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16

  她将近三十岁,一头乌发,身材苗条,穿着一件迷人的短套装,手里拎着皮包。

  当他走近时,她微笑着问:

  “嘿,星期天起得这么早埃”

  “是啊,”他和气地说。“我只是想和赫文谈谈。”

  “他在后门廊晒太阳,我要开车进城,我哥哥刚飞过来,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了。今晚你和玛丽过来吃顿便饭吧?我们好久没有聚聚了。”

  “谢谢,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看着赫文太太走过车道,上了汽车,她的步态婀娜多姿。

  真够刺激的……

  他握紧拳头,走进赫文家,要和老赫文好好谈谈。

  “他发现赫文正在看电视,身边放着一个酒杯。

  赫文抬起头,咧嘴一笑说:“一起喝一杯怎么样?从你的表情看,你可能需要一杯。”

  “不,谢谢。”

  吉米很不舒服地坐在椅子里。

  “不错,是有事让我烦心,希望你能为我澄清一下事实,和谁可能寄这东西给我。瞧——”他从口袋里掏出剪报的影印件,扔给赫文。

  赫文皱起眉头,关掉电视,开始看影印件。

  他读完后,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

  “真该死,”他说,声音很疲惫,已经没有先前的愉快了。“这么说,他们发现了。”

  “他们?”

  “芝加哥的一些警察,他们一直盯着我不放,这种事我们住在佛罗里达州的时候,也发生过。在此之前,在加州也发生过。他们没有办法在法庭上整倒我,就以这种方式整我。我们一在某地安顿下来,他们就——”“你的意思是说这报道是真的?你真名叫哈利?你是黑帮的外围人物?”

  “啊,我知道,从剪报上看,是很可怕——”吉米火冒三丈。“该死,的确是很可怕。至少你应该知道,你害了我,还让我介绍你进俱乐部。还有,昨天我还为你辩护,说是别人诬告的——可是,算了。赫文,你和太太必须卖掉这房子,立刻搬走。”

  “这是你个人的意思?”

  “不,洛克召集了一个委员会,他们派我来看你,假如剪报上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就给你下最后通牒,假如你不搬的话,我们会让你无法住下去。”

  “我可不想搬走,”赫文慢吞吞地说,“这一次不想搬了。我让他们把我赶出加州,赶出佛罗里达州。但是,这一次,我要坚持到底,拒绝被赶走。”

  “别犯傻了!你不知道你会使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困境。”

  “什么样的困境?说出来听听!”赫文坐直了,盯着吉米。“你们要把我赶出俱乐部,坦白地说,我一直不喜欢那个俱乐部。你们在街上见到我时,会不理睬我。也许,我晚上会接到一两个匿名电话,但是过了一阵之后——”“不会有过了一阵之后,”吉米打断他说。“你低估了我们,洛克说得很明白,这涉及到房地产价格,所以我们会想办法赶走你,会不断有电话和恶意的破坏等等。外加官方的压力。当你请求警方保护时,他们会置之不理,而且会跟踪你们夫妇,驾车略有违规,立即开罚单,市府人员会来找你麻烦,找出加盖的棚屋什么的,你的税金会加重。清洁工人会不收你家的垃圾。如果这些还无效的话——嗯,会有那么一个晚上,我们放火把你们烧出来,夷平这地方,我们只会袖手旁观。当然,消防人员会在没有东西可救时才赶来。不是我赞成这样的做法,不过——”赫文在考虑。

  “好,”他说。“我不能让我妻子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卖掉这房子很不容易,我这地方不小,最近的房地产又一直在跌——”“委员会会买你这房子,出价不低。”

  “那太好了。你愿不愿意为我们找个新住所?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

  “这个嘛,”吉米不得不回答说,“这种事你在为黑社会凶手牵线之前,就应该考虑到。”说着,站起身。“对不起,不过——”“等一等,”赫文的声音中突然有一种发号施令的腔调。“当你回到你们那个自以为是的委员会时,我要你传达我的意思。那种事开始的时候,我的第一位太太还活着,她是个残废人,不停地需要治疗。她的医药费拖垮了我,使我一贫如洗。当银行不肯再贷款给我时,我只好转向愿意借钱的黑社会。当我无力偿还时,他们向我建议说,如果为他们效力的话,我欠的账就一笔勾销。我同意了,因为我需要钱为我太太治病。等到她去世时,我已经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我可以理解,”吉米说。“可是为凶手做中介人——”“我别无选择,等我明白‘效力’的意思时,已经晚了。如果我不照约定的那样做的话,就会性命不保。再说,那些请杀手的人,也是不得已。”

  “你是在为自己辩护?”

  “我只是告诉你,当一位商人绝望到要请杀手时,他总是有充分理由的。顺便告诉你,剪报上那消息是不正确的,警方想把破不了的案子全往我身上推。不过,我涉及的每个案子中,被杀的人都是死有余辜,他们做生意的方式太残酷,只有杀掉他们,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只有一个例外。”

  赫文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这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委员会的人,咱们私下说,那是一个人的太太。她像母老虎一样,使她丈夫无法忍受,所以他来求我,我转告我的经纪人。”

  “经纪人?”

  “我就是这样称呼那个人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我拨打那个号码,告诉他顾客的名字,然后就挂上电话。

  经纪人就从那儿开始着手。他会和顾客联系、商量价格、收款,安排人下手。一般情况下,价格是一万五到两万元之间,如果要弄得像意外死亡的话,外加五千元左右的费用。当然,现在通货膨胀,费用也许高一点。”

  赫文身后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张赫文太太穿比基尼站在游泳池边的照片,诱人极了。

  照片后面,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对面他自己的家,吉米看到玛丽笨拙地走出来,肥胖的身体裹在一件紧身衣里,显得非常丑陋。

  “我想,”吉米慢悠悠地问,“你身边是不是还有那个电话号码?”

  那天晚上,赫文太太在厨房桌子上放下皮包,坐下来说:“这么说,洛克召集了一个委员会?难怪吉米今天早晨看上去怪怪的,”她摇着头说。“就像佛罗里达和加州一样。”

  “当然。”

  赫文为太太倒了一杯酒,他们互相碰杯。

  “这些假剪报,”他说,“效果非常好。第一,我们这些吓坏了的邻居,提出高价购买我们的房子。第二,那些容易上当的傻瓜,纷纷把钞票往我这里送,要我为他们安排杀人的勾当。他们想都没有想过,我一生中一个歹徒也没见过,更别提认识了。”

  “到现在一共有多少啦?”

  “五个,包括洛克和吉米在内。吉米要除掉他妻子,洛克要除掉他的上司,以便爬上最高的职位。等我们搬离这儿的时候,我想我们可以捞个二三十万。你哥哥愿意扮演经纪人,跟他们谈价钱,为根本不会实现的杀人勾当收钱吗?”

  “愿意,”赫文太太深思道,喝了口酒。“这太妙了,等那些傻瓜领悟到自己上当了,他们也不能声张。如果告发的活,他们还得承认教唆杀人。当然,到那时候,我们早已改头换面,到了千里之外了。坦白地说,洛克和其他人付款雇人杀人,我并不觉得惊讶,但是吉米那个老好人——”“我只是说,”赫文回答说。“以前我安排过除掉一个泼妇,他立刻就上钩了,我知道他会上钩,我不是一直告诉过你,我对人性很有判断力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19

时差

  巨型喷气式客机降落到希思罗机场。

  大卫凝视着窗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英国的国土,但他所能看见的,只是越来越浓的晨雾,这晨雾耽误了他们一个小时,到现在才降落下来。

  他顺利地通过海关的检查,证件上说他是商人,作二十四小时的过境停留,没有人要他打开唯一的行李箱,即使他们要检查,也没有关系,因为手枪和消音器藏得很隐秘,很难查出。当然,如果是肯尼迪机场的X光检查的话,是会查出来的,不过,他们只照手提的袋子。

  他急于赶到旅馆,因此叫了一辆出租车,穿过雾蒙蒙的郊外,进入伦敦。如果不是此行任务特殊的话,他可能停下来仔细观光这座古老的都市。但是,这次时间很紧张,第二天下午他就得飞回纽约,运气好的话,人们还不知道他离开过呢。

  大卫住进公园路的旅馆时,时间还很早,上午十点不到。他只住一晚上,没有必要打开行李,但是,他花了几分钟,迅速把手枪和消音器装好。他不担心回去时海关检查,在回去前他就会把它扔掉。

  六月中旬的伦敦,晴朗多云,气温通常在七十度以下,居民出门不用携带雨伞,少女们脱掉外套,露出修长的双腿,一对对情侣,携手在海德公园漫步。

  大卫很喜欢这情景。

  匆匆用过早餐,洗过澡,他就朝距旅馆几条街的“纺车俱乐部”走去,他习惯性地走那些狭窄、僻静的街道,偶尔停下来研究在机场买的旅行指南。

  中午之前,他来到“纺车俱乐部”,这个俱乐部设在地下室。他从一个清洁女工身边走过,她探询地看着他。赌场的大厅可与赌城相比,里面有二十张桌子,供赌轮盘、骰子和纸牌。现在,桌子全是空的,但当他在绿色台面的桌子中间走过时,看见大厅后面有一张赌纸牌用的桌子上,仍点着一盏灯。他推开分隔赌客和私人重地的传统屏风,看见一个大个子独自坐在那儿,正数着成堆的英磅。

  “查尔斯先生吗?”他问,声音很冷静。

  大个子紧张地抬起头,手指差不多要去按桌子底下的按钮。

  “你怎么进来的?你是谁?”“我走进来的,我是大卫,你找我来的。”

  “哦,”那人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对不起,我正在结昨晚的账单。我就是查尔斯,很高兴见到你,先生,”他微微皱起眉头。“我以为是个年纪大点的。”

  “这行里没有年纪大的,”大卫说,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我只在这儿停留一天,事情必须今晚了结,你能告诉我详情吗?”

  查尔斯行动缓慢地把一叠叠钞票锁进一个大保险箱里,然后走回大卫坐的桌子前,坐下,开口说:“我要你去干掉那个爱尔兰人。”

  “爱尔兰人?”

  “一个名叫奥本的人,他在这儿有点投资,其他你不必知道。”

  “今晚方便吗?”

  查尔斯点点头说:“我可以告诉你去那儿找他。”

  大卫看着查尔斯点着烟,他自己不抽烟,干他这一行的,烟头可能是危险的。“你为什么要那么远雇我来呢?”他问。

  “比本地人安全,”查尔斯告诉他。“另外,我发现这事很有讽刺意味。远在1920年,爱尔兰人曾经进口芝加哥枪手来暗杀英国官员和警察,那时候他们是乘船来的,价钱从四百到一千。如今,你乘飞机来,干掉一个爱尔兰人,可以得五千。”

  “我可不是芝加哥枪手,”大卫平静地说,他可不欣赏英国人的幽默感。“今晚这位奥本会在那儿?”

  “我看看,今天是星期二,他会到巴特西收款。”

  “巴特西?”

  “跨河过去,在巴特西公园的开心游乐场,他在那儿有各种各样的赌博机器,有利润可抽,小孩子玩的。”

  “那一定积少成多。”

  “说来你会吃惊,有时候小孩子一玩就是一个小时,”他停下想了一下,”对我来说,他们是明日的顾客。”

  “我怎么才能认出他呢?”

  查尔斯叹了口气。“这是个问题,这儿有张照片,不过不太好。”他递过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中有男人正站在一位穿超短裙的金发女郎旁边,那男人相貌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从照片你能认出他吗?”

  大卫考虑了一下。“在黑暗中可能认不出来,而我在黑暗中最拿手,”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细长的管子。“你今天能见到他吗?”

  “那爱尔兰人?我可以想办法。”

  大卫举起管子说:“用这东西在他皮肤上涂一下,这东西白天看不见,黑夜中却会发光。”“涂在他外套上怎么样?那样比较容易。”

  “他夜晚可能换外套,大卫说,他不喜欢冒险。“涂在皮肤上比较好,这东西不会立刻洗掉。”

  查尔斯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坚持要这样的话,我可以照办。”

  “还有,我要先看看巴特西四周环境,我想你也许不愿意让人发现你去了那儿,不过,你或许有个助手。”

  “是的,有,”他手伸向按钮,立刻有一个彪形大汉出现了。查尔斯告诉他:“把珍妮叫来!”

  大汉默默地退出。

  一位金发披肩的女子推开屏风,走了进来。大卫不必经人介绍,就认出眼前的女子就是和奥本一起照相的人。她年轻美丽,颧骨高高的,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大卫断定,她习惯于被人呼来唤去。

  “你找我?”她问。

  “是的,珍妮。大卫先生,这是珍妮,我的一位职员。”大卫点点头,懒得站起来。他不是被雇来猜测他们关系的,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很高兴认识你,”女孩说。她说这话,可能出自内心。

  “珍妮会送你到巴特西公园,告诉你他的停车处和收钱的地方。”

  “你知道他的路线?”大卫问。

  “知道,我曾和那个爱尔兰人跑过同样的路线。”

  查尔斯拿起那个发着磷光的管子,问大卫:“这玩意儿,她可不可以涂在唇上?”

  “如果她小心不要吃进嘴里的话,我想是可以的。涂之前,先擦点冷霜之类的东西,以便事后容易抹掉。”他并没有问查尔斯是什么意思。

  “我会觉得像《圣经》中出卖基督的犹太。”

  查尔斯不屑地哼了一声。“相信我的话,那个爱尔兰人不是基督!这一点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说着,从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盒里拿烟,递给大卫,他谢绝了。“好了,开车送这位先生到开心游乐场去吧,带他四处瞧瞧,不能出错。”

  大卫眨眨眼睛,站起身。“我不会弄错的,明天早晨送钱到旅馆,我要搭中午飞机回纽约。”

  他们握手告别,查尔斯的手冷冰冰的,很不友好。

  “你第一次到英国来?”珍妮驾驶着小汽车,拐过街角时问。

  “第一次。”

  “你经常做这种事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你在美国谋生的方式吗?”

  他微微一笑:“有时候我抢银行。”

  “不,说正经的,我从没有见过于你们这一行的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20

  他认识的第一个女子也说过这话,她是个疲倦的棕发女郎,住在布鲁克林区一栋公寓的五层。“查尔斯,或者奥本,他们没有杀过人吗?”

  “不像这样,”她越过亚伯特大桥,左转进入巴特西公园的广阔绿野。“人们只有在战争期间才杀人。”

  然后,她迅速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战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凝望着窗外。“是这儿吗?”

  “是的,”她在一个停车处停车。”从这儿起我们步行。”

  “这是去开心游乐场最近的停车处吗?”

  “是的。”

  “这么说,那个爱尔兰人必须带着钱走到这儿。”

  “对。”

  他们像一对情侣一样,漫步经过喷泉,踏上一条两旁种有花的小径,一直到十字转门前,那是游乐区的入口处。

  “游人并不多,”大卫说。

  “晚上人就多了,今晚你就会看到——转马、游乐尝碰碰车等,还有那些吃角子的老虎,吃掉游客袋中的铜板,就像一般的游乐公园一样。”

  他点点头,审视一台复杂的赛狗装置,它玩一次要六便士,但赢了的话,赔偿也很可观。

  “在美国,我们是不允许赌博的,理由是腐化年青人的身心。

  不过,如果这是合法的,为什么奥本有钱收呢?”

  “天哪,这可不是什么犯法的事,他只是有股份。”

  “他今晚能收到多少钱?”

  她耸耸肩:“十或二十磅,数目不多。”

  “不过,假如钱被抢的话,可以当作是抢劫了,”大卫说。

  “你很聪明,查尔斯就没有想到这点。”

  “他花钱请我为他想。关于磷光的事,你能吻他而不令他起疑吗?”

  “当然可以。”

  “天色还亮着的话,他就不会注意到那磷光。”

  “是的,”她领他经过办公室,告诉他爱尔兰人会在何处拿钱。

  “有时候,他还会去骑转马,”她说。“他只是一个大孩子。”

  “然后他就走这条小路回他的汽车?”

