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0

田小军扔掉了手中的遥控器,站起了身:“我去看看他家有什么喝的。口渴。”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田小军没有看到任何饮料,他只看到了有一只手放在冰箱里面。

    一只人手。

    田小军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啪地关上了冰箱的门。剧烈的心跳让他的身体像是失去了知觉般地无法动弹。片刻,他再次打开了冰箱。

    果然有一只手。那是李力的手。

    他认识李力的手。现在,那只手像只熊掌一样,苍白地摆放在冰箱里。

    “刘泉。”田小军本想大声地喊刘泉过来。可是,他发现他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子的叫声。

    “刘泉。刘泉。”田小军两脚发软。他的头脑里空白一片,似乎已失去了思索能力。

    “怎么了?”刘泉站起身。田小军喊他的声音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看看冰箱里面。”田小军靠着墙,只一手扶着打开的门框。

    刘泉走进厨房,朝冰箱里看了一眼。

    然后,刘泉疯狂地打开了冰箱里所有的保鲜柜和冷藏室。

    李力被肢解后,分段地塞地了冰箱里的各个空间。

    他的脑袋像是只猪头一样,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被冷冻在冰箱最底层的冷藏柜里。

    刘泉的眼前一黑。

    田小军突然把一直敞开着的大门关上了。

    田小军把刘泉拉回到客厅。

    “看来那晚确实是有目击者。”田小军阴郁地看着刘泉。

    “也可能是鬼吧。”刘泉虚弱地说。

    “咱俩得统一下口径再报案。”

    “你说。”

    “到时候警察一定会把咱俩问个底掉,咱们不能提李力被敲诈这事,那样,河边撞死人的事就肯定露底了。”

    刘泉点点头。刘泉拿出手机拨110的时候,手抖几乎无法正常去按号码。外面的天色仿佛也突然阴沉了下来。刘泉有一种世界末日已然来临的压迫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2

虐待

刘泉和田小军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个人站在警察局门,望着夜色,无比茫然。虽然看起来,张思安比他们更茫然,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像毫无理由毫无动机的无头案。于是,他的问题也是五花八门。弄得刘泉和田小军口干舌噪,心烦意乱。

    “我不想回家。”刘泉坐进田小军的车里时说。

    “我也不想回家。”田小军叹了口气,启动了车,离开警察局后,他就近在路边又停了下来。

    “说句实话,我恨不得警察把我收审了。那样,内心倒还觉得踏实点。”刘泉说。

    田小军没有回答刘泉,他开始低头不停地拨手机。拨完了,拿到耳边听一会儿,又下放下来,继续拨,像是神经质似的不停反复。

    刘泉面无表情地看着田小军。刘泉从一种感觉,从他撞死人的那一夜开始,到后来他开始不停地接到鬼电话,直到李力的死,刘泉想,他犹如掉进了命运的旋涡,他的命似乎已然不再不属于自己。他的命属于一只手,一只看不见的手。

    他只能听天由命,任其摆布。

    那是一种像死亡本身一样的深深的黑色的绝望。在那种黑色的绝望中,他根本无力挣扎。车窗外面,这繁华的城市,这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那些在街边不停穿梭的时髦的男男女女,本来,刘泉是属于他们中的一份子,可是,现在,他和外界的联系早已被冥冥中的那只斩断了。这城市,这生活,还有未来,都已和他无缘。他只是活一天算一天,等待着命运真相揭示时,束手接受黑暗的终极命运的来临。

    “刘泉,跟我去趟陈勇家。”田小军把手机扔在车后座,打着了火。

    “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得把李力的死,告诉他一下。”

    刘泉点点头。

    田小军猛然提速驶上了主路。刘泉一阵头昏眼花。他恍然看到了那部电影《命犯桃花》公映的时候,在制片人李森林的名字上打着黑框,在摄像李力的名字上打着黑框,在制片主任田小军的名字上打着黑框,在编剧刘泉的名字上,也打着黑框。

    刘泉不禁打了个冷颤。那可真是一部鬼片。到底要由谁来打那些黑框呢?刘泉不知道,他也不敢去想。

    “陈勇最近是怎么了?”田小军没话找话地念叨着:“两口子那点事,怎么老过不去呀。”

    “怎么了?他和罗娟还在冷战?”刘泉问。

    “应该是。我刚刚分头打他们两口子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操!”

    “不行离了就得了。”

    “是啊。我也这想劝过他。不过,离婚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真麻烦。哥们儿从前是离过一次的,不提也罢。如果真离婚的话,陈勇可惨了。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听说他的房子什么的全都在罗娟名下是吗?”

    “可不。操,女人根本就是靠不住的。当初劝他,他也听不进去,现在傻逼了吧?那时候罗娟总觉得如果钱和房子不属她的名字她就没安全感。”

    “嗯。”刘泉点点头:“等女人有了绝对安全感的时候,男人就没安全感了。”

    “可不。谁说男人不需要安全感?我他妈就绝对需要安全感。下回再有妞缠着我要结婚,我一定要跟她说,让她把她的钱全都打给我,我立刻和她登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3

陈勇住在城里一套高尚住宅区里。田小军直接把车开到了陈勇家的地下车库里。因为田小军常来,地下车库的工作人员几乎认识了田小军。停好了车,工作人员就直接为二人打开了单元门。

    进门的时候,田小军看了一眼地下车库里陈勇的固定车位。陈勇的车暂新地停在那里。

    “妈的,果然在家。丫一关机肯定是在家闷着呢。”

    陈勇和罗娟住在二十层。由于是大户型的房子,每一层只有一家住户。电梯缓缓向上升去。

    “最好罗娟不在家。说实话,我挺烦她的。”田小军冲刘泉笑笑。

    刘泉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电梯门一开,二人一进楼道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陈勇,我操你妈!”从陈勇家里竟然传出了辱骂陈勇的声音。

    二人站住,惊讶地互相看了看,然后站在原地凝神谛听。

    “陈勇,我操你妈!”

    果然,那不是幻听,是实实在在的声音。那是罗娟高八度的女高音。

    “陈勇,我操你妈。”

    田小军趴在防盗门板上伸着耳朵听了一会,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该不该摁门铃呢。

    “两口子在打架呢吧?要不咱们走吧。”刘泉说。

    田小军犹豫着:“咱们不进去劝劝吗?”

    “不好吧?这可是家丑啊。”

    “也是。”

    就在他们站在门外犹豫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通惊天动地的摔打声。

    然后就是罗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

    那救命声简直和刘泉在深夜时幻想的那鬼叫声如出一辙,如此凄厉,如此恐怖的尖叫。

    就在这时,突然,防盗门打开了。门是被猛然推开的。

    那种防盗门的设计是由里往外开的,由于猛然的被推开,厚重的铁门板差点打到刘泉的头。一阵风掠过了刘泉的面颊。吓得刘泉汗毛倒竖,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的被如此厚重的铁门沿给抡上了,那还不死过去?

    是陈勇开的门,他一边开门,一边嘴里恶狠狠地发泄着:“喊啊,喊啊,老子把门敞开,看谁会来救你的命!”

    陈勇没想到门口竟然会真的有人站在那里,而且是两个人。

    他看到那两个人影,由于过于意外,几乎被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

    片刻,他才认了出来,在幽暗的门廊中站立的是他的两个朋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3

陈勇和罗娟的家是那种经过细细的装修,颇能表现主人个人品位的寓所。宽大客厅,厨柜都是明清式的家俱。

    现在,所有的家俱全都倒在了地上。上面摆放的青瓷花瓶被摔得地上全是碎片。

    一片狼籍。

    更可怖的是,罗娟竟然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反剪,犹如被悍匪绑了票。

    刘泉倒吸了口冷气。两口子打架,也不至于这样吧?

    罗娟的半边脸上有些许的红印。显然,陈勇绑住了她,殴打了她。

    刘泉看着那个被绑住的漂亮女人,内心竟然微微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这简直是私刑。

    刘泉冷眼看看陈勇,这人到底要审问他老婆什么呢?

    田小军看到罗娟,二话没说,立刻上去给罗娟松了绑。

    陈勇疲倦地坐在了沙发上。

    罗娟双手和双脚上的绳子一松开,她立刻开始发作了起来。

    “陈勇我操你妈!”罗娟开始抓狂地抄东西,她顺手抄了离她最近的一件东西往陈勇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是一只青瓷茶杯。

    茶杯没有打中陈勇,在陈勇脑袋后面的墙上开花了。

    茶杯的碎片击中了陈勇的后脑。

    “陈勇我操你妈!”罗娟继续四下抄东西砸,被田小军一把抱住。

    “罗娟你干什么?别这样有话好好说。”田小军死死地抱着罗娟的腰。

    罗娟在田小军的怀里拼命挣扎。

    茶杯开花的一刻,陈勇躲了一下,然后,他就霍地站了起来。

    看样子,他是想冲上去继续殴打罗娟。

    他刚站起来,就被刘泉给推得又继续坐在了沙发上。

    刘泉挡住陈勇:“别这样。冷静一下。大家都冷静一下。”

    场面僵持了几分钟,被田小军死死抱在怀里的罗娟渐渐不像刚开始那么狂躁了。

    田小军慢慢松了手。

    但是,罗娟的精神依旧亢奋。她隔着田小军和刘泉,几乎是标准地跳着脚数落刺激着陈勇。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谁睡过吗?告诉你,我和剧组里所有的人都睡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4

刘泉有些想笑,这不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那可太冤了。

    “场工我都睡过。”罗娟说。

    “所有鸡巴能硬起来的男人我都睡这。”罗娟说。

    刘泉看看陈勇。

    陈勇委缩在沙发上,脸色煞白,白得像是一具尸体。

    只有他的眼睛在闪光。

    他盯着罗娟,双眼中露出一丝幽幽的寒光。

    “你他妈的还能算是个男人吗?你的鸡巴现在都硬不起来了,只会靠打老婆出气,你算什么男人啊。你这没用的东西。”

    陈勇只是静静地在听。

    刘泉和田小军横在他们夫妻二人中间,也只能静静地听。

    罗娟边说竟然开始边脱衣服了。

    她先是猛地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只穿着文胸的身体,然后又脱掉了裤子。里面,她穿的是条薄薄的红色的小三角内裤。

    透过几乎是透明的三角裤,刘泉注意到,罗娟的耻毛很浅淡。她的身体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般柔嫩。

    然后罗娟走到门廊的衣架上,开始翻找自己出门要穿的衣服。她当着这三个男人的面,又重新把自己打扮了起来。

    陈勇不能不说话了:“你要去哪?”

