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43
墓穴铁门之后是一条深长的墓道,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通道壁高五尺多,对于张星超这样身高一米八几的人来说,进墓道后,还要躬身行走。
张星超照着手电,进了墓道,电筒光竟然照不到墓道的尽头。
墓道由红砖构筑,宽不到四尺,长年闭塞,潮腐之气令人窒息,泥地凹凸不平,身后铁门外乱坟岗的阴风灌入墓道,在黑不见底的深处幽旋,那风声就像是老坟场里深夜的鬼哭,“呜呀呜呜…呜呜……”。到底是风声还是人的哭声?张星超加快了步伐,在这种黑不见五指的鬼地方,丫头怎么受得了,张星超心急如焚。“怪不得村民要给丫头灌迷汤麻痹她,也许是怕她被活活吓死……”张星超呼吸加重,心跳声清晰可闻。
墓道深长,大概走了一百多步,前面又是一道铁门。张星超一枪崩了铁锁,推开门,一股强烈的腥臭和烂肉臭扑面而来,这臭味让人根本无法忍受,哪怕是屏住呼吸,臭味都往鼻孔和嘴里钻,臭得让人晕眩。
举电筒一看,这竟然又是一条地道,前方黑不见底。
张星超刚踏出一步,脚下“喀嚓”一声。他正踩在一摊骸骨上,尸体高度腐败,森森白骨上只剩几缕腐烂的筋肉,尸体旁是一团撕烂的红棉袄。
“太骇人了!尸体临死前死命地敲打着铁门,直到活活窒息而死”,张星超撕下自己的裤腿布掩住鼻孔,太臭了,臭得令人抓狂。不行,遮了鼻子还是不管用。
他索性将那块布抹擦全身,用汗水浸湿它,再捂住鼻子。
“不大对劲!脚下的骸骨明显是四分五裂的,就像是被野兽啃过,难道……”张星超冷汗如泉涌。
往前走了十几步,又是一推啃烂的死人骨头、撕碎的红袄子。
这条墓道和先前的有所不同,它两壁上面有很多怪异的壁画,由很多石板组成。壁画上面都是丧葬的情景,亲人哭泣和巫教安魂的场面。最后几幅却画着坟里的尸体爬出来到处袭击人。
张星超只顾往前走,到尽头处又是一道铁门,但门没上锁,一推就开。
到了墓室。这里居然有光!细看,环形的墓室,一口黑漆棺材当中放,两边各摆了一口铁桶,桶里满是膏状油脂,里面浸着几圈棉绳一直连到油碗里,那碗里浮着点燃的棉绳。油灯,尸油灯。
墓室的墙上都是诡异的壁画:棺材,尸体,在棺材里生长的尸体,毛发长得拖地的僵尸,最奇怪的一幅:一个喇嘛跪在另一人的腿前祈祷,那人身穿黑色的战袍,骑着一头绿色的怪兽;那人头部的壁画部分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空方块。
棺材的四面都刻了一个鲜红色的符号,那是一把叉,就像“凶”字中间的叉。这让张星超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强烈的耳鸣和心跳骤然而来,这种感觉是他在以往任何险境之下所没有遇见过的,这不是恐惧,而是震撼,这正是他心灵深处的烙印:胎记!幼年时忽然长出来的胎记,一把叉,乍看像“十”字,而实际上是一把“凶”叉。
进到墓室,只见丫头瘫靠在墙边发愣。
“丫头!”张星超靠过去,摇了摇丫头的两肩。她目光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顾不得那么多了,张星超抱起丫头就往回走。
墓道狭窄,抱着丫头,他只能侧身行走。
“咣当”,身后墓室里传出一声闷响。
张星超顾不得身后,一个劲地往外冲。
“嗷噢!”身后一声咆哮,尸臭更浓了。
张星超一脚踹开铁门,冲出去,“伊娜,你带丫头先走!”
伊娜背上丫头,“你呢?”
“真是麻烦,不要问那么多,快走!”
“嗷噢!”身后的怪啸越来越近。
张星超转身回墓穴正想锁上铁门,此刻一股怪力从门后突出,张星超被弹出一丈远,“嗷噢”墓穴里走出来个浑身长黑毛的怪尸,头发长得拖地。
伊娜呆立当地,“快带丫头走!”张星超举枪对准黑毛怪尸的脑袋连抠扳机,一连七枪,怪尸脑袋爆烂,一抓扑杀过来,张星超侧身躲闪。
又是六枪,怪尸的脑门已经裂了口。它越发抓狂,撕开嘴扑向伊娜。
伊娜尖叫两声,抓起冲锋枪一梭子乱扫,怪尸浑身爆血却不倒,一爪卡住伊娜张开嘴就咬。张星超抡起铁锹铲掉了怪尸的脑袋。
伊娜吓得瘫坐在地上,张星超也累得气喘吁吁,丫头还是神智不清。
“没时间休息,赶紧去东村口!”张星超背起丫头,一手牵着两脚发软的伊娜,走山林小路绕道往东村而去。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45
第5章:阴坟幽怨
(5-1)
青年架着辆驴车焦急地在东村口等待。见张星超赶到,青年有些兴奋,但更恐慌,他微颤地说:“快走!迟些时候山魈就要出来捕猎了……”
“山哮?”张星超心一紧:“伊娜,你和丫头快上驴车”,又对青年说道:“你来拉驴车,我开路!”
青年将肩上的红布包袱往驴身上一挂,拽着缰绳就走。张星超将手枪补上子弹,走在最前面。
山里风阴雨凉,他们不住地打哆嗦,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只管赶路。三更天,阴山黑林间不时几声怪啸,黑森里几点冥火飘忽不定。每个人的心都悬着,长毛怪尸,一村子的变态怪人,阴婚,安魂教……这一切都像变幻扭曲着面孔的怨灵渗透人心,一幕幕荒诞变怪的血腥和诡异的场景阴魂不散地在脑海里时隐时现,异度深寒。
“不好,丫头浑身冰冷!”伊娜一把一把地抓起驴车上的稻草往丫头身上铺。
青年脱下棉衣盖在丫头身上。
张星超咬着牙强止浑身冰裂的寒意。
“给!”青年从包袱里取出一瓶自酿的土酒,张星超抓过来猛灌几口:“这酒带劲儿!”