  “他一向就是这样。”

  大卫透过茂密的树枝,寻找街灯。他向小路两旁望望,确定附近没有人。然后从夹克掏出消音手枪,随手一枪,头顶上的灯发出玻璃破碎声。

  “你这是为今晚做准备,”珍妮说。

  “是的,”他现在满意了。这里将一片黑暗,只有奥本脸上的磷光可以辨认,成为靶子。

  “就这样了?”她问。

  “是的,你吻过他之后,离开这里,我不想误伤你。”

  “别担心。”

  她送他回旅馆,时间还早,刚刚才过中午,他时间很充裕。他去逛街,看看橱窗,考虑晚上的行动。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行动,不同的只是地点在国外。

  奥本大约晚上十点离开开心游乐场办公室,踏上黑漆漆的小路,走向汽车停放处,然后发现大卫在等候。他脸上的磷光,将证明是他,装了消音器的枪一响,就结果了他。然后从他皮夹取出钞票,快步离开。在伦敦,持枪抢劫的事很少,但他知道警方会接受这一事实。他则搭中午的飞机远走高飞。

  他考虑到一种可能性,即:奥本可能会带着武器。但那没有关系,他会埋伏在黑暗处,而奥本则是闪光的靶子,不会搞错的。唔,她可能吻错人,但他并不担心这一点,这是那个女孩的事。至于街灯,会有人报告灯坏了,但明天以前,他们一定不会来修。

  大卫漫步到特法拉加广场,站在六月的阳光下,看着广场上的鸽子。他在那儿站了很久,甚至太阳躲到云层之后,他还在那里流连徘徊。

  因为他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因此那天黄昏,从纺车俱乐部跟踪珍妮到开心游乐常他在一棵树下停车,远远看见她和一位黑发男子谈了一会儿。然后,她迅速吻吻他的脸颊,回到自己车上。大卫看不太清楚,但他相信那人就是奥本。

  那人目送珍妮驾车离去后,锁上自己的车,朝通往开心游乐场的小路走去。那时是晚上八点刚过,天还没黑,四周散步的人太多,大卫不敢冒险开枪,他必须按计划等到天黑。

  他跟着走,穿过越来越多的年轻情侣和少男少女,擦过长发飘飘的少女身旁,偶尔也碰上一些老年人。现在街灯全亮了,耀眼多彩的灯光,照射出年轻人红红的面颊。

  奥本走进办公室,在里面停留了很久。大卫在等候的这段时间里,觉得手枪顶在肋骨上热乎乎、沉甸甸的。

  奥本又出现了,他缓缓地在各摊位中走过,轻轻拍拍胸前的口袋,他有钱。他停在一个摊子前,玩了几次球,赢了一个椰子,但他没有拿,叫摊主自己留着。最后,他走进一座黑漆漆的木头建筑物中,玩了一会儿小汽车。大卫也跟过去,开了一会儿。当他看见那人黑黑的脸上,闪着磷光时,他松了口气,珍妮完成了她的任务。

  他们在黑暗中拐了一个弯,滑行经过一个亮着灯的地区,大卫取出外套下面的手枪。现在,就在这儿向那个发光点开枪,任务就完成了。

  不过,这就成了有预谋的凶杀了,过会儿在黑暗的小路动手,才像抢劫,于是他又把手枪收了起来。

  奥本离开汽车,穿过一道室内的拱廊,经过一排排的吃角子老虎机。前面还有一个人口处,叫做“风洞”,奥本走进去,大卫紧跟着也走了进去。

  他记得“风洞”这地方,因为下午他来过。“风洞”有个出口处,通向停车的小路。奥本是抄捷径回去。洞穴本身是岩石和混凝纸构成的,是个情侣和儿童喜欢的地方。

  大卫看看手表,时间是差五分十点,等奥本出了这个地方,踏上小路时他再开枪。他再次掏出手枪,紧贴着腰,洞里有些人,等他们抵达出口处时,只剩下他们两人了。现在奥本肯定意识到有人在跟踪,因为他面颊上的磷光随着他转头而来回摆动。但是不管怎样,当他们走到外面时,大卫就要躲在黑暗中,奥本则永远躲不过。

  在“风洞”尽头,有一条厚厚的布帘,奥本就穿过那布帘消失了。大平知道是时候了,因为奥本可能正在等候他,他弯着腰跑过布帘,脸上感觉到外面凉凉的空气。

  外面的天色仍然很亮。

  那个爱尔兰人先发制人,向他开了一枪,大卫只觉得胸部一阵灼烧的疼痛。

  纺车俱乐部在凌晨三点关门。

  奥本走进俱乐部办公室时,只有查尔斯和珍妮在里面。奥本一手握着手枪,另一手拿着美国人的消音手枪。

  “这是怎么——”

  “没想到吧?你们俩应该都没想到吧?没想到我活着。”

  珍妮向他走去,但他用手枪指着她,让她别靠近。“真笨!请美国枪手来杀我,你应该自己下手。珍妮吻我,在我脸上留下一点光,可是你们的枪手仍然像在纽约一样,不知道伦敦纬度在纽约北面十一度的地方,在六月中旬,这儿的天色,晚上十点钟后,天仍然亮着。”

  “你想干什么?”查尔斯哑着嗓子问。

  爱尔兰人只是微笑,好像这一刻他等了很久了。当查尔斯向桌子伸手时,奥本立刻扣动扳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23

第三者

  “被告及律师最后答辩。传被告华伦。”法警喊道。

  “被告上前台宣誓。”

  “你愿不愿意郑重宣誓,你将要说的证词全是事实,完完全全的事实,绝无虚假。”

  “愿意。”华伦说。

  “说出你的姓名和职业。”

  “华伦,在镇上开一家电器店。”

  “你可以坐下。华伦,你今年多大岁数?”

  “四十六。”

  “结婚没有?”

  “结婚二十多年了。”

  “你住在哪儿?”

  “新泽西州,刚好在边界上。”

  “那是在大约五十里外,你是不是每天开车来回跑?”

  “是的,包括星期六。我每星期来回跑六天。”

  “你在卫克汉镇开店有多长时间了?”

  “将近四年。”

  “你怎么想到在卫克汉镇开店的?”

  “我父亲去世后,我继承了一点钱,我一直想自己做生意,所以选了半天,终于在这地方开了个店,这是镇上唯一的电器用品商店。”

  “生意怎么样?”

  “不错,但不如我预期的那么好。镇上还不能接受一位新来者,如今又出了这……”“是的……唔,现在,华伦,检察官想讨论你送给玛丽的那台电视机,我想把事情搞清楚。我请你指认一下这个标有‘第十六号物证’的电视机,是不是你送给玛丽的?”

  “是的,先生,它是我送的那台。”

  “它是什么牌子的?”

  “什么都不是,先生,它是我自己组装的。”

  “你自己组装的?”

  “是的,我想用新的电路试试……你知道,我什么都想试试。”

  “标签上说是麦克牌的。”

  “我利用一个旧的电视机壳,因为大小刚好合适,我就把它擦亮,废物利用。”

  “它大约花了你多少钱?”

  “时间不算,各种零部件花了我两百元。”

  “这么说,你实际送给玛丽的,只是价值大约两百元的零件?”

  “如果你愿意这么说也可以,先生,但我没有考虑到钱,她喜欢,我就给了她。”

  “她看见你组装吗?”

  “是的,她经常到店里来,当前面店铺没有顾客的时候,我就到后面办公室组装这个。”

  “她经常进你的办公室吗?”

  “唔,我不知道你所说的经常是什么意思。”

  “每天,或者是一星期两次?”

  “不是每天,也许两三天一次。”

  “如果你愿意的话,告诉我们,你什么时候认识玛丽的?”

  “唔,先生,是她中学毕业那年,她常来店里,买些唱片什么的,你知道,就像一般孩子那样,放学途中顺便进来买。”

  “后来呢?”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我们聊聊天,很快就产生了信任。

  她似乎很成熟,心理上比一般孩子成熟得多,敏感得多。”

  “她很漂亮吗?”

  “是的,很漂亮。可是她在学校似乎没有男朋友,她太孤单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23

  不久之后,我就发现为什么了,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和我聊天”“我们很乐意了解她的性格,华伦,你愿意不愿意告诉本法庭,她为什么喜欢和你谈话?”

  “我想在她心目中,我就像父亲或伯父一样,因为她从来没有,又一直希望有。”

  “你是什么意思?”

  “她从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从小是和继父长大的,继父性格乖戾,经常酗酒,还是个老色鬼,对她一直有不轨的想法,自己又有一大堆前妻的孩子,前妻是离他而去的。因此,玛丽总是没人照顾,成天做些粗活,缺少爱。所以一当能自立时,她就离开了家庭。”

  “那时候她多大?”

  “也许十三四岁吧。”

  “她做什么工作?”

  “和一位姐姐住了一阵,然后在不同的地方居住,大部分是在女朋友家,这儿一个月,那几几个星期。”

  “她告诉过你没有,她和男人同居过?”

  “没有,她从来没有说过。”

  “你有没有她在外面鬼混的印象?”

  “没有,就我所知,至少在读中学的时候没有。我说过,她一向很成熟,但也很容易相信别人。”

  “她很信任你?”

  “是的,她很让人同情,总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不过,先生,我想她是信任我,所以才经常找我聊天。但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提到过任何男友,只说她家庭多么糟,对她多坏,她多急于完成学业,找份工作,独立自主。可是一直没能如愿。”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唔,首先,她功课不及格,没有读完中学,反而和一群女孩被送到岛上一个救济学校,她在那儿学习打字和秘书工作……一种谋生能力。但是,她经常打电话给我,告诉我那地方非常差劲,那儿的女孩非常粗,还吸毒什么的。她在那儿只待了两个月,就离开,回到这里祝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租了一间房子,也就是她遇害的那间。”

  “说实话,华伦,你认为玛丽是不是爱上你了?”

  “我……我……我想是的。也许是一种特别方式的爱,她经常告诉我,她一生中只想要有人爱她。”

  “可是,你从来没有鼓励过她?”

  “鼓励她爱我?不,先生。”

  “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因为我为她难过,也许因为我这么大年纪,因为我结了婚,爱我的妻子。可是,我不想瞒。

  你,博斯先生,不错,我爱玛丽,但不是一般人所想的那种爱。只是在我心中,一种特别的爱,也许不像是爱女儿.不过是同样保护的方式,她的童年已经够苦了,我不能忍受她再受人伤害。”

  “你从没有告诉她?”

  “我不必告诉她,她可以看得出,所以当她发现怀孕时,她才会什么都告诉我。”

  “她告诉你,她和另一个男人有恋情?”

  “马上告诉了我。几个星期后,当她发现怀孕时,她紧张得手足无措。我想她是怕失去我的友谊。”

  “你的反应是什么呢?”一’

  “我能有什么反应?自从她和那个家伙开始交往,我就知道会有麻烦的。她是在不久前的一次晚宴上认识他的,一下子就坠入情网。我想那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恋情。我不喜欢,但没有反对,因为不忍扫她的兴。她太高兴了,不在乎那人是有家有口的人,她深信他会为她和太太离婚。我心想:‘是吗?我们等着瞧吧!’但我没有对她这么说,我只是听她说,因为她大高兴了。一直到她发现怀孕为止。”

  “然后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24

  “我知道会有麻烦。当她告诉我的时候,真是心痛欲绝,她说那人不是好东西,虽然是个大人物,可是和她在一起时,什么都不是。他总是带她到离这儿很远的地方,那地方没有人会看见他们在一起。当他发现她怀孕时,他非常生气,责怪她粗心。说不想再见她,除非她接受他给的钱,打掉胎儿。”

  “他付钱给她去打胎?”

  “是的,先生,她说,他给了五百元,就在她告诉他的同一个晚上,同一个地点。”

  “她把这一切告诉了你?”

  “是的,先生,她告诉了我。”

  “然后呢?”

  “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想保留跟那个人的友谊,但同时又很伤心,生他的气。建议她去看一位神父,可是她不愿意,她把我当成精神上的顾问,问我腹中的胎儿怎么办。”

  “你怎么说?”

  “我告诉她,假如她堕了胎,搞得不好,她以后可能永远不能生育了,到那时候,她可能痛不欲生。我也试着使她明白、如果她有了孩子,那么,她生命中就第一次真正有可以爱的人了。我还说,她也可以考虑,孩子一生出来,就交给别人领养,这种机构很多。

  那样一来,至少她今后不必感到内疚,觉得自己剥夺了孩子的生命。我相信交给别人领养,比她自己抚养好,比较安全,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她对你的这些建议,有什么反应?”

  “我相信她走的时候很高兴。”

  “可是,你不知道她作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是的,先生,不过,我相信她的情人会威胁她堕胎。”

  “你恨他?”

  “是的,先生,我想是的。”

  “而你从来没有见过他?”

  “没有,从来没有。”

  “她没有告诉过你,他是谁?他的名字?”

  “没有,先生,因为她答应他不告诉任何人。”

  “你能不能猜出他是谁?或者有没有什么线索?”

  “法官大人,我抗议。被告律师应该知道,不能要证人影射他人。”

  “博斯先生,你问得离谱了。”法官说。

  “对不起,法官大人,我想证人也许可以提供什么线索。”

  “那么,重新问你的问题吧!”

  “华伦,玛丽有没有暗示过,她的情人是谁?”

  “没有。”

  “她告诉你怀孕,又从情人那里得到钱,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遇害前一个月。”

  “现在,华伦,我知道你明白,这是很重要的,我要你尽可能详尽地把玛丽遇害那天的事告诉法官大人。”

  “唔,先生,时间是那天下午五点十五分。她打电话给我,那时候她一定是刚下班。”

  “她打电话给你?”

  “是的,先生。她说她刚刚打开电视机,调不出图像,问我关门后能不能去看看。通常我是六点关门,所以我说,我会过去检查一下,我想可能只是焊接地方的问题。我知道她非常喜欢那台电视机,因为只要她在家,电视就一直开着,从早开到晚。你知道,她一无所有,以前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的礼物。所以,六点十五分我关上店门.拿起工具箱,上车,到大约二十条街外她的公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25

  “你以前去过吗?”

  “去过几次,都是我关门后顺道送她回家。可是只在送电视机的时候,进去过一次,只有那一次,那次也只待了几分钟。”

  “那是什么时候?”

  “一星期前。”

  “那是你唯一一次进入公寓?”

  “是的,先生。它不算真正的公寓,只是一栋古老楼房里的一个房间而已,房间对着前面街,进出通过旁边的梯子。”

  “你见过她的房东吗?”

  “没有。”

  “你关门后,便开车到她的住所?”

  “是的。那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当我到达时,可以看见她的灯亮着,也可以听见电视响着。我敲敲她的门,没人回答,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回答。我试试门把手,门是开着的。开始我没有看见她,因为沙发挡住了我,首先看到的是电视机,声音像是儿童节目,我想大约是卡通影片,但没有影像——屏幕上什么也没有。”

  “然后呢?”

  “我喊她。我以为她到房东那儿去了,或者在浴室,可是没人回答。当我走到房子中间时,发现她躺在沙发前,面部发黑,一动不动。我按按脉搏,发现她已经死了。”

  “过了多长时间你才报警?”

  “我不知道,也许十分钟,也许十五分钟。”

  “他们以杀人凶手的罪名逮捕了你?”

  “是的,先生。”

  “我问你,华伦,你杀没杀害玛丽?”

  “没有,先生,我发誓没有杀她。”

  “现在,华伦,经法官大人同意,我要把你交给检察官先生,由他来盘问,回头我还有问题问你。”

  “是的,先生。”

  “哈克先生,”律师对检察官说,“请你问证人。”

  “啊,华伦,”检察官说,“你的律师想把你打扮成一个慷慨的人,一个仁慈的人,对那个可怜的女孩有着父亲般的感情,你说那个女孩被一位不知名的、使她怀孕的情人杀害,那人本来付钱让她去堕胎,然后在一次狂怒中把那个女孩殴打致死,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么他不仅杀害了那个女孩,还杀害了她未出生的孩子,是不是?这就是你证词的主要内容?”“我抗议,法官大人,我抗议检察官所用的带中伤性的讽刺言词。”

  “抗议无效,哈克先生,你可以继续问话。”法官说。

  “如果我得罪了这位博学的律师先生,我很抱歉,但是,我看出他的当事人是位邪恶的、工于心计的、残忍的凶手,他跟这个年龄只有他一半的孩子有过暧昧关系之后,为了摆脱自己的责任,竟编造了这个荒谬的故事,说她另有情人,借以开脱自己,想引起陪审团的同情,混淆是非。唔,我可不相信,这话会使陪审团忽略所有证人提供的犯罪事实,那些证人都发誓说这位被告与受害人之间关系不同寻常。”

  “检察官在这点上作辩论总结吗?”

  “对不起,法官大人。”

  “不要长篇大论,注意你问被告问题的范围。”

  “华伦先生,你的店员们作证说,他们经常看到玛丽到店里来,每次都不敲门,径自走进你的办公室,而且一进去就是几个小时,你否认吗?他们说,好几次晚上关门后,看见她和你一起坐车离去,你否认吗?”

  “不否认,先生,那些我不否认,但是他们理解错了,我们之间并无不正当关系。”

  “真的吗?你的意思是说,面对那样一个女孩,一个像你这样成熟、英俊的健康男人,会坐怀不乱?你难道没有受宠若惊?没有热烈地作出反应?”

  “不错,我是受宠若惊,但并没有作出热烈的反应……不是你说的那种方式。”

  “我说什么了?我还没有问那个问题呢。”

  “你暗示存在恋情。”

  “你说对了,这正是我的下一次问题。你否认与玛丽有性行为?”

  “是的,我否认,绝对否认!”

  “你能证明你和她没有那种关系?”

  “我抗议,法官大人,”博斯律师说。

  “抗议有效,”法官说。

  “你否认有发生婚外恋的机会?”

  “法官大人,我再次抗议。”

  “抗议驳回,我认为这是一个恰当的问题。”

  “我怎么能否认有机会呢?不错,我开车送她回家过好多次,我没有办法找证人来证明,我是直接从办公室到她家,或者找人作证,说我只在外面停留一两分钟,我从没有进过她的住所,或偷偷摸摸在外约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我不能否认有机会。”

  “谢谢你,华伦先生,现在让我们来谈谈礼物。平常你是个慷慨的人吗?”

  “你的平常是什么意思?”

  “你送不送东西给你所有的店员和所有的顾客?”

  “当然不。”

  “你送不送礼物给一些顾客?”

  “有时候送。”

  “举个例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26

  “我想不出什么特别的例子。当然,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送点小礼物,像唱片之类的东西。”

  “但从不送电视机?”

  “不送。”

  “可是,你却送玛丽一台彩色电视机,你还送她别的礼物吗?”

  “只在圣诞节和生日送。”

  “只是那样吗?你没有给过她钱?”

  “钱?我想是给过的,偶尔的。”

  “多少?怎么个偶尔法呢?”

  “这次十块,那次五块,只是在她手头拮据的时候,帮她渡过难关。”

  “你想让陪审团相信,你和这女孩之间纯粹只是友谊,没有其他?”

  “是的,纯粹只是友谊。”

  “有关玛丽的事,你告诉过你太太吗?”

