先是一惊,随即嘴角微微向上一扬,道:“楚炎风果然名不虚传。”双手又是一阵连挥,身形晃动,顺势又是一股劲气激射而来。
    林天南等人在旁看二人相斗,见到楚炎风长袍被划破却为看到暗器,最初颇为不解。但听得楚炎风说道“无形气指”,也即恍然大悟。这“无形气指”便与剑刃上射出的剑气相仿,为真力所凝聚,也是武林中的一门奇功。但众人最初见此人是暗器好手,便均往独门暗器上想,哪里料到他在发暗器的同时竟可以指风伤人?但楚炎风刚拆了两招便可想到这点,不但林天南几人,便连拜月教众人也是暗中佩服。
    楚炎风虽察觉此中要诀,但那拜月教护法暗器又多又快,再与“无形气指”相配合,实是难敌。楚炎风手中长剑挥舞,道道剑气激射而出,脚上步法连转,一边躲避暗器,一边趁势还击。一时之间,铁莲子、飞蝗石、袖箭、金钱镖各种暗器四下飞舞,道道剑气纵横,二人拆解的极为激烈,众人在旁更是看得眼花缭乱。
    楚炎风最初本欲以“无极剑阵”困住对手,但若要以一人之力施此阵法,最重要的便是轻功须是极佳,方可以一人分占七人之位。而此时,这拜月教护法的轻功却又是远在楚炎风之上,若想凭借轻功困住此人,实是自取其辱。楚炎风如今也只得按常法与这拜月教护法相拼,趁机寻找他进攻中的破绽,以便予以反击。
    再斗片刻,楚炎风见地上暗器堆了无数,不觉心中一动心想你身上暗器总有打完的时候,届时便自不足为患。想到久斗对自己有利,楚炎风便四下游斗,并不急于相攻,以耗其暗器。
    那拜月教护法心中也自焦急。他生平与人相斗,极少有人可挡气暗器与指风合力之攻,便连自诩暗青子功夫天下无双的唐门门主唐蒺也只撑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被他用暗器打中了穴道。而此时与楚炎风相斗,接连换了十余种暗器手法,却仍无法伤得他一分。即使是在极为危急的情况之下 ,楚炎风总能在最后关头避开。情知久斗不利,心下暗暗焦急,却无良策。被人逼得将暗器即将用完,实是生平从所未遇之事。心焦之余,对楚炎风也是十分佩服。
    便这么略一分心,闪躲稍慢,左肩衣衫也被楚炎风剑气划破,伤及皮肉。那拜月教护法见再战下去,必败无疑,左手在身边暗器囊一摸,仅余银针与金钱镖各数十枚,便即一咬牙,孤注一掷!
    楚炎风见又是一股指风射来,身形向旁一晃,长剑正要刺出,忽见那拜月教护法直欺身上来,身法极为迅捷。楚炎风此时不禁一惊,若是近身相搏,那护法空手相对楚炎风长剑,自是极为不利。此时他近身而来,必是作最后一击,楚炎风也自全神以待。
    那拜月教护法正是要等楚炎风惊诧那一霎那,双手紧扣的数十枚暗器同时激射而出,直将楚炎风全身罩住!
    暗器中虽有“满天花雨”的手法,但若可同时射出十余枚暗器,已是十分难能。此时精光闪动,上上下下五六十枚同时射到,又准又狠,实令人一见便即生畏。林天南等人在旁观战,此时见了都不禁惊呼出来,均替楚炎风担忧。李忆如在旁更是骇得几乎晕了过去,一颗心也是要从胸口中跳出一般。
    楚炎风也未料到那拜月教护法竟可同时射出这许多暗器,这次乃是近身而发,来势更是凶猛,更已不及退避。楚炎风左手忙将长袍下摆撕下,顺势在面前一阵急舞,同时身形斜斜向旁滑开以消暗器来势。
    那拜月教护法使出独门绝技“星洒九天”之后,便即退立一边。楚炎风若是未能避过此招,自是输了。而楚炎风若是躲得过了,自己暗器全已射光,也是胜负已定。众人在旁也知此刻是胜负关键,都自凝神注视楚炎风。
    楚炎风将那片布舞得便如车轮一般,几已是密不透水,但仍有数枚乘隙而入。楚炎风身形一滑,避开了其中大半,余下两名金钱镖继续向胸口射来。楚炎风已不及再躲,便看准来势,深吸了一口气,胸肌借势一凹一滑,将力道消解了大半。那两枚暗器虽是擦到了楚炎风衣襟,却未能伤及他半分。
    楚炎风随即便将手中衣衫下摆掷下,与那拜月教护法相斗而立,二人都是一言不发。众人不知楚炎风受伤与否,也是无人言语。
    过了半晌,那拜月教护法叹了口气,道:“我输了。楚炎风果然是楚炎风。”
    众人在旁,此时均自大声喝采,李忆如更是立时奔了上去,拉着楚炎风的手,问道:“你……你可有受伤?”情急之下,声音也自发颤。
    楚炎风向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事。”随即便向那拜月教护法抱拳道:“阁下武功高明,在下也佩服得紧。”方才这一战,二人实是斗得难分上下。尤其是最后一招,楚炎风不论反应、轻功、内功中哪一样稍若,便即为其所伤,末了也是险险避过。
    那拜月教护法向楚炎风略一抱拳,便自草坪上斜斜滑至石侗旁边,身法仍是轻捷无比。楚炎风也在众人的喝采声中与李忆如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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