    “你管呢?”

    陈勇又有些急了,他想站起来,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决定不再管罗娟了,于是又坐了下去。

    “我出去让别人操去,我出去卖逼去。你满意了吧?”

    说完,罗娟咣当一声,摔门而去。

    当罗娟转身之前,刘泉看到了她像刀子一样锋利而凛冽的面孔。

    “我出去让别人操去。我去卖逼去。”

    如果一个妻子这样对丈夫说话,男人的心不被刀割伤才怪呢。

    刀锋划过陈勇的心头,陈勇茫然了片刻,突然放声大哭。

    刘泉和田小军被吓坏了。被陈勇的痛哭吓坏了。他们不知所措地呆站着,任由陈勇绻缩在沙发深处,身体抽搐地哭嚎着。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永失我爱天塌地陷的痛哭。那是一种儿童亲眼看到心爱的玩具被车轮辗碎的痛哭。

    伴随着哭泣声,陈勇的眼泪哗哗地往外淌。

    刘泉感觉,如果说那种泪水被形容成是断线的珍珠,倒不如说更像是身体被刺了一刀,鲜血往外飞涌来得确切。

    陈勇是在戏拍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阳痿的。那天,戏拍得很顺利。晚上,罗娟到陈勇的房间要求夫妻生活。陈勇也希望放松一下。可是,陈勇却突然不行了。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是那么突然不行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5

陈勇做梦都没有想到,在罗娟闭上眼睛,柔情蜜意地催促他的时候,他竟然阳痿了。那天晚上的诡异,对陈勇来说,犹如欢天喜地买了最新款型最名贵的跑车,刚刚拿到了钥匙,他却突然中了风,手脚麻痹了一样,陈勇感受到一种难言的被命运捉弄的滋味。

    “为什么会这样?我这是怎么了?”陈勇心里越急,越拿自己没办法。他活了三十六年,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心有余力不足,什么叫有劲没地使。

    老话就是老话,描写的还真准确,陈勇一边折腾,一边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你怎么了?”罗娟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着陈勇。

    陈勇没说话。他盘腿坐起来,沮丧地给自己点了一枝烟。

    陈勇实在也是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一直以为,他这辈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会接不到戏拍,他会出不了名,他会挣不到钱,他买的股票会跌,他的名贵跑车会被人偷走,他会被朋友出卖,他会被女人欺骗,甚至,有一天他会犯事被公安局带走,可,他就是不会在女人面前不行。

    更为年轻一些的时候,陈勇甚至为他对待异性永不满足的一面而有些自我困扰,看到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陈勇就忍不住占有她们的欲望。他把持不住自己,为此,从上学到后来工作,他没少吃苦头。而他旺盛的精力,纯熟而富于变化的技巧,更是让他的老婆及众多一夜情的女子感到异常的满足。

    陈勇因为那些满足而感到骄傲。每一次经历的情事,陈勇都会记得很清楚,他把那些各不相同的体验当做自己的私人收藏。

    罗娟,他的老婆,这个在自己的收藏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女孩,陈勇记得和罗娟初相识的那一天,他的喜悦就像是只有一堆破铜烂瓦的收藏爱好者突然得到了一张凡高的名画。

    让陈勇没想到的是,这张名画竟然有一天,眼睁睁地看着它由自己身边飞到别人家里去。而他毫无办法。这张名画不再属于他了。

    两个小时以后,陈勇的眼泪哭干了,耐心陪着他的刘泉和田小军也累坏了。

    窗外,黑暗的夜色让刘泉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和厌倦感。那是一种又改了一稿剧本一般的厌倦感。

    陈勇突然盯着田小军,说了一句让人感到极度恶心的话。

    刘泉差点没吐了。

    “小军,你上过罗娟没有?你没操过她吧?”陈勇盯着田小军,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郁。

    “你说什么呢?”田小军惊得眼睛瞪得像铜铃。

    “咱们这么好的哥们儿,你得给我撂句实话,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

    “操,怎么可能呢。当然是没有了。”田小军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陈勇放心了,心满意足地握住了田小军的手。

    然后,陈勇就转向了刘泉。

    “刘泉,你操过罗娟没有?”

    “没有。”刘泉看着陈勇。同时心里说,我想。我倒是想过,可是,真的没有。

    陈勇于是也握住了刘泉的手。

    “你们是好哥们儿。我也只有你们这两个好哥们儿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7

刘泉被陈勇握着手,他想抽回来,却发现陈勇手劲还挺大,刘泉暗暗用力,但还是抽不回来。刘泉汗毛都快炸起来了。

    “李力睡过罗娟。”陈勇突然说道。

    刘泉和田小军同时被陈勇这句给惊着了。

    “不可能吧?”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刘泉和田小军互相看了看。

    “罗娟说的。”陈勇痛苦地埋下头,眼神中流露出某种深刻的绝望。

    操,刘泉心里感叹了一声。感情的事发展到了这一步,真是把人往变态里推。

    “我想求你们一件事,你们一定得答应我。”

    陈勇握着刘泉和田小军的手暗暗又加了力。

    “你说。”

    “你们帮我盯着罗娟好吗?看看她还在跟谁有来往?”

    “这……”田小军为难的看看刘泉。

    刘泉也正为难地看着田小军。

    陈勇给刘泉和田小军安排任务的时候,还给了他们一张他罗列的五花八门的名单。那些人按照陈勇的思绪,都是有可能和罗娟上过床的男人。

    由于名单是此前陈勇早就列好的,刘泉看到,那上面有他刘泉的名字,也有田小军的名字,甚至,他还看到了李森林的名字。刘泉的后背一遍遍地发麻。这个名单的罗列者,如果不是神智出了问题,就是被情感折磨得到了疯狂的地步。

    刘泉拿了一枝笔,首先把自己的名字勾掉了。然后,他看看田小军,又把田小军的名字勾掉了。

    “李森林就算了。”说着,刘泉又勾掉了李森林的名字。

    “还有李力。”田小军提醒着刘泉。

    于是,刘泉也勾掉了李力。陈勇不干了。

    “李力别勾掉。”陈勇说。

    田小军拍拍陈勇的肩膀:“李力也算了,他死了。死人我们就不跟踪了吧?”

    离开陈勇家的时候,刘泉依旧感觉后背凉嗖嗖的,像是一阵阵阴风在吹拂着他。

    “我操,这陈勇没事吧?”刘泉说。

    “操,我看他事挺大的。再这么下去,这人就完了。”

    刘泉摇摇头:“我看这人已经完了。” 沉默了片刻,刘泉说:“我看咱们得空得劝劝他。不就是一个女人嘛。离了得了。”

    “操,他要是离了,可就真完了,没有个三五年估计缓不过来。这把年纪了,事业还不全荒废了。”

    “那看来,咱们就只能是找机会多劝劝罗娟了。何必呢?怎么这么害人啊。”

    “是。我觉得也是,得劝劝罗娟。离开了陈勇,丫那操性的还能找什么更好的人呢。”田小军愤愤地说。

    车驶出地下车库的时候,刘泉犹犹豫豫地说:“你说,这李力的事,会不会是陈勇干的啊?”

    “啊?!”田小军的车差没撞到墙上,他惊异地看看刘泉,然后转回头,很长时间没说话。刘泉差点被田小军的反应给吓到。

    “你干嘛这么看我啊?”刘泉点了支烟。说完,刘泉想,我这么想有什么错吗?陈勇现在几近疯狂,又嫉妒,又缺钱,心理正在恋态,怎么就不可能向李力下手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7

朋友妻

刘泉在陈勇和田小军的指挥下,跟踪了罗娟几天。刘泉发现,跟踪这事,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实际操作起来,竟然还挺难的。

    他们多方打听,才弄清楚了罗娟离家后的去向。她的行踪极不固定。有时在这个女朋友家过一夜,有时又在那个女朋友家过一夜,大都也是单身女子,不是女演员女北漂,就是时尚刊物的单身女记者。刘泉没有发现罗娟有任何男人的迹像。

    晚上时候,罗娟大约是为了忘掉爱情生活的不如意,她大多呼朋唤友,在各类私人派对,舞厅,酒吧中度过。常常喝得烂醉。事实上,在那种场合,刘泉想要暗暗跟踪,不暴露身份是很难的。于是,刘泉也就假装是被人叫出来混的,似乎偶然碰上了罗娟,主动上前跟罗娟打招呼。

    那天晚上,刘泉在一家舞厅里,把罗娟跟丢了。似乎在一眨眼间,罗娟就不知去向了。刘泉在舞厅的镭射灯光下挨着人脸找了个遍,既没有发现罗娟,甚至罗娟那一伙妖朋魔党也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于是,刘泉给其中一个女孩打电话:“喂,你们怎么转场子了也不通知我啊?”

    “你谁呀?”女孩冷冰冰地问。

    “我刘泉呀。咱们不刚刚还一起跳舞呢吗?”

