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9 16:03
“苏诚你听我说。”优诺环住苏诚,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原谅我今天不能跟你去苏州,七七她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必须留下来陪她。”
“这算什么?”苏诚说,“我昨晚已经打电话给我爸爸妈妈,他们已经做好迎接你的一切准备。”
“对不起对不起。”优诺说,“等到七七没事,我一定去苏州找你,好不好?”
“不好。”苏诚拉住优诺,“你现在就跟我走。”
“苏诚!”
“难道我,还没有那个七七重要?”
“不一样的嘛。”优诺说,“苏诚坏,不讲道理。”
广播里一遍一遍地在催促:“乘坐T711次列车的旅客请赶快上车,乘坐T711次列车的旅客请赶快上车……”
苏诚终于拎着包,头也不回地进站去了。
优诺带着满腹的心事出站,好不容易才在广场外找到林涣之的车,他趴在方向盘上,好像是睡着了,优诺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的时候他却突然把头抬起来,替优诺把门打开说:“事情办完了?”
“嗯。”优诺答,“我们回去吧,不知道七七醒了没。”
刚上车,手机里就传来苏诚的短信:“我很失望,也很心痛。”
优诺回:“对不起。”
回完后,把手机关掉了。
她把头别向窗外,有想哭的冲动,但是最终忍住了。
而林涣之最大的优点,就是话少。这反而让优诺觉得安心,索性在他的车上闭目养神起来。
回到七七的家里,七七还在沉睡。优诺一直守在七七的床边,读一本《德伯家的苔丝》。这是林涣之买给七七的书,他给七七很多很多的东西,是别的很多女生梦寐以求的,可是七七一丁点儿也不稀罕更不因此而快乐。由此可见,快乐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这期间伍妈进来一次,递给优诺一份丰富的早餐和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是什么?”优诺咬着面包问。
“林先生给你的报酬。”
“你让他收起来。”优诺低声说,“别把我逼走。”
“好,我跟他说。”伍妈爽快地把钱收起来说,“我早就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优诺小姐,你跟很多人不一样,以后一定有出息。”
“谢谢伍妈。”优诺宠辱不惊地答。
午后,七七终于醒来,她睁眼看到优诺,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然后说了一个字。
她说:“痛。”
“会好的。”优诺摸摸她的脸说,“下次别这么傻,乖。”
七七抚摸着左手腕被包扎好的伤口,近乎耳语地说:“你知不知道,心里很痛很痛,痛到受不了,只有这样,疼痛才可以被转移。”
优诺的心被七七说得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握住七七受伤的手说:“笨丫头,你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再伤害自己。”
“对了,你今天不是要去苏州的吗?”七七忽然想起来。
“我想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你。”优诺说,“你说是不是呢?”
七七的泪流下来,然后她说:“我想见Sam。”
“那个心理医生?”优诺说,“行。我替你电他。”
“他一直劝我出去旅行。”
“那我们就去。”优诺下定决心说,“要不,一起去看暴暴蓝怎么样?”
“好主意呢。”七七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可是她很快又担心地说,“我怕他们会不同意我出门。”
“我去跟他们说,”优诺说,“我们一块儿,他应该放心的。”
“不带你的帅哥。”七七得寸进尺。
“不带,可是你要听话。”优诺说,“不可以再胡闹。”
“我不胡闹。”七七躺下去,“我只是很累,我想再睡会儿可以吗?”
“好。”优诺说,“我这就跟你请假去,顺便让伍妈送点吃的来给你。”
“优诺。”七七一把拉住她说,“优诺,谢谢你没走。”
优诺拍拍她的脸颊下楼来,告诉伍妈七七醒了要她送点吃的上去。伍妈好像哭过了,眼睛那里红红的。她拉着优诺诉苦说:“你说怎么是好,好好的一个孩子,谁可以救得了她呢。我一想着,这里就疼!”
伍妈一面说一面拍着自己的胸口。
“伍妈你放心,”优诺安慰她说,“我们会帮她。对了,林先生睡了吗?”
“没睡,在书房。”
优诺说:“好,我去看看他。”
书房的门开着,优诺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但没人应答。等走进去才发现林涣之在椅子上睡着了,阳光照着他的鬓角,已经有些花白。这个在事业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却怎么也搞不定他十几岁的小女儿。他们之间宛若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无论最后谁输谁赢,彼此都只能拥有一个千疮百孔的过去和将来。
他的外套落在地上,优诺把它拾起来,盖到他的身上。这时,她又听到了他的叹息声,那叹息和早上的那一声如出一辙,令优诺不知所措地心动。她刚要走开,林涣之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陪我坐坐吧。”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9 16:04
第19节: 飞翔的速度(上)
坠落的时候
我该用什么样的姿势
才可以显得优美
从容
终于终于
我飞了
而你还留在原地
想你想我的目光
会不会因此而格外地温柔呢
凌晨两点,我醒了。
手腕微酸的疼痛提醒我昨天发生的一切。我坐起身来,扭亮台灯,拆开纱布,审视我自己的伤口。
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留下的伤口,两道。如两条粉红色的丑陋的虫,盘踞着。我很奇怪它怎么会是粉红色的,它可以是黑色,紫色,甚至蓝色,但绝不应该是粉红色。我还记得麦子给我包扎的时候说的那句假惺惺的话:“还好,伤得不算太深。”
白痴都知道,我要是死了,她才会快活。
也许是混乱了一天,伍妈走的时候没记得替我关窗户,夏风吹起窗帘,也许是体内怕冷的因子又发作,这么热的天,竟会觉得有丝丝的寒意。我下床来,出了门,来到林涣之的房间。他的房间从来不上锁,我一推就开了。我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我第一次把他的门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说:“哦,七七,你是不是怕?”