  “法官大人,”博斯律师说。“我抗议这种问题,我看不出这和凶杀有什么关系,这方面被告妻子已经作过证,检察官企图使陪审团产生偏见。”

  “法官大人,博学的被告律师说得不对,我是想要显示证人的性格,才需要问这个问题。”“抗议驳回。”

  “没有,我从来没有向我妻子提起过。”

  “但是,玛丽知道你已经结婚?”

  “是的,她知道。”

  “而你,一个已婚男人,不明白和少女建立这种关系是不对的吗?你还想让人们相信你编造的故事,什么另外还有一个她只认识四个月的已婚男人?被告提不出一点证据,来证明另外那个人的身份,更不用说那个人的存在了!法官大人,我认为根本没有第三者存在。诸位陪审团的女士们和先生们,我认为,被告编造这个故事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罪行,他是——”“哈克先生!我要敲多久法槌你才会注意?陪审团自己会得出结论,不用你来替他们下结论。”

  “是的,法官大人,对不起。现在,华伦先生,假如这个第三者存在的话,我强调这纯属假设,你认为他为什么要杀害玛丽?假如他像你所说的那样重视名誉的话?”

  “我想一定是她告诉他不肯堕胎,于是他一怒之下殴打她,一失手,杀了她。”

  “那是你的猜测?”

  “是的,先生。”

  “华伦先生,你承认和这女孩有关系,你指望我们相信你的品德。你承认给她礼物,你指望我们相信你只是慷慨,别无其他动机。当警方到达现场时,只有你在场,你指望我们相信你没有逃跑,是因为你有责任留下。你指望我们相信,你以前只进入她的公寓一次,然而,好多证人看见你多次和她开车到那儿;你指望我们相信有另一个男人,实际上没有人,也没有证人证明。你想要我们相信所有这一切吗?”

  “是的,因为那是事实。”

  “那么,那位情人给她的五百元钱呢?警方也没有找到;银行户头也没有,又没有购买大件的物证,什么都没有,你认为她把那笔假定的钱弄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也许她交还给他了。”

  “没有问题了,法官大人。”

  “博斯律师,”法官问道,“你是不是想再问证人?”

  “法官大人,我宁可到后天再问,以便我仔细研究这份证词。”

  “很好,检察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那么,星期四上午十点再开庭。”

  “现在开庭,由杰姆法官主审。”

  “提醒被告,你的誓言仍然有效。博斯先生,你可以提问了。”

  “法官大人,在我开始询问之前,可否允许我的助手带一个电插头,插到电视机上?也就是第十六号物证上?”

  “博斯先生,目的是什么?”

  “被告曾经作证说,电视机需要修理,我希望确证一下。”

  “检察官没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法官大人。”

  “那么,进行吧!”

  “杰克,请你接上那个插头好吗?谢谢,现在,华伦,你说玛丽打电话要你去修理电视机,但当你到达时,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电视机有声音,没有图像,是吗?”

  “是的。”

  “现在请离席,打开电视!”

  “是打开电视机开关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26

  “是的。好,对了。打开了吗?现在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黑黑的屏幕,根本没有图像,连线条也没有,就像关掉电视一样。对不对,华伦?”

  “是的,先生。”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听到说话的声音……我想那是第七频道的节目,对不对?”

  “是的,它是调在第七频道。”

  “法官大人,能否请这位证人暂时下来,以便我请卫克汉镇的高尔警官作证?”

  “很好,请高尔警官上证人席。”法官说。

  “现在,警官,我请你回忆一下现场情景。当你到达时,电视机有没有在响?”

  “没有,先生。”

  “这台电视机在警察局保管期间,你或者任何人有没有动过它,或者想修理它?”

  “没有,先生,我们没有动过它,只是在上面撒过药粉,取指樱”“当然,就像你所说的,在电视机上只找到被告与受害人的指纹?”

  “是的。”

  “这段时间,这台电视机一直在你的保管中?”

  “是的,先生。”

  “谢谢你,警官。请被告回到证人席上,好吗?华伦,关于这台电视机,我想多问一些问题。你说它是你亲自组装的?”

  “是的,是我组装的,用我自己原有的和买来的零件组装起来的。”

  “那么,你对这台电视机很熟悉了?”

  “是的,很熟悉。”

  “我想请你现在,就在这里,把它修理一下。”

  “法官大人,我抗议被告律师这种表演。”

  “博斯律师,你有什么目的吗?”

  “法官大人,当事人有罪或无辜,很可能全靠这台电视机。我不喜欢法庭否定他的每一个机会。”

  “很好,进行吧。”

  “华伦,请你取下你的工具袋,也就是二十四号物证,看看你能否修理。”

  “我愿意试试。”

  “法官,我请求你留心纪录,被告现在把整台电视机翻转过来,拧开一些螺丝,取出组合盘,检查下面的电路。你找到毛病了没有?”

  “和我想的一样,看来好像是一个接头松了,只要焊接一下就好了……好了,现在我们就会有图像了。是的,有了。”

  “法官大人,我说对了,那是第七频道,色彩鲜艳。谢谢你,华伦,你可以失掉电视机,再回到证人席。现在,华伦,那个电视机的机壳是从哪儿来的?”

  “那是从一台旧麦克牌电视机上拆下来的,我用旧外壳配上新零件。外壳轻,而且很好控制。”

  “你是说调整声音大小的控制钮?”

  “是的。”

  “告诉我,华伦,这个外壳或控制钮上,有没有任何指示或标志,说明这台电视机是黑白或彩色的?”

  “没有,先生,没有任何标志。”

  “告诉我,你在作证期间,或者我在问话期间,我们谁提到过这台电视机是彩色的?”

  “没有,我们都没有。”

  “还有,华伦,为什么你和我都不提这台电视机是彩色的?”

  “因为我们知道,其他唯一知道它是彩色电视机的,就是玛丽的情人。”

  “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玛丽情人的身份?”

  “是的,我们早就知道,但我们无法证明。”

  “我们怎么知道的?”

  “因为玛丽告诉过我,他的情人是谁。”

  “那么,你在以前的证词里撒谎了?”

  “是的,我撒了谎。”

  “你为什么撒谎呢?我可以补充说,这是在我的同意下撒谎的。法官大人,我们请求你原谅。华伦,为什么你——或者说我们——要撒谎呢?”

  “因为我们知道他有权势,我们知道只有我的一面之词来指控他。我们希望……我们相信,他会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从那些话里套出真相。”

  可是,华伦,他不能猜测那是彩色的吗?现在大部分电视机都是彩色的。”

  “是的,不过,只有他才会知道他第一次遇见玛丽的时间,是四个月前。关于这一点,我也很小心,没有提到。”

  “没有问题了,”博斯律师说。“哈克先生,证人交给你了!”

  然而,身为检察官的哈克却在法庭上哭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0

不速之客

  卡罗尔穿着衬衫和长裤,坐在一张咖啡桌边,独自一人,悠然自得地从大厦十九层楼上,俯瞰窗外晴朗的旧金山海湾。昨天,她送走了她那个高大、笨拙的丈夫哈利,他是去欧洲出差购物。经过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他们的生意上了轨道,卡罗尔让工厂的伙计们自己处理事情,让她丈夫一个人到欧洲旅行两个星期。自己呢,则在装潢精美的公寓里,享受一份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被门铃声打断了。她放下茶杯,皱起眉头,心里很不高兴。任何想见她的人,应该通过下面大门外对讲机与她通话,由她按钮,让对方进入电梯区。但来人却鲁莽地闯了进来。

  她没有在等什么人,没有送货的,也没有朋友,实际上,她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些生意上的熟人。即使管理员要上来,也得先打个电话告诉一声。门铃又想起来。

  她站起身,打开房门,看见一位矮个老太婆,脸上带着抱歉、忧虑和恳求的微笑,抬头望着她。虽然已经到了夏季,她身上仍然穿着一件破布外套,戴着一顶陈旧的帽子,手里拎着一个纸板做的衣箱,一个针织袋。老太婆哑着嗓子问:“是卡罗尔吗?”

  “是的,我叫卡罗尔。”

  “我是哈利的姑妈,”她再次露出古怪的微笑,一口假牙很晃眼。

  哈利的姑妈?卡罗尔想,心里很不舒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太婆,但是,哈利的母亲去世后,是他姑妈抚养他长大成人的。

  虽然他们多年没有联系了,但他经常谈起她。卡罗尔知道,姑妈没有生育过,住在内布拉斯加州,有一个农常哈利曾经告诉她,他的姑妈对他非常好,帮助他渡过各种难关,教育他。现在,这位姑妈来到这里,要打扰她盼望已久的一份宁静。

  “哈利的姑妈?”她说。”从内布拉斯加来?”

  “正是,”老太婆说着,大笑起来,笑声听着像母鸡叫。“你和哈利结婚后,他写信告诉过我,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们已经有好久没有通信了。我是在电话簿上查到你们的住址,现在,真想快点见到他。”

  卡罗尔吸了一口气,很不情愿地说:“你不进来吗,姑妈?”

  “当然要进来,”老太婆快步走进来。她站在宽敞的客厅,羡慕地四处打量。“我喜欢这里!我真的喜欢这里!”说着,转过身,明亮的蓝眼睛看着卡罗尔。“我可以看看其他房间吗?看完后,你再告诉我,我的行李放在哪一间。”

  “唔——”卡罗尔想找个借口让老太婆明白,不可能住在这里,但是她想不出来。毕竟,她是姑妈,在哈利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不错,她和哈利之间的感情已经不那么好了,甚至可以说很冷漠了。但是,哈利不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只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们的生意太重要了,不允许他们离婚。因为没有她的指点,哈利会很快破产的。

  她看着姑妈,后者正急切地望着她,等候她领她参观。“是的,当然,我来给你提行李。”卡罗尔接过行李。“这箱子很轻埃”“在这个世界上,”姑妈愉快地说。“这是我的全部了。”

  “你的全部?”卡罗尔问。

  姑妈点点头。“这些年我一直在变卖家产,姑父去世后,我无所事事,先是卖动产,然后是一块一块地卖地,最后连房子都卖了。

  他们把楼上的一间房子租给我,我才能在那儿住了那么长时间。

  后来,我没有什么可卖了,所以买了张汽车票到旧金山来,哈利很快就会下班回来看他的老姑妈吗?”

  卡罗尔摇摇头。“他去欧洲了。昨天出发的,他要去两个星期,到罗马后才会打电话给我,目前他人在哪儿.连我也不知道。”

  “啊,天哪,”老太婆叹了口气,紧接着又露出微笑。“这么说,我得等到他回来。啊,我们来看看这个漂亮的住所,然后我才可以安定下来,住进你要我住的地方。”

  卡罗尔觉得自己脸色不好看。她很不高兴地说:“姑妈,你从长途汽车站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怎么上电梯的?来人总要先用对讲机,然后——”“我在城里下车后,”老太婆很得意地说。“有人告诉我搭乘几路公共汽车,可以到达这里。我照办了。在我下车之前,司机告诉我向哪里走。我也照办了。我来到这座大厦,找到你的名字和公寓号码,正好有人走出大门,所以我乘机进来,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卡罗尔说,知道自己显得很不高兴,不过不在乎。

  “走,看看房间!”

  她们经过卡罗尔方便、漂亮的厨房,姑妈连声叫好,赞不绝口。

  然后是书房。姑妈再次发出赞叹。然后是主人卧室,里面有两张很大的单人床、穿衣镜、浴室、厚重的窗帘,敞开处是落地窗,窗外是阳台,从那里看海湾,又是一番景致。

  “天哪!”老太婆低声叫道。

  最后,卡罗尔很不情愿地领老太婆到一间很少用的客房,里面有张大床和舒适的家具,这儿也有浴室,还有一个储藏丰富的酒吧。“啊,天哪!啊,天哪!”姑妈连声惊叹。她把针织袋放在床上,在床沿坐下,开始上下颠动,两眼放光。

  卡罗尔忍着气,把箱子放在一个架子上,看见老太婆直勾勾地盯着酒吧。

  “我还有个问题,姑妈,”卡罗尔说。

  老太婆停止上下颠动,明亮的眼睛落到卡罗尔身上。“什么问题?”

  “你要在这儿住多久?

  “啊,天哪,”老太婆摇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然后,又露出那抱歉、忧伤和恳求的微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1

  那天晚上,上床休息时,卡罗尔决定,姑妈只能住两个星期,等到哈利回来后,就请她滚蛋。想到要和这个老太婆一起过两个星期,她一下子睡意全无,坐了起来,低声咒骂。接着,她披上睡袍,想到厨房喝牛奶,喝牛奶能使她镇静——她讨厌服用药物。

  她悄悄地从卧室走进过道,经过姑妈住的客房时,听到关着的门后面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

  第二天上午,卡罗尔穿好衣服,来到厨房做她固定的早餐:一小杯桔子汁,一只煮鸡蛋,一片面包和一杯香片。她开始煮鸡蛋,心中想起丈夫,虽然他不在家,但仍使她的生活不快乐——这次是因为住在客房的老太婆。

  她抿着嘴,煮好鸡蛋,泡好茶,把面包放进烤箱,心里希望姑妈起得晚点。正在这时,老太婆出现在厨房里,很热情地说:“睡得真香,我告诉你,我就喜欢那间房子。还有,我告诉你,我简直要饿死了。”

  卡罗尔从水里捞出煮鸡蛋,放在杯子里,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说:“姑妈,你的鸡蛋要怎么煮?”

  “你不用麻烦了。”

  “不要紧,我冰箱里有很多。”

  “唔,”她的眼睛里放射出期待的光芒。“我一向吃得不多。我承认昨晚吃得很丰盛。不过,为了养好身体,我还可以吃一点。”

  “那么要吃点什么呢?”

  “我一向喜欢鸡蛋,四个鸡蛋就够了,煎煎,翻过来就行了。如果有腌肉的话,多来一点,但不要炸得太碎。几片面包,牛油,果酱,再放些熟肉末炒土豆泥更好。”说着,在厨房的小餐桌旁坐下,看着卡罗尔放下自己的早餐,板着脸为她准备。

  老太婆不帮忙,嘴巴却谈个不停。她谈内布拉斯加炎热的夏天,寒冷的冬天,谈灌溉和干旱,谈牛群、猪、小鸡和马。卡罗尔是在城市长大的,对这些毫无兴趣。现在,她一心只想离开这屋子。

  出去购物,眼不见心不烦。

  当她把大堆做好的早餐堆到盘子上时,姑妈说:“你没有煮咖啡吧?我们农场总是煮一壶放着,没有咖啡,日子可不好过。”

  “我已经准备好茶了,”卡罗尔马上回答说。“你不喜欢喝茶吗?”说着,将盛满食物的盘子放在老太婆面前,外加刀叉和一条餐巾。

  “啊,我好久不喝茶了;换换口味也好。”

  卡罗尔倒好茶,放在桌上,老太婆喝了一口,就叫起来:“哇!

  不行,太苦了,最好烧壶咖啡!”

  卡罗尔气得双手发抖,取出电咖啡壶,加入咖啡和水,放在桌上,插上电,然后说:“一会儿就好了,我现在要出去购买东西,你自己慢慢用吧。”她的声音很冷,带着些讽刺。

  老太婆毫不客气地把食物塞进嘴里,眼里闪着光说:“现在你可以去了,卡罗尔,真的可以去了。”

  “卡罗尔走进客厅,从脚垫上捡出钱包,那是她的习惯;每次从卧室到厨房时,她就把钱包往那儿一扔。她拿着钱包,乘电梯到下面汽车间,钻进一部小型跑车,开往最近的超级市常她按照前一天写好的购物单,照单购物,现在每样东西都得拿双份的。她推着车排队等候结账,当她打开钱包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她呆呆地看着钱包,确信自己是从卧室五斗柜底层的一个盒子里拿出钱,她身上不喜欢带大笔款子,只取了两张二十元面额的钞票。他们家的钱,一向是由她管的。

  “我想我得付支票了,”她对收银员说。“我好像忘了带钱。”

  “没关系,如果你愿意的话,记账也没有关系,你的信用很好。

  哈利太太。

  “不,”她说,她从不赊账。“我开支票给你。”

  当她签支票时,她回想起那天早晨老太婆的路线:从客房到客厅,到脚垫,到放在上面的钱包,那双青筋直暴的双手伸进去,取走四十元……她回到公寓,看见姑妈扔下吃过的杯盘不洗,直挺挺地坐在椅子里,面带微笑。一见卡罗尔回来,她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双手同时敏捷地织着毛线。但是,卡罗尔根本不理她,存放好买来的东西,径直走进卧室,关上房门,检查那个上锁的小盒子,那盒子的钥匙她一直带在身上。

  盒子里是一些古老而值钱的钱币和珠宝,以及现全。她很快数了一遍现金,总数是四百六十元,而她记得原先是五百元。她的确取出了四十元放进钱包,这可不是做梦。那个老太婆偷走了四干元。

  她生气地锁上盒子,拿到大壁橱,放到最高一层的角落。然后锁上壁橱门,离开卧室,心里希望当初要安上锁就好了。

  “正餐吃什么?”卡罗尔回到客厅时,老太婆尖叫问道。

  “午餐还不知道吃什么呢,”卡罗尔板着脸说。

  “我们家乡管午餐叫正餐,”姑妈回答说,同时点点头。“中午好好吃一顿,叫正餐,晚上吃的叫晚餐。”

  卡罗尔直挺挺地端起老太婆用过的餐盘,送到洗碗机那里。

  以后几天的日子漫长而痛苦。老太婆吃、坐、钩、谈、睡。她一直穿着来时的那件衣服,看得卡罗尔心烦。

  一天上午,吃完早餐后,她看见卡罗尔带着钱包和洗衣篮向门口走去,就问:“是不是要去洗衣服?”

