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3-11 15:47

慕容太不象话了,我都忘记前面的情节了~~~~~~~:(

Keano 发表于 2007-3-11 17:33

别半途而废,能写完,就成。没有过高奢望。

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3-13 11:53

楼主健在否?
难道要等到清明才来么?
看到这个超强的回复$汗$ $汗$ $汗$

Keano 发表于 2007-3-16 12:27

(十八)

几十年来,中国法律严禁勃起,对人民的裤裆严防死守,只鼓励憋着,绝不提倡投入生产。大街上跟姑娘搭话就算耍流氓,未婚同居是违法行为,跳黑灯舞、看毛片统统抓去坐牢,严重的还要砍头。现在毛片遍地,黑灯舞成了小儿科,淫乱年代,人人肾亏,先驱们还在号里苦苦撅着。83年有个剽悍姑娘,作风十分豪放,在17个月里先后睡了12个男人,获利40余元,另有大米38斤、电子表2块、蚊帐1顶,这事在今天不算什么,最多听了流流口水,可那是1983年,著名的严打之年,最后检察院以流氓罪提起公诉,结结实实地判了6年。前些天有个小伙子搞了个黄色网站,传播淫秽图像、交流嫖娼信息,流毒无穷,获利巨万,最后判了个无期。这案子从程序上无可挑剔,可我总是想:万一哪天黄色网站合法了,这小伙子肯定还没出狱,当他啃着窝窝头听见这消息,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贺运发诉杨红艳案的判决下来了,败诉。老兔子大为失望,对我痛下针砭,说我办事不力,还说我骗他。这年头负债无罪,欠钱有理,是债务人就不能得罪,我忍气吞声地找借口:“她干爹打过招呼了,我有什么办法?”这事是真的,杨红艳跟市里某位头头关系暧昧,经常同出同入,互称干爹干女,这个“干”应该读第四声,灭天理,绝人伦,令人发指,只恨雷公瞄不准。老兔子一脸阴沉,妄图跑单,说现在手头紧,没钱,律师费下个月再说。我勃然大怒:“任红军那个破皮包公司你都能投800多万,什么他妈手紧?”他目瞪口呆:“什么皮皮……皮包?”我横他一眼:“痛快掏钱!说不定我还帮你想点办法,否则,你他妈等着吧!”

我和任红军交往20年,一直面和心不和。这人上学时外号“小把戏”,做事鬼鬼祟祟的,经常跑老师面前打小报告,人人不齿。我们大二那年遇上了中国当代史的一件大事,个个都像疯了似的,扎着白布条满街奔走,他一开始也跟着掺和,写标语,喊口号,还妄图混进反动组织,该组织审查了半天,轻蔑地告诉他: “小把戏,你跟我们不是一伙的,还是入党去吧。”小把戏大受打击,冷静地思考了几天,忽然投向了系党总支的怀抱,天天给别人记账,某人说了什么,某人写了什么,全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最后犯了众怒,几十条大汉追着揍他,如果不是潘志明拦着,恐怕早就被追认为党员了。

前些天他来找我,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一份验资报告,问我能不能帮他搞一个,诈称自有资产1.75亿。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犯罪,团伙诈骗,抓住了至少判5年。我说这事我帮不了你,找会计师事务所吧,1.75亿,3万块就能搞定。他摇摇头:“又不是真的验资,伪造一份就行。”我冷笑:“这玩艺你都敢伪造?要盖公章的!还有,一个电话就能查清楚,你造了管什么用?分分钟把你送到看守所去!”他大咧咧地:“公章?我他妈用萝卜刻一个!电话?我他妈留自己的号码!查个屁查!”接着又问我跟单信用证是什么格式,指明要中国银行的。我说这东西我也没见过,你随便找家银行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他悻悻地走了,过了几天,几家报纸同时登出了大幅的“信鼎”广告,我估计是搞到钱了,打电话问他,这厮遮遮掩掩的:“唉,都是花架子!埋根桩子等兔子,兔子来没来呢!”我信以为真,第二天去河口法院办事,顺便去档案室转了转,看见老潘正在埋头整理案卷,外衣也脱了,只穿一件白背心,满身满脸的汗。我说你也真是的,审判都不让干了,你看看报喝喝茶,月月领一份闲工资,何苦费那个力?他搓搓手:“闲着也是闲着,你看这案卷乱的。”顺便聊起了任红军,老潘警告我:“最好离他远点,这家伙说不定哪天就进去了。”我问他什么意思,老潘挠挠头:“他昨天去我家了,说要给我60万,我没收。”我立刻明白了。