“不是。”我说,“老师说我们班有个小朋友得了白血病,要大家捐款。”
第二天,他拉着我的手去学校捐款,他给的是支票,上面写的是一万元。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一万到底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但我可以完美无缺地读懂老师和同学眼光里的羡慕和谄媚。
“叶小寂家在瑞士银行都有存款!”
“叶小寂是孤儿,但是她爸爸很疼她,她有一百条公主裙!”
“叶小寂本来没这么漂亮,她爸爸领养她后,带她去做过美容!”
“叶小寂从来不用做作业,听说她们家有专门替她做作业的佣人!”
“叶小寂……”
“叶小寂……………”
很长的时间里,我在校园里成为一个“传奇”。我在众讼勰郊刀实母丛友酃饫锍ご螅从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改变,我依然是孤儿,美丽世界的孤儿。\
有多少个夜晚,他永远不会知道,我都是这样轻轻地推开他的门,穿着我棉布的睡裙,轻轻地在他的床边坐下来。也许是白天太累了,他入睡的时候,永远都是睡得这么的香,这么的沉。他看不到也读不懂一个女孩在夜晚的恐惧。我就这样整夜不睡,在他的床边坐到快天亮,再起身离开。
今夜,他的窗也没有关,月光照着他的脸,我看到他的鬓角,已经有白发。床头柜上是他一年四季也离不了的胃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我抱着双膝,在他床边微凉的木地板上坐下来,不明白自己内心的恨,无数次的试图离开后,我依然不明白。
想起优诺曾经抱着我的头说:“七七,他很爱你,你也很爱他,你们要停止这样的互相折磨。”
噢。优诺。
她是那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她让我温暖。她握着我的手带我去看心理医生。第一次,我终于敢走近一个陌生人,想让他告诉我我心里究竟渴望的是什么。
那个医生很年轻,是个男的。他说:“七七,呵呵,你叫七七,这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好吧,我们首先来说说你的名字,你喜欢你的名字吗?”
“无所谓。”我说。
“那么说说你有所谓的。”他拿着病历靠近我。
“没有。”我说。
“我们做个游戏如何?”他放下那该死的病历,递给我一张图片说,“认真看,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什么?”
图片上是两座呆头呆脑的大山,我把他拿着图片的手一把推开说:“给我看这个,当我是白痴?”
他并不生气,而是说:“再仔细看看?”
我再看,两座山变成了两张面对面的人脸。
“再再仔细看。”他说。
这回我看到的是长流的细水和几条通向远方的绵延的路。
“这说明,你第一次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一成不变的东西。”他把图片收起来说,“很多时候,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必须用你的大脑去认真地思考,才可以看到事实的真相。”
“如果我压根就不想了解真相呢?”我问他。
“那你就会被心里的疑惑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摊开双手说,“随你选择。”
“你叫什么?”我问他。
“Sam。”他朝我伸手说,“七七,很高兴和你做朋友。”
“你的发型很土呃。”我说。
“明天我买发型杂志,回头你陪我参考参考?”他朝我眨眼。
第二次见他他真的递给我发型杂志,封面上那小子一头黄毛长得鬼头鬼脑。“怎么样?”他指着他问我,“我弄成这样你说够酷不够酷?”
我把杂志摔到一边笑到断气。他很耐心地听我笑完,然后说:“七七,其实你不用看医生,你很好,就像今天这样,面色红润,笑声朗朗,定能长命百岁。”
“可是,”我不由自主敞开心扉,“我常常控制不了自己。心里有两个我永远在打架,谁输谁赢我做不得主。”
“我会帮你。”他在我面前坐下说,“现在起,你再也不用恐惧。”
就这样,我和Sam一周见两次,聊很随意的话题,在他面前,我很放松,一个下午过得飞快。有时候我说很多很多的话,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这么能讲,在他面前,我的话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像我在网上在QQ上同时和十几个人聊天一样的酣畅淋漓。他很耐心地听,偶尔插嘴,脸上是很自然的微笑。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9 16:05
也有时候,我一句话也不说,他也不逼我,让我听歌。
他的办公室里永远有音乐,我说我喜欢张国荣,他就给我放张国荣,放他的《红》,放他的《沉默是金》,放他的《风继续吹》……
如果我听到掉眼泪,他会递给我面巾纸,然后不动声色地说:“我不反对你哭,眼泪有时候可以替心找到最好的出口。”
我是在Leslie死后才真正地听懂他的歌的。在那以前,我不仅不听他的歌,而且讨厌他。改变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我对Sam说,我其实不止一次地想过要去死,但是我怕痛,不知道Leslie的勇气到底来自何方,那种临死前绝烈的飞翔,真是充满诱惑。
“那么,”Sam说,“你可以选择去蹦极。”
他真是一个智慧的人,我觉得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是艰难的。转一个方向,一切便海阔天空。
我羡慕他,因为我做不到。
“我其实一直是个胆小的人,我连一场雨都怕。”我嘲笑自己。
“你怕的是直面这里。”Sam指着我的胸口说,“完美也好,平凡也罢,喜欢也好,恨也罢,漠视也好,在乎也罢,关键是敢于面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问他。
“你可以告诉你父亲,你需要他的爱,你可以在那些躲在他房间的夜晚喊醒他,告诉他你怕,告诉他你需要陪伴,从七岁的那一天起,你就可以这么做!要知道这并不丢脸。”
要知道这并不丢脸。sam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澈透明,让我无法怀疑。
我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涣之,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我绝望地想,我已经错过了可以表达的那些时间,我早就不是七岁,我已经十七岁,在这整十年的时间里,堆积起来的爱恨早就是一座冰山,谁可以融化,谁又可以来原谅我们错误的伤痕累累的曾经?