    “没有呀。我一直在家呢。你有事吗?”

    刘泉突然打了个冷颤。出了什么问题吗?我见鬼了吗?

    于是,看着舞场中跳动的红男绿女,刘泉有种身处非现实世界中的空虚感。

    独自走出那热闹场所的时候,刘泉突然看到了一个女孩蹲在他的车前,黑暗中蜷缩着的身影吓了刘泉一跳。仔细一看,却正是失踪了的罗娟。

    罗娟独自一人,蹲在刘泉的车旁边,一边呕吐,一边呜呜地哭着。

    “罗娟,罗娟。”刘泉走上前,蹲到罗娟面前:“你怎么了?喝多了吧?”

    罗娟抬头茫然地看看刘泉:“你是谁呀?”

    “我是刘泉。”刘泉说着,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直冲过来。

    “噢,刘泉。”罗娟喃喃。但是,看样子,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刘泉是谁。她已经完全喝高了,醉到了不醒人事。

    “起来,起来我送你回家。”刘泉俯身去抱罗娟。

    “不,我不回家。”罗娟挥手甩开了刘泉。

    “别在这儿呆着了。回家吧。”

    刘泉架起罗娟,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可是,罗娟的身体根本就站不直,她双臂张开,扑到了刘泉的怀里,双手死死地勾着刘泉的脖子。

    刘泉打开车门,把罗娟塞进了车后座里。

    “我不回家。”罗娟趴在椅背上,放肆地开始往刘泉的车里吐。

    “那你回哪里?我送你。”

    “我没,没,没地方去。”

    “还是回家吧。”刘泉说着,开始打火启动车。

    这个时候,罗娟似乎清醒了许多:“别送我回家。我怕他还会打我。”

    刘泉恰好没打着火,他停下了手中动作。

    “我在你那凑和一夜吧。”说完,罗娟咯咯咯地疯笑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8

刘泉停好车的时候,发现罗娟似乎是睡着了。而且怎么都摇不醒。她一直呈现出一种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

    刘泉把她从停车场弄到电梯间,又从电梯里背回家的过程,简直就像是在移动一具尸体。甚至比背尸体还难弄,尸体至少不会动。可是,罗娟在突然清楚的一刻会胡乱抓搔,会突然挣脱刘泉的手臂。然后,罗娟像堆烂坭似的趴在地上就昏昏然像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打开家门,把罗娟扔到了床上后,刘泉呼吃呼吃直喘粗气。他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才觉得那口气歇了过来。

    然后,刘泉开始偷偷翻看罗娟的包,没什么发现。于是,他拿过罗娟的手机。把罗娟最近的十条已接和拨去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其中有一个电话号码,显示竟然是那个警察张思安的。

    刘泉又去翻看手机上的短信诸存。果然,有张思安和罗娟的短信往来。

    “我喜欢你。你的电影我在影院看过三次。还专门买了影碟收藏。”

    “我最近工作很忙,也许案子破了的时候,我可以多请你去吃几次哈根达斯。”

    显然,那个叫张思安曾经请过罗娟吃冰琪淋。

    刘泉合上了手机。

    卧室里,罗娟似乎醒了过来。她因为酒精的刺激,开始痛苦的呻吟,然后,又开始接着哇哇哇地吐。

    刘泉赶紧跑进去,晚了,罗娟吐了一身一床,然后竟然又睡着了。

    没有办法,刘泉运了半天气,开始脱罗娟的衣服,把罗娟脱光后,刘泉又找出新床单,把赤裸的罗娟先抱到了沙发上,换好床单,又抱回了床上。

    中间,罗娟呻吟了两声:“渴。”

    于是,刘泉又倒了杯白水喂着罗娟喝了下去。

    刘泉把脏床单和罗娟的脏衣服拿到了浴室的洗衣机里,塞进去后,顺手就打开程序开始洗。他想,明天衣服也许会干的。他这里没有女人可以穿的衣服。

    在浴室的时候,刘泉被自己的想像吓了一下。某一刻,他突然想,这罗娟会不会是装醉呢,当刘泉转身离开卧室的时候,他想像着,罗娟突然从沉睡中睁开了眼睛,然后阴郁地望着刘泉的背影冷笑。

    刘泉小心地蹑着手脚悄悄回到卧室去看,发现自己多虑了。最近这段日子,他对什么事都有些疑神疑鬼的超级敏感。罗娟露着雪白的胳膊和大腿,只在肚子上搭着条薄被。她睡得正沉。

    刘泉在黑暗中凝视了一会儿罗娟的脸。她在梦中,偶尔表现出某种痛苦的表情,胡乱地翻身,手推开被子,露出洁白赤裸的身体,在皮肤上抓搔着。刘泉轻轻地把被子又给她盖好了。

    有短信息的声音。是刘泉的手机。刘泉拿过手机,是苏琳发来的。

    “你还好吗?”

    刘泉事实上这几天几乎差点把苏琳这个女人忘记掉了,重新回想起那一夜,刘泉有些向往,他回复说:“我很好。你呢?”

    “我试了一回镜,但可能没希望。闲下来的时候,我挺想你的。你想我吗?”

    短息的声音在深夜中显得很刺耳,可能惊扰了罗娟的沉睡,她嘴里发出下意识的不满的抗议声,然后翻转了一下身体。她赤裸的大腿压在被子上,浑圆的臀部完全暴露在刘泉眼前,在黑暗中,那洁白的浑圆像是某种刻意的诱惑。

    当刘泉想伸手去抚摸那黑暗中的身体的时候,他的内心突然激烈起来,整个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他把手放到了罗娟的两腿之间,摸到了一片温润,罗娟睡梦中的手握住了刘泉的手,让他的手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体上。

    刘泉摸索着手机输入键回了苏琳的短信:“我也想你。很想你。”

    然后,刘泉把手机放到床头,他脱掉了衣服,躺到了罗娟的旁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9

刘泉的抚摸和亲吻让罗娟很惬意。她不停地在梦中轻声呻吟。于是,刘泉更加热烈起来。她美丽的面孔,性感而温热的身体,像一具睡美人,在无知无觉中,任刘泉蹂躏。刘泉想起陈勇列的那张名单,现在,那上面似乎真的应该有他的名字了。

    可能是用力太猛,某一刻,罗娟似乎从梦中醒了过来,她突然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黑暗中身边的黑影。

    “你是谁?”她喘息着问。

    “别说话。”刘泉说。

    “刘泉?你别这样。”

    刘泉不说话,他已然无法自控。他摁着罗娟的双手,进入了罗娟早已咽湿至泛滥的身体。

    “刘泉,你为什么?”女人在刘泉身下轻轻叹息。

    刘泉不说话。只是身体剧烈地运动。于是,罗娟的身体也配合地运动起来。

    苏琳的短息又来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刘泉一边动作,一边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看。他停下了动作,任由罗娟在身下扭动身体,寻求着某种快感。刘泉回复了一个简短的笑容。他的眼前出现了苏琳大胆热烈的裸身舞蹈的形像。

    高潮来临的时候,罗娟尖叫了起来。声音非常尖厉,而且持久。像是恐怖片中,那些见到了鬼的女人发出的惊叫。

    然后,罗娟瘫软了下来。她喘息着抱住了刘泉身体,紧紧地,久久地不放手。当刘泉听到短息的声音时,发现,苏琳的短信已经连续发来了三条了。

    “你真的可以让我去找你吗?我室友的男朋友来了,我变得无家可归了。”

    “我和一个乏味的朋友现在在酒吧里坐着,离你家不远。”

    “算了,你不回,我就在街上晃到天亮好了。”

    刘泉为难了。他拿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谁的短信啊?”罗娟问。

    “一个女孩。”

    “你的女友吗?”

    “也不算。她现在没地方去,问能不能过来?”

    罗娟沉默了片刻,挣扎着要坐起来:“嗯,那我先走好了。”

    “你躺着,没事的。”

    “她看到一定会误会。”

    “你没法走,你的衣服脏了,都被我塞进洗衣机里洗了。”

    罗娟愣了片刻,重新躺了下来。突然,她抱住刘泉,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犹如笑场,久久无法停止。笑过后,她摸摸刘泉的脸,叹息道:“对不起,带给你这么多不便。”

    刘泉没说话。

    “你让她来吧,我可以躲到衣橱里面去。”罗娟笑嘻嘻地说。

    门铃在死一般的深夜响起,总是有些莫名的诡异阴森感。刘泉站在门前看了下猫眼,苏琳婷婷玉立地站在门外。打开门,苏琳给了刘泉一个拥抱。

    “亲爱的,我太困了。”然后,她拖着刘泉直奔床而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29

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苏琳像条在黑夜中跳入水中的鱼一样,钻进了被子中。

    “你想要吗?”苏琳躺在床上,看着刘泉:“我明天一早就得走,还有一个剧组要我去试镜呢。”

    “不了,你好好休息吧。”刘泉看看苏琳。

    “你真好。”苏琳示意刘泉过来,然后搂住了刘泉的脖子:“告诉你,我来例假了,你想要也做不了。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刘泉说。

    “你干嘛神不守舍的?”

    “没有。明天既然要早起,你快睡吧。我也睡了。明早我开车送你去。”

    刘泉在苏琳身边躺下。苏琳很快甜甜入梦了。在黑暗中,刘泉的困意也汹涌地来临了。

    当阳光照到刘泉的脸上时,他发现时间竟然已然是中午了。苏琳已然不在身边了。刘泉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起床走掉的。刘泉想起了罗娟。昨夜,当苏琳来的时候,事实上,罗娟是到书房去铺地铺睡的。

    刘泉走到书房门口,发现书房的门依旧紧闭着。刘泉轻轻敲了敲门。推开门,发现罗娟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刘泉冲罗娟笑了笑。

    “刚醒吗?”