在阴湿的山林间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的树林越来越稠密,夜色下的山峰重峦叠嶂。这不太像是邻近县城和小镇的路线,这更像是在步入一个千里无人区。
张星超停住脚步:“这是出村的路吗?不对!这不是!”
青年说道:“这是唯一可以出村的路。”
不可能。既然村民们能够掠夺货物甚至是外乡人的尸体,那么附近就可能有一个小镇或者小县。蜈蚣老头手里的那本时尚杂志,更能说明问题:这附近必然有小镇。
张星超冷笑地问:“原始森林千里深山里,会有一个能卖时尚杂志的县城?”
青年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这是唯一的路,反正到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天蒙蒙亮,他们走临一处绝壁,前方没有路,只有一条深长的峡谷。
张星超把抢抵着青年的腰杆:“你把我们带进了绝路!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是唯一的路,你仔细看!”
张星超向山对面望去,只见对山头好像有条盘山公路,难道是川藏路?可脚下的深渊隔断了去路。
那山渊宽过一百米,往下看只见灰雾蒙蒙深不见底。
阴暗的晨天,灰沉的浓雾缓缓上升,笼罩着千百山峦。雾潮透心凉。
“你们走开…我还活着…我不跟你们走…走开…走开……”丫头面色惨白嘴唇灰淡,她忽然间说起胡话。
“路在哪里?”伊娜急了:“你倒是说啊。”
青年面无血色地说:“路就在山壁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们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记住,都是假的。”青年神经质地癫抖起来:“不干我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要找我!都是假的!记住,记住了,都是假的…不干我事,不要找我……”
张星超环顾四周,峭壁三面临渊,左面绝壁凹处有个土坡,走进一看,顿感一阵晕眩。土坡之下是一条沿着峭壁凿出来的石路,最窄之处不过一尺宽,险道内向嶙峋怪石而外临万丈深渊,路势崎岖陡峭;下方浓雾重重,壁道深不见头。
“跟上我!”张星超一手扛起丫头一手扶着山壁,沿着山路往下挪身。伊娜紧随其后。而那青年面带惧色,此时已无退路,他只能硬着头皮下山。脚下坑坎凹凸,山岩陡斜,不出百步,张星超已是两腿酸胀。
“不要拖我!走开!”丫头浑身发颤,口齿不清:“哥哥,快赶他们走…哥哥,他们拖着你的脚呢……”
张星超只觉身负千斤,要在平时他负重百斤日行百里也不在话下,但连日来的劳累与饥寒已使他无力再可透支。两脚冰凉,腿下筋颤,他仿佛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他的两腿把他往山崖下拽。
“你们走开,不要拖着哥哥…我不跟你们走……”丫头不住地说胡话。
“还撑得住吗?”伊娜低声问道。
“撑不住也得撑!”张星超的步子放慢了。
“快下山了!”青年面无血色地说。
张星超俯瞰崖下,灰雾更稠密,山渊依然深不见底:“快下山了?我看还早得很!”话音未落,前方一抹浓雾散去,山路变得宽敞起来,又走了五十步,地势越发平坦。
“好浓的雾,笼罩了一切,竟使人误以为这悬崖很高,其实不过就五十多米,”伊娜松了口气。
那青年的脸色开始变得死灰,就像染上了霍乱。
张星超肩膀酸了,将丫头交给那青年,两人轮换着背她。
“你们听!前面好像有个汽车站!”伊娜眼睛一亮。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车站?”张星超道。
那青年一言不发,低着头嘴里不知念叨着些什么。
“不对,肯定有车站。有很多人在等车呢,你仔细听!”
前方雾气很浓,十尺之外一片浑沌,举头不见朝日。
张星超将信将疑侧耳聆听,果然有人声。
不仅有人声,还有马达声。但是这声音好像是从前方传来,又好像它四面而来,没有确切的方位。
“顾不得那么多了”,张星超疾步而前。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45
声音越来越近。
“你们看,前面有人!”伊娜兴奋地说。
灰雾涌聚,朦胧隐约之间似乎有一大群人朝张星超他们走来。
“难道是棺材村的村民……”伊娜横举冲锋枪。
那青年颤声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记住,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都是假的……不干我的事,不是我,不干我的事……”
张星超侧过头奇怪地盯了青年一眼:“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此时张星超的声音僵住了,只见身旁一簇人群涌过,转而便消失在数尺之外的浓雾中。
伊娜目瞪口呆。
“那些人好像没有看到我们?”张星超不解地问,雾气虽浓,但刚才那些人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青年把丫头放在草地上,蹲下身抱头怪吟:“唉,唉呀,呜呜,呜呜……哎呀!”他神经质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我的头,我的头,好痛啊……”
“你怎么了?”张星超倒抽一口凉气,莫非那青年大脑在变异?他不是说他没有被注射针剂吗?
伊娜这时才回过神来:“刚才,刚才…那些人……”
“你看到了什么?”
“你不觉得,刚才那些人都是影子?”
“影子?”
“对…雾里的影子,他们在雾气里穿梭……”
青年狠狠地拽下自己一把头发,抓烂头皮:“你们快走!带着丫头快走!快走!”
张星超背上丫头:“我们该往哪边走?”