  “是的,”卡罗尔和她谈话时,总是显得很不耐烦。

  “那么,我也该洗一下了,你等一等,我脱下这件衣服,你顺便洗洗。”

  “地下室有自动洗衣机,你可以自己去洗。”

  “喔,唔,”姑妈说。

  “那件外衣脱下来给我,”卡罗尔说。

  姑妈走进屋里,递出衣服,卡罗尔和自己的一起带到地下室。

  在洗衣的时候,她脑子里想到几天来失踪不见的东西:半打进口的昂贵瓷器娃娃,一只金盘子,一个小小的蚀刻板,那是她和哈利在法国一个艺术展览会上发现的,制造者是一位极有前途的年轻艺术家。她对自己的钱包看得很紧,可是其他东西却不见了。

  前一天,她质问姑妈丢失东西的事,但是老太婆摇摇头说:“不知道,那些东西一定是自己站起来,走掉了。”

  卡罗尔真拿她没办法,老太婆寸步不离公寓,不是在房里,就是在房外,卡罗尔不上街,或不在房里的话,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卡罗尔。前一天中午,卡罗尔趁老太婆大吃特吃时,进入客房找失踪的东西。但是老太婆跳起来,冲过来对正在推门的卡罗尔说:“如果你要里面的什么东西,告诉我,我来拿!”她微微一笑。“寄人篱下是没有选择的,但是我喜欢自己有个天地,希望你不要见怪。”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2

  洗衣机的水装满了,机器开始转动。卡罗尔坐下来,回忆这位不速之客来了以后的事。她觉得这位老太婆根本不像哈利所描述的姑妈,哈利说姑妈仁慈、爽朗。不错,姑妈是爽朗,但是有点粗暴,甚至有点邪恶、自私。他说姑妈总是温和善解人意,可是,假如老太婆对女主人有任何温和之意的话,那么,并没有表现出来。而她的外表,据哈利说是很漂亮,可卡罗尔怎么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美丽。

  不过,她认为童年时代的记忆,经过多年变成理想化了。哈利的那些回忆,可能完全是他想像出来的。那个老太婆对自己早年和侄子一起的生活也绝口不提,而一般老年人最喜欢谈过去的事。

  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冒牌的呢?

  卡罗尔觉得有这种可能。老太婆可能真是从内布拉斯加乘公共汽车来的,但那并不见得就证明她是哈利的姑妈,她可能认识真姑妈,发现了哈利和真姑妈早年的事,前来冒充。她可能听说哈利事业略有成就,决定好好利用一番。

  卡罗尔觉得,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老太婆根本就是一个职业骗子。哈利可能在办公室、酒吧或任何地方向人提到早年和姑妈生活的事,因此楼上那个老骗子知道了,就冒充姑妈。

  卡罗尔握紧双手。

  回到公寓,她发现老太婆又直挺挺地坐在那张椅子上,面带微笑,身上显然已经换了衣服,那件衣服可能是三十年代买的。卡罗尔把洗干净的衣服扔给她说:“你自己熨吧。”

  “啊,不必熨了,真的不必熨了。谢谢你,卡罗尔。”

  卡罗尔在老太婆旁边坐下,突然发觉这个老太婆洗过澡后还洒了香水——卡罗尔最喜欢的香水。她一向放在浴室里的,难怪她查看时,会找不到。她紧张地说:“姑妈,我们必须谈谈。”

  “我就喜欢谈,可以谈一整天。你想听听家乡的事吗?还是“我想要知道,你是不是真姑妈?”她觉得别无选择,只有开门见山。

  “你说什么,卡罗尔?”

  她又说了一遍。

  “老太婆大笑起来,同时摇头拍打着椅子扶手。“这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话。”

  “我必须知道,”卡罗尔不肯就此罢休。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是呢?”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哈利又不在家,我只凭你的一面之辞,所以,你可能是任何人。如果你想继续在这儿住下去,那就要拿出身份证明来。”

  “卡罗尔,你变成一个最让人讨厌的人了。”

  “别说这个,你一定有身份证,可能在你的袋子里,能不能拿来让我看看?”

  “啊,”老太婆摇摇头。“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

  “汽车驾驶执照呢?”

  “一辈子没有开过车。”

  卡罗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有社会福利救济卡吗?”

  “姑父从来没有申请办过那种事,我们只是靠那块土地糊口。”

  “你这样的年纪,没有法律上合法的证件?”

  “如果有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从没有向政府领过一毛钱的救济金。”

  “我可以打电话到农场去查问,他们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离开农场到了这里。”

  老太婆使劲摇头。“那里没有电话。”

  “那么好吧,我听说乡下小镇每个人都互相认识,我打电话到那边的电话局打听,还有——”“那也没什么用,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进过镇,我认识的人现在全死光了,买我土地的人,也就是我租他房子的人,不喜欢和人来往。所以,我认为打电话也没有什么用。”

  卡罗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既然你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那么,我只有请你走路,现在就走。”

  老太婆朝卡罗尔探过身:“走?”

  “是的。”

  那对上了年纪的眼睛变得冷冷的,干瘪的嘴也抿起来。“你想赶我走,我就和你拼命!”卡罗尔吓坏了,眼看着这个老太婆向她伸出爪子般的双手。“我要挖出你的眼珠!抓你,咬你!不许你欺负我,懂吗?”

  卡罗尔跳起身,赶快逃走,老太婆在她身后发出一阵大笑。卡罗尔回到自己的卧室,听到老太婆在后面说:“我们还没有说好晚餐吃什么呢!”

  卡罗尔坐在卧室里,面对阳台的落地窗敞开着,因为天气仍然很热。她想收拾行李,搬到旅馆去,一直到哈利回来。但是,那么一来,整个公寓就留给那个可怕的老太婆了。不,她想,不能那么做。

  她想报警,将自己的恐惧、猜疑告诉警察,请他们调查。可是,她知道不能那么做,警方会来查问姑妈,如果她真是姑妈的话,哈利会生气的,他们的婚姻已经够紧张了,再经不起折腾了。

  她想着,站起身再次检查那只上锁的钱箱,发现它仍在原处。

  她决定只能和老太婆耗下去,直到哈利回来。

  她打电话给附近的超级市场,他们同意为她送日用品。然后打电话给药房,请药剂师按配方给她送镇静剂和安眠药,这些药她平常很少用。她请药房送两份,因为她要乘船到国外旅趴。放下电话,她觉得神经难受,好几个夜晚,她一直睡不好。今晚她要好好睡一觉。

  药房送来药物后,她拿到浴室,站在大镜子前面,顾影自怜了一会儿。她认为自己的眼神很古怪,她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她知道老太婆很危险,产生了恐惧。

  卡罗尔被迫和她住在同一栋公寓里,没有人可以倾吐或依靠。

  哈利还要过四天才会从罗马打电话回来。如果有个知己朋友可以打个电话,倾诉衷肠,那该多好啊,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朋友的重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2

  可是,她没有朋友。她是被困住了。她倒出镇静剂,吞咽下去,等着药起作用……她勉强把那天打发过去了,老太婆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可是她视若无睹。那天晚上上床前,她吞服下安眠药,果然睡得很好。可是第二天中午起床后,浑身疲倦,头晕目眩。老太婆坐在厨房等着吃早餐、卡罗尔机械地为她准备早餐。老太婆唠唠叨叨,刺耳的声音让卡罗尔无法忍受,只好离开厨房去吞服更多的镇静剂。回来时,她把大盘早餐送到那位自称姑妈的人面前,然后端起茶杯躲到无人的客厅。

  日子过得出奇地慢。虽然卡罗尔非常注意,可是,值钱的东西还是不停地失踪。那只老鼠伺机行窃,防不胜防。卡罗尔服用的药量并未超过医生指定的,但是,她却觉得全身不舒服,昏沉沉的。

  在哈利从罗马打电话回来的前一天中午,卡罗尔觉得很不舒服,决定冲个沐裕,老太婆正在厨房狼吞虎咽。

  冲浴完出来,她仍然觉得头晕。她穿好衣服,走进过道。经过客房时,又听见玻璃的碰撞声,她生气地继续向厨房走去,准备洗碗。

  她突然发现自己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皱眉,急忙赶了过去。

  虽然她仍然觉得头晕,但是却再也抑制不住愤怒之情。她看到老太婆背对着她,正弯着腰,把卡罗尔锁着的那只箱子里的东西放进她的针织袋。显然,那个箱子被撬开了。

  “你在干什么?”卡罗尔大声叫道。

  者大婆转过身,两眼冒火地盯着卡罗尔。她的嘴巴塌陷,卡罗尔知道,老太婆取下了假牙,这使她显得蛮横可怕。

  老太婆居然冲着她吼道:“你给我滚开!”

  “你不能——”

  “我能!”老太婆尖叫道。一只多节的手伸进袋子里,掏出一把刀。她晃晃刀,向卡罗尔逼近。

  卡罗尔左躲右闪,几乎要摔倒,她昏昏沉沉地叫道:“求求你!”

  但是,老太婆不停地逼过来,卡罗尔连连后退。

  刀子挥动,刺了过来。老太婆没有牙齿的嘴还叫道:“你有的,我都要!我要你的一切!”卡罗尔举起双手护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后退,后退。

  她腿肚子碰到阳台的栏杆,这才意识到自己退出了落地窗,到了阳台。当那个老妖婆逐渐逼近时,她觉得全身发凉。

  执刀的手不停地挥着,另一只手向卡罗尔伸来,越来越近。卡罗尔张大了嘴,可是叫不出声。身上的麻醉感和极度的恐惧,使她一动也动不了。

  然后,那只没有拿刀的手,贴在她的胸口,一推,卡罗尔向后一仰,进入空中,像一只吓呆了的鸟。

  哈利四肢张开,仰卧在大皮椅子中,脚放在扶手上。他咧开嘴,对着坐在桌子边的姑妈笑。两人身边各有一杯酒。

  “啊,姑妈,”他说。“你真了不起,我是说真的。”

  现在好了,哈利。”老太婆说,露出愉快的微笑。

  “你来这儿真好,真的,我这是实话。事情就像我去欧洲前给你信中所写的一样,如果卡罗尔有什么意外的话,你后半辈子就可以和我住在这儿了。”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亏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姑妈,还汇来钱,让我到旧金山旅游,我马上来了,不是吗?”

  哈利大笑起来,喝了一口酒。“卡罗尔的事真是不幸,你在这儿还会有这种事发生。真是的。”

  “我要说,这是命运的安排,什么都不能怪。”

  哈利点点头。“就像在内布斯加你那个邻居一样,被你的公牛顶死了。”

  “该死的傻瓜,”老太婆说,呷了口酒。“他正赶牛群进入围栏,刚好那头讨厌的公牛从谷仓冲出来,顶死了他。”

  “我猜他并不知道谷仓门是开着的,也许你没有告诉他。”

  “现在说也没有什么用了。他应该先检查。反正他一向找我和你姑夫的麻烦。这不好,那不行,每天都唠叨个不停。告诉你,到头来吃亏的不是我。”

  “唔,还有那个雇用的帮工。他怎么会跑到自己正在开的拖拉机前,撞倒,压死呢?”

  “没人测得出来。那笨蛋一定是在拖拉机行进的时候,跑到前面去捡什么,绊倒了。唔,他也是个找麻烦的家伙。他在你姑夫运猪到外地时,无理取闹,还想在你姑夫回来时告我的状。”

  “就在姑夫回来的前一天,他被拖拉机压死了。”

  “对他死亡的日期,我可没有撒谎!”

  “姑夫的死也很不幸,他从谷仓的楼梯上跌下来,摔断了脖子。”

  “可怜的人!”

  “现在是卡罗尔。”

  “正如你说的,这是件不幸的事。不过,她是自我的,你知道验尸官怎么说的。”

  “是的,”哈利微笑着说。“她体内的药物太多,失去重心,我猜她是头晕,站不住”“她有一大堆那种药片,”姑妈说。“我知道,因为我偷看过她的药柜。你知道,她可能还放到茶里喝。我想她是把药研成粉,放进茶里煮,这点我可以保证,她好像吃不够似的。”哈利又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能说我不思念她,不过,我信上已经告诉过你,她太盛气凌人了,我一在她身边,她就颐指气使,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唠叨。我告诉你,她总是不停地唠叨。”

  姑妈抿着嘴微笑,然后,笑容消失了,她敲打着酒杯说:“杯子空了,再倒一点,怎么样?”

  “好!”哈利说,迅速站起身,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老太婆,自己又回到宽大的椅子上,伸开四肢,两脚搁在扶手上。

  “姑妈,卡罗尔已经成为回忆,从今以后,只有你和我了。”

  姑妈举起杯子,现在她两眼冷冷地眯起来,盯着哈利。她放下杯子说:“你知道,你一向是个好孩子,以前,我们在一起生活时,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但是你反应太慢,很笨,知道吗?非跟在你后面不停地说你。笨,反应慢!哈利,你没有做过一件漂亮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姑妈,”哈利愉快地说。

  “唔,我看没有改变,我没有开口说倒酒,明明摆在眼前,你也没有反应过来。瞧你这样子,坐没坐相,坐直了,哈利!”

  “你说什么?”他说。

  “你听到了,两脚放下,别再那样躺着,那对你的内脏不好,也影响消化。”

  哈利眨眨眼睛,坐直了。“好,姑妈。”

  “坐直些,哈利!”老太婆严厉地说。“再直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4

门牙

  太阳穿过厚厚的窗帘,照在杜克警官的房间,我们正在他的房间里。

  我掏出手枪,对着他宽阔的腰部,他露出惊讶的神情。

  “罗伯特,”他是,“你这是干什么?”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你在开玩笑。”

  “别动,”我说。“我不是开玩笑,杜克,你猜不出来吗?”

  “哥儿们,别把那东西对着我。”

  “我不是你的哥儿们,杜克。”

  我非常憎恨他,也非常担心失去琼,迫不及待地想要扣动扳机,但是,我渴望看到杜克惊慌的样子,他应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咽了一口唾沫,皱皱眉,咧了咧嘴,露出一颗门牙,那颗门牙歪歪的,好像随时就要掉下来。他伸手摸了一下那颗牙,然后捋了捋稀疏的金发,黑眼睛紧盯着我。

  “好,罗伯特,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杀了你,杜克,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罗伯特,”他眼中显出困惑的神情,因为他渐渐明白,我是来跟他算账的。他正在努力想出个头绪。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他眼睛一亮,然后又黯淡下来,他试图笑笑,举起一只手,又放下。

  “你和琼,”我说,“你认为你们瞒得住,以为我不知道——”“琼?”他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们玩了不少花样,”我说,非常愤怒。“她是我的,杜克,你早该明白。我们共事多年,你知道,谁夺走我的情人,我都受不了”“罗伯特,你把事情想清楚,琼不是你太太,她是一位小姐,一位不属于任何人的小姐。我是和她约会,但那又怎么了?你迟早会发现,琼准备告诉你的。”

  “她没有告诉我,现在她也不必了,她可以彻底忘记你了,杜克。”

  “罗伯特,”他说,举起双手,向前迈了一步。“罗伯特,听我说“最好站祝”他站在那里,你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但是,他试图想办法让我回心转意。

  他并不了解我,我们在刑侦科共事六年,他并不了解我,但是,他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

  “你干这种事,他们会抓到你的,”他说。“你知道,罗伯特,你不能做这种事。再说,琼只是一个女孩子,罗伯特,我们是朋友。”

  “我爱她,”我说。“她爱我,你从中破坏,杜克,我们是准备结婚的。”

  “你疯了,罗伯特。”

  “我爱她,你听到没有?”

  “她对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妞,罗伯特,你得——”砰砰两声枪响。

  手枪在我手中轻轻跳动,杜克胸口中了两枪,站了一会儿,他大张着嘴,向前倒去,落地的时候,下巴啪地响了一声。

  我用脚把他翻过来,低头看他。他的嘴巴张开着,那颗该死的门牙不见了。一定是他倒地时,吞了下去。他的两眼仍然很明亮,然后渐渐变得呆滞,他是死定了。再见,杜克,你这个坏东西。

  我擦擦枪,把它扔到尸体旁,离开那里。现在,我觉得好多了,真的好多了。但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胸部有一种刺痛感,像是吸不够空气一样。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每当我担心什么的时候。

  就会有这种感觉,现在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到琼的住处。

  她笑着开了门。因为心怀鬼胎,她的笑脸并没有让我很高兴,但我并不在意,现在她是我的了。

  “嘿,罗伯特。”

  “宝贝。”

  我们互相望着对方,我不能相信她和杜克约会,但那是事实。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说。

  “来看看你,局里的人知道我在这里,我告诉他们我可能来吃午饭。”

  “现在不是午饭时间,罗伯特。”

  “我正在办件事,还没有吃午饭。”

  “我给你做点东西,三明治怎么样?”

  “好,我不是很饿。”

  我怎么看她都看不够,她真漂亮,长长的金发,心形的脸庞,丰满的嘴唇,一对动人的眼睛。她穿着一件鲜艳的黄色短裙子,看上去秀色可餐。她对我太重要了。

  她住在一间小画室里,自己画一点画,同时接受别人的委托出售一些画。

  “到厨房里来。”她说。

  我们走进厨房,我正要伸手抱她,电话铃响了。我有点紧张,但不可能这么快,会是打给我的吗?唔,可能是打给我的,因为杜克和我一向很亲近,但也可能不是找我的,我很紧张。她跑去接电话。

  “是的,是的,他在这儿。罗伯特?”

  我走过去,接过电话,那是亨利警官,他告诉我杜克遇害,他们要我负责这个案子。亨利和我关系很好,他知道我对杜克的感情。

  “真让人难过,罗伯特。”

  “你是说在他的公寓?”