    “嗯。”罗娟盘腿坐了起来。她穿着一件刘泉的衬衫。

    “你和陈勇到底怎么了?”

    刘泉坐过去。

    “给我枝烟。”罗娟疲倦地说,她把手指插进波浪般浓密的长发中。

    刘泉给她点上烟,递给她。

    罗娟接过来,深深地吸了两口:“我得走了。记住,忘掉昨晚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我知道。”刘泉点点头。

    罗娟站起身,她裸露在男式宽大衬衫下的臀部和大腿是如此美丽诱人。刘泉有些悲哀地凝视着那具美丽的肉体。她不属于任何人,任何人也无法得到她。她就是属于她自己的。

    “该你了。”刘泉给田小军打电话。

    “什么该我了?”田小军声音虚弱地问。

    “罗娟该你跟踪了。我的任务基本算是完成了。”

    “刘泉,我也接到信了。”田小军说。

    空气仿佛随着田小军的最后一个字出口而凝结住了。两个人拿着电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也接到信了。索命信。”田小军的恐惧通过声波传达进了刘泉的每个神经末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0

冥钱,十七万

刘泉怎么也不会想到,田小军竟然会被吓得躲在家里一步也不敢出门了。当刘泉来找田小军时,他站在门外,能感觉到田小军对着猫眼观察了他许多,直到,他认为刘泉绝对没有威胁才慢慢打开了门。

    “李力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该我了。”田小军蜷缩在沙里,一脸绝望。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晚上。”

    刘泉拿过那张纸看了看,和李力在沙发底下发现的那张纸几乎一模一样。

    “河边雨夜。杀人偿命。我十七岁。要十七万。七天后收,否则你死。……”

    依旧是鲜红的字。红得仿佛在滴血。

    依旧是以那七个不停延伸的“死”字做结。七个“死”字,仿佛是世间最毒的咒语,看上去,那些字是那么狰狞,那么怨毒,那么张牙舞爪。

    刘泉把纸翻了面,扣在了桌面上。

    “李力出事后的那天,我一回家就把家彻底打扫了一遍。那时候还没有呢。”田小军说。

    “你也是在沙发底下发现的?”

    “不是。”

    刘泉在听。他的脸色铁青。

    “我是在衣帽间发现的。压在一堆杂乱下面。那些灰尘,根本没有被触动过,不像是人放进去的。我也是鬼使神差,莫名其妙地就想看看那些旧东西旧纸盒里到底有什么?结果我找到了它。”

    “看来我也应该回家去找找看才对。”刘泉苦笑。

    “李力看到信的第二天就死了。我都不知道那信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果我发现它的时候,已经过了六天了……”田小军不敢想像下去了。

    “这两天你家里来过什么陌生人吗?”

    田小军想了想:“没有。”

    片刻:“我女朋友算是陌生人吗?”

    “那应该不算吧。”刘泉想了想,说。

    “刘泉,你得帮我好好分析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晕了。我彻底晕了。”

    “我也不知道。说实话,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可是毫无头绪。”

    “上次,你好像怀疑陈勇?”

    “嗯。”刘泉点点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1

田小军摇摇头:“没道理,完全没道理。你想啊,就算是那哥们疯掉了,可我跟罗娟又没关系。他犯不着冲我来吧?”

    “你真的跟罗娟没关系吗?”刘泉认真地问。

    “废话!朋友妻不可欺,哥们儿这做人原则还没有?”

    刘泉叹了口气:“不过,女人抓狂起来,都是不计后果的。搞不好,罗娟为了气陈勇,早就把咱俩给拉上了。要不,陈勇的名单上也至于有咱们的名字啊?你想想。”

    田小军果然痴痴呆呆地想了想,然后还是否定掉了:“不会不会。他不至于冲我下手。他可以冲任何人下手,就是不会冲我下手。我跟他那么多年了。不会不会。”

    “对了。”田小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惊一诈地叫起来:“这件事,咱们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谁?”

    “许东。”

    “许东?”

    “对。他也是当事人你别忘了。会不会是他在讹我们呀?”

    “这个,不会吧?”刘泉被田小军的表情弄得一身冷汗:“他会干这种事吗?而且就算是那人卑鄙点,想论讹点钱花花,可是,他也不至于杀人吧?再说,他和李力的关系一向是很好的。要好过咱俩呀。”

    “那,难道真的是鬼在做怪?”田小军脸色煞白。

    “那天,出事之后,你有没有什么异常经历?”刘泉问田小军。

    “没有。”田小军摇摇头。

    “有没有接到过奇怪的电话?”

    “没有。”

    “你一点内心不安都没有吗?”刘泉有些奇怪。

    “有一点。就是我的车,我觉得不吉利,正准备着手给丫卖了。然后换辆新的。”

    刘泉想了想,说:“出事后,我接到过奇怪的电话。”

    “奇怪的电话?谁打的?”

    “不知道。她说,她就是那具女尸。那具被我轧死的女尸。”

    虽然是白天,田小军还是被吓到了。

    “不会吧?”他皱皱眉头。

    “我也觉得奇怪。可是,那声音,真的不像是活人的声音。”刘泉说。

    刘泉一直想忘掉那恐怖的电话。现在,他不由得再次回想起,依旧感觉汗毛直竖,毛骨悚然。

    “我就是那具女尸,我爬啊爬,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我冷,救我。几天后,我才会浮上来,救我。”

    “而且,”刘泉想了想,说:“我的门铃现在常常自动响。在半夜的时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2

“门外面没有人是吗?”

    “是。外面没有人。”

    田小军陷入沉思。

    “还有一次,我带一个女孩回家,那个女孩在洗澡的时候,突然在黑暗中被鬼掐了脖子。”

    “啊?”田小军瞪大眼睛。

    “事实上,出事之后,我一直有幻听。”

    “幻听?”

    “对。”刘泉痛苦地摁摁太阳穴。

    “什么样的幻听?”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喊着,还我命来……”

    “操,这不是你剧本中的台词吗?”

    “是。在我的幻听中,那声音就像是罗娟的。一模一样。”

    “哈哈,我想到了。”田小军突然兴奋起来,吓了刘泉一跳:“是鬼,是有鬼。太好了。这就对了。”

    “你没有事吧?”刘泉惊恐地盯着田小军。

    “她要的是冥钱。”田小军说。

    “冥钱?”

    “对。这十七万,她要的是冥钱。她要咱们给她烧冥钱。这就对了。”

    刘泉还是没想明白。

    “我说呢,鬼怎么会要人民币呢?鬼要的钱一定是冥钱啊。咱们应该给她烧点钱。咱们得超度她一下,这样不就没事了吗?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呀。”

    “哪有卖冥钱的呀?”刘泉问。

    “操,花圈店呀。”

    他们开车转悠了一上午,才在市区的一条小街上找到了一家寿衣店。那里面竟然真的有卖冥钱的。

    可是,冥钱的数额都很大。有一张一百万的,也有一张十万的。

    “操,”田小军为难了:“一张十万?那十七万不就两张纸,这哪够烧的呀?”

    于是,田小军问:“还有没有面额小点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3

黑暗肮脏的小店铺里,只有一个脸白得像是纸扎的一样的瘦小的男孩。他对顾客不但毫无热情,而且几乎能算是爱搭不理。

    “有。”那个男孩阴沉着脸,拿出几张一万的样品。

    田小军和刘泉算了算:“一万一张,十七万才十七张。还是不够烧。”

    “你们怎么那么小气呀?”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孩对这个两个光看不买的顾客突然来了气:“家里死了人,人家都是成千万地买,生怕家人在九泉之下没的花,你们这么点钱还算计?十七万,在阴间只够买条卫生巾的。那地方钱毛,根本不值钱。”

    “啊?”刘泉和田小军互相看了看。

    “算了,咱们买三十四张吧。”刘泉说:“我也买十七张。”

    “三块四。”店员面无表情地说。

    “这么便宜?”

    “是啊,所以让你们给亲属多买一点嘛,何必那么小气呢。”

    天色还早。田小军载着刘泉找了家酒楼去吃了顿潮州菜。然后,又找了家桑拿沐浴。按照田小军的话,那是表示对死者的尊重,所以要把自己洗干净。

    饭也吃了,澡也洗了。时间却还是早。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打算在午夜十二点准时烧钱。据说,那个时候,最接近冥界。鬼容易感知出人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十点多的时候,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消磨时间了,提前开车到了河边,熄了火,坐在车里耗时间。

    这个时间,对于一座城市来说,正是热闹的时候,可是,在那条河边,那里却显得荒凉。河边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荒地里的那片野草丛依旧,显得肃杀萧索。刘泉看看河对岸的那片新的住宅区,亮着灯的人家不多。

    他试图辩认一下李森林的新居,遗憾的是,他忘记了李森林房间的具体位置了。唯一清晰的是李森林的死状。他赤裸着身体,被反绑着双手,死在了卫生间的马桶上。

    同时,被他轧死的那个女孩的脸也异常清晰地逼近了刘泉的脑海。

    像是被摔在了地上的西瓜。像是被拍扁的西红柿。

    极度恐怖的眼球,似乎从那里面能够爆射出杀人的寒光。

    不是想像,不是幻想,那是真实的记忆,是曾经在这世界上发生过的事情。那些记忆让刘泉的心跳慢慢加剧了。

    李力的脸于是也出现在了刘泉的脑海中。

    李力像猪头一样的脸,紧闭的双眼,麻木的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突然,李力的脸和那女尸的脸似乎变成了同一张脸,于是李力猪头一样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了,换成了女尸的那两只灯泡般的眼球。

    “你说,尸体为什么会不翼而飞呢?”田小军抽着烟,似乎在自言自语。

    刘泉把目光转向那片荒草丛,过一会儿,他们将在那里给那具女尸烧纸钱。

    “我也在想这件事呢。”

    “你有没有听说过地狱入口这个说法?”