我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开机,上网。
这个时候,“小妖的金色城堡”是一座空城,很长时间了,我找不到暴暴蓝的文字,于是只好去读她以前的旧作,她的每一个字都给我安慰,但是我费尽全力也猜不到,她替我写的小说,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会不会是我想要的结局。
第二天清晨,优诺就来了。她穿着很卡通的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对我说:“七七,空气新鲜,我们出去跑步,如何?”
“跑不动。”我说。
“你又一夜没睡?”她生气地说,“你有黑眼圈。”
“我可以到sam那里睡觉。”我说,“放上Leslie的歌,三秒钟进入状态。”
“睡觉也要花钱的。”优诺气结,“早知道这样,我改行做心理医生多好。”
“你何时带我去找暴暴蓝玩?”我问她。
“我跟你父亲商量好了,也征求了sam的意见,等你手上的伤好了,就可以出发。”
“嘿。”我说,“不骗我?”
“当然不。”优诺说,“你别告诉暴暴蓝,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给她一个惊喜。”
我笑。
“下去吃点早餐?”优诺说。
“不,我不饿。”
“你爸爸在下面呢。”优诺拉我说,“走吧走吧,让他看看你今天气色有多好!”
“不去不去!”我甩开她。
“怎么了?”优诺说,“你总要面对他的。”
“至少现在我不想。”我别开头。
“那好吧。”优诺拍拍我说,“那我下去陪他吃早餐了,等到你愿意下来的时候,自己下来找我。”
“优诺!”我喊她。
她不理我,开门走掉了。我听到她下楼时欢快的脚步声。我永远都不可以有那么欢快的脚步。在这个家里,我常常感觉自己像一只猫,脚步诡秘,昼伏夜出,稍有动静,就惊慌逃走。
优诺走后我跑去玩了一会RO,我在里面已经是八十七级的魔法师,所向披靡。这是我比较偏爱的一款网络游戏,其实我最喜欢的是魔幻城外的鲜花,一朵蓝一朵红一朵黄,艳到让你窒息。
优诺终于又上来,靠在门边对我说:“他走了。”
“知道。”我说。
我的耳朵特别灵敏,他的汽车来去从来都听得清晰。
“你把电脑关了,我带你去做头发。”优诺说。
“是他下的命令吗?”我一边追着一个怪物打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怪了,你怎么现在也什么都听他的?”
优诺不说话,她走上前来,强行关掉了我的电脑。
“喂!”我说,“你别过分呃!”
“我就这么过分。”她抱着双臂,笑笑地看着我说,“死七七,你现在不跟我出去我以后就再也不会管你,也不带你去找暴暴蓝玩。”
“你赖皮!”
“跟你学的。”她说。
我无可奈何地跟着她进了理发店。我刚坐下那个小姐就说:“是啊,淡紫色不好看,现在流行金黄色,在黑发上染上一缕金黄,特酷!”
“NND!”我骂她,“你三天前还说淡紫最流行!你脑子坏了还是进水了?”
她吓得不敢吱声。
“就黑色吧。”优诺说,“还是黑色最好看。”
小姐看着我,意思是要征询我的意见。我不耐烦地说:“好吧听我老大的,她说什么是什么啦。”
优诺笑:“漂漂亮亮的去见暴暴蓝不好吗?”
“切!”我说,“又不是相亲!”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小姐多嘴多舌。
“自己割的。”我说。
“不疼啊?”她咋嘴。
我凶巴巴地喊:“在我没割你的之前你最好快点把我头发弄好!”
小姐只好回头对优诺诉苦:“你妹妹就像黑社会。”
优诺笑,“你说得没错,你没听见刚才她叫我老大吗!你快弄吧,小心我们拆了你的店!”
“你不像!”小姐看着她,认真地说。
“哈哈哈哈哈!”这回轮到我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候优诺幽默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做完头发,和优诺吃了个简单的午饭,下午两点左右,我已经在Sam的办公室。他倒杯冰水给我,问我:“今天心情好些啦?”