  “是的,在那里。”

  “我就来,”我挂上电话,悲伤地看着琼。

  “什么事?”她问。

  我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就像个魔鬼,然后很平静地说:“是杜克的事,他遇害了。”

  她怔住了。“你是说杜克?”

  “是的。”

  她用手指抚弄着自己的裙子,两眼一片茫然。

  “噢,”她说。“他们打电话叫你去办?”

  “是啊,”我懒洋洋地说,我忍不祝

  她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这更使我难受。然后,她声音清晰地说:“那么,罗伯特,你还是赶快过去吧。”

  “当然。”

  我点点头,我得离开这儿。过一会儿,我会显得自然,但是现在不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5

  我到杜克的公寓,我看看他,哼哼哈哈支吾着,摄影人员在拍照,指纹组的人在提取指纹。我留在那里,到处翻翻,装出一副查看现场的样子。当我离开时,天已经黑了。那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离开时,亨利刚好走进楼下的走廊。

  “有什么发现?”他问。

  我耸耸肩。

  “今晚告诉我好吗?那时候我们可以认真讨论。嘿,今晚你过来吗?”

  “当然过来,亨利。”

  他朝电梯走去,我走到外面,心想,他苍白的脸和柔和的眼睛是多么诚实啊!每星期二晚上,亨利和我总要聚一聚,喝点酒,我们俩都喜欢喝酒。我们坐着,聊聊案子,这习惯已经有三年了。亨利是个好人。

  我到琼的住处,在那里很不舒服。她先是不停他说话、微笑,然后就坐在那里,那种沉默简直要让我发疯了。

  最后,她走到我坐的椅子旁,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她的臀部碰到我的肩膀,一只手抚弄着我的头发。“啊,”她说。“就剩下你我两人了。”

  “对极了。”

  她探过身,轻轻吻吻我的额头。我像块木头一样坐着。我成功了,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的。

  “我随便吃点东西,”我说。“我要去见亨利,今天是星期一晚上。”

  “我给你做一点什么。”

  “不用了,我到街上买点吃,谢谢你,宝贝。”

  “可是我喜欢给你做点吃的东西。”

  “我不饿,琼。”

  “我明白了,好吧,罗伯特。”

  “也许回头再来看你。”

  她冲我笑笑。“好吧。”

  我在街上小店买了一个三明治,非常难吃。平常我最喜欢五香牛肉,但今天它吃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我厌恶地离开了。

  亨利亲自开门。

  “你好。”我说。

  “海伦正要去看电影,屋里就我们两人。”

  海伦从过道走过来,她活泼开朗,穿着茶色外套,正在把厚厚的黑发弄到领子外面。她说:“罗伯特,你好,别喝多了。”

  “今晚应该喝白酒,”亨利说。

  “你们两个别喝醉了,”她吻吻亨利,拧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走了。

  我们走进客厅,面对面在壁炉旁坐下。

  “喝吗?”

  “当然。”

  “白葡萄酒,”他说,举起一个细长的瓶子。“很漂亮啊!”

  “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进口的,最上等的,我都等不及了。”

  “下个星期我要请客,亨利,我弄到了一样会让你大吃一惊的东西。”

  “啊,那我得看看。”

  他倒了酒,我们坐在那里慢慢喝,同样是好酒,但往日的那种欢乐气氛没有了。

  “杜克的事你查到什么了?”他终于开口问道。

  我点着烟斗,靠在椅背上,吸着烟。我说:“我认为,那是仇杀,由某些歹徒策划的。你知道杜克这个人,杜克打开门,让他进去,嘿,他们是怎么——”我停下来,我正想问他,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尸体。

  “什么?”亨利问。

  “事情发生在发现前不久?”

  “一个小时,也许半个小时之前,清洁女工发现的。”

  “他吞下了他的大门牙,”我说,“可怜的杜克的门牙,那颗牙一直让他心烦。”

  “不,”亨利说。“他并没有吞下,罗伯特,验尸没有发现,也不在他的喉部,我们到处找,也没有找到。”

  “我要抓住杀他的凶手,亨利,一定要抓住我真不敢相信杜克死了。”

  “我知道你的感受,罗伯特。”

  我吸烟。

  “你怎么样?和琼相处得还好吗?”

  “好。”

  “我说,罗伯特,我们以后再谈杜克的事吧,现在谈点别的吧。

  前天出了件怪事。”

  “哦?”

  “有人在钟楼杀人。”

  我很感兴趣,把身体向后一靠,右腿踝放到左膝盖上,习惯性地开始转动,这时,有东西落到地上。

  亨利坐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地板,他那样子让我觉得很奇怪。

  “亨利,钟楼案子是怎么回事?”

  “罗伯特——”他蹲在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我把右脚从膝盖上放下,凝视着亨利的手。他伸出手掌,掌中是杜克的门牙。

  “它从你裤脚的反褶部分掉下来的,罗伯特,我亲眼看见的,”亨利说。“亲眼看见它掉下来,落到地板上。”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亨利站起身,托着那颗该死的门牙,站在那里。我可以想像得出,它是杜克下巴碰到地上时,弹到我裤脚的反褶部分的。

  “是不是因为琼?”亨利问。

  “是埃”

  “我知道那事,罗伯特,我以为你和杜克的事会和平解决。他对女人就是那样的,谁都要勾引。”

  “是埃”

  “杜克即使罪该万死,但是,你不能做这种事。杀人是犯法的,罗伯特。”亨利说、“你最好把你的手枪给我。”

  我把枪递给他,然后说:“如果我喝完这杯酒,你不介意吧?”

  亨利看着我说:“你可以喝完整瓶酒,罗伯特,我一点也不想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7

聪明的胡里奥

  胡里奥付了香烟钱,靠在柜台边,撕开香烟盒的一角。就在这时,一个美丽的黑发女郎走进杂货店。

  她向胡里奥的方向走来,走路的姿态非常诱人。她穿着粉红色的短裤,上衣是一件袒胸露背的胸衣,露出优美、结实的身材,就像一位参加国际运动会的女选手。她有一对蓝色的眼睛,皮肤是乳白的,略带咖啡色,脸上的表情开朗活泼,手里牵着条大狗,那条大狗是标准的法国狮子狗,修剪得很整齐,轻快活泼地跟在女主人身后。

  黑发女郎走到胡里奥身边,从现金柜旁的报架上拿起一份报纸,折了一下,两头轻轻弄皱,交给那条大狗。“贝贝,喏,”她欢快地说。“帮我叼着。”

  贝贝高兴地把报纸咬在口里,使劲摇着尾巴,等候女主人付店主报纸钱。

  胡里奥天生就喜欢狗,他把打开一半的香烟塞进口袋,弯下腰逗狗玩。

  “嘿,贝贝,”他亲切地说。“你是个漂亮的狗,是吗?”

  他伸出一只手让狗嗅。当贝贝继续摇着尾巴时,胡里奥抓住它嘴上的报纸,假装要取走报纸。贝贝知道这是逗着玩,摇着头,紧紧咬住报纸,乌黑的眼睛炯炯发光,从咬着报纸的牙缝里,虚张声势地发出吓人的叫声。

  身后响起现金柜的铃声,胡里奥站起身,对正在接过零钱的黑发女郎微笑。

  “这是一条好狗,”胡里奥说。“狮子狗的智力很高。”

  黑发女郎转过身,冲他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时,柜台后面的店主说:“它很聪明啊,每天都为主人叼报纸回家,对不对,贝贝?”

  贝贝摇摇尾巴。

  胡里奥说:“大家都承认,狮子狗在智力上超过一般的狗。”

  黑发女郎对他微微一笑,她看出胡里奥很喜欢那条狗,也很喜欢她本人。然后,她牵着狗,离开柜台,出去了。贝贝很骄傲地仰着头,叼着报纸,跟在她身后。

  胡里奥从新买的一包香烟里,取出一支,点着,吸了一两口之后,举手向柜台后面的店主告别,推开门,走到外面的人行道。他看见那个黑发女郎和狗向北走去。

  那天非常热,对间是午后一点,胡里奥的衬衫不久就湿透了。

  他很奇怪,为什么黑发女郎走在太阳下面,显得那么清新、凉爽?

  他从眼角看到哈利和莱曼离开街对面的橱窗,向他走来。

  他像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走,并没有加快步伐,他们一直在对面人行道上走,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到他向自己住的低级旅馆走去时,他们俩才跟了上去。

  这家旅馆很简陋,休息室只有一个酒吧和一个吧台,吧台就设在楼梯口的后面。这时候,酒吧没有人,只有一个肥胖的侍者,趴在吧台上,呼呼大睡。

  胡里奥刚踏上第一个台阶,哈利就开口叫他:“胡里奥!”

  胡里奥停下脚步,转过身,眯起眼睛看着哈利和莱曼。“是哈利吗?”

  “是啊,”哈利说。“你住在这儿?”

  “暂时的,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找到,是无意中碰到,”哈利说。“上星期你给了安迪住址后,就搬家了,这是怎么回事?”

  “付不起房租,你们应该知道。”

  哈利说:“幸亏我们看见你走进那家杂货店,否则,安迪可能以为你想溜掉呢。”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胡里奥说。“你们想干什么?”

  “和你谈谈。”哈利说。

  “谈什么?上星期我告诉安迪,我没有钱。”

  “我知道你说过,”哈利和莱曼现在站在楼梯口。“我们到你的房间谈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8

  胡里奥转过身,领先走上狭窄的楼梯。到了楼顶,有一条黑乎乎的走廊,直通房屋深处。两旁各有六扇门。胡里奥走到离楼梯口最近的一间,打开房门,哈利和莱曼跟在后面。莱曼随手关上了门。

  莱曼个子很矮小,下巴上留着胡子,一只眼睛突出。哈利身材魁梧,全身肌肉鼓鼓的。

  胡里奥在凌乱的床上坐下,问:“什么事?”

  “安迪认为你现在也许有钱了,”哈利轻声说。

  “我没有,”胡里奥说。“上星期我没有钱,现在也没有,安迪答应给我一个月的期限,当然,还有其他几个条件。”他声音里含着讽刺。“你们听到的,你们当时在常”“是啊,”哈利说。“不过现在安迪认为你有钱了,不必等一个月。”

  胡里奥盯着他:“用什么付?”

  “废话,当然是用钱了,还能用什么付?”哈利咯咯笑起来,似乎很得意。

  “什么钱?我告诉过你——”

  哈利对莱曼说:“你听到了,莱曼?什么钱?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莱曼一只眼睛转向哈利,另一只眼睛一动不动,胡里奥很想笑,但控制住自己。

  “你们在说什么钱?”他问。

  “安迪听说你昨天得手了。”

  “得手了?”胡里奥惊讶地说。“得手什么了?”

  “世纪储蓄所,”哈利说。“抢劫。”

  胡里奥半天没吭声,然后说:“安迪怎么会认为是我干的呢?”

  哈利耸耸肩:“他反正知道就是了,那是他的本事。”

  “他弄错了,你可以告诉他,我连昨天发生抢劫都不知道,一直到今天看报纸才知道。告诉安迪,我一直在筹钱还他,但不是用那种方式。”

  “如果不是世纪储蓄所,”哈利说,“那么从哪儿弄钱呢?”

  “从别的放高利贷人那里,我想安迪已经把我的名字列入黑名单,我是一分钱也借不到。”“你认为可以从别的高利贷人那里借到钱?”哈利轻蔑地问。“你向安迪借了三千元,一分钱也没还,消息马上传开了,胡里奥。”

  “如果高利贷借不到,他指望我去哪儿借呢?”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哈利微笑着说。“安迪说你从世纪公司弄到五千元。”

  胡里奥叫道:“安迪疯了!”

  哈利耸耸肩。“也许你撒谎。”他做了个手势,于是莱曼从外套下面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胡里奥的肚子。

  “这是干什么?”胡里奥问。

  “安迪说要瞧瞧,”哈利回答说,走过去,抓住胡里奥的手臂,拉他站起来。

  胡里奥很想抗拒,但是知道那是白费力。

  “转过身,朋友,”哈利说。

  胡里奥看看莱曼的手枪,转过身,感觉到哈利的双手在搜索他的全身,哈利从他口袋里拿出他刚买的香烟、一包火柴、一条肮脏的手帕、一支圆珠笔,三十八元八角两分现金。

  “钱在哪儿?”哈利问,把胡里奥转过来,面对着他。

  “我仅有的钱就在那儿了,”胡里奥指着哈利扔在地板上的钞票。“就是那些,全在那儿了,三十八元,我全部的财产,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要搬到这个垃圾场了吧?”

  哈利没有回答,他们开始仔细搜索胡里奥的房间。哈利撕开床垫,敲敲地板,听听有没有松动的。推开房间唯一的窗户,仔细查看窗台,一无所获。

  “垃圾筒在哪儿?”哈利问。

  “在走廊,左边第二扇门那儿.”胡里奥说。

  哈利走出去。

  莱曼拿枪站在房间中央,看住胡里奥,一直到哈利回来。

  “那里没有,”哈利对莱曼说。

  莱曼第一次说话了:“让我来问问。”

  哈利咯咯笑着说:“好吧,运动员,请吧!你认为他在撒谎?”

  莱曼点点头:“我这么认为。把他的手放在桌面上。”

  哈利抓住胡里奥的左手腕,把他拉到桌子边,用力将胡里奥的左手平放在木头桌面上。“是这样吗?”他问莱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9

  莱曼点点头,将手枪掉转头,猛地砸下去,砸在胡里奥的小指头上。胡里奥听到指头断裂的声音,他痛苦地叫了一声,努力想从哈利手中挣脱出来。哈利放声大笑,继续压着他的手。“现在,”莱曼举起枪,“这只是一个样子,你每撒一次谎,就断一根手指。世纪公司的钱在哪儿?”

  胡里奥脸色苍白,痛苦地抿紧嘴唇。他说:“我知道安迪在本市有许多耳目,但这次他搞错了。我再告诉你们一次,我没有抢劫,也没有那笔钱。我没有办法还安迪的债,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可以打断我的每一根指头,但我仍然拿不出钱。”

  莱曼说:“哈利,按住他的手。”说着,举起手枪。

  “等一等,”哈利说,他在考虑胡里奥的话。“莱曼,够了,到目前是够了,我们再和安迪联络一下。”

  莱曼耸耸肩,把枪塞进夹克里。

  胡里奥抽出手,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断裂的小指。他说:“莱曼,下次我看见你,我要剥了你的皮。”

  莱曼微微一笑,说:

  “你真把我吓死了,胡里奥,”说着,用拇指根擦擦那只坏眼睛。

  哈利大声说:“手指的事,对不起得很,胡里奥,即使这次世纪公司的案子不是你做的,也等于向你表明,安迪不喜欢人家拖延,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说实话。”

  “是啊,”胡里奥说,“你们向人表示的方式真奇怪。”

  哈利和莱曼走了。

  胡里奥走出房门,到外面的公共浴室,关上门,把冷水放进洗脸盆,再将受伤的手放进冷水里,直到痛苦减轻。然后再回到房间,躺在被毁坏的床垫上,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三点钟的时候,他下了床,用梳子梳梳头发,拉好领带和外套,捡起地上的钱,放进外套口袋里,在五斗柜的破镜前照照,估计上街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他走到楼梯口,看看酒吧兼休息室,那里现在挤满了人,大约有十来个建筑工人在喝啤酒,显然,他们来自附近工地。胡里奥决定不冒险穿过酒吧,因为哈利和莱曼可能在外面等着他。安迪对借债的人向来不信。

  胡里奥穿过旅馆后门,进入后面的窄胡同。他走到胡同的尽头,向后看看,似乎没有人跟踪他。

  他在一家加油站找到一个电话亭,掏出一枚铜板,扔进去,拨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有个活泼的女人声音说:“喂?”

  胡里奥想,这声音正是那位带狗的黑发女郎。

  他说:“你就是那个黑色狮子狗的主人吗?”

  “是的,”她愉快地说。“哪一位?”

  “我叫胡里奥,我就是两个小时前,在杂货店和你谈到狗的那个人。”

  “啊!”她大笑起来,声音非常清脆。“终于打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呢。”

  胡里奥心一跳,心想,也许会顺利,便小心地问:“是不是因为钱?”

  “当然,我最初非常惊讶,后来我想一定是你的,不会是别人的,不是吗?”

  “是我的。”胡里奥说。“我现在可以过来取吗?见面我再向你解释。”

  “我住在玫瑰道二二五号,”她马上回答说。“你知道在哪儿吗?”

  “我可以叫出租车,你会在家吗?”

  “我会在这儿.”她说,“我很好奇。”

  胡里奥走出电话亭,用肮脏的手帕揩揩额头,将受伤的手插进外套口袋,站在加油站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跳上车。

  她亲自开门,黑狮子狗在她身边,她仍然是那套粉红色打扮。

  “请进,胡里奥先生。”

  贝贝认出了他,高兴地叫了一声,使劲摇尾巴。

  她领胡里奥走进一间朴素而高雅的客厅,后面窗口的空调开着,里面非常凉爽。

  她请他坐在一张轻便椅子上,自己则在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坐下,但随即又跳起来,说:“喝点冰茶怎么样,胡里奥先生?还是要杯酒?”

  “冰茶就行了,”他说。“抱歉,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

  “约瑟芬,”她说,对他微微一笑。“我一会儿就来。”她穿过一扇门,大约进了厨房,不久,端出一壶冰茶和两只杯子。”如果你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贝贝的颈牌上有你的电话号码,我在杂货店里看到的。”

  “我的天,你可真仔细,不过,照这种情况,放五千元在狗的嘴里,我想是你干的。”

  他点点头。“我估计杂货店的人知道你是谁,因为你和贝贝似乎是那里的常客。”

  贝贝一听他提到它的名字,就含着一根塑料火鸡骨头过来,坐在胡里奥面前。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乞求胡里奥和它玩拉扯的游戏。胡里奥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扯了几下塑料骨头。贝贝咬住,猛地拉回,喉咙深处故意发出低吼声。

  约瑟芬说:“你可以想像,当你那包百元大钞从贝贝的报纸里掉下来时,我的感觉!”