    “听说过。”

    “你相信吗?”

    “不知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4

“我想像不出来,怎么好好的,某个地方就是能进入地狱的入口呢。如果说地狱是四维空间什么的,我倒还能理解。”

    时间慢慢向子夜十二点逼近了。

    刘泉和田小军整理好那些冥钱,然后拿上打火机和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铁锅,下了汽车,往荒草丛里走去。

    那鬼地方竟然比想像中的还要黑。刚刚走入没腰的荒草丛,两个人感觉视力似乎不够用了。刘泉尝试着拿出火机,可是,根本打不着。火一打着,旋即就被风吹灭了。

    “这样不行。”走了大约十几米,田小军站住,他对刘泉说:“你拿着东西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回车上拿个手电筒。”

    刘泉手里握着铁锅,感觉还算安全。他尽力去望黑暗尽头所能显现出的城市的灯火。那星星点点的灯火竟然显得离他那么遥远,遥远到无法触及。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刘泉的恐惧感越来越深了。

    当手电挺着光柱着他晃过来的时候,刘泉几乎像是在绝地中等待救缓的遇难者看到了直升飞机,他紧跑两步向那光柱冲了过去。

    随后,刘泉就被惊呆了。

    光柱后面,显现出的是一张女人的脸。一穿白色的长风衣,一头被风吹得遮住了面孔的长发。当风揿开她的长发的时候,刘泉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不是田小军。

    在这女人身后,还有另一个人。是一个男人。

    那也不是田小军。

    刘泉瞳孔收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张女人的脸距离刘泉的脸几乎是触手可及的程度。

    女人身体僵直,一动不动。男人也同样,身体僵硬。

    他们同样瞪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刘泉。

    片刻,那个女孩双手捂住脸,突然拼尽全力地尖叫了起来。

    “啊——!”那尖叫声吓得刘泉三魂七魄几乎飞掉。

    刘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到,那个男人突然转身,像兔子一样地跑了起来。他跑得很快,飞快地没影了。

    女人停止了尖叫,她身体僵硬地转回身,带着哭腔地喊叫着:“亲爱的,你别走。”

    “亲爱的,你在哪?”女人像是身体失去了应有的机能,她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前面挪动着,试图逃离开刘泉。

    刘泉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意识恢复了正常,他想明白了,那对男女也许是来苟合的,也许是那个男人陪着女人来找地方方便来的。

    刘泉把他们当成鬼了,他们也把刘泉当成鬼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5

这个时候,刘泉再次听到了尖叫声。不过,这尖叫是男人发出来的。竟然是田小军发出来的。

    刘泉站起来,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穿着一袭白衣的长发女人紧紧地抱住了田小军。两个人用同样充满恐惧的声音各自表达着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

    “亲爱的,有鬼,有鬼。”女人死死地抱住田小军。

    “饶命,饶命。”田小军一边躲,一边拼命地推着那个不停往他身上靠的女人。

    妈的,刘泉想,那个笨女人竟然把田小军认成了她的情人。事实上,她的情人早就拨腿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刘泉悄悄走到女人背后,伸手猛然用掌根在女人脖子的侧面打了一下。女人立刻昏了过去,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了下来,抓着田小军的手还在紧紧地抓着,田小军站立不稳,也被带倒在了地上。

    “小军,别怕,是我。”刘泉说。

    田小军惊恐地瞪着刘泉:“这女人?这女人?”

    刘泉蹲下身:“别怕,是一场误会。”

    田小军从身上拿开女人的手,然后摸索着找到掉在了地上的手电筒。

    “我操。我操。我操。”田小军嘴里惊魂未定地不停地操着。

    刘泉夺过田小军的手电,在女人的脸上晃了一下,然后关掉了手电。那个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竟然长得还算标致。她像具死尸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没事吧?”田小军也看清了那女人的脸。

    “没事。就是昏过去了,过会儿就会醒的。”

    “不会死吧?”

    “不会的。”刘泉说着,在女人的胸口摸了一下,柔软的乳房很温热,心跳很慢,但是能清晰地感受出来那种跳动。

    “妈的,我们赶快把纸钱烧了回家吧。”田小军说。

    “嗯。她那个胆小鬼情人搞不好跑出去叫人去了。我守着她,你赶紧就在这儿烧吧。”

    “她要是醒了怎么办?”

    “醒了我再给她一下。她就是刚才让我打晕的。”刘泉说。

    田小军哆嗦着费了很大的劲才点着火。那些纸钱比他们想像的要禁烧。他们发现,不但烧了挺长时间,而且火光还挺亮。

    那火光映照着田小军和刘泉的脸,也照亮了那个昏倒的女人的脸。

    刘泉看看田小军,然后立刻盯住那个女人,生怕她会随时醒过来。借着光亮,刘泉发现此前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

    那个女人应该是在情人的陪伴下来方便的,此刻,她因为受到过度惊吓而早已失禁了。尿液弄湿了她下半身的衣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6

陌生女人

烧完纸钱,田小军如释重负。

    “这下好了。”田小军坐进车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这下,哥们儿心里安稳了。”

    车启动的时候,刘泉看着车窗外浓黑的夜色,想起了那个被他打昏的女人。关于那个女人,两个人在离开的时候有过小小的争论。

    田小军觉得即使她不会死,就扔在那里等她自然醒来就算了。而刘泉则很想把她抱回到车上,等着她醒过来。

    “操,那不露馅了吗?”田小军一听,立刻否定掉了刘泉的想法。

    “咱们可以假装是路过,然后发现了昏倒在地的她。”

    “不可能。”田小军摇摇头:“人家那么傻?”

    刘泉想了想,觉得也是,演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烧完钱,哥们儿今晚可以睡个踏实觉了。”一路上,田小军都沉浸在那种解脱的快感中。

    刘泉却突然疑惑起来,那个女人真的是无意间闯进了荒草丛的吗?

    那个女人叫顾菁,是一家时尚刊物的编辑。在她昏迷的时候,刘泉草草翻了下她的包,在里面看到了她的名片盒,于是,出于本能,刘泉顺手拿了一张她的名片。

    名片上有她的电话,还有她的MSN。回到家,刘泉加了她的MSN。刘泉有种本能的好奇,想看看她是否回家了,她为什么会到那片荒草丛中去。

    如此深夜,对方竟然在线上。她接受了刘泉的链接。

    “你是谁?”她问。

    在MSN上,那个女人的名字叫“今夜我遇到了鬼”。

    “你猜?”刘泉说。

    刘泉看着那个女人的头像,想起了她昏倒在荒草丛中的脸。那个女人的照片是那种可以美化任何人的艺术照。

    “我猜不出来。”女人说。

    刘泉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今晚我也遇到了鬼”。

    “你在哪里遇到的?”女人问。

    “家里。电梯间。你呢?”刘泉说。

    “我在外面。吓死我了。”

    “在哪里?”

    “我也说不清,是和一个朋友在一起。”

    “你看清鬼长什么样了吗?”

    “看清了,长发,是一个女人,脸很白,煞白,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6

“后来呢?”

    “鬼扑我,然后,我晕倒了,现在我的脖子上还有被鬼抓过的青迹呢。”

    “你怕吗?”

    “废话。要不我不睡觉,挂在网上。”

    刘泉忍不住笑了。

    “我和你一样,也被吓得睡不着。”

    “你是什么时候遇到鬼的?”

    “也是今夜,”刘泉胡编着:“回家的时候,在电梯里。”

    “然后呢?”

    “我下了电梯就回家了呀。”

    “那鬼呢?”

    “她一直站在电梯间,脸冲着墙。一动不动的。”

    “别说了,我害怕。”

    “好吧。那就不说了。你好好休息,我下线去了。”

    “你,能不能不下线?”

    “怎么?”

    “我的朋友都不在线了,我害怕,很冷。你陪陪我好吗?”女人说。

    “好。”刘泉说。

    刘泉很困,可是,他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会出现各种诡异的影像。陪着那个女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两个小时后,刘泉有一刻忍不住想告诉她,她遇到的根本不是鬼。她只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

    在那两个小时的闲聊中,刘泉了解到,那个叫顾菁的女人是单身,本来,晚上,她和一些朋友在KTV唱歌,有一个对她有意的男人在散场的时候想约她散步,结果莫名其妙地走到了那个鬼地方。醒来以后,顾菁是在极度恐慌中独自走回家的。

    “你那个朋友呢?”刘泉问。

    “那人只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

    “呵呵,他太靠不住了。”

    “是啊。”女人苦恼地说:“我太困了,可是我又根本不敢睡。一合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恐怖的形像,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这么一直失眠下去啊?”

    “嗯,你找个朋友陪一下可能会好些。总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没有女朋友可以找吗?”