“无所谓。”我和他异口同声。
“知道还问?”我不讲道理。
他哈哈笑。笑完后在我对面坐下:“说吧,为什么又跟爸爸吵?”
我握着冰水,靠在沙发上,慢慢回忆。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9 16:06
第20节:飞翔的速度(下)
他回家的时候,是清晨六点。我那时正在玩一个刚公测的网络游戏,那游戏很变态,一个晚上也升不到两级。然后我听到他开车回来的声音,再听到他上楼的声音。我飞快地跑过去,开了我房间的门,在他经过的时候问他:“你累还是不累啊?”
他朝我屋里看了看,看到我闪烁的电脑屏,也问:“你累还是不累啊?”
“我十七岁。”我说,“你今年多大了你还记得不?”
“七七。”他并不理会我的讥讽,而是吃惊地看着我说,“你的头发怎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是啊,三天前,我把头发染成了紫色。发廊里那个小姐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色彩。
“三天前它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冷冷地说,“早就是过时的新闻了,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走!”他过来拖我,“现在就去把它给染成黑色,全黑,你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你也得忍!”我一把推开他,“你看看表,现在六点钟,你以为理发店是酒吧,整天整夜都开着?”
“你等着。”他指着我,“我今天不把你的头发变回黑色我就不姓林!”
然后,他磴磴磴地下楼去了,我听到他打电话给麦子,我真弄不明白,他这么一个大男人,一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时候就打电话给麦子,好像麦子是他的私人保姆。我带着一种挑衅的心情走到楼下,在他挂了电话以后说:“其实,你真的可以把她娶回家的,她会是一个好老婆,也可以管教着你一点。”
“你给我闭嘴!”他呵斥我。
“我就不。”我说,“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想不说就不说,你是不是怕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呢?不过你放心,你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会给你留点面子的,我怎么也不会告诉麦子或者别的人你是如何的夜不归家花天酒地……”
我的话没说完,他把烟灰缸砸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水晶的碎片如细碎的尘,从地板上扬起,坠落,再扬起……
就在这时候,伍妈进来了。对于这样的场景,她早就见惯不惊,连忙放下手里的菜跑过来收拾地面。林涣之吩咐她说:“去,你去给我拿把剪刀来。”
“做什么?”伍妈惊讶地抬头。
“让你拿就拿!”他怒吼。
“七七。你是不是又气你爸爸!”伍妈冲上前来把我往楼上推,“你快到楼上去,快去,等我把这里收拾好了你再下来!”
“你别管我!我愿意在这儿呆着!”我推开伍妈,就在我和伍妈对峙的时候,林涣之已经自己跑到书房里取出了一把大剪子,一直走上前:“你给我过来!理发店没开门,我来替你把头发绞掉!”
“先生!”伍妈又过去拦他,“别这样,剪子很危险的,给我给我!”伍妈终于成功地抢到了剪子,拿着它跑到书房里去了。我看着林涣之,他气得脸都绿了,其实我那时候倒真的不是很生气,于是我懒懒地说,“你剪了我的头发又怎么样呢?剔成光头了它还是要长,长了后我还可以染成我喜欢的任何颜色,你管得了一时,管得了我一辈子吗?”
他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一辈子还长,话不要说那么早,管不管得了咱们走着瞧!”
“您老不是打算要送我进少管所吧?”我冷笑着问。
他不再理我,而是坐到沙发上抽烟。烟灰缸没有了,他扬声叫伍妈,伍妈慌慌张张地从书房里跑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她躲在里面给优诺打电话来着。我真的不知道,那一天,要是优诺不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
“刀片是怎么回事?”Sam说,“你怎么会把刀片握在手里?”
我说:“我一直没走,一直站在那里看他抽烟。其实我当时心里在想,我看你有什么鬼花样可以玩。我说什么也要陪他玩到底!没过多久后麦子就来了,她一进来林涣之就问她人找好了没有。”
麦子看看他,再看看我,说:“你们呀,一大清早哪有那么多气怄?”
“我问你人找到没有!”他吼麦子。
“要找也要上班时间啊!”麦子说,“现在才几点钟,一家店也没开门。”
我当下就明白他是让麦子找人来替我弄头发了,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我真的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因为我头发的颜色,他居然可以这样的兴师动众。
“开个理发店吧。”我笑完后建议说,“你瞧这房子大得可以,你可以在一楼开个理发店,随时供你使用。当然开酒吧也行,对你来讲也比较实用哦。”
我终于成功地激怒了他,这么多年,我就这一次赢了,他拿起桌上的一把杂志,把它卷起来要揍我,杂志打在我身上,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不过我还是习惯性地躲,就在这时候看到了一楼楼梯堆杂物的地方放着的一个小刀片,那是伍妈清洁地板的时候用的,我爱吃口香糖,吃了就乱吐,那些东西必须要用刀片才可以刮得掉。
我走过去,迅速把刀片拿到了手里。
他吓了一跳。脸色灰白极了。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9 16:06
“然后你就把刀割向了自己的手腕?”Sam问。
“是的。”我说。
“可是,七七,你觉得你真的赢了吗?”