“快走!不要让那些冤魂缠上!我的布包袱里,有……”青年眼鼻流血,说话艰难:“快……”
伊娜一把抓起青年身旁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厚厚的几十叠冥纸。
那青年耳朵开始淌血:“棺材村冤孽深重,看来我是逃不掉了!你们快走吧。”青年两眼血丝突现,眼神慌乱恐惧。
“哥哥,他们来了……”丫头气若游丝。
一阵怪风骤起,飞砂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
呼——呼——
呜呜呜呜——怪风卷起万千阴哭,转瞬即逝。
缓缓开眼,雾气依然浓密。
“怪了!既然吹风了,怎么没有把山雾吹散?”张星超问伊娜,而她一脸茫然。
那青年僵在地上,面孔扭曲,两眼淤黑,七窍冒血。张星超探了探他的鼻息,已断气。
青年把自己的头发抓扯得七零八落,在头顶上抠出个带血的标记:一道血叉。
“快带丫头走!快走!!!”青年最后的声音从远方的灰雾深间飘然而至。
丫头神智不清:“阴山…万魂窟……”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46
5-2)
一抹灰雾淡去,前方几耸山丘若隐若现。
“你看,前面有几辆长途汽车!”伊娜兴奋地说。
张星超并不答话,这荒山深林中连公路都没有,哪里会有长途汽车,但前方确有几辆大巴车,死灰的雾气团团聚拢遮掩住长途车,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迎着死雾走近长途车,两人的心跳骤然而停,阴寒之气挤入浑身每个毛孔,灵魂凝固了,眼前的一切令人魂飞魄散。
这里是一处干涸的河沟,十多辆长途大巴车横七竖八地摆在沟里,车体都严重扭曲变形,玻璃粉碎,锈迹斑斑,有几辆四轮朝天,有的车厢撕裂。更令人骇然的是,车内尸体重叠,残肢遍地。这些尸体形态怪异,两手伸出车窗,有的尸体头往外钻,看上去好像整列车厢里千百只手死命地在往外抢。
张星超抬头仰望,前方一峰绝壁耸入云霄。这些车辆都搁在峭壁下的河沟,难道都是从山上坠车而落入渊底的?尸体面孔极度扭曲,下颚拉长面部浮肿而淤血,这种死相很像是强烈失重状态下又突然坠地、在强大惯性作用下造成的剧烈震荡、使人体内颅腔及五脏震裂血压骤然升高血管爆裂。
张星超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车的人在汽车坠地之时,在死之前,他们嘶叫着抓狂着要逃离车厢,挣命地抢身,相互践踏,尸重尸堆。一阵阴风袭过,死寂的车厢内“唧唧唧唧”锈响。
“咕咕,嗤嗤哧……”车厢里几声微弱的怪喘,两具尸体蠕动了几下。
伊娜骇得说不出话,推了推张星超。
他放下丫头,掏出了枪。
“咿咿呀……”尸体又蠕动了一下。
“哧哧哧……”车厢里突然蹿出几只山猫,冲着张星超呲牙咧嘴。
原来是这些山猫在啃尸。
“砰!”他举枪打爆一只山猫,其余几只惊逃不见。
遍地的残骸,重叠的尸体。
绝壁之侧,又有一道凿出来的石路。
突然,伊娜尖叫一声,张星超回头一看,只见身后那片浓雾中隐约有一群人影正悄无声息地靠向他们。
“快走!”张星超背起丫头拉着伊娜就跑。
两人顺着山岩石路连攀带爬地上到半山腰,这时天下起雨来。
山间的灰雾缓缓沉到渊底,聚成一片厚实的阴瘴,马达声哭声笑声呻吟声透出阴云回荡在幽暗的阴渊。
张星超和伊娜顾不得连日的劳累和浑身的酸软,一路抢攀上山。翻过一座残岩,眼前便是一条盘山路。
“那些汽车可能是从这条路上跌下山崖的。”伊娜有气无力地说。
“地上是什么?”张星超的两脚正踩在一层油膏上,滑腻腻的。
地上的膏油粘稠,其表面的车轮印清晰可辨,顺着轮印往前看,不远处有道山弯,轮印并没有拐弯的迹象,而是直直地拉向崖边。张星超恍然大悟。
棺材村,吊尸场,尸油。“尸油!!”张星超失声惊道。
“什么尸油?”伊娜越想越怕。
“那些村民把尸油涂在山路上的拐弯处,长途汽车从这里经过时,轮胎打滑无法拐弯,所以冲下了山崖……”
“……”伊娜不由地一个冷颤:“悬崖下的汽车残骸和尸体,都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不错!谋财害命啊!!”张星超倒抽两口凉气,时尚杂志,村民们的“满载而归”,烂脸矮子奸污的女尸……原来如此!那些村民用尸油制造车祸,抢掠车上的货物及女人,确切地说是女尸。
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易货”?
张星超背脊发凉。
“不好!雾气又来了!”伊娜惊叫道。
山渊下的雾气冤魂不散地又聚拢过来。伊娜突然想起青年留下的布包袱,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打开包袱,抓起里面的冥纸大把大把地飞洒。冥纸随风飞散,雪花般地飘落,
死沉的雾气缓缓下降。
“阴山,万魂窟……”丫头额头上满是汗珠。
“快、离开这里……”张星超有些中气不足了,连番的怪事及拼闯,已耗尽了他的体力。
山里的天黑得很早。傍晚时分,山风骤起。
顺着盘山路一走就是一天,张星超和伊娜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们无力地靠岩而坐。川藏路上车辆稀少,到腊月天时,川西临藏区大部地区暴雪封山,此时的川藏路不可能再有车辆行驶。前几日被棺材村劫掠的长途车可能就是今年最后一辆行驶在川藏路上的车了。
天色浑黑,不多时,寒风卷雪而下。
伊娜抱着丫头,偎依在张星超怀中。
张星超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要是不能在路上拦车,他们就只能活活被冻死饿死。张星超浑身僵麻,举头只见天空漫无边际的阴沉,刺骨的雪风呼啸着。
“红灯笼!!”伊娜惊声叫道。
张星超绝望地一笑:“那些村民又来了……你带着丫头先走吧,这里我来抵挡……你放心,就是死,我也会拖住他们……”
“方向好像不对!这不是棺材村方向。你看前面半山腰,红光在那里!”
张星超有气无力地侧头看,不远处的山腰间有个红灯笼鬼火般的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红灯笼消失了。
咣!咣!咣……阴郁的钟声震破雪夜的寂静,幽山阴林之夜的钟声更为诡异。
钟声?怎么会有钟声?