  “那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胡里奥一本正经地说。“可以安全地把它弄出店外,并且可以回头再取回来。”他认为说多了。

  “真对不起,约瑟芬小姐,把你卷进这样的事。”

  “不必道歉,”约瑟芬说。“我倒是很高兴参与此事,很刺激!

  当然,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在我和贝贝进店时,你要将那笔钱脱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39

  胡里奥呷了口冰茶,说:“我跟你说实话,那是我保住这笔钱的唯一办法。你知道,我欠了一位放高利贷的几千元,上个星期我没有钱,我告诉他我没法还钱,我实在还不出。因此他宽限我一些时日。然后,前几天晚上,我出乎意料地赢了五千元。开始下小赌注,用我仅有的二十元下的。慢慢的赢了五千元,也就是今天我放进贝贝衔着的报纸里的钱。为什么呢?原因是,就在你进店之前,我向窗外一看,刚好看到那个放高利贷人的两个收账员,事实上,他们是两个无恶不作的歹徒,专门用武力讨债。总之,那两个人是在等我出去,我立刻怀疑,他们可能知道我赢钱的事,准备必要时动武,一次对回。你知道我是什么处境。”

  约瑟芬的眼睛瞪大了。“我听说放高利贷的都是吸血鬼,”她不屑地皱皱鼻子,停了一下,胡里奥觉得她面露尴尬之色。“也许我不够聪明,可是,如果你赢的钱够还债,为什么不干脆还清呢?”

  “我还有个更需要钱的地方,”胡里奥说。

  “干什么呢?”

  “是这样的,我在哥伦比亚城有个姐姐,”胡里奥严肃地说。

  “我的父母在车祸中去世后,是她抚养我成人。现在,她一个人生活,很穷,六个星期前中风。所以我才会去借钱帮她支付医药费。

  我这五千元也准备给她用。这年头住院治疗是很费钱的啊!”

  “哦,真为你姐姐难过,胡里奥先生,不过,你没有工作吗?总有个赚钱的方法吧?为什么要找放高利贷的呢?”

  胡里奥狡黠地一笑。“我想我是个天生游手好闲的人,以赌博为生,六个月来,我手气都不好,一直输,直到前天晚上才赢。”他喝完冰茶。“现在,我可不可以取回我的钱,我要搭下午的汽车到哥伦比亚城。”

  “几点钟的汽车?”

  “五点。”“那还早着呢,”约瑟芬说。“还有些事情你没有告诉我。”

  “什么事?”

  “比如放高利贷的那两个打手,有没有打你?”

  胡里奥从口袋里拿出左手,伸出小指。她一看就惊叫起来。

  指头现在肿得很大,皮肉部乌青了。

  “我的天哪!”约瑟芬喘着气说。“他们伤害你了,指头断了吗?”

  他点点头。

  “应该立刻去看医生。”她说。

  “你钱一给我,我就去看医生。”

  她又倒了一杯冰茶。“钱是在我这儿,”她考虑了一下说。“我只是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独吞呢?”

  胡里奥说:“我看出你是个绝对诚实的女人,贝贝看来也很诚实。”他对贝贝咧嘴一笑。

  “谢谢,”约瑟芬说。“我也替贝贝谢谢你。不过,实话告诉你,我开始真想独吞呢。有生以来、我还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呢!如果我留下钱的话,你也不可能证明我撒谎。我又仔细一想,不,这笔钱一定是杂货店那个和风贝说话的人的,那人也喜欢狮子狗。于是,我决定把钱还给你,可又不知道到哪儿找你。因此,我打电话到我哥哥办公室,告诉他整个事情经过,他说我应该留下钱,一直到有你的消息。他相信我会有你的消息的。

  “他说得对,”胡里奥说。“我不是来了吗?”他渐渐有些不耐烦了。“现在,请问约瑟芬小姐,我的钱在哪儿?”

  她随便一指空调下的桌子,说:“在那儿,中间抽屉里。”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在原来的信封里,原封未动。我只是希望你等到我哥哥回来,胡里奥先生,我打电话告诉他你要来取钱的事时,他说希望你等他一会儿,他已经在路上,希望问你一些问题。”

  “什么事?”

  “哦,身份之类的问题。我哥哥说,牵扯到钱,总应该小心点。”

  胡里奥的手在痛了,他急于从这个女人手中取回钱,赶紧离开,可是他知道不能显出着急的样子。

  那么我就等他吧,”胡里奥说。“我不怪你哥哥查我的身份,他这么仔细,可以当律师了。他是不是律师?”

  “不是,”约瑟芬说。“他不是律师,他是负责盗窃的警官。”

  胡里奥痛苦地叫了一声,好像有人又敲断了他的一根指头一样。约瑟芬仔细打量着他,眼睛中流露出好奇的神情。她说:“我注意到那些钞票的号码都是连着的,我才打电话给我哥哥,他告诉我,你的钱是从世纪公司抢来的。”

  胡里奥跳起来,慌乱中受伤的手指碰到椅子的扶手,痛得他叫了一声。他正想冲向大门,约瑟芬大叫一声:“看着他,贝贝!”

  胡里奥怔住了。

  贝贝跳到胡里奥面前,伏下身,两只眼睛紧盯着胡里奥的脸,露出凶光。

  胡里奥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前面门廊响起匆忙的脚步声,胡里奥将疼痛的手放回口袋,一言不发地坐回椅子中。

  当两位警察带走胡里奥时,他口头看看约瑟芬,她的表情既有同情,也有怀疑。

  “胡里奥先生,你在哥伦比亚城真有一位生病的姐姐吗?”她问,声音并不像平常那么愉快。

  胡里奥没有回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42

职业刺客

  “你想要杀谁?”我问。

  “我自己。”米切尔说。

  又是一个那种人。

  我说:“我没有必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死,不过,也许你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欠了一屁股债,只有用保险费来偿还,剩下的钱还能让我太太和两个孩子过上好日子。”

  “你确信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他点点头。米切尔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人。他问:“你是一位好射手吗?”

  “最出色的。”

  “我要你射穿我的心脏。”

  “一个明智的选择,”我说。“这没有什么痛苦,也不会引起怀疑。大部分的人喜欢打开棺木供人瞻仰遗容,棺木盖上的话,可能引起人们的怀疑和幻想。你觉得什么时候最好?”

  “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最理想,”他进一步解释说。“我是海湾储蓄所的会计,十二点是我们吃午饭的时间,星期五除外。星期五我是柜台负责人。那时候只有我和一位小姐在营业厅。”

  “你要那女孩做证人?”

  “是的,我觉得,如果没有人看见我被枪杀,我的死亡可能引起怀疑,那时赔偿就会很麻烦。”

  “星期五,十二点三十分整,我走进营业厅,开枪打死你?”

  “穿过心脏,”他再次说。“我想我们可以使整个事件看上去像抢劫。”

  “还有报酬问题。”

  “当然,要多少钱?”

  我试着开了一个数目:“一万元。”

  他皱着眉毛想了一下,说:“我先预付五千元,其他的事后——”他停下。

  我微微一笑:“很显然,没有什么事后了。”

  他让步了,不过,他不是那种先付全款的人。

  “我们这么办,我现在付给你五千元,其他的我放进一个信封。

  放在营业厅的柜台上,你杀了我后,可以拿走信封。”

  “我怎么能肯定信封里装的不是报纸或其他东西呢?”

  “你可以先看看信封里的东西,然后再杀我。”

  这似乎很合理。

  “从你的情况来看,你几乎是破产了,你到哪儿去弄一万元呢?”

  “我过去两个月里从公司挪用出来的,”他打量着我。“告诉我,你经常有像我这样的顾客吗?”

  “不经常有。”

  实际上,在我的生涯中,我处理过像米切尔这样的事,有三件我干得非常满意。

  例外的是皮罗。

  皮罗是本市一所中学的数学教师,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位教家庭经济史的小姐,不幸,这位小姐并不喜欢他,嫁给了一个校董事会的成员。

  皮罗勇敢地参加了教堂的婚礼,但是婚礼后,他立刻散步到海滨的一家酒吧,他在那里认识了弗伦——我的代理人之一。四杯威士忌下肚后,皮罗向弗伦表示,他不想活了,但他没有自杀的勇气。

  弗伦把他介绍给我。

  “我猜有那样的人,他们在雇用了你之后,又改变主意,不想死了,是吗?”米切尔问。

  “是的。”

  “可是,一旦你收了人家的钱去杀人,你就不能停下,不管他们怎么哀求,是吗?”

  我微微一笑。

  “我不会请你饶命的,”米切尔坚决他说。

  “不过,你会逃跑吗?”

  “不,我不会逃跑的。”

  可是,皮罗逃跑了,我仍然遗憾这项工作没有做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42

  米切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数出五千元,说:“开车到营业厅,向我开枪,然后开车离开,用不了十分钟。记住,一定要穿透心脏!”

  他走后,我锁上门,走到隔壁套房,打开门。

  我和顾客见面时,总是祖两间相连的房间或套房,那是防备有人等着跟踪我。

  进入第二间房子后,我取掉假胡子、墨镜和淡金色假发。

  我将那些东西和衬衫、西装外套一起,塞进我的高尔夫球袋。

  我套上一件运动衫,戴上一顶棒球帽,背上高尔夫球袋,当我离开时,我是个出门打高尔夫球的人。

  到达旅馆停车场时,我看见米切尔正开着一淡蓝色的轿车离去,我默默地记下他的车牌号。

  我驱车来到凯西街的罗盘酒吧,我约好弗伦在这里会面。

  我有许多代理人——我喜欢称他们为协会会员。

  他们分布在全国各地。当他们找到一位顾客时,便在当地报纸上刊登一则遗失广告:“遗失棕白色牧羊犬,名叫紫罗兰,送还者有奖。”后面是电话号码。

  这些年来,我的会员们和我合作得很愉快,只有一些小麻烦,那就是我们得给那十三只名叫紫罗兰的牧羊犬找人家。

  至少,表面上我与邻居们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我订有十六份美国报纸和两份加拿大报纸。

  弗伦留着一部大胡子,一对平静的眼睛,总是穿着淡绿色夹克,戴着船长的长舌帽。有人可能以为他在海上过了大半辈子,其实,他是社会安全局的退休会计。

  他住在郊外,但是,每天午饭后,便穿上他的制服,开车进城,或者到海边。他在海边和酒吧消磨大部分时间,听人家聊大海的事,偶尔请请客。他非常向往海上生涯,他是因为早婚和五个孩子才放弃的。天黑前,他返回女婿家。

  我发现他坐在一张画痕累累的桌子边,正在喝啤酒。

  “你得到多少?”他问。“你带来没有?”

  “他预付五千元,”我在桌子下面打开信封,数出两千。

  我付四成佣金给我的代理人,我想有些人会认为付高了,但是,我觉得我的会员做的和我一样多,他们的期望也和我一样高。

  弗伦是我的新会员,到目前他只介绍给我两个人:皮罗和现在的米切尔。

  他把钞票折起来,放进淡绿色夹克的口袋。

  “你怎么发现米切尔的?”我问。

  “其实,是他发现我的。我正坐在这里看午报的时候,他进来,从吧台上要了一杯啤酒,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喝完啤酒后,看着我,说:‘你要喝什么?我说啤酒。他要了两杯,在我桌边坐下。没过多久,他就告诉我他的烦恼和他的想法。”

  “他知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知道,我从来不告诉别人。”

  “可是他来找你,几乎马上就和你谈起他的烦恼。”

  弗伦缓缓地点点头说:“现在想想,都是他先提出的。”

  我们想了很久,然后我说:“你能肯定,你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与我的关系?”

  “我发誓,”弗伦肯定地说,“一位船长发的誓,世界上没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当然,皮罗除外。”

  皮罗?米切尔会不会是从皮罗那里来的呢?

  我的会员们从不告诉顾客真实姓名或住址,不过,皮罗仍然可能有办法帮助米切尔找到弗伦。

  弗伦的制服,他的大胡子,还有他经常在海边——还有,我现在才注意到,弗伦右眉毛上有一个星形的伤疤。

  是的,要找到弗伦不难。

  我想,如果米切尔是从皮罗那里得到消息的话,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弗伦,”我说。“我想你现在最好不要用那些钱,至少在我告诉你之前不要用。”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认为也许钞票做了记号,或者警方有号码?”他淡淡地一笑。“我希望我们不必扔掉它。”

  我也希望如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43

  第二天,我开车来到米切尔住的那个小镇。它在两百英里之外。我两点过后到达那里。

  那个小镇就像个农村,生意大部分在一主要街道上。镇界上有块牌子上写着:入口2314。我停下车,走进一家药店,进入公共电话亭,翻阅镇上的电话保镇上有二十二家商店,三位医生,一位按摩师,两位牙医,六家餐厅,四座教堂,一家储蓄所和国家律师事务所。

  我注意到,四位律师中,有一位名叫米切尔。我考虑了一下。

  米切尔曾经说他是储蓄所的会计,他是不是律师兼会计呢?

  再翻阅住宅部分,我没有发现皮罗这个名字。

  我离开药房,在主要街道上漫步,我停在一家理发店,看选举海报。

  从海报上看,米切尔还是当地地方法院的检察官。

  我叹了一口气,漫步经过海湾储蓄所,里面有三、四位职员,六、七个顾客,没有看见米切尔。但是,他可能在里面的办公室。

  我拐进最近的一家酒吧。里面很安静。有两位穿着工作服的人坐在吧台的一头,边喝边聊。

  他们喝完酒后,就离开了。

  “酒吧侍者擦擦吧台,向我走来,准备聊天。

  “刚到这里?”

  我想他不可能认识这里的两千三百一十四人,但是,他却认为我是陌生人。可能因为我这样子太显眼。

  在喝三杯啤酒的时间里,我打听到,米切尔是个单身汉,没有成家,他正在竞选当地法院的检察官,但这很困难,因为他不是本地人,而选民总喜欢选自己家乡的人。我也打听到,警长马丁的妻子是米切尔的姐姐,他的妹妹则刚和一位中学数学老师结婚。

  那位数学老师叫什么名字?

  他叫莫洛。

  三点差一刻时,我离开酒吧,徒步走回我的停车处。我很快找到海湾中学,停在外面,学校门口有一排校车,等着学生放学。

  三点过十分,学校的铃声响了,三十秒之后,学生蜂拥而出,他们大部分冲向校车。

  当第一位老师开始离校时,大部分的校车都已经坐满学生,开车了。

  我等着,最后看到了皮罗——现在叫莫洛。他个子高高的,有点驼背,将近三十岁。

  我看着他走向他的汽车,如果他注意到我的话,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只见过一次面,而那次我是戴着假胡子、墨镜和假发。

  皮罗预付了三千元,对一个教师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

  对他的死亡,他没有提出确切的时间,他不愿意知道确切的时间,只限定在一个星期内完成。

  三天后,当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失踪了。

  后来我得知,皮罗在跟我见面后二十四小时内,认为生命很宝贵,不应该去死。

  他急忙赶到我和他见面的旅馆,但我当然早已不在了。

  他又赶到第一次与弗伦见面的酒吧,但弗伦那天去外地看孙子,也不在。皮罗吓坏了,收拾起行李,逃跑了。

  现在,我看着莫洛一也就是皮罗——上了汽车,开走了。

  我紧跟其后。

  走过六条街后,他停在一栋高大的维多利亚式住宅前。下了车,钻进大厦。

  当我开车过去时,我也注意到,米切尔那辆淡蓝色轿车正停在皮罗的汽车前。

  这又使我想起米切尔。

  他骗我说已婚,又有两个孩子。那是什么意思呢?要使他自杀的动机更可信?

  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我回到那条主要街道,停在镇上唯一的旅馆后面,登记后,拿着衣箱和高尔夫球袋进了房间。

  第二天是星期五,我很晚才吃早饭,又漫步到那条主要街道。

  我遇见一位肥壮的警察,从他的年龄和举止来看,我猜他是马丁警长。

  我走上台阶,进入镇图书馆。我找到一本书,在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边坐下,那窗户正对着主要街道,从那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海湾储蓄所。

  十一点十分,我看见马丁警长,他走进储蓄所。

  我等着。

  他没有离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43

  十一点半,十二点,十二点半,他仍然没有出来、一点钟的时候,米切尔从储蓄所出来,他向街道两头看看,又看看手表,回到里面。

  我仍然等着,对马丁曹长感到好奇,他会出来吗?

  两点差一刻的时候,我放弃了。到了离开小镇的时候了。我将书放回书架,走回旅馆。

  当我打开房门时,马丁警长正拿着手枪在等我。

  他微笑着说:“这么说,你决定不上储蓄所亮相了?”

  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亮相?亮什么相?”

  他走到我面前,搜我的身,但没有找到武器。

  我注意到他搜了我的衣箱,也查了高尔夫球袋。我的假胡子、墨镜和假发都在床上。

  他放回手枪。“当你没有按时出现时,我很奇怪,有五千元在等着你来取,你竟然不来,为什么?”

  我没有说话。

  “你怀疑到我的安排了?”他咧嘴一笑。“米切尔穿着防弹背心,你开枪后,他佯装倒地死去,然后,我从藏身之处出来,命令你扔掉手枪。否则要你脑袋开花。”

  这么说,是一个陷阱!