    “有的。本来我上线的时候,有个女朋友说可以让我过去睡的。可是,我现在根本不敢出门,不敢下楼。”

    刘泉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去接你,然后把你送到你朋友那里好了。”

    刘泉没想到顾菁竟然会同意他荒谬的提议。她已不再把刘泉当做陌生人。现在,他是她黑暗中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信赖的活生生的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7

顾菁租的房子离刘泉家并不太远。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中飞驰,刘泉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女人楼下。站在黑暗的楼道,刘泉拨通了顾菁的电话。

    “是你吗?”顾菁问。

    “是我。我应该站在你的门口了。如果没找错的话。”

    “等等,我去开门。”

    足足等了一支烟的功夫,门慢慢地打开了。那个女人穿著整齐地小心翼翼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刘泉:“你就是刘泉。”

    “是。”刘泉微微撤后了一步。

    黑暗中的女人形像总是令人有些恐怖的联想的。

    顾菁抓住了刘泉的胳膊。刘泉感觉出,女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车驶上了街灯明亮的主路。顾菁坐在刘泉旁边,她看来真的是疲倦极了,某一刻,她歪着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刘泉侧头看了眼那个女人的脖子,那上面果然隐隐有一块青痕。

    “你那个朋友住在哪里呀?”刘泉问。

    “我没联系她。”顾菁说:“太晚了。她的手机都关掉了。”

    显然,她在内心认定刘泉是安全的,是可以带给她足够安全感的。

    “你陪我在路上转转吧,等到天亮我就去杂志社好吗?”

    刘泉看看表,竟然才三点钟。夜显然那么漫长。女人在刘泉身边睡着了。当刘泉把车停下时,那个女人依旧在沉睡。显然,她由于一连串的折磨,已然困乏已极。

    车停在刘泉家的楼下。

    “醒醒。”刘泉摇摇女人。

    “干嘛?”女人睡眼惺松地问。

    “上楼去睡吧。”

    刘泉扶着那个几乎算是半梦半醒的女人走进了楼道。

    进入电梯的时候,女人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我家?”

    刘泉没说话。

    女人似乎猛然间清醒了过来,她的脸突然一片飞红。

    “我就是在这里遇到鬼的。”刘泉说。

    女人果然被刘泉吓到了,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求你了,别吓我。”她抓住了刘泉的胳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8

电梯缓缓向上行驶。静默中,女人越来越恐惧了,她几乎扑进了刘泉的怀里。刘泉闭着眼睛,感觉着女人身体的战栗。

    “我怕。”女人几乎已经开始哭泣了。

    刘泉抱住了她,犹如在体验着另一种高潮。

    女人顺势紧紧地抱住了刘泉。

    两具战栗的肉体在某种恐惧中紧紧地粘到了一处。

    电梯门打开了,女人的恐惧已然到了临界点。她抱着刘泉,任刘泉在双手在她的身体上肆意游走着。她根本不敢抬起头。

    电梯门又缓缓地合上了。

    刘泉体内聒躁的欲望安慰了女人的恐惧。

    电梯门反复地开合。楼道的灯忽灭忽明。

    女人在一种体内充实的温暖中紧紧地抱着刘泉,她开始由呻吟直至尖叫。那种尖叫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着。

    叫顾菁的女人躺在刘泉的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刘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了一支烟。一种对自己的厌恶感在刘泉的内心油然而升。泛滥沉堕的生活只能暂时缓解死亡投下的影阴,体内的欲望释放之后,刘泉简直不敢回想,如此肉欲,如此沉伦,如此放任,难道这就是属于他的生活?

    刘泉回想起十八岁那一年,他接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由此,他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求学的小镇,新的生活给了他无限向往,那个时候,他怎么会想到,他未来的生活竟然就是这个样子。

    关于家乡麦田的记忆,关于家乡的小河的记忆让刘泉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苦闷。他远离了那些美好的记忆,他不再是一个纯朴的乡村少年了。少年时代,他幻想过在大都市里实现某种模糊的说不清的梦想,如今,他堕入到黑暗的生活中,那梦想非但依旧模糊,而且简直已被置于深深的遗忘之中。

    刘泉在忧郁的叹息声中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刘泉看看表,已然是中午了。阳光猛烈地从落地玻璃窗外照射进来,晃得刘泉睁不开眼睛。刘泉的脑子很木,如同暮年一般地有些痴呆。

    手机有短信的声音。

    刘泉拿过来,看到上面有一条昨夜那个女人的留言:

    “这是我最难忘的一夜,我几乎不认识自己了。在我的生活中,我从来未曾如此疯狂,虽然无悔,却有一种面对自己的羞怯。”

    刘泉回想起了前夜,不由深深疲惫。

    他回短信:“我也是一样。”
    女人立刻回复了刘泉:“谢谢你抚慰了我的恐惧,虽然你是陌生人,可于我却有一种说不清的安全感,否则,我也不会跟你……”

    刘泉叹了口气。这时候,他发现卧室的门依旧关着。刘泉想,这一夜,他睡得是如此深沉,他竟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是不是每个女人在清晨离开昨夜的男人时,都是那么轻手轻脚,不忍打扰他香甜的睡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39

刘泉推开卧室的门。出乎他的意料,那个女人竟然根本没有走。

    她正赤裸的身体,躺在床上给刘泉发着短信。她雪白丰腴的臂膀和前胸露在被子外面。

    刘泉由于意外,怔怔地愣了片刻。

    四目相对,女人的脸竟然腾地红了。

    “你醒了?”女人说。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刘泉笑笑说。

    “你为什么睡在沙发上啊?”女人轻轻笑了笑。然后,她拍拍旁边的床,示意刘泉过去。

    刘泉走过去,女人立刻拥抱住了刘泉。显然,她睡醒之后就在一刻不停地回想着昨夜的激情。

    “告诉我,你有女朋友吗?”

    “有啊。”刘泉说,他抚摸着女人的身体,不由着想起了苏琳。和苏琳比起来,女人的身体显得微微有些胖,也没有苏琳那样有着结实紧绷的肌肉。

    “虽然你这里是双人床,可是看不到一点点有女朋友的痕迹。”

    “是吗?”

    “至少你应该摆一张她的照片才对。”女人叹息着。

    刘泉站起身,去找苏琳给他的照片,然后递到了女人面前。

    女人接过来,一张张地看,显然,苏琳的身体让她产生了某种不悦快。这清晰地反映在了她的脸上。

    “唉,混乱错误的一夜。”她说。

    刘泉扑到了女人的身上,她试图推开刘泉:“不行。我们只有昨夜,到此结束了。”

    “好的。”刘泉说。

    “那你快下去。”

    刘泉没有下去。他抓住了女人的双手,把它们摁在了女人头顶上,死死压住。然后刘泉开始亲吻那个女人的脖颈。在女人白晰的脖颈上,依旧留着刘泉重击下的青色印迹。

    当女人身不由己地开始呻吟湿润的时候,刘泉放开了她。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感到没兴趣了。”刘泉说。

    女人盯着刘泉看了一会儿。

    “来吧,我让你来,好吗?”

    “不。”刘泉走下床。

    “你这人真没劲。”女人也跳下了床,她开始找衣服,气咻咻地拼命往身上穿。

    刘泉突然想喝酒。想得要命。

    因为从来不在家里开火,所以刘泉的厨房很干净。是那种厨房连带餐厅式的设计,由于没有在里面摆放餐桌,厨房不但显得干净整洁,而且还很宽敞。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40

刘泉走进厨房去拿红酒的时候,他突然隐约感觉有某种不对劲。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在厨房里。

    像是死鱼的腥味,又像是某种下水道反涌的腐烂潮湿的味道。

    刘泉闻闻水池,发现味道似乎并不是从那里涌出来的,又闻闻冰箱,发现冰箱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站在冰箱前发了会儿呆,可能是在那种气味中呆得时间长了,他感到那股怪味道似乎消失了。

    这时候,刘泉发现在地板上有一滩水渍。刘泉奇怪地走过去,蹲下身,发现那水迹似乎早就干了,可是,由于地板过于干净,那一片瓷砖被水渍弄脏了,犹如被尿液弄花的床单。

    在那片水渍周围,没有任何有水流过来的迹象。而那片空地,理论上是不可能会有水滴到上面的,除非是有人故意把水倒在了那里。刘泉望望天花板,再看看四周,觉得那水渍出现得是那么奇怪,那么突兀。

    刘泉走到那片犹如被单上的尿液般的水渍的另一端,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水渍竟然是字。

    刘泉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那水渍竟然真的是字。

    刘泉周围感觉到一片阴森森的感冷。

    那水渍显示出的字是:田小军死。

    显然,那是人用水写上去的,然后,水干了,留下了字痕。

    田小军死。

    刘泉站起身,冲出了厨房,冲进了卧室。

    可是,那个女人不在了。她的外套和裤子还在床头挂着,可是,人却不在了。厨房就在大门边,刘泉根本没意识到女人走出门,她也根本不可能悄悄溜出去。

    刘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种恐惧,就是他撞死人后脑海中幻想的索命鬼魂时的恐惧,就是他接到自称是那具尸体打来的鬼电话时的恐惧。

    恐惧感是如此汹涌,如此盛大,雷霆万钧,不可抗拒。

    当卫生间响起抽水马桶的声音,当那个女人打开卫生间的门探出头的时候,刘泉被吓得紧紧地靠在了墙壁上。

    “你怎么了?”女人看到刘泉铁青的脸色。

    刘泉盯了女人一会儿,然后抓起她的衣领。

    “你跟我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41

他把那个女人揪进了厨房。

    “你干嘛?放开我。”

    “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女人好奇地看看那片水渍,又看看刘泉。

    “是不是你写的?”

    “什么呀?”女人根本没有认出那水渍事实上是有意义的字。

    “你看那是什么字?”刘泉猛然摁住女人的头,把她摁在那个“死”字面前。

    “死。”女人读道。然后,她的身体就开始真正地战栗起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她惊叫起来。

    “是不是你写的?”