咣!咣!咣……钟声阴丧,声声摄魂,就像是敲响了阳寿尽头倒计时之钟,尔后黄泉之门将开。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47
(5-3)
“有钟声就多半有庙。与其在这里活活冻死,不如先找庙躲避风雪。”伊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背起丫头,拖着张星超就往山腰走。
咣!咣……钟声越来越近,穿过松林,一座千年古刹印入眼帘。
古刹四周林雾环绕,煞白的雪,深暗的夜,映得古刹一片幽森寒蓝,黑寂的山林间不时传来老鸦凄凉的怪鸣。
伊娜上前几步,异域冰蓝之下,依稀可见残破的木门之上一块半悬着的木匾:“法缘寺”。
荒郊野岭雪夜寒风幽森凄凉之中,杳无人气的古寺,寒意萧然,不禁让人联想起《倩女幽魂》中闹鬼的“兰若寺”。
张星超取出电筒,轻手轻脚地恰近庙门,伊娜背着丫头跟在后面。
微弱的手电光圈在暗黑与幽蓝之间显得光影扭曲,影像变怪离奇。
这座古庙已荒废多年,积水的泥地上苔藓与枯叶交杂,簌簌作声,院落很大,三面庙堂,外围是一环土墙,正中的大雄宝殿前两排松树笔直茂盛。手电光影之下,得见一切都已是残垣断壁,庙屋倾朽,阁楼垮塌。一派荒凉寂静。齐腰的杂草丛生,山风偶过,庙房嘎吱木响。
庭院延伸向大雄宝殿之后,望眼而去只见一抹浓黑的幽深,凝神细听只闻阴风惨惨犹如鬼哭。
踏进大雄宝殿,佛像破损不堪,香案桌椅上灰砂厚沉。有救了。拆下桌椅和香案,可以当柴烧取暖。
这时,森黑的后院响起一阵清脆的木鱼声。
张星超和伊娜面面相觑。在这鬼寺里还有人在敲木鱼?
“咚咚咚咚”声音很有节奏。
“闹鬼?”伊娜的声音轻得像蚊子。
“我不信这世上有鬼!既然有木鱼声,那就肯定有人!”
“那山崖下的怪雾怎么说?”
“那是瘴气。”张星超说着就往后院走。
“等等,要去就一起去!我可不想一人呆在这里。”
“咚咚咚咚……”木鱼声更清晰了,后院黑林深处,透出微弱的烛光。
寻着烛光走,他们来到一间木屋前,张星超一把掀开木门。屋里有个老和尚,背对他们坐着,正在敲木鱼。木案上半盏烛台,烛光忽明忽暗。
“二位施主,打哪里来啊?”老和尚并未回头,话音低沉。
“你是谁?”张星超厉声问道。
“不速之客竟然问起这里的主人了。”老和尚缓缓转过头,只见他左眼已瞎,肉疤长得把眼眶填满了。
伊娜倒抽口冷气,连退几步。
老和尚长叹口气:“女施主勿怕。我是这庙里的和尚,不是鬼。”
“可是这庙明显没有人住嘛……”伊娜半信半疑地将和尚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他有腿有脚有影子,不像是鬼。
“唉……冤孽啊。这都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二位施主绝非本地人,想必是误入邪村吧?”
“大师说得不错。我们本是来‘野人海’原始森林考察的地质队,后来迷路了,误闯棺材村。请大师告诉我们这出路在哪里?”张星超恭敬地说。
“二位施主误闯棺材村而能死里逃生,后又穿越阴山峡而大难不死,必得神明庇佑。”
“奇怪,这个老和尚好像对我们在这里的遭遇很是了解?”张星超感到诧异。
老和尚叹道:“大雪封山,川藏路闭。能到这法缘寺的路只有一条,必经棺材村再过阴山峡谷。二位一路平安,实乃幸事。”
“请大师指点出路。”伊娜将丫头靠在木椅上。
“唉……没有路。只能等到明年开春冰雪融化之时,川藏路上才能见到车辆。”
“大师,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吗?”让张星超在这种鬼地方呆几个月,还不如让他去死。
“除非……但那不可能,绝不可能!”老和尚眉宇紧锁。
“除非什么?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就会去闯。”
“除非你们能穿过阴山万魂窟。”老和尚语音微颤。
“万魂窟?在哪儿?”
“二位施主,此事说来话长。请随我来。”
老和尚将张星超和伊娜领到柴房:“二位施主,这间房还算暖和,二位可在此歇息。贫僧看那位小姑娘病得不轻啊,恐怕是被人下了迷汤,后又染风寒。”
“大师,请您想办法救治丫头。”伊娜求道。
“今日进山采了些药,可治风寒。”
张星超突然想起先前在山腰看见的红灯笼,寒意顿生:“大师,您进山采药,何时回来的?”
“黄昏之时。当时天色已暗。”
“大师可曾用过红灯笼?”
老和尚笑道:“这位施主戒心颇重。庙里的灯笼与棺材村大为不同。棺材村灯笼尽为人皮而制,我庙中的灯笼却是纸制。施主请看……”和尚从灶台后提个红纸灯笼给张星超看。
“有劳大师了。不敬之处还请海涵。”
张星超找来旧棉被又弄来几堆干草,布了睡铺。老和尚熬了一罐药,伊娜扶起丫头喂她喝下药汤,再给她盖上被子。
“看到这些棉被,贫僧就想起多年前……那时寺里的僧人不少,香火也旺。”
“那些僧人呢?”张星超问道。
“都死了……”
伊娜寒毛倒立,“这些被子都是死人用过的啊……”
“他们是怎么死的?”
“说来话长……二位施主尚未用斋吧?”老和尚说着,走去灶台,一旁搁了三个箩筐,里面是些野山芋、榆钱、野菜、地瓜。
不多时,一餐粗淡的斋饭就做好了。老和尚搬来七把椅子,又取来些木炭加进火盆里。斋饭无盐无油,只是白水煮了一锅野菜山芋等。
张星超颇感惊奇,明明只有四个人,而且丫头昏迷不醒,而老和尚却摆了七副碗筷七把椅子。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48
(5-4)
“二位施主请坐。唉,寒冬腊月天,山里草木凋零,找不到什么吃的。就剩入冬前攒下的野菜瓜果了,二位施主勿怪。”
“大师言重了。全靠大师照顾。”张星超道。
“大师,棺材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娜问道。
“十三年前,安魂教来到这里之后,村民们就开始变得残忍狂暴。棺材村周围的树林也都扭曲变怪。安魂教掌握着一种源于古西藏的可怕巫术,他们能使死去的人复活,能让生机蓬勃的树林变得张狂狰狞……”
“装神弄鬼的安魂教!所谓的巫术不外乎就是变异病毒而已!”张星超剑眉倒竖。
“安魂教来到这里之后,村民们像着了魔一样,奸淫掳掠。有一天晚上,我砍柴回来,只见庙里的僧人们都死了。方丈奄奄一息地躺在井边,临死之前老方丈告诉我,井里被投了毒……就在那天晚上,村民们提着人皮红灯笼来到寺里,将死去的僧人都烧了。而我装疯卖傻逃过了死劫。后来,村民们变得越来越可怕,他们劫掠川藏路上的车辆……冤孽啊……”
“大师,山下的瘴气很厉害,为什么村民们能穿越阴山峡却不受损伤?”