“不。”我的眼泪流下来,“我说,Sam不不不。”
Sam残忍地替我分析:“七七你听我说,这些年你一直生活在自己营造的阴影里,你认为如果没有他你会活得更好,但其实,你又离不开他的庇护,这是一个你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对不对?”
我拼命地摇头,泪水飞溅。
“就是的!”Sam提高声音说,“他是你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你最怕的就是失去他,命运既然安排你们生活在一起,那就要心安理得地与他相知相融。”
“他并不在乎我。”我说。
“你怎知他不在乎你?因为他的夜不归家?”Sam说,“可是七七,他有他的责任,但你也不能全怪他,如果你从来不说出你的需要,他怎么会知道你的需要呢?”
“我好困,Sam。”我全线崩溃,“我不想再说下去。”
“那就睡一觉吧。”sam替我拿来一张彩色的毛毯说,“我把空调调低一些。”
“对了。”眼睛快闭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问他,“在你这里睡觉是不是也要收钱?”
他想了一想,笑着对我说:“你心疼他的钱?”
“钱是最无用的东西。”我说,说完很快就入睡。我在梦里竟然遇到暴暴蓝,她穿着一件很卡通的睡衣,拿着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对我说:“瞧,七七,这就是你的命运。”
说完,她转身离开。
我一路追去。烟雾茫茫,她很快不知去向。
我醒来,有人握着我的手,是优诺。她说:“七七你醒了?我听到你在喊暴暴蓝。”
“结局……”我喃喃地说。
“什么结局?”
“暴暴蓝要给我的结局,我没能看清楚。”
“呵呵,都像你这样她出书了想卖不火都难!”优诺起身,把灯扭亮了,对我说,“Sam有事先走了,我五点钟来接你的,看你睡得很香,于是没叫醒你。”
“现在几点?”
“七点。”
天,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支撑着要坐起来。优诺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说:“瞧,我今天下午买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是一只漂亮的手镯,我好喜欢。
“路过藏饰店的时候看到的,我买了两只一模一样的,你一只,暴暴蓝一只。”优诺说,“这镯子宽,戴上它,别人看不到你的伤口。”
我接过来:“优诺,暴暴蓝说得一点儿没错,你就是一个天使。”
“嘿嘿。”她夸张地转过身,“有没有看到我的翅膀?”
“有。”我说,“金色的呐。”
“走吧!”她伸手拖我,“我们该回去啦。”
我跟随优诺出来,在医院的门口,一辆车缓缓地驶近,在我们面前停下。
是林涣之。他又换了新车,真是有钱。
“坐啊。”优诺把前面的门拉开,招呼我。
我还是自己拉开了后面的门,坐了进去。优诺有点无奈地把前门关上,也进了后门坐到我身边。
“饿不饿?”林涣之问。
“圣地亚。”我说。
按我以前的经验,他一定会答应我,谁知道今天他却说不,他说:“不,我们回家吃,伍妈烧了我爱吃的猪蹄。”
瞧,像没事一样。
这场战争算是又结束了。我看着手腕上的纱布,失败地想,我哪里有赢呢,输的不知道有多彻底。
优诺捏住我放在膝上的手,她的手温暖,让人安慰。
车子到家门口,优诺跳下车对我们说:“我不进去啦,还有事情要办呢。”
“哦。”林涣之又往车里钻说,“那我送你。”
“不用啦,你和七七快吃饭吧,我约了朋友,就在附近,步行过去也不远。”
说完,她翩然远去。
我和林涣之进了屋,伍妈已经下班,饭菜放在桌上,果然有猪蹄。我很饿,于是自己盛了一碗先吃起来,他也坐到桌边,对我说:“去,给我拿个大碗来盛饭,今天我饿了。”
“你自己没手吗?”我扒着饭问。
他拿眼睛瞪我。
得得得,吃人嘴软,我只好进了厨房,拿了个斗大的碗来给他。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一起吃晚饭。他开始跟我说复学的事,说这不许那不许,像个老太婆一样的里嗦。我听着,不回嘴,我知道如果回嘴,必又是一场战争。我才算恢复一点儿精神,要再来需要重新充电,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样好。”他看着我,忽然说。
“什么好?”我不明白。
“我说你的头发。”他说,“女孩子这样才可爱。”
他极少夸我,我本能地跳起来,说:“我吃饱了,我要上楼去了。”
“女孩子这样才可爱。”好像平生第一次听到他夸我,是什么让他改变,我有些弄不明白。
夜冷清。和往常一样,陪伴我的只有一台电脑。论坛上有暴暴蓝的贴:这周搞不定俺就自杀。看来要当作家不容易,她正在被煎熬。
我没有跟贴,没有告诉她我要去看她,就像优诺说的,这样子,可以给她一个惊喜。我想像着见到暴暴蓝的时候样子,像我这样拿不出去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傻到说不出话来。我把优诺送我的手镯拿出来,戴到没受伤的右手腕,想起她温柔地对我说:“这样,别人看不出你的伤口。”
我心里细细的东西在流动,她是那么细心的一个好姑娘,不嫌弃我,给我安慰。
我忍不住给她发短信:“你在哪里呢?”