    女人没有回答刘泉。她被刘泉的暴怒吓傻了。

    “是不是你写的?”刘泉揪住了女人的头发,把她生生地从地上拉了起来,揪到了面前。他们脸对脸地互相盯着。

    刘泉有一种感觉,他已接近困扰他的谜团的答案。他必须追问下去,甚至不惜动用暴力。

    可是,很快,刘泉就发现自己错了。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她来说,刘泉很有可能是个变态的杀手。一夜寻欢之后,他似乎准备杀掉猎物。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女人的眼神有一种柔弱的无助。

    刘泉放开了女人。女人像件衣服一般瘫软了下去。

    是鬼。是邪灵。是那具尸体写下的文字。

    田小军死。

    这个想法出现在了刘泉的脑海中。只能是那具女尸写下的。除此没有任何解释的可能。

    田小军死。

    刘泉试图让那个女人冷静下来。可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那个女人一直不停地哭泣,一边哭,一边呈现出某种歇斯底里的症状。

    她的身体像是掉进了冬天的湖水中一般不停地颤抖。

    “昨夜你睡觉时有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刘泉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女人哭着摇头。

    “你好好想想。”

    “我要回家。求你放我回家。我什么都不会对别人说的。求你了。”她的眼睛早已经哭得红肿了。

    刘泉发现问也是白问,她早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43

面如死灰

田小军有一个女朋友,她也姓田,叫田丽。田小军离婚已经四年了。关于他的婚姻,他和朋友很少谈及。离婚之后,田小军基本上是个标准的快乐单身汉,直到他遇到田丽。

    田丽也是个几乎没有什么知名度的靠在电视剧中充当女二号的小演员。她和田小军基本上是一种松散的互不干涉对方自由的伴侣关系。田小军之所以常给人一种无拘无束的印象,是因为当时田丽正在青岛拍戏。他们很少通电话。对于田丽来说,田小军仅仅意味着那是一个可以投靠的男人,当她结束了在外面挣扎的生活,她可以回到一个家里,她可以睡在一个男人的身边。那个男人对她还算不错,他虽然不愿意和她结婚,不愿意向她许诺将来,可是,他愿意宠着她,愿意满足她物质上的小小愿望。她睡在他的身边,不会在半夜突然醒来,她很少能和其它男人在一起时安然入梦,睡得安稳,除了田小军。

    在青岛的戏本来应该在一个月后杀青,可是,那几天,由于没有田丽的戏,她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回家看看田小军。

    她没有提前给田小军打电话。由于剧组里没有碰到脾气相投的朋友,田丽在剧组的日子常常感到不开心。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决定驾车开一次长途,在家和剧组之间来一次孤独的隐秘的往返。

    出发的时候,田丽感觉很开心。在高速路上,窗外怡人的景色也多少缓解了她连日来工作造成的倦怠和心理苦闷。田丽的车开得很快,不停地超车,在超越的一刹那,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田丽一直希望在她的生活中,准确地说,是她的事业上能有这样一种能带给她无比快感的超越,可惜,她只能在高速公路上去寻求那种短暂的转瞬即逝的心理感觉。

    车停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田丽锁好车,望望楼上的那一扇属于她的窗口。窗口里没有灯光。她看看表,猜想田小军可能已经睡觉了。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从她对田小军的认识上说,应该更大一点。田小军又出门呼朋唤友的鬼混去了。

    田丽决定先上楼。回到家再给田小军打电话。她不想告诉田小军她已经回到了家,她很想听听田小军会怎么说。如果田小军没有在家,而在电话中告诉她他在家的话,田丽会继续逗弄着田小军把谎话编下去,而且最好编得越像越好。田丽在想像中有某种受虐的快意。她考虑着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她要不要拆穿田小军。最后,她决定,不拆穿他。心里有数就好了。这样的游戏,田丽和田小军不止玩过一次了。让田丽失望的是,田小军竟然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她不信男人不撒谎,可是,她真的从来没发现田小军有任何破绽。

    田丽刷卡打开单元门,然后走进电梯。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走下电梯,她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她同样没有任何异样和不祥的感觉。

    灾难总是突然如其来,不由人事先做好准备。

    走进家门,田丽打开门厅的灯时,灯却怎么也不亮。于是,田丽穿着皮鞋走进客厅,去开客厅的灯,灯同样没有亮。田丽有些奇怪,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会没有电。平时,家里的一切全都是田小军照应的。电快用完的时候,田小军会去提前买好。水用完的时候,也是田小军到物业去买。田丽只是这个家的享用者。

    田丽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她有些绝望,家里果然没有电。她不知道该怎么去买电,她甚至不知道家里的电表安装在哪里。她不知道如何去检查是电闸掉了,还是电没有了。

    而且,由于一时不适应,田丽根本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她只是凭着模模糊糊的视线去找家里所有灯的开关,心怀侥幸地希望会一盏灯突然亮起来。

    灯没有亮。田丽掏出手机,给田小军打电话。田小军的手机响了起来。那铃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的时候,吓了田丽一跳。

    “田小军。”田丽喊了一声。一直以来,田丽都是这样呼喊田小军的,连名带姓,一丝不苟。

    没有任何回答。

    “田小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44

田丽感觉出了某种怪异的氛围。她穿着皮鞋的脚下粘糊糊的,踏在地板上有一种像踏在胶水中的粘连感。

    那是什么?田丽低下头,发现地板上竟然有一滩水。哪里来的水呢?田丽想着,突然在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那不是水,那是血。

    田丽猛然感到了冷,她的后背和大腿同时起了一片恶寒。

    田小军的手机在床头闪着荧光。凭借着那荧火,田丽看到了地板上竟然有一张脸。那是一颗人头,它被安放在床头。那是田小军的脸。

    在荧水的映照下,那张脸显得是那么阴森和诡异。

    接着,田丽发现她的脚下正好踩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那似乎是一块肉,或者是一只斩断的人手。

    田丽没有任何感叫。事实上,当她看到田小军在黑暗中狰狞的脸时,她已被惊得三魂七魄尽失。她想喊都喊不出来了。

    田丽摸着黑,想慢慢往屋处走。她下意识地感到,屋里似乎除了她,还有一个人存在着。不是田小军,田小军已经死了,他已经不能再算是一个人了。

    在屋里存在着的是一个活人。一个能动的人。那人也许就站在田丽的背后,也许是躲在卫生间或者厨房的某个角落。

    就是那个人杀死的田小军。现在,那个人像死神一样,伺机准备杀死任何一个无意间闯进这人间地狱的倒霉鬼。而田丽,正是这个标准的不折不扣的倒霉鬼。

    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在静寂中不停地响着。像是在敲击某种乐器,又像是谁家在往墙上钉钉子。事实上,那是田丽颤抖的牙齿在互相碰撞着。

    她在几乎完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慢慢地,几乎是拖着脚步地往公寓外面挪动。走到门厅时,她看到黑暗中,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了。门开得很缓慢,随着门慢慢打开,有某种粗重的喘息声。那喘息声在田丽听来几乎大得近在耳边,犹如马蜂围着她在回旋飞舞。

    慢慢转回身,慢慢寻找那喘息声,这些举动都不是出自田丽的本意,那是她肉体的本能。现在,受到过度惊吓的她根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她就像某种低等的小动物一样,所以举动均出自无意识。

    上大学的时候,田丽也曾经受到类似的惊吓。那次惊吓比这一次要轻。那时候田丽住在女生宿舍,晚上,因为尿急,她摸着黑去上卫生间。到了卫生间的门口,突然,从卫生间里闪出了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

    田小军有一个女朋友,她也姓田,叫田丽。田小军离婚已经四年了。关于他的婚姻,他和朋友很少谈及。离婚之后,田小军基本上是个标准的快乐单身汉,直到他遇到田丽。

    田丽也是个几乎没有什么知名度的靠在电视剧中充当女二号的小演员。她和田小军基本上是一种松散的互不干涉对方自由的伴侣关系。田小军之所以常给人一种无拘无束的印象,是因为当时田丽正在青岛拍戏。他们很少通电话。对于田丽来说,田小军仅仅意味着那是一个可以投靠的男人,当她结束了在外面挣扎的生活,她可以回到一个家里,她可以睡在一个男人的身边。那个男人对她还算不错,他虽然不愿意和她结婚,不愿意向她许诺将来,可是,他愿意宠着她,愿意满足她物质上的小小愿望。她睡在他的身边,不会在半夜突然醒来,她很少能和其它男人在一起时安然入梦,睡得安稳,除了田小军。

    在青岛的戏本来应该在一个月后杀青,可是,那几天,由于没有田丽的戏,她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回家看看田小军。

    她没有提前给田小军打电话。由于剧组里没有碰到脾气相投的朋友,田丽在剧组的日子常常感到不开心。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决定驾车开一次长途,在家和剧组之间来一次孤独的隐秘的往返。

    出发的时候,田丽感觉很开心。在高速路上,窗外怡人的景色也多少缓解了她连日来工作造成的倦怠和心理苦闷。田丽的车开得很快,不停地超车,在超越的一刹那,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田丽一直希望在她的生活中,准确地说,是她的事业上能有这样一种能带给她无比快感的超越,可惜,她只能在高速公路上去寻求那种短暂的转瞬即逝的心理感觉。

    车停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田丽锁好车,望望楼上的那一扇属于她的窗口。窗口里没有灯光。她看看表,猜想田小军可能已经睡觉了。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从她对田小军的认识上说,应该更大一点。田小军又出门呼朋唤友的鬼混去了。

    田丽决定先上楼。回到家再给田小军打电话。她不想告诉田小军她已经回到了家,她很想听听田小军会怎么说。如果田小军没有在家,而在电话中告诉她他在家的话,田丽会继续逗弄着田小军把谎话编下去,而且最好编得越像越好。田丽在想像中有某种受虐的快意。她考虑着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她要不要拆穿田小军。最后,她决定,不拆穿他。心里有数就好了。这样的游戏,田丽和田小军不止玩过一次了。让田丽失望的是,田小军竟然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她不信男人不撒谎,可是,她真的从来没发现田小军有任何破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44