“唉……阴山峡十三年来暴死的尸体不断增多,怨气极重阴魂不散啊。那些村民凶狠邪毒,就连冤魂都伤不得他们。”
是啊,枪都打不死的怪人们,还会怕瘴气?张星超脑中又浮现出村民们可怖的面孔。
凄凉的悲泣声从远方的阴山峡飘然而至,千百鬼哭绕索着阴山黑林。
“怨气极重啊……”老和尚双手颤抖着,从袖中取出木鱼敲打起来,“阴山峡背阳落阴,终年阳光不及。冤鬼于此,怨气不散,不得超升,孤魂聚集,野鬼哀嚎。 贫僧终日诵经超度亡灵,尔等穷凶极怨无法转世。善哉善哉……”
一刹寒风呼啸而至,冲开木窗透进屋来,冰雪飞卷而入。
“呼—呜呜—”窗外鬼哭声在幽深的庭院里徘徊。
老和尚闭目道:“尔等穷凶极恶,竟想找替身?二位施主与尔等素无怨仇,怎能加害?尔等千百之众,替身唯有两人,即便找到替身就如何?尔等作鬼后害人不浅,也无法转世,相反只能堕入地狱受尽百世折磨。”
阴风渐渐远去。
“二位施主受惊了。”
张星超历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不以为然地问:“大师,寺里可有其他人?”
“施主是注意到了那多出的三副碗筷,故发此问。唉,二位施主可知‘无明’?”
张星超和伊娜异口同声地说:“不知。”
老和尚语重心长地讲了一个《圆觉经》中的故事……
清末时代,一个贵州人在四川犯法,要杀头。很巧,执刑的刽子手刚好是这名死刑犯最要好的朋友。死刑犯对这位朋友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总要帮我一下。”
刽子手说:“你是死罪,我怎么帮得了呢?怎么办?这样好了,到了刑场,我帮你。”
“到刑场?你要杀我了,你怎么帮我?”
“我教你,当我的刀一下之后,我喊走,你就拼命跑。”这位刽子手朋友不得已,只好如此哄骗他。其实,刀一下,头就断了,哪里逃得了?
但是,这个死刑犯求生欲望强烈,把他的话当真,深深记在心里。行刑当天,死刑犯很有信心,也不难过。难过的倒是他那位刽子手朋友,晓得非杀头不可。行刑时,犯人跪下,刽子手准备下刀,先拍一下他朋友的头说:“注意了!”然后刀一下,喝道:“走!”头就掉下来了。
此时,这个死刑犯记住刽子手的话,就拼命跑,一路跑,由西川跑到东川,在那个地方还做了小生意,更妙的是,还娶了老婆,生了几个孩子。
事隔二十年,这位刽子手因公事到东川,调查一件刑案。来到一家酒店吃饭,一看这位店老板不是被我杀了头的朋友吗?还有老婆、孩子?他当时就吓愣了。这位店老板看到刽子手也愣住了,当即就认出了这位救了他的老朋友,不过,不敢打招呼,他是逃出来的犯人,想办法请到里面,然后跪下来向这位刽子手道谢:“多谢当年帮忙,现在我在这里成家了,开了店,做个小生意,救命大恩永世难忘!”这事搞得刽子手莫名其妙,也不敢说你的头已经被我砍下来了呀!
刽子手很纳闷地回到成都,向朋友提起这件怪事,再去坟场把尸体挖出来看,没错,都已化成白骨了,真是咄咄怪事!这件是就慢慢传扬开来,结果,最后传到这位死刑犯耳里。他听到此事一愣,晓得自己真被杀死,完了,整个人化作一滩血水。
张星超和伊娜听后,似懂非懂地问道:“大师,人既已死,哪里会有分身?”
老和尚意味深长地说:“二位施主,切记:深夜时,无论你们见到什么,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切记,都是假的!”
伊娜一怔,这不就是那青年临死前千叮万嘱的话吗?
张星超颇感怪异,问道:“如果‘是真的’呢?”
“切记,无论它再真,你也要当它为假。贫僧皈依多年,自然有抚渡阴阳之能,而施主却是凡尘未了之人……切记,当它为假,不可信以为真!”
此时,幽深的庭院里有顽童嬉戏声若即若离飘然不定。老和尚起身,开门,朝庭院唤道:“快回家了,外面冷。饭好了,早睡觉。”说着,老和尚将四把椅子搬在门口,每把椅子上放一口碗,再将筷子交叉摆在碗上。
“二位施主,这里除了你我四人之外,就再无‘人’了。无论你看到什么,切不可说‘你 已 经 死 了’,切记!切记!!”
不多时,庭院深处一屡幽风袭来,在屋内索绕几转,蜡烛熄灭了。老和尚浑身颤抖地敲着木鱼。
门前的椅子嘎吱吱木响,碗筷微微挪动。
一刻钟之后,老和尚提着灯笼,喃喃地说:“孩儿们,该睡觉了!”他打着灯笼向庭院深处而去。
幽黑之中,不见老和尚的身影,只有一盏红灯笼若隐若现,顽童嬉笑声冰凉至极,随着灯笼远去了,没入无尽的黑暗。
伊娜目瞪口呆。
“装神弄鬼!”张星超笑道:“什么真的假的?故弄玄虚!”
“那个青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瘴气本来就可使人产生幻觉,你我经过特殊训练,所以精神和心理素质较好。”
伊娜疑惑不解:“那青年死后他的冥声又怎么解释?”
“山里的回声罢了!困死了,我要睡了!”张星超躺下就睡。
“和尚的药真见效,丫头的身体不冷了。”伊娜和丫头睡在一起。
“你不觉得那和尚有点不对劲吗?”张星超挪了挪身子,靠向伊娜,两人贴耳轻语。
“哪有不对啊?”
“我也说不上来。你们女人的直觉应该很准,所以我才问你啊…不管那么多了。与其被活活累死,还不如先好好睡一觉,要死也是在梦里死,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49
(5-5)
正午时,风雪漫天,木屋摇曳漏风,火盆里的木炭快熄了。
张星超被冷醒,起来一看,伊娜蜷缩着,还没睡醒,一旁的丫头不见了。
“喂!快起来!丫头不见了!”