她没有回,可能是没听见。我只好打电话过去,听到那边嘈杂的声音,她用欢快的声音对我说:“七七呀,来了几个老同学,在清妹这里玩呢。”
我等着她邀请我,但是她没有,她只是说:“七七累了就早点睡,不要玩电脑到那么晚哦。”她忘了我睡了差不多有一下午。
我倒到床上,睡不着。
暴暴蓝有她的事业,优诺有她的世界,只有我,一无所有。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9 16:07
恍恍惚惚,好像听到林涣之出去的声音,又好像不是。我在床上辗转了一个小时,终于决定出门。林涣之房间的灯开着,我吃不准他在不在家,于是偷偷地拿上我的背包,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开了门,打了车,直奔大学城。
怕优诺看到我,我从后门进,后门是我上洗手间时无意发现的。门锁着,我便从窗户里爬了进去,穿过一个小小的走道,就到了热闹喧哗的大厅。其实我从窗户一跳进去就听到了优诺的歌声,她在唱一首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歌:
当太阳照亮心上
温暖了每个梦想
总会想起凝视我的那片云
是不是路正远 是不是会改变
我的心一如从前
当灯火渐渐熄灭
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条最初到最后的地平线
带我走过旷野,带我走出黑夜
给我爱,给我思念
记得我们有约,约在风雪另一边
所有的心都睡着,还有我们迎向蓝天
记得我们有约,约在日出那一天
就在誓言的终点,以爱相见
……
我敢说,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美丽的歌声,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无与伦比的迷人笑容,见到她唱完,在热烈的掌声中从台上跳下来,我准备悄悄走过去蒙住她的眼睛,用她的话来说:给她一个惊喜。
但是我的脚步却在瞬间停住了。我看到优诺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坐在他对面的人,是林涣之。
林涣之在笑,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的,放松的笑容。
然后,他们碰杯。
我的眼睛忽然有点湿,优诺真的是个天使,我看到她金色的翅膀,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不停的招摇。
而我,注定被锁在原点,今生今世永远无法飞翔。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9 16:08
第21节:流离(上)
我唱一首你没唱过的歌
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在一个你早已忘记的日子
我璀璨的青春
在你的掌心颠沛流离
可我不会忍心责备你
我的爱人
虽然我真的知道啊
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一季
“我已经错过了暑假市场,绝不能再错过十一市场!”黄乐在陶课的家里走来走去,冲着暴暴蓝大喊说,“你再把稿子这样不停地改过来改过去,我就要被你弄疯了!”
“当初是你说要改的!”暴暴蓝咬着手指说,“谁知道一改就成这样子了。”
“我的姑奶奶!”黄乐说,“机会就这么一危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你是要还是不要!”\
“你喊什么喊!”暴暴蓝不高兴地说,“喊就能把稿子喊出来了吗,我告诉你我现在没情绪,写不好!你爱等就等,不等拉倒!”
黄乐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好吧,我最多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过了这一个月,你不放弃我放弃。”
暴暴蓝下逐客令:“那你现在走,我要一个人呆着好好想想。”
黄乐叹口气,拉开门走掉了。
家里恢复了宁静。
这是陶课的家,他不在,去了广州的图书订货会。暴暴蓝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到底住了多少天,每次说起租房子的事情,陶课总是微笑着说:“找房子跟相亲差不多,要寻到合适的不容易。我这里没关系啦,你爱住多久住多久。你又不爱出去,就当我请了个保安看门嘛。”
“你不用同情我。”暴暴蓝声音硬硬地说,“我的日子,总还是要自己过的。”
“等你交稿后吧。”陶课说,“这些天,我刚好出差,你要是不愿意做饭,我让黄乐来给你送盒饭。”
“你就不怕投资失败?”暴暴蓝说,“我也许永远也写不出一个好看的字来了。”
“我有信心。”陶课认真地说,“你也不许对自己失去信心。”
尽管陶课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客人,但暴暴蓝心里清楚,自己在他家里,只是一个过客。这样的骚扰,迟早会有个结束。本来在陶课家住了三天后,暴暴蓝是想回家的,那天陶课用车送她到楼下。拍拍她的肩跟她说再见,要她好好的。暴暴蓝强作欢颜说好啊好啊我一定。这时天已经很热了,暴暴蓝说完就抱着她装了五万块钱的背包慢慢地往楼上走,到了门口,才发现门打不开了,被换了新锁。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9 16:09
她立即掏出手机给陶课打电话:“麻烦帮我弄个斧头来!”
“弄斧头做什么?”陶课不明白。
“我要砸门。”暴暴蓝说,“门换了锁,我进不去。”
陶课很快就回来了,他没有带斧头,而是看着坐在门边的暴暴蓝说:“你确定门打不开?”
暴暴蓝肯定地点头。
“一定要进去吗?”