田丽刷卡打开单元门,然后走进电梯。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走下电梯,她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她同样没有任何异样和不祥的感觉。

    灾难总是突然如其来,不由人事先做好准备。

    走进家门,田丽打开门厅的灯时,灯却怎么也不亮。于是,田丽穿着皮鞋走进客厅,去开客厅的灯,灯同样没有亮。田丽有些奇怪,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会没有电。平时,家里的一切全都是田小军照应的。电快用完的时候,田小军会去提前买好。水用完的时候,也是田小军到物业去买。田丽只是这个家的享用者。

    田丽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她有些绝望,家里果然没有电。她不知道该怎么去买电,她甚至不知道家里的电表安装在哪里。她不知道如何去检查是电闸掉了,还是电没有了。

    而且,由于一时不适应,田丽根本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她只是凭着模模糊糊的视线去找家里所有灯的开关,心怀侥幸地希望会一盏灯突然亮起来。

    灯没有亮。田丽掏出手机,给田小军打电话。田小军的手机响了起来。那铃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的时候,吓了田丽一跳。

    “田小军。”田丽喊了一声。一直以来,田丽都是这样呼喊田小军的,连名带姓,一丝不苟。

    没有任何回答。

    “田小军。”

    田丽感觉出了某种怪异的氛围。她穿着皮鞋的脚下粘糊糊的,踏在地板上有一种像踏在胶水中的粘连感。

    那是什么?田丽低下头,发现地板上竟然有一滩水。哪里来的水呢?田丽想着,突然在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那不是水,那是血。

    田丽猛然感到了冷,她的后背和大腿同时起了一片恶寒。

    田小军的手机在床头闪着荧光。凭借着那荧火,田丽看到了地板上竟然有一张脸。那是一颗人头,它被安放在床头。那是田小军的脸。

    在荧水的映照下,那张脸显得是那么阴森和诡异。

    接着,田丽发现她的脚下正好踩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那似乎是一块肉,或者是一只斩断的人手。

    田丽没有任何感叫。事实上,当她看到田小军在黑暗中狰狞的脸时,她已被惊得三魂七魄尽失。她想喊都喊不出来了。

    田丽摸着黑,想慢慢往屋处走。她下意识地感到,屋里似乎除了她,还有一个人存在着。不是田小军,田小军已经死了,他已经不能再算是一个人了。

    在屋里存在着的是一个活人。一个能动的人。那人也许就站在田丽的背后,也许是躲在卫生间或者厨房的某个角落。

    就是那个人杀死的田小军。现在,那个人像死神一样,伺机准备杀死任何一个无意间闯进这人间地狱的倒霉鬼。而田丽,正是这个标准的不折不扣的倒霉鬼。

    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在静寂中不停地响着。像是在敲击某种乐器,又像是谁家在往墙上钉钉子。事实上,那是田丽颤抖的牙齿在互相碰撞着。

    她在几乎完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慢慢地,几乎是拖着脚步地往公寓外面挪动。走到门厅时,她看到黑暗中,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了。门开得很缓慢,随着门慢慢打开,有某种粗重的喘息声。那喘息声在田丽听来几乎大得近在耳边,犹如马蜂围着她在回旋飞舞。

    慢慢转回身,慢慢寻找那喘息声,这些举动都不是出自田丽的本意,那是她肉体的本能。现在,受到过度惊吓的她根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她就像某种低等的小动物一样,所以举动均出自无意识。

    上大学的时候,田丽也曾经受到类似的惊吓。那次惊吓比这一次要轻。那时候田丽住在女生宿舍,晚上,因为尿急,她摸着黑去上卫生间。到了卫生间的门口,突然,从卫生间里闪出了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45

“有人说,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刘泉一惊。

    “谁说的?”

    “陈勇啊。”罗娟咯咯地笑了起来。

    罗娟的笑把刘泉弄得周身遍体发毛。那完全像是个疯女人的笑容。

    “操,我还说是陈勇干的呢。”刘泉气乎乎地说。

    “说句实话,我也担心。”罗娟瞪大眼睛看着刘泉。

    “你担心什么?别担心,真的不是我。”

    “我是说,我也担心是陈勇。”

    刘泉的身体往后撤了一下,他暗暗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内心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旋转感。

    “不会的。我不信。”

    “你不了解他。”

    刘泉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陈勇长期磕药,长期失眠,平时异常焦灼,焦躁。”

    刘泉面无表情地听。

    “他想当导演都快想疯了,不是眼下这种拍拍烂戏的导演,他一直梦想当那种大牌导演,长期的不得志,让他内心有一种郁结,一种毫无理性的仇恨。被失眠和药物折磨的时候,他那种歇斯底里,他那种毫无理性的仇恨就会发展到令人惊惧的地步。你不了解他,你不知道的。”

    “是。只有你最了解他。”刘泉忍不住有些讽刺地说。

    罗娟没有听出刘泉话里的讽刺意味。

    “是啊,我最了解他了。这些年,好像是他在捧我似的,告诉你,根本不是,一直是我在帮着他,你信吗?”

    刘泉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能上多少部戏啊。能和多少好导演合作啊。我早就成名了。”

    刘泉转过头,望着咖啡店的窗外,那阴沉沉的天空,那些街上光秃秃的树干。刘泉有一种感觉,他此刻并非活在人间,他根本就是生活在一个毫无理性毫无希望的世界上。

    “你没有把你这套理论对那个叫张思安的警察说过吧?”

    罗娟的脸突然红了:“没有。那怎么会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46

“那就好。就算你们的感情破裂了,也别做这种事。两口子嘛,也不至于有那么大的仇吧。”

    “操,你丫说什么呢?”罗娟急了。她站起身就要走。

    刘泉一把拉住了罗娟。

    “我没有恶意。也仅仅是担心而已。”刘泉说。

    “我不但没对警察说过陈勇这些事,而且,那一晚,你们撞人的事我都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刘泉头皮立刻一紧:“你怎么知道的?”

    罗娟看着刘泉,不说话。

    “说啊,你怎么会知道?”刘泉死死地盯着罗娟。

    “你跟谁说起过啊?”

    “陈勇。”刘泉说。

    “是啊。”

    “我好像让他别对任何人说的。”

    “是啊。他对我提起的时候,也让我别对任何人说。”

    刘泉想点一枝烟,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如果一个女人知道了一件事,全世界的人估计也就都知道了那件事。

    “我没对任何人说过。”罗娟说。

    刘泉呵呵呵地笑了:“其实,根本没有那回事。那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罗娟冷笑了一声。

    “你别骗你自己了。”她说。

    “为什么?你还不信?”刘泉微笑着。

    “你去照照镜子看看吧。”

    “看什么?”

    “看看你的脸色。”罗娟轻笑着说:“你突然面无人色,你的脸色就像是死灰。现在还是跟死灰一样。”

    刘泉在玻璃的倒影中看了看自己,果然,他看上去像是一具僵尸。刘泉转回头看看罗娟,这个美丽的女人,他终于明白陈勇为什么要揍她了。她确实让男人无端产生出一种想狠狠打她一顿的冲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3-1 03:48

每个人都有另一张脸

对比了罗娟的可恶,回到家,刘泉愈发感觉出了苏琳的可爱。那天,刘泉送走了那个叫顾菁的女人,那个被一连串怪事弄得神经了似的女人,就打电话约苏琳出去吃饭了。

    苏琳的试镜没有通过。她看上去有些沮丧。

    刘泉尽力安慰了她,虽然,那可能没起到多大的作用。

    此后,苏琳一直住在刘泉家里。有一个具体的女人在家里,刘泉感到安慰。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刘泉不再喜欢出门了。苏琳会给他做饭,会给他洗衣服,像个妻子一般地照顾着刘泉。

    刘泉上过一次MSN,发现那个叫顾菁的女人已经阻止了他。显然,他给顾菁留下了非常不愉快的回忆。

    因为苏琳的存在,刘泉感到了某种安定的感觉。他不需要再出去鬼混了。他需要是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在死神找到他之前,尽量享受平静生活的幸福。

    刘泉只过了一个星期的幸福生活,每天早晨醒来和夜晚睡去,刘泉会仔细地照照镜子。看看他否依然是面无人色,面如死灰。

    虽然内心隐隐的不安依旧折磨着刘泉,可是,他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

    直到某一晚,另一个真正面无人色,面如死灰的男人找到刘泉,刘泉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面无人色,面如死灰。

    那个脸色苍白面如死灰的人在某天早晨摁响了刘泉家的门铃。门铃响起的时候,刘泉抱着苏琳还在酣睡中。他们同时从睡梦中惊醒了。

    “有人是吗?”苏琳睡眼惺松地看看刘泉。

    刘泉茫然地呆了片刻,听门外的动静。

    果然,有门铃声。

    “会是谁呀?”苏琳疑惑地问刘泉。

    “我去看看。”刘泉裸身下了床。

    透过猫眼,刘泉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脸色苍白面如死灰的男人。男人个子不高,人也长得偏瘦,剃得精光的脑袋。

    “谁呀?”刘泉隔着门板问道。

    “许东。”外面的人回答。

    “谁?”

    “许东。”

    刘泉反应了过来。竟然会是许东。他再次向猫眼望去,可不,真的竟然是许东。旋即,刘泉更感到疑惑了,许东从来没有来过刘泉家。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么大早晨的,他来干什么呢?

    “等我会。我穿件衣服。”刘泉冲外面说道。然后,他返身回到卧室。

    苏琳已经完全醒了。可是,她却没有起床。她拥着被子,斜靠在床头,正在抽醒来的第一支烟。她洁白的胳膊和前胸暴露无余。

    “谁呀?”

    “从前的一个朋友。”

    “叫什么呀?”

    “许东,是个美术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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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命犯桃花》--作者: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