伊娜惊醒:“丫头呢?”
张星超别上枪,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我出去找丫头,你守在这里以防丫头回来找不到我们。”
推开门,雪雾冰渣扑面而来,寒风灌入口鼻。远山近岭白雪皑皑,草木积雪,寒露凝冰稍。深山雪风中的古寺,凄凉荒败。
“丫头……丫头!”雪风冰林之中,张星超还穿着那件防弹背心,两臂裸露,冻得通红。
“丫头!!”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厚实的雪地上:“丫头!!”
老和尚呢?张星超心一紧,莫非是他在捣鬼?他加快步伐,朝大雄宝殿而去。
刚踏进正厅,只见丫头失魂落魄地蹲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香案下面。“丫头?”张星超扶起丫头:“我们走。”
“哥哥,他们还在等我猜谜呢。”
“他们是谁?”
丫头指了指香案下面,张星超蹲下去一看,案桌下藏着四个小孩,正冲着他怪笑
张星超颇感奇怪,荒郊野岭中哪里来的小孩,他们穿着也不像山里的孩子。
这时老和尚捡柴回来,拉着张星超和丫头就走,不时回头喝道:“好好呆着!不可出来!”
回到柴房,老僧才开腔:“施主有所不知,那四个孩童早已翻车身亡。生人若近之,他们必会发现与生人有所不同。不可让他们知道其身已死!”
“黑生毛子!!!杀生毛子!!!”寺外杀声四起。
不好,棺材村的人找来了。
老和尚大惊,“二位施主,快随我来!”
老和尚领着伊娜和丫头往后院藏经阁走,张星超提枪掩后。好在丫头已清醒过来,不然背着她又是一个包袱。
“施主,藏经阁佛像之后,有道密门,可通向阴山万魂窟。那里有厉鬼索命,现在只有那一条出路了。二位施主,多多保重。”
“嘿生毛子!刮打个生毛子!!!”喊杀声越来越近。
老和尚推开佛像后的一道石门,张星超在前开路,伊娜牵着丫头紧随其后。待他们进入密道后,老和尚又使劲闭上石门。
这时,驼背老头和黑脸村妇领着村民提着刀叉赶到。
“老和尚!那两个生毛子呢?!”
“你们罪孽深重,却不知悔改,死后必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嘿嘿嘿嘿嘿嘿!!!!!”村民们一阵狂笑:“神圣达荫赐予我们不死之身,哪里会下地狱?你下地狱陪你那些死鬼师兄弟吧!”村民们将老和尚大切八块。
密道为土泥而筑,狭窄而幽长。电筒光逐渐微弱,不多时,电池耗尽。一路摸黑走,昏天黑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有光,豁然开朗。
是个大溶洞。举头望洞顶,离地十余丈,洞口几缕阳光散下来,时而阴云蔽日,照得洞内忽明忽暗。处处钟乳石耸立,暗河幽声,蝙蝠群飞,岩地潮湿,暗光阴阳不定,映得幽洞光怪陆离。
溶洞之内壁岩高低层悬,钟乳千峰百隙将山洞隔出千百黑洞,洞中又有千百支洞,错综复杂。
“那么多洞?该进哪个呢?”伊娜掏出指南针,“要是像峨眉山‘九老洞’那可就糟了。”
“丫头,你听你爹讲起过万魂窟吧?”张星超问道。在丫头昏迷时,她有几次提到阴山万魂窟。
“嗯。以前听爹说起过。万魂窟就是‘阳间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伊娜问道。
“我也不知道。”
“你们看!”张星超惊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洞口前立了个碑,上书“阳间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既然老和尚说万魂窟是唯一的路,那即便是地狱我们也得闯了!”张星超眉头紧锁,对伊娜说:“这次我走前面。”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49
“既然老和尚说万魂窟是唯一的路,那即便是地狱我们也得闯了!”张星超眉头紧锁,对伊娜说:“这次我走前面。”
几人刚近洞口,发现里面有淡蓝的光。
“怎么会有光?难道这个山洞不太长,不远处就是出口?”伊娜问道。
“我看没有那么简单。”
丫头哆嗦得厉害。
伊娜取出两封薄荷糖:“丫头不要怕,出了洞一切都会好。”
“伊娜,你很幽默啊,大老远地出来完成任务,还有心思带着糖?”
“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啊?山林作战,最需要补充的就是盐分和糖分。”伊娜塞了两颗糖进嘴里,又给了丫头几颗。
“我没心思吃糖。快进山洞,不然棺材村的人会赶上我们。”张星超取出打火机掂了掂:“山洞内应该不会缺氧。既然这是出路,另一头就必然通风。”
洞内怪石嶙峋,潮湿阴暗,不时有蝙蝠擦面而过。山洞前方幽光时隐时现。
张星超低着头走,生怕洞顶凸出来的石笋碰破了头。伊娜牵着丫头走在后面,几人神经紧绷心绪压抑,一路无语。
幽光若即若离,似乎在为他们指引出路,又像是将他们引入无尽的阴冥。
“不对!根本感觉不到洞中对流的风,看样子这山洞至少有几里长,而且是弯曲的。”张星超一语打破沉寂。
伊娜看了看丫头,问道:“丫头,这万魂窟有什么来历吗?”
丫头摇摇头:“姐姐,‘来历’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传说啊,故事啊。”
“以前听爹讲过,十多年前深山里来了个蟒蛇精,就住在万魂窟里。进洞的人都是只看进不看出。”
张星超笑着对伊娜说:“这下好办了。我以为是什么怪物,原来是只蟒蛇。以前丛林训练时,甭说蟒蛇,南方的鳄鱼北方的豺狼都杀了不少。”伊娜和丫头的表情僵住了,直直地看着前面。
张星超深感不妙,猛地回头,只见那幽光突然变得浓森,将山洞映得异域深蓝。
“到底是什么光?”张星超把紧了手枪。
拐过一处弯,眼前是两三丈宽的暗河拦住去路。幽河两滩堆满骸骨,磷火闪现。
原来是磷火在发光,在狭小蔽塞的山洞里,几十副尸骨脱磷,所以显得冥光阴盛。
“河水有毒!”张星超叹道:“这些人都是喝了河水死的。”
伊娜捡起一块石头,投向河中,激起的水浪转而旋沉不见。“水很深。水面乍看平静,但水下有暗流,很急。”
张星超伸手试了试水,冰冷刺骨。
“伊娜同志,不好意思。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啊?”