暴暴蓝更肯定地点头。
“那你让开一点。”陶课说。
暴暴蓝让开了,陶课一脚就踹开了门。这房子太老了,就是换了新锁也不过是狐假虎威。暴暴蓝进去,一看到屋里的场景就气得双腿发软差点晕过去,不过三天而已,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差不多已经被搬空,四周一片狼藉,只有她那台小小的电脑,大约都知道她宝贝,没人敢动她的,委委屈屈地蹲在墙角。
旧衣橱也还在,暴暴蓝为数不多的衣服凌乱地塞在里面。
这三天,妈妈曾打过她两次手机,看她没接,也就算了。除此之外,没有人找过她。因为他们要忙着处理这里,因为谁都知道,找回她,只等于找回一个大麻烦。
看来,房子是已经卖掉了。
暴暴蓝抱着心爱的电脑,在墙角慢慢地蹲下来。
“这是你的家吗?”陶课说,“怎么会是这样子?”
“这是我和奶奶的家。”暴暴蓝悲伤地说,“奶奶死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蓝蓝。”陶课在她面前蹲下来说,“你要振作一点,要相信,不管什么样的灾难,都会过去的。”
暴暴蓝惊讶地抬头:“你形沂裁矗俊?
“走吧,蓝蓝。”陶课伸手拖她,“你先跟我回家,一切慢慢来,好不好?”
暴暴蓝不耐烦地挥着手说:“你快去吧你快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有办法的。”
“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是朋友。”他坚决地说,“我怎么可以这样子丢下你走呢?”
暴暴蓝放开电脑,抓住陶课的手,呜呜地哭起来。陶课耐心地拍着她的背,像哄一个孩子。
就这样,陶课又把暴暴蓝带回了家,一起带回的,还有暴暴蓝最心爱的电脑和一些简单的衣物,他把电脑装到他朝北的小房间里,拍拍双手说:“这个小书房也不错呃,而且,我们可以共享宽带。我打网络游戏,你写你的小说,互不干扰。”
做图书发行是件很辛苦的事,陶课常常回来得很晚,有时候喝得很多,倒在沙发上就能睡着。暴暴蓝会给他倒上一杯水放在旁边,再替他盖上毛巾被。第二天醒来,陶课已经又去上班,毛巾被叠得整齐放到沙发边上。茶几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两个字:谢谢。
陶课的房间,暴暴蓝从来都不去。
她的小房间里有个很舒适的小小的沙发床,有时候陶课回来得早,暴暴蓝穿着大汗衫坐在电脑前,陶课穿着大汗衫坐在沙发床上,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暴暴蓝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说起,妈妈大声地骂她说:“你不要跟着我,你再跟着我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去!”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10 14:52
陶课瞪大了眼,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狠心的母亲,他内心清澈透明,真的像个孩子。
“我要尽早买回那房子。”暴暴蓝说,“等我有钱的那一天。”
陶课笑着纠正她:“不,把那块地一起买下来,建别墅。”
“你可真敢想。”
“那是,我什么都敢想。”陶课说。
“想过找个美女谈恋爱吗?”暴暴蓝问。
“没有合适的。”陶课说,“我一直在等,你呢?”
“我注定孤独一生。”
陶课哈哈大笑:“十八岁那会儿,我也老这么想来着。”
有时候,他们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面对面喝一罐冰啤,或者,面对面抽一根烟。暴暴蓝吐出烟圈,有些自卑地问陶课:“像我这样的坏孩子,你心底是不是很看不惯?”
陶课总是温和地说:“不,蓝蓝,你挺可爱的。”
或者,他会更正经地说:“你会成一个大作家,我不会看错,你是一个天才。”
暴暴蓝咧嘴笑,奶奶走后,很少这样子笑。陶课看到她笑就说好,嗯,好,就是要这样子才对。可是她真的对不起陶课,小说无论如何也写不好,一个结局来来回回改了十几次都差强人意。本来打算等陶课出差回来给他看崭新的情节,看样子,又要泡汤了。
就这么想着,门铃响了。暴暴蓝以为是黄乐拉下了什么东西,把门拉开,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看上去,有些眼熟的样子,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找谁?”暴暴蓝问。
“你是谁?”中年妇女问。
“我是暴暴蓝。”暴暴蓝说。
“我是陶课的妈妈。”妇女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哎哎!”暴暴蓝连忙把她迎进来,原来不是在哪里见过,是她跟陶课长得有些像,所以看上去眼熟来着。
“阿姨你坐。”暴暴蓝赶紧说,“陶课他去广州出差了,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我知道。”陶课妈妈说,“我每个月都来,替他收拾一下屋子。”
“喔。”暴暴蓝有些惭愧地看着四周,房间里真的是乱得可以,而且全都是她弄乱的。她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来,给陶课妈妈倒一杯冰水,除了冰啤,这是她在夏天里最喜欢的饮料。陶课妈妈说谢谢,但并没有喝,而是利索地收拾起房间来。她把好几个方便面的空盒子扔到垃圾堆里,问暴暴蓝说:“你就天天吃这个?”