  马了曹长继续说:“这件事是从莫洛开始的,也许我应该称他为皮罗。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皮罗、米切尔和我三人在一起喝酒,皮罗喝多了,说出了他雇你杀他之事。他认为你可能仍在追杀他。”

  马丁警长又笑了一下:“米切尔灵机一动。他正在竞选地方检察官,他需要拉选票。他估计,如果他冒着生命危险来破获黑社会组织,可以博得选民的信任。所以他想出了这个小计谋。”

  马丁警长从制服里面的口袋取出一根雪茄。“是的,正像我说的,当我在储蓄所等候时,我心想,也许你怀疑了,放弃了。可是,是什么引起了你的怀疑呢?是不是你先住进来,打听到什么了?

  也许你仍然留在这里,看看是不是一个陷阱?”

  马丁警长点燃雪茄。“我拿起电话,找到旅馆账房希尔,问他有没有人住宿,他提到你,说你还没有结账。所以我从后门离开储蓄所,到旅馆来查。”说着,指指从高尔夫球袋取出来的东西。“我想,如果你戴上那些东西,你就和米切尔向我描述的一样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就要以凶手的罪名入狱吗?不,可能入狱,但不是以杀人的罪名。

  理由很简单:我的协会和我都是假的,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人,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没有。

  我们的确是拿别人的钱,但是过后,我们总是没做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不会忘记给受害者寄一封匿名信,告诉他有人急于看他死去,并且说出名字。

  这至少可以使受害者提高警惕。

  我们也寄一封信给警方,告以同样的消息。这不一定能使警方逮捕我的顾客,因为缺乏扎实的证据,但我相信,当警方查问我的顾客时,这至少能阻止他们采取进一步的杀人计划。

  总之,我们是救人的,同时也借此赚点钱。

  我们从没有听到顾客抱怨,说到底,雇人杀人的顾客,不会因为我们没有履行合约而报警。遇到像皮罗这种自杀的情况,我总是过了好几天以后,再去找他们。我总是发现他们已经改变主意,因此,我会“允许”他们活下去,光这一点,就使他们感激不尽,没人会要求收回预付款。

  我来这里,并不是要枪杀米切尔,取那五千元。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怀疑皮罗可能就在这里,我准备找到他。

  告诉他,我已放弃杀他的意图。

  马了警长缓缓地吐着烟,说:“是的,先生,我在等候的时候,认真考虑过了。”

  他打量了我三十秒。

  “没有人知道我来这里,”他说。“米切尔也不知道。”

  我皱起眉头,猜测这是为什么。

  又有三十秒过去了。

  最后,他似乎下了决心。他说:“是我那个该死的太太,我不能忍受和她一起生活了,她又不愿和我离婚。”他探过身。“我银行存有四千元,我愿意给任何人,只要他能够替我解决我的难题。”

  我盯着他,然后,我松了一口气。

  我又有一位顾客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46

两个老头

  莫利说:“犯罪很有意思。”

  巴克咕哝了一声,没有反驳,反正莫利自己会解释这话是什么意思,巴克有的是时间。

  他们俩坐在靠墙的两张折叠椅上,面前是碧绿的草坪,再过去是铁栏杆和街道,铁栏杆把退休中心全围了起来。

  这个中心很不错,大部分住在这儿的人都不愿离开。

  这天早晨,草坪上露珠闪闪,太阳还没有穿过依密的树叶。莫利和巴克两人坐在树下,其他人还在餐厅吃早饭。

  莫利拿起膝盖上的望远镜,眺望着对面公寓。莫利瘦骨嶙峋,肩上顶着一件大花运动衫,一头白发乱蓬蓬的,满脸皱纹,两眼湛蓝,他已经七十五岁了,可看上去很年轻,并没有显得迟钝或呆滞。

  “五楼的那个女人,”他说,“又到阳台来了。每天早晨同一时间,一定穿着比基尼晒太阳。”

  “比基尼有什么稀奇的,海滩上多的是。”巴克说。

  莫利把望远镜递给他说:“海滩上可不是这样的。”

  巴克拿起望远镜,打量着那座公寓。“我不喜欢她晒得黑黑的,一个身段那么好的女人,应该白嫩嫩、软绵绵的。”说着,放下望远镜,靠着椅背斜躺下。他个子矮小,脸上的肉很松弛,秃头上闪着汗珠。巴克怕热,即使早晨在阴凉处,他也流汗。他宁可陪莫利回屋里聊天。他小心地摸摸铁灰色的头发边,好像那稀疏的头发是什么宝贝一样。

  “这也无聊,”他说。”做什么好呢?”

  “犯罪,”莫利说。“我早该过犯罪生活,那样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到这里了。我现在有什么?几块养老金,几块社会福利金,全交给这个中心了。自己口袋里的钱,还不够买进城的公共汽车票。

  即使有钱搭车,口袋里没有钱,进城干什么呢?”

  “我有钱,”巴克说。“我儿子寄给我五块零用钱。”

  “那有什么用,”莫利抱怨说。“我们俩辛苦一辈子,剩下什么?

  两袖清凤,一无所有。我们是老老实实、奉公守法的人,结果无路可走。我们积蓄的一点钱,都因为通货膨胀用光了。我告诉你,巴克,昨天中心的负责人叫我到办公室,要我每星期再交十美元,否则要我离开。我到哪里弄十美元?如果我不住在这儿,又住到哪儿去呢?”

  “他每星期要涨十美元?这倒没有对我说。”

  “会说的。”

  巴克叹了口气:“那么,我们俩得一起离开此地,我一星期也拿不出十元。”

  “你有儿子可以帮忙,我可没有。”

  “不,他自己也要养家糊口,他没法每星期多付十元。”

  “把望远镜给我,”莫利说。

  他再次打量对面的公寓。他说:“每天上午,她丈夫一出门,那个年轻人就来。然后窗帘就放下来。想一想,每天早上,他们不累吗?”

  “你以前也年轻过,”巴克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可没有到那种程度过,”他放下望远镜。“如果我到她那里,告诉她,如果每星期不给我十元的话,我就把这事告诉她丈夫。

  你想她会同意吗?”

  “敲诈勒索?”巴克吓了一跳。

  “为什么不呢?全国小偷多的是,你每天都可以在报纸上读到。大财团操纵金钱,生意人偷税漏税,警察收受贿赂,即使他们被抓到了也是不了了之。还有贩毒的,抢银行的,欺诈的。巴克,我告诉你,他们想得对,等他们年老时,钱已经弄够了,那时就不用担心每星期加十元钱了。我一直在想,昨天晚报上有一条消息,说有一个人走进银行,递张字条给出纳,说他有一把枪,如果不将所有的钱交给他的话,就开枪。结果她照办了,他得手后,带着五千元逃进人群。真容易!你想,在这么大的城市里,他会被抓到吗?

  告诉你,永远不会!真的,我早就该想到做那种事了。”

  “这么说,你想去抢银行?”巴克问。

  “为什么不呢?那只需要一点胆量,那我倒是有一点。”

  “你没有枪,即使把我们俩的钱凑起来,也买不起一把枪。如果你有枪的话,你也用不了。你有关节炎,枪都拿不稳,何况,你对枪一窍不通”莫利说:“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不需要枪,我可以造个小包裹,告诉出纳小姐我包裹里有炸弹。我想,她会给钱的。”

  “你倒是挺当真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47

  莫利举起望远镜,看了好久,他说:“我是当真的。为你自己想想,我们俩坐在这儿。为每星期增加的十元发愁,没钱就得滚蛋,就得被赶走。那时,我们就得到贫民窟找个房子,日夜不敢出门,深怕被抢。同时呢,由于物价飞涨,我们势必慢慢饿死。为了区区十元,我们就不能住这个好地方,受人照顾!这儿不是最好的,不过,你愿意离开吗,巴克?”

  “不愿意,”巴克说。“他们下棋、打扑克时,是有点吵人,不过,那是因为我不喜欢那类事情。”他环顾四周,其他的椅子上开始坐满人,而且人们开始走来走去。“这儿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我真怀疑他们能拿得出十元钱。”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我昨天一晚上没有睡着,我想的只是我自己,结果,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把望远镜递给巴克,“看看公寓房子过去那家的招牌,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巴克接过望远镜。“洗车厂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个方向,”莫利烦躁地说。

  巴克转动方向,望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你是说银行?”

  “对,我们去那儿连车费都不用。”

  “我们?”

  “我需要你帮忙。”

  “可是我对银行一无所知。”

  “去抢银行,不必知道什么。你以为抢银行的人比我们知道得多?他们就是进去,然后抢,干净利落。”

  “进去,然后抢,说得倒容易。银行有警卫和警察,他们有枪,会开枪的。”

  “是很容易,”莫利说。“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抢银行埃昨天晚上我计划好了,我们照样做,一定能成功的。”

  “假如我们被逮捕了呢?”

  “我们不会被捕,”莫利耸耸肩。“就是被抓到了,他们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还能活多久?坐个几年牢又有什么关系?至少那些日子我们不必为每星期提高的十元食宿费发愁了。”他从巴克手里接过望远镜,再次眺望银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过,我们不会被抓住的,各种可能我都考虑过了,我考虑过储蓄所、零售店、酒吧,甚至洗车厂,没有一个地方比银行更容易下手的。”

  “假如你想抢劫什么人的话,我建议你到绿石南,去抢我们那儿的一个屠夫,那个坏蛋,总是缺斤短两。”

  “一个卖肉的能有几个钱?”

  “他们有现金埃”

  “算了,抢银行最好,这家小银行,只有一个进口,中午时,路边的人行道挤满了人,警卫或警察不会对人群乱开枪,那就容易逃脱。”

  “我腿上静脉曲张,你指望我能跑得快?”

  “你不用跑,”莫利不耐烦地说。“你要慢慢走,免得引起人家的注意。如果需要跑的话,我来跑。”

  巴克不屑地说:“你会跑出心脏病的。”

  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太婆,费力地走到他们旁边,如释重负似地跌坐到椅子上,对他们笑笑。

  莫利凑到巴克耳边低语道:“回我房间去,我不要这位美国小姐听到我们的谈话。”

  莫利的房间在二楼,小小的,但很温馨。主人坐在床上,客人坐在唯一的椅子上。

  “这事我没把握,”巴克抗议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银行不会赔钱,”莫利说。“他们都保了险,再说,我们拿的也不多,只要几千块,应付几年就行了。你我反正不久人世了。”

  “我觉得身体很好,”巴克说。”还可以活二十年,你也一样。”

  莫利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打断巴克的话。“那是你一厢情愿,我们关心的只是现在每星期加的十元。”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可不想变成坏人去犯罪。”

  “你年轻时,是不是在银行存过钱?”

  “存过,但不常去存。”

  “银行利用你的钱去赚钱,却只付你一点点利息。你现在做的,只不过是多收一点利息罢了,你不觉得有权多收回一些吗?”

  “想是想,”巴克摸摸下巴,沉思道。“只是,你准备怎么做这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47

  莫利伸手到抽屉里,拿出一只用褐色纸包着的长方形盒子,得意地笑着说:“这是我的炸弹。”

  “看来倒像是一个用纸包着的鞋盒子。”

  莫利脸一沉。“这本来就是鞋盒子,不过银行的出纳员不会知道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莫利承认说。“我想也不需要放什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巴克。“这是我的字条。”

  巴克眯起眼睛,伸直手臂看。上面写着:“盒子里有一枚炸弹,把所有的钱放进纸袋,不许叫喊,除非到我离开,不然的话,我会将炸毁整个银行,让每个人粉身碎骨,包括你在内。”

  巴克说:“是不是太长了点?你不必告诉她,炸了那儿,她会死,她知道这一点。如果是我,我就不写那几句。”

  “她看懂就行了,”莫利暴躁地说。

  “好,你给她字条。那么纸袋呢?”

  “就在这儿。”莫利递给他一个沾满油渍的袋子。“我今天早晨在厨房拿的。”

  巴克皱皱鼻子。“什么不好找,偏要找他们装鱼的。”

  莫利不耐烦地说:“这已经够好了,她把钱放进去,我就走开。”

  “然后呢?”

  “你要在外面等候,我把纸包塞给你,即使我被抓到了,也没有证据。”

  “警卫会开枪打你的。”

  “只要出纳认为我有炸弹,就不会。”

  “他会追到外面。”

  “在人群里,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

  “你真是疯了。”

  “这样才能成功,你以为别人有更好的办法吗?我经常研究报上的这类事情,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办法。”

  “你递钱给我的时候,他们会揪住我。”

  “没有人会注意到,你只要走过马路,回这儿来。我逃脱后再来和你会合。”

  “你会在牢里和我会合。”

  “不,”莫利说。“他们不会想到老人抢劫,他们认为老年人只会小偷小摸。只有出纳小姐看到我,那时候她吓坏了,不会认出什么。我们呢,就成了两个午间出来散步的老人。”

  巴克没有说话。

  “每星期涨十元,”莫利说,“我们需要的只是每星期十元,银行不会为了区区几千元而小题大作的。”

  “你真是疯了,”巴克说。“我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

  “当然,我是疯了,我真的准备这么干。我要和别人一样,得到我所需要的,如果你不愿帮忙的活,我自己一个人去干。”

  巴克摸摸脸,扯扯领子,梳梳他的宝贝头发,一脸忧郁。

  “好吧,”他最后同意了。“如果你坚持要进监狱的话,我就陪你去,免得你一人孤单。今天是个好日子吗?”

  “今天和任何一天一样,是好日子。我们下楼,等到那一刻来临。”

  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走过草坪,穿过大门。莫利在前,巴克在后。

  莫利胸前紧抱着空鞋盒,纸袋则捏在手中。两人缓步跨过街道,留心红绿灯,巴克低着头,一破一跛地跟在后面。

  在银行的旋转门前,莫利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巴克一眼。

  里面很安静,出纳的窗口前,人们心不在焉地排着队。三个窗口的出纳小姐,对着顾客露出职业的笑容。莫利站到靠近门边的那一排。

  他的手掌在出汗,胃部抽紧,像消化不良一样,他想起早晨忘了吃胃药。

  当他向巴克解释时,事情好像很简单,可是现在,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

  每星期加十元的食宿费,他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48

  他排在第四个。他前面是个高个子,挡住了他和出纳之间的视线。莫利觉得有点激动不安,他微微转向一旁。那位出纳小姐很年轻,一副活泼、开朗的样子,短短的金发,皮肤泛着健康的色泽。

  队伍向前移动。

  莫利向外瞥了一眼,巴克站在门边,正探头探脑向里看,秃秃的脑袋,闪闪发光。莫利心想:笨蛋,那样会引起人们注意的。

  现在,轮到前面的高个子了,莫利伸长脖子打量那个出纳小姐。

  她的脸色不再有健康的光泽,而是一片苍白。她正把钞票塞进一个纸袋中——而且根本不数。

  根本不数!

  莫利警觉起来,那女孩给别人钱时,总是不慌不忙地数两遍,为什么现在数都不数就往袋子里塞呢?

  她的两眼盯着忙碌的双手,好像不敢抬头,莫利注意到她有点发抖。

  那人伸手进柜台,从小姐手中接过纸袋。她抬起头,眼睛刚好与莫利的视线相遇,他看见那双眼睛充满了惊恐和哀怨。

  那人转身走开。不知为什么,莫利跟在那人身后,他知道那人强迫出纳小姐给钱,但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的。

  莫利生气地想:那是我的钱,他无权拿走。

  那人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这时,巴克走进银行,两眼盯着莫利,举起一只手,向前走了一步,刚好挡住那人的去路。那人骂了一声,猛地一推巴克,巴克踉跄了几步,然后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莫利记起年轻时的一个把戏,那时候,他经常走在别人身后,伸出一脚,钩住对方的脚踝,一使劲,让对方身体失去平衡,摔一跤。这把戏需要运气和掌握好时间,莫利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专家。

  现在,他使出这一招,那人冷不防被钩了一脚,身体前倾,脑袋撞在旋转门的铜框上,重重地响了一声,纸袋从那人手中落下,钞票散落了一地。小手枪在大理石地上滑过,发出清脆的声音。

  莫利身后的出纳小姐,终于从惊愕从醒来,高声尖叫。一位穿制服的警卫跑过来。

  巴克痛苦地站起身,低头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再看看莫利,耸耸肩说:“还有什么稀奇的?”说着,全身发抖,脸色苍白。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草坪的草仍然闪着露珠。莫利和巴克像平常一样,坐在椅子上。

  莫利用望远镜眺望远方,他说:“她又出来了,仍然是比基尼。”

  “我不感兴趣,”巴克回答说。”我全身还是痛,上了年纪的人,干那种事没有什么好处。”

  “那人活该,现在坐牢,你能把他怎么样?”

  “可能是你坐牢,而不是他。”

  “我不这么认为。你应该注意到,如果不是我钩他一脚,他就逃走了。没有人钩我的脚。我仍然认为那是一个好主意。他们没有问我为什么到那里。我告诉过你,巴克,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七十五岁的人。我问你,你进银行干什么?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我正准备进去阻止你。像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不应该犯罪,而且,我们也做不好。”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们这儿有许多人很有本领,我们应该组织一个帮会——”“那倒不错,”巴克无精打采地说,“我们可以坐轮椅逃走,别尽说废话。”

  “这么说,你可以忍受金钱、精神和肉体的煎熬了?”

  巴克耸耸肩说:“过了七十五岁,受一点煎熬也无所谓了,我们可以想办法熬过去。”

  莫利叹了口气说:“至少我们有一阵子不用担心钱了。银行经理告诉我,他会付百分之十的酬金,那应该有一千元。还有,报社还要付我如何逮到歹徒故事的支票,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很少见义勇为,奋不顾身抓歹徒的。他们不知道我是生气,因为他取走了我们的钱,又推了你一把。所以,我们还可以在这儿静静地住一段时间。”

  “我们还可以多住一阵,”巴克说,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钞票,递给莫利,钞票的纸带上写明是一千元。“我倒在地上的时候,从地上捡起来的。你想他们会查吗?”