“我想借你的迷彩服一用。”
“干什么?”
“你的迷彩服和军靴可以一定程度地防水嘛,河水这么冷……”
“借给你我怎么办?”
“不是借给我穿,而是借给丫头穿。这样吧,你先游过去,然后脱衣服扔给丫头。”
“不行,你叫我脱衣服?”
“不要那么吝啬,我又不是没看过你里面穿啥。”
伊娜看看丫头,她瘦弱的身体的确经受不住刺骨的冰水。她一咬牙,扑腾下水游到对岸,“张星超,转过头去!”
“我不会偷看的!放心吧!”
“你这个流氓,我不相信你!”
张星超抚着丫头的肩膀,问道:“你会游泳吗?”
丫头稚气地摇摇头:“哥哥,我不会游泳。”
张星超无奈地一笑:“伊娜同志,没有法了。我没法转过身去,因为丫头不会游泳,我得带她过河。”
“你现在转过身去!”
张星超转身背对伊娜。
伊娜脱了衣裤和军靴,扔向对岸,然后躲进拐弯处。
“丫头,换衣服吧。”张星超转过脸。
丫头换好了迷彩装,穿上军靴。
张星超蹲下,帮丫头把裤脚塞进军靴,系紧了鞋带,然后把丫头换下的衣裤扔去对岸:“伊娜同志,不要那么封建,现在只有我一人没有防水服,好冷啊,给我点激情啊。”
可他得到的回音是“想得美,去你的!”张星超人生头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男人的辛酸。
他搂着丫头,下水,渡河,将丫头举送上岸。刺骨的河水令他浑身肌肉冻结。
伊娜伸出头看了看,“丫头快过来换衣服,不要被那个色狼‘雪狼’占便宜了!”话音未落,她愣住了,张星超不见了。突然,水面上一阵扑打,张星超伸出头来,呛了几口水,“丫头快走!!”咕咚一声他又沉了下去。
“喂,张星超?!”伊娜一把抓起冲锋枪立即冲到河岸,河面平静无声。
少顷,一抹浓血染红了河水。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50
(5-6)
五分钟过去了。
又过了十分钟。
幽河死寂无声。
伊娜瘫坐地上。丫头吓得钻进伊娜怀里啜泣。
“丫头,我们走吧。我一定会带你离开阴山。”
“姐姐,哥哥不会死的。我们再等等好吗?”
伊娜失魂落魄地说:“丫头,他回不来了。”
半小时过去了,河面依然平静。
两人换了衣裤,离开幽河。一路沉默无语。洞风切肤生寒。
空气流动变得明显,快到洞口了。
走过一处坡,山洞变得明敞,不多时就到了洞口。
山林悄然,无风,雪下得正紧。
深山老林积雪厚实,二人相互搀扶,举步维艰。
伊娜松了口气:“幸好是在冬季,蟒蛇在冬眠,我们一路上没有惊动它。”
“呀!”丫头惊叫道:“姐姐快看,那边有人!”
不远处的山岩上有个五六尺圆方的洞,有瀑布从洞中涌出,冬季河流开始结冰,瀑布水流稀疏。
瀑布下面是河沟,旁边的浅滩上仰躺着一个人。
走过去一看,是张星超。他已昏迷,手里还紧紧握着军用匕首。
“张星超?!”伊娜喜极而泣,将他拥在怀中。
丫头惊叫道:“姐姐,你看……”她指着张星超的大腿。
有伤口。伊娜撕开他的裤腰,只见四齿咬印冒血不止,伤口深而间宽六七寸,很似蟒蛇咬伤。
此时有条丈余长的蟒蛇浮出水面,拉直的蛇身漾出涟漪。蟒蛇一动不动地浮着,细看,蛇首三寸处有道深裂的血口。
“原来张星超是被这蛇拖下水的。在水下搏斗之时他杀掉了蟒蛇。暗河将他卷走冲出了瀑布。”
张星超浑身冰凉,气若游丝。
蟒蛇一般无毒,但齿液对神经有一定的麻痹作用,使动物或人在被蛇生吞时逐渐失去力气。“可是河水有毒啊,不然洞里的河滩上怎么会有尸体?张星超与蟒蛇搏斗之时难免喝进几口河水。”伊娜心急如焚,“不对。河水很可能没有毒。要是河滩上的几十具尸体都是误饮河水而死的,这就不对了。山里的人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当他们看到河边堆着那么多尸体,必然不会去饮河水,因为他们可能认为河水有毒。”
如此说来,那些尸体……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伊娜心中蔓延:“难道是蟒蛇?据说西南山林中的蟒蛇有个天性:在它们进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它们的身体处于最笨重最虚弱的状态,因为需要大量的体力来消化食物。此刻的蛇最怕受到攻击,它们往往会躲回老巢慢慢消化。天啊!那些尸体都是蟒蛇消化后排泄出来的骸骨,整个山洞就是蛇窝!”
伊娜浑身打颤胃里翻腾:“能将人生吞下肚的蛇,那该有多大?如此说来,张星超杀死的那条还不是最大的……还有更大的……”
丫头屏住呼吸,面无血色。伊娜身后风声变怪,就像是大面积的空气被吸进黑洞,气流骤然加剧。“吸—吸——”,那吸魂的声音摄人心魄。
伊娜骇然转身,只见一条水桶粗的巨蟒撕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铜铃大的两眼血红,狰狞地瞪着伊娜。
她此刻异常冷静,取下手雷拉了环,扔进巨蟒口中,然后扑倒丫头。
手雷炸响,残肉横飞,巨蟒瞬间裂成两段。
此时伊娜才感到后怕,她为刚才的沉着冷静惊叹不已,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淋漓。看了看张星超,他脸色灰白。伊娜取出三颗子弹,用匕首撬开弹壳,将火药均匀地洒在张星超大腿的伤口上,再用柴油打火机点燃弹药,刺眼的白光一闪,硝烟味弥漫开来。她又从背囊里取出军用医药包,为张星超上药包扎。
丫头也半晌才回过神来:“姐姐,我们该去哪里?”