“是啊。”暴暴蓝咬着手指说,“我不会做。”
“你家里人呢?”陶课妈妈奇怪地问。
暴暴蓝有些艰难地语无伦次地说,“陶课出差,我替他看家来着,不过呢,我很快就会搬了。”
烟灰缸里有很多的烟头。陶课妈妈有些狐疑地把它倒掉了。
出于礼貌,暴暴蓝继续解释说:“我是他们出版社的作者,因为赶一个稿子,所以借陶课的地盘用一用。”
“哦。”陶课妈妈说,“你看上去很小。”
“现在流行少年作家。”暴暴蓝悄悄把沙发上的烟收到裤子口袋里,没话找话地说,“不是说,成名要趁早嘛。”
她本想动手帮着陶课妈妈做事,可是她执意不肯,于是暴暴蓝只好回到小房间坐到电脑面前装模作样地敲字。当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写点什么,暴暴蓝是个敏感的女孩,外屋那个不停忙碌的女人,她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怀疑和排斥。仿佛一种强大的力量,让她不断地在羞愧和不安里徘徊。
等暴暴蓝再出去,客厅已经恢复干净和明亮。陶课妈妈把空调关掉,窗户打开说:“每天记得要透一透气,人闷在空调房里容易生病的。”
“谢谢阿姨。”暴暴蓝说,“我记住了。”
“不要整天吃方便面。”陶课妈妈从她的小房间里收拾出一堆垃圾说,“我在锅里给你煨了点稀饭,要是实在不会做饭,楼下不远处就有家常菜馆,菜不是很贵的。”
“嗯。”暴暴蓝心慌乱地应着,把头转了过去,她不能让人看见她眼睛里的泪水,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从来没有这么关切地跟自己说过话。
这种话带来的心酸,是让人招架不住的。
“那我走了。”陶课妈妈说完,轻轻地带上门离开了。
暴暴蓝的泪这才放肆地流了下来。她回到电脑前,打开优诺的网站,优诺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网站很久都没有更新了,暴暴蓝的专栏还是在很明显的位置,点开来,专栏的首页是涂鸦的画,那个被一朵花遮住了半边脸的女孩。这是一张曾经被珍藏和爱惜的画,犹豫了很久才放到网上去的。可如今,涂鸦已经彻底地消失,虽然知道注定是分手的结局,但是暴暴蓝还是很想很想知道,如果自己委曲求全,这份感情可以多走多远的路?为了贪恋那段路的甜美,又会多出多少新鲜的伤口?
不过她相信自己没有做错,很多时候,放弃才是最好的自卫。
犹记得分手的那天,涂鸦对她说:“其实,我每天都去那个网站……”网络还是那个网络,曾经让他们息息相关心意相通的网络,但现在,纵是伸了再长的触角,也再感觉不到彼此一丁点儿的信息。
爱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哪里肯为谁留一点余地?
在我一方
发表于 2005-8-10 14:54
第22节:流离(下)
门铃又响,怪了,没人的时候好多天都没人来,一来就是接二连三。
暴暴蓝跑出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陶课,晒得黑黑的,背了个大包,看着暴暴蓝惊讶的样子说:“怎么,不认得我了?”
“怎么回来了?”暴暴蓝替他把包接下来说,“不是说还要两天吗?”
“手里的事情办完就回来了,我没跟他们一块去玩,广州热得要死,也没什么好玩的。”陶课坐下,接过暴暴蓝递给他的冰水说,“怎么样,你还好吗?”
“什么叫我还好吗?”暴暴蓝促狭地问。
陶课不答,而是拉开大包,从里面拿出好几件漂亮的新衣服新裙子给暴暴蓝说:“大伙儿约着去逛街,我也随便替你买了几件,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暴暴蓝呆住了。
“喏,接住啊。”陶课把衣服伸过来。
暴暴蓝伸手接过,心里软得不可开交,嘴上却说:“拜托,你见过我穿裙子吗?”
陶课捏着下巴,看着她说:“我认为,你穿裙子会好看。”
“你别这样。”暴暴蓝捏着裙子的花边说,“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白表情。”
“嘿嘿。”陶课说,“表完情,没准就是了呢。”
“这样吧。”暴暴蓝挺开心,想了想说,“今晚我请你吃西餐,算是还你的人情。”
“好主意!”陶课一拍手说,“我还真饿了,快换了衣服,我们出发。”
暴暴蓝回到房间里,把门关上,仔细地看陶课替她买的衣服和裙子,还真是漂亮,她挑了其中一件碎花的上衣,套上旧的牛仔裤,有些害羞地走出来。陶课说:“嘿,挺漂亮的,干嘛不全穿新的?”
“害羞。”暴暴蓝如实说。
那晚刚好遇上西餐厅牛排半价,还赠送一个好漂亮的冰淇淋。两个人一开心,喝下一瓶红酒,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醉。月光带着夏夜的急躁洒在他们的身上,陶课掏出车钥匙来,暴暴蓝还算清醒,拦住他说:“你都喝成这样了,不能开车回去了。”
“那我们走回去!”陶课把手放到暴暴蓝的肩上。
“好重。”暴暴蓝推也推不开他。
“怪了。”陶课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广州老想你来着。”
“陶课你神经。”暴暴蓝骂他。
“是啊,我神经。我们回家接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