  “当然会查,不过,那里有很多人,任何人都可能拿走。”

  “我想我们应该退回去。”

  莫利想了一会儿,说:“不用着急,我们留下钱,现在我们是不需要,也许永远不需要,到时候我们可以留下遗嘱,把它退回银行,我们把它当作免息的贷款。”

  “那么,”巴克说。“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安安静静、心平气和地看了。把望远镜给我。”

  “有件事我们必须做。”莫利说。

  “另外买一副望远镜,你的视力跟我不同,每次我都得调整焦距。”

  巴克愤怒地说:“我也正为这事心烦呢,我们今天下午就去买。”

  “中午的人潮过后,”莫利说。“就会有很多漂亮的年轻姑娘出来散步。”

  “是的,上帝保佑那些漂亮姑娘,幸亏你没有抢银行。”

  “为什么?”

  “万一被捕,在牢里有什么可看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50

人生指南

  晚饭后,戴维脱掉鞋子,躺在沙发上看书,立体音响开得震天响,他那间位于十楼公寓的小房子,充满了流行歌曲的声音。

  据说,有些经历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当戴维翻到《从艰难走向胜利》的最后一页时,他深信,这本书将改变他的一生。

  五分钟内,他就忘记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全身心地投入到《从艰难走向胜利》里。那本书的广告上写道:“一本男人必读的书,有事业心男人的人生指南。”这正是一本值得戴维认真阅读的书。作者詹姆士是一位杰出的房地产经纪人,也正是戴维心目中的榜样——富有、勤奋、自负。詹姆士通过他的书,告诉戴维怎么达到成功,而戴维正在洗耳恭听。

  公寓门口传来低沉的敲门声,像枪声一样,打破了戴维的幻想。

  戴维将书放在咖啡桌上,走过去开门。

  来人是住同楼D户的明克斯。他站在走道上,正举手准备再敲。当房门打开时,明克斯举起的拳头像一朵玫瑰一样张开,然后放下手臂。他年纪和戴维差不多,三十六岁,但是个子矮些,蓝眼睛中含着沮丧的神情。他的头已经开始秃了,而且有中年人发胖的趋势。

  “你的音响,”他对戴维说,圆圆的脸上努力装出微笑,上面闪着汗珠。“假如你把声音放低的话,我非常感激。时间不早了,我明天一早要上班——”“好吧,”戴维不客气地说,关上房门。他不想和邻居发生冲突,但是,明克斯老是抱怨他的音响,这使他烦透了。

  他走到音响前,伸手要调低音量,又突然停下了。他心想:明克斯算什么?凭什么要我听他的?他和明克斯一样出钱付房租,完全有权利为所欲为,也许更有权利,因为他比明克斯住的时间长。

  想到这里,戴维离开震天响的音响,回到沙发上,重新拿起书。

  他翻到第三章“从胁迫到胜利——徐徐灌入恐惧的艺术。”

  戴维再次大声朗读,声音超过音响。门上不再有敲门声,他对詹姆士的书信心大增。

  当戴维上床休息时,他惊讶于自己的好运气。《从艰难到胜利》这本书,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在这个时候进入他的生活。目前,他是公司东南区新成立的分公司经理的候选人之一。公司高层人物正在考查他和另一个名叫韦尔的人,准备从中选一位任分公司经理。

  第二天早晨,在电梯里,韦尔向戴维打招呼说:“早晨好。”

  戴维没有回答,让他去纳闷吧!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重要性。

  两人离开电梯时,截维很高兴地注意到韦尔和蔼的脸上,有一种迷惘的神情,那种表情詹姆士曾在第二章中形容为“敌人遭到打击后,失去平衡的第一个标志。”

  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戴维一直等到韦尔快要返回办公室时,才离开。他到韦尔平常吃饭的餐厅,经过仇敌桌边时,不经意地挥挥手,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到消费更昂贵的雅座,挑一个韦尔看得见的座位坐下。戴维要了一杯马提尼,一边喝着,一边时不时看看手表,做出一副等人的样子。他知道韦尔一点三十分有个约会,很快就得离开,不会知道戴维等的是谁。等韦尔离开后,他再回到廉价的座位上,叫一份三明治。

  显然,韦尔没有读过詹姆士所写的畅销书。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带微笑地向戴维走过去。戴维故意不报以微笑。

  “戴维,”韦尔笑容可掬地说,“你在等谁啊?”

  “哦,一位朋友。”

  “嘿,今天早晨在电梯时,你不理我,我希望没有什么误会。”

  “没有,韦尔,我在想心事,没有听见。”

  这可不行!韦尔站着,戴维坐着。于是戴维端着饮料,站起来。

  “你要走了吗?”

  “恐怕是的。”

  戴维故意盯着韦尔的领带,上面有一点油污。韦尔似乎没有注意到,也不在意。

  “你等的朋友呢?”

  “他有事,不能来了,”戴维说,喝完饮料。“再见。”

  戴维先韦尔离开餐厅,然后两人一起走到停车的地方,戴维故意把车停在韦尔的汽车旁边。戴维的汽车比较新,最近打过蜡。

  他一语不发,爬上发亮的汽车,驶离停车场,心中很高兴自己的车是深蓝的———种有力的颜色。

  那天黄昏,戴维疲惫地回到公寓,心情很恶劣。在公寓的房门前,刚好碰上明克斯从隔壁公寓走出来,他一边扣着皱巴巴的西装外套,一边斜着瞄了戴维一眼,然后急急忙忙地向电梯走去。

  “明克斯!”戴维叫道,声音很轻。

  等明克斯转过身,戴维走进公寓,关上门,觉得自己高人一筹,心情舒畅了一点。

  那天晚上,戴维再次钻研《从艰难到胜利》的第三章,对它的简单和实用,感到非常惊讶。韦尔会逐渐受到他的影响。詹姆士在第六章指出,某种类型的人,有时候很难打垮,要多费些时间。

  然而,他的阅读不得不中断。

      他听见邻居明克斯返回住所的沉重脚步声,于是,放下书,故意把音响声放大。明克斯这种无用的人,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书上所说的技巧非常灵验。

      韦尔是个敏感、沉默的人,很像明克斯这位邻居。潜意识里,他们都是一样的(见第四章)。那晚睡觉时,戴维相信,为了达到目的,需要的只是时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51

  第二天在韦尔办公室里,他得到了可以更进一步试验第三章技巧的机会。

  公司罗蒂经理在那儿,准备让他们两位候选人做一个有关双层货柜的综合报告。表面上,这任务是减少一半人为错误的可能性,但是,戴维知道,谁交上去的报告切实可行,谁就能成为东南区的经理。

  开会时,罗蒂经理迟到,韦尔请戴维坐下,但他拒绝了,反而慢慢地、心不在焉地在办公室踱步,偶尔瞄一眼坐在办公椅上的韦尔。

  韦尔似乎并不在乎,很轻松地说:“我明白,我们正在试验既不提高生产费用,又能改进新负荷的货柜。”

  “我可以马上提出几种可能的方法,”戴维说,声音非常轻,韦尔必须侧耳倾听才能听到。“说出来听听怎么样?”韦尔和蔼地说。

  他疯了?戴维心中无名火起——他要韦尔憎恨他,畏惧他!

  当一头白发的罗蒂经理走进办公室时,戴维对他很恭敬,但并不显得卑躬屈膝,而是用书中第九章所说的“一种与经理平等的态度”,罗蒂经理似乎没有注意到。

  公司需要的,正是加重货柜负荷的综合报告。在罗蒂经理说话时,戴维两眼一直傲慢地盯着韦尔,韦尔开朗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迷惘,而不是他预期的畏惧。

  “戴维,”罗蒂经理突然说,“你在听吗?”

  “当然在听,经理!”戴维说。眼睛盯着一个人看,同时又要听罗蒂经理的话,这是比较困难的。这正是他所害怕的,他在镜前练习了很长时间。”这时,韦尔露出了微笑——至少他似乎在微笑。

  戴维觉得非常沮丧。那天晚上,他把工作带回家做。

  整个晚上的大部分时间,他的思想都集中在纸板的厚度、波状纸板的样式、立体的尺寸和压力等因素上。最后他决定,答案是减小旁边纸板口盖的尺寸,增大末端口盖的尺寸。按照工程学原理,那是可行的。

  当他累得躺下来听音乐对,不停地想到韦尔,这个沉静、不易激动的韦尔!

  敲门声被音乐声压倒了,戴维很高兴地不予理睬。

  但是,电话就不能不理了。在响到第六次时,他骂骂咧咧地从沙发上起来,拿起话筒。当他听到电话中畏怯的声音时,不由得厌恶起来。

  “戴维先生,我敲门,你没有开门。求求你,把音乐声放小些,我要睡觉……我精疲力尽,不休息不行……我们全家人都不舒服,我弟弟目前住院……”明克斯声音中的畏怯,反倒鼓励了戴维。他认为詹姆士的理论在明克斯这位邻居身上生效了,明克斯不仅尊重他,而且害怕他。

  “我对你家的问题和谁住院不感兴趣,”戴维说。

  “我不指望你感兴趣,不过,那噪音——”“好吧.我关小一点就是了,”这是书上第七章所提到的“同意与生气”的把戏。戴维没有说再见,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回到沙发上躺下,音响依旧。公寓管理员度假去了,他相信明克斯没有胆子报警。

  戴维在沙发上呼呼睡着了。

  醒来时是凌晨四点,音响仍然震天响,最后放进去的那盘录音带一定自动反复放了十来遍。

  明克斯没有再打电话,即使他打了的话,戴维也没有听见。

  早晨,戴维和明克斯碰巧一起乘电梯下去。显然,明克斯身体不好,眼睛里充满忧郁,黑黑的一圈,脸色苍白。他根本不看戴维,后者却死死地盯着他。戴维知道不用怕明克斯动粗的,像明克斯和韦尔这种人,他们在这世界上,除了幻想,什么都不会(见第八章)。世界属于那些无畏的、有进取心的人,戴维就属于那种人。

  戴维觉得,明克斯是一个有趣的实验品,但是,重要的是韦尔——而他却没有被戴维的技巧所折服。

  那个星期,在综合报告提出前的一个晚上,戴维在办公室加班。当同事们都下班后,他利用塑料卡片打开门,进入韦尔的办公室。他喘着粗气,心怦怦乱跳,搜索韦尔的办公室。这是第五章所说的“合理的侦察”,戴维知道,如果韦尔有胆量的话,他也会秘密进入他戴维的办公室。

  戴维在中间抽屉找到综合报告,他迅速阅读了一遍。韦尔对解决货柜的方法是,用不同形式涂粘口盖,另外,采用一种构造较粗的纸板。那方法比戴维的方便得多——费用上也节省得多。

  经过一秒钟的犹豫后,戴维把冗长的综合报告带到自己办公室,涂改一些数字,然后放回韦尔的抽屉里。

  那天晚上,戴维高兴地回到家,在浴室镜子前练习了一会斜眼看人,然后决定到外面吃饭。沐浴后,换上休闲衣服,离开公寓。

  音响则照样开着,目的在骗小偷。

  第二天,罗蒂经理通知戴维,东南区的分公司经理是他了。罗蒂经理向他握手祝贺,他则以平等态度对待罗蒂经理——第三章的预言得到证实。

  韦尔对落选一事很泰然,没有流露出失望。戴维并不为他难过,没有意义的怜悯是弱者的表现,人生中总要做一些不择手段的事,只有这样,像戴维这种人才能爬上去。

  戴维平常很少喝酒,但是那天晚上,他要喝酒庆祝自己。他公寓附近有一家酒店,还算不错,他和朋友进去吃过几次。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去那里喝酒,在徒步回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走路不稳,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

  他把钥匙插进公寓门时,发现地毯上有碎玻璃。

  一进入屋中,他大吃一惊,因为家中那个昂贵的音响箱,被砸得稀巴烂。四分五裂的录音带乱扔了一地,进口的唱片机转盘,像一只锡罐盖一样,弯在那里。戴维摇摇身体,握紧拳头,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这一切。

  “这是我的唯一选择,”他身后有人道歉般地说。

  戴维转身离开那堆破箱烂片,看见明克斯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我不想这么做,”明克斯继续说。“我不是使用暴力的人……但是我身体不好,我们家人一向患有人格分裂症,你使我畏惧你,憎恨你,逼迫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喝下去的酒突然在胃里发酸,愤怒的胆汁涌上来。

  他大步向正襟危坐的明克斯走去。“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赔我!”他大叫道。“你得赔偿!”

  “我怕应该赔偿的是你,”明克斯很有礼貌地更正,声音不像平常的那样畏缩,反而极为坚定。他面带嘲弄的微笑,站了起来,举起一把紧急救火的斧头,那本来是放在走廊消防箱里的。

  戴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那张固执的脸,再移到长长的斧头柄上,这时,斧头带着死亡的气息向他砍了过来。在那瞬间的平静中,他感到好奇,不知道詹姆士对人格分裂症有什么说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8-20 16:53

都是为了爱

  那瓶杜松子酒现在只剩半瓶了,他刚带回家时,是原封未动的一整瓶。

  “瓦特,你准备把我怎么样?”她卖弄风情地说。

  她的声音粘乎乎的,两眼有点迷朦。她一定是觉得有些燥热,因为她已经脱掉毛衣,一双肥手放在桌面上。可怜的安娜,她已经人老珠黄,她的双手已经不再美丽,大腿也露出了青筋。他根本不想看她的腿了。

  “瓦特,你要把我怎么样?”她再次问道。当她探身过来时,丰满肥大的乳房搁在桌面上。“是不是要带我上楼?你知道,你不必再用杜松子酒来助兴了。”

  不,他不带他上楼,但对她还有一种温情。可怜的安娜,没有人相信她的金发是真的,还有涂在睫毛上的黑玩意……他希望她不要哭,否则那黑睫毛油流到面颊,就更难看了。

  安娜是非常坚强的;也许她不会哭,但是此刻他还不能告诉她真话。也许她心理上早有准备,但他却还没有勇气。他在两个酒杯里又倒满了酒。

  “瓦特,”她对他说。”如果我再喝的话,我就没有办法给你做晚饭了。今晚我要为你准备好吃的。”

  他没有问她什么好吃的,只是说:“我喝过午茶了。”说着,喝了一大口酒。

  她也喝了一口酒,但是她的微笑中深藏着一丝忧虑和关切。

  “瓦特,”她脱口而出。“你没有被解雇吧?”

  他摇摇头。他并不是懦夫,他只是开不了口。要打破沉默,真是难埃他喝完酒。如果他再喝的话,就没法谈话了。为了他自己,总得勇敢起来。就在今天夜里,要把事情解决了。

  “安娜,”他开始说,原来想大声说,可说出来的声音却很柔和。

  有些哽咽。“安娜,我要离开这个家。”

  显然,开始她不相信。她眨眨眼睛,凝视着他,确信他喝醉了。

  “我可没有醉,安娜,”他向她保证说。“我告诉你,我要离开这个家,离开你,今天晚上就离开。我本来可以打电话告诉你,或者写信给你,但是我不能那么无情,所以,安娜,我要当面告诉你。”

  她吓坏了,嘴唇发抖,肥胖的面颊塌陷下去,她开始相信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喃喃地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你什么也没有做,安娜,你是位好太太,我一直就是这么说的。你是一个忠实的好太太。”

  她竭力思索,怎么也不明白。“可是,你要离我而去……”“是的,我要离开。”

  “你要去哪儿?”

  “他早知道这事非告诉她不可,反正她迟早会发现,偶尔也会遇见。于是,他很不情愿地说:“去另一个女人那儿。”

  “另一个女人?”她脸上一片茫然,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

  “谁?她叫什么名字?”

  “莉丝。”

  “莉丝?”安娜停下来,吃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瓦特耐心地等着。没有比这对一个女人的打击更大了,这深深地伤了她的自尊。当然,这种打击不可能在几秒钟或几分钟内被化解。

  “你是指……”她终于能说话了。“你是指住在白兰地胡同的莉丝?”

  “就是她。”

  安娜突然放下手中的杜松子酒。

  “莉丝!”

  “是的。”

  “你要离开我,去和她同居?”

  “是的。”

  “永远的?”

  “恐怕是的,安娜。”

  “在那次大会上,我看见你瞟了她一两次。”

  “是的。”

  “在酒吧也是。”

  “我没想到你会注意。”

  “莉丝!那个老莉丝!瓦特,你听到我说的吗?她年纪比我大,也比你大。”

  “我想是的。”

  “她比我还要胖。”

  “也许。”

  “她不是梦露,也不是索菲亚·罗兰。”

  “都不是。”

  “那么,是什么?她富有吗?依我看,她也不富有。瓦特,她是不是今后向你提供奢华的生活?”

  “我想不是。我仍然得干原来的工作,白天上班,做我一向做的工作,然后——”“夜晚则回到她那儿,不回我这儿。你要不要离婚,瓦特?”

  “如果方便的话。”

  安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荆“莉丝是个又老又胖的女人,而且不富有。”她再次沉思地说。“瓦特,你是瞎了,还是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者都不是,”他必须告诉她,告诉她才公平,好吧,忠实的安娜,至少应该得到解释。

  “为什么?她丈夫尸骨未寒呢!”安娜说。“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连丧都不守啊!老贝尔才死了多久?一年不到。”

  “对,安挪,”他抓住机会,打断她的话。“问题就在这里,我的意思是说,老贝尔所以进坟墓,完全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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