“先找个山洞避寒。”伊娜背起张星超,往深林走去。
她们来到一峭山崖之前,丫头发现不远处有个山洞。
山洞圆方三十多平米,地处低洼,可避寒风。
伊娜放下张星超,领着丫头出去拣了不少干柴与枯叶。
回洞后,丫头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枯叶和干草。伊娜点燃干柴取暖。
张星超仍昏迷不醒,伊娜和丫头将他抬上干枯草叶堆成的铺垫。
“哥哥身体像冰一样冷……”丫头难过地说。
伊娜替张星超脱下那冰冷厚重的防弹背心,又脱下他的外裤递给丫头:“拿到火边烘干。”
张星超手脚上已有多处冻伤,伊娜不停地搓揉着他的身体,生怕他血液凝固。
天色渐暗,几人早已饥肠辘辘。
伊娜将手枪塞进丫头手中:“丫头,我要出去打猎了,你看好他。现在我教你用枪,一旦有野兽来,你就开枪……”
丫头握着枪,坐在张星超身边:“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哥哥。”
伊娜脱下迷彩服,盖在张星超身上。
过了两个钟头,伊娜打猎回来,收获不小,五只野兔。
“丫头,帮忙把野兔去皮,待会儿烧烤”。
伊娜打开背囊,取出军用毛巾,蘸雪水浸湿,再拿到火苗上稍作烘燎,不多时毛巾就热气蒸腾。她为张星超擦拭全身取暖,毛巾凉了就再蘸湿烘热。
“裤子烘干了!”丫头甜甜地笑道。
伊娜为张星超穿上裤子,心想:“这个死张星超,本小姐居然还给你穿裤子。等你醒了,我要你给我洗脚,哼!”
夜里,山风呼啸,森林簌簌作声,偶尔几声鸟兽凄凉的悲鸣,回荡在阴山黑林,愁断人肠。篝火冉冉,烧烤肉香扑鼻。
伊娜取出薄荷糖,一颗一颗地咬碎,含在嘴里喂进张星超口中。她很细心,糖比兔肉含带的热量更多,也更能使人体快速恢复热量,如果将整颗糖塞进张星超口中,可能会哽进喉管,他现在毫无知觉,根本无法咽食。
丫头羞红了脸,捂着眼睛。
深夜,山林万籁俱寂。
伊娜往篝火里添了些许柴火,丫头和衣而睡。伊娜靠在张星超怀中,两人合盖着那件迷彩服,紧紧地搂着他,想起刚才与他“接吻”时的那种蜜意和感觉,那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心跳和呼吸加快浑身酥软的感觉,她脸颊一阵潮红,“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要离开……”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15 11:51
张星超两手两脚都被绑着,他侧滚向窗户,耸脚蹬烂玻璃窗,两手夹起碎玻璃片,割断手脚上的捆索。赶紧去救伊娜和丫头。正当他拿了林君的手枪要出门之时,门却从外面打开了,来者正是伊娜,她牵着丫头,满脸狐疑地看着张星超。
“你们怎么跑出来的?”张星超问道。
“有个外国女人救了我们。”
“她人呢?”
“她帮我们开锁后就不知去向了。”
“她是不是戴着墨镜,棕色的头发,很像俄罗斯人?”
“对!你说的没错。你认识她?”
“不认识。”
“来救我们的人根本不是我军的人,这点很奇怪。”伊娜大惑不解。
“我们赶紧弄几支枪突围。”
“不用了。”
“?什么意思?”
“这里除了你我和丫头之外,再无活人了。那些从天而降的营救者已经将这里杀了个精光,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张星超很是诧异:“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对我们暂时没有敌意,而又将这里的敌特组织尽数杀绝以灭口,看来他们并不想给我们留下线索活口。”
“他们训练有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而现在又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回南岭市复命。”
张星超无神地一笑:“本以为事情就快要结束,想不到而今又陷入另一个深邃的噩梦之中。”他失魂落魄地扶起林君,将她拥在怀中,理顺她的头发。
“这个女人是谁啊?”
“不要问了,出去!你们都出去!”张星超欲哭无泪。
伊娜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丫头,我们出去一下……”
张星超将林君平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好好睡吧,对于你来说一切都过去了。”
项链?林君还戴着去年她生日时张星超送给她的项链。张星超取下那条项链,毕竟这是林君最后的遗物。他发现链坠不一样,好像被林君换过。链坠是椭圆形的一块紫水晶,而张星超送她的那条链坠呈圆形,还要小一点。水晶坠之侧有一个很小的钮,就和电子表的主菜单按钮一样,那个扭需要用细针点插才能启动。
雪停了,风雾漫天。
张星超提着枪在前开道,伊娜和丫头紧跟在他后面。
他们循着雪地上的脚印往北走。张星超判断这些脚印就是那队神秘的人马奇袭而来时留下的,顺着脚印走就肯定有出路。
几小时之后,前方出现一条柏油路。
“那些人不可能坐直升机来此地,那样既会被潜伏在这里的敌特发现而先发制人,也容易被我军驻川西地区的雷达站等发现。”张星超说道。
“你是说他们乔装打扮,乘货车或者客车而来,完成任务后又驾车而去?”
“不错!这条路不是艰险的川藏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通往九寨县的一条支路。”
“九寨县?这里离九寨沟不是很远?”
“一两百公里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条路上拦车?”
张星超指了指伊娜左腰侧别着的手雷:“跑长途车的老司机,都不会在荒山野岭搭客的,你去拦车,他们反而加速。依我看啊,用手雷炸塌一处岩石,车到了这里就只能停下来。然后我们就可以强行登车了,枪杆子在手,很多事就好办了。”
伊娜掷雷炸塌了一处山岩,大大小小的碎石滚了一地。
他们坐在路边守株待兔。
临傍晚时,果有一辆东风卡车驶来,见前路坍塌,就停了下来。
张星超趁机冲过去,拉开车门,只见车内有两个男的,开长途车的一般是两人轮换。他举枪说道:“得罪二位师傅了,我们只想搭顺风车,不会伤害你们的。麻烦你们调头,去康定市。到了那里,自然会重酬二位。”
张星超他们乘车往甘孜州首府康定市而去,到达之后,联系当地军分区,再乘直升机直飞南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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