当律师这么多年,我一直恪守一个原则:凡事只谈利益,决不讲人情。既然任红军不能给我好处,搞定老贺也许能捞到点什么。我眼珠转了转,笑着问他: “电话打不通吧?告诉你,早就躲起来了!”老兔子一脸阴沉:“你知不知道他在哪?”我光笑不说话,他也明白:“我现在就把钱付你,你带我去找他!”我敲敲桌子:“我们可是我同学,20年的交情!”他火了:“你他妈……你他妈……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报案,告你们合伙诈骗!”我拍拍他的肩膀:“急什么?先跟你说点别的:你这案子我到中院问过了,只要你能证明那180万确实是付给杨红艳的,而且你和她没有任何其他经济往来,上诉大有希望。”他不接这茬儿,还是逼着我去找任红军。我干脆不理他了,拿出一摞文件慢慢地翻看。这时周卫东敲敲门走进来:“师父,那个劳动仲裁搞定了,补交保险就行,不罚款。”我说多少钱,他心算了一下:“800多。”我说你去把这钱交了,也别找孙刚报销,回来我给你。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我说孙刚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替他背几百块钱,没什么。他点点头出去了,老贺又嚷嚷起来:“你不就是想多赚点代理费吗,要多少?10万?8万?说!我给你,现在就带我去找那个姓任的骗子!”我让周卫东先出去,转过脸来问他:“那你想好了,咱们上诉?”他满面怒色:“上诉!上诉!”我笑眯眯地拿出一张《授权委托书》:“那你把这个签了,回头我查到任红军的消息,马上通知你。”他刷刷地签了字,笔一扔摔气鼓鼓地走了,门摔得山响。

我翻出一张名片,笑着拨通了上面的号码:“他要打二审。”

对面的人怒不可遏:“你们有完没完?我已经……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我只是个代理人,当事人说要上诉,我也没办法。不过我提醒你,他可是下了狠心,说上次请的只是省内的几家报纸,力度不够,这次给了我一份名单,我念给你听:”我看着自己的手掌,“有南方周末、北京青年报、湖南卫视、新浪网……”

对面的人还是气哼哼:“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你帮我还是帮他?”

我笑起来,“要是帮他,我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我挺同情你的,遇上这么个主儿,唉。”

杨红艳的态度缓和下来:“那我怎么办?”

我说有两个办法,“第一,还他点钱,也不用180万,我估计有个三、五十万他就该满意了。要不然,”我又叹了一声,“你别当主持人了,他说了,一定要把你搞倒搞臭。”

“已经臭了!”她哭咧咧地说,“被你们上次那么一搞,我……我连节目都不敢上,一出门就觉得别人在笑我!”

“那就还他点钱吧。”

“凭什么?!我都跟他……,他自己愿意给我的!“

我说这就没办法了,你等法院传票吧。说完立刻收线,听见杨红艳还在里面说:“那你能不能……”

在电视台做了两年节目,混得左右逢源,这案子开庭前,副台长刘凯专门找我和杨红艳开会,说都是主持人,老魏你帮她维护一下形象吧。我说这事我决定不了,收了人家的钱,当得替人家办事,再说,即使我不代理,他也会找别人。杨红艳脸蛋通红:“那床……就是贺运发那个什么证据,你能不能不提交?”我说恐怕不行,心想做生意总得有点成本,你又想赚钱又想保名,天下哪有这种美事?

刚才这通电话只是下了个饵,只要她肯咬钩,这事就差不多成了。我美滋滋地喝了口茶,这时一条短信进来:魏律师,我还可以吧?看看号码不认识,我问是哪位,对方很快回复:陈杰。我点点头,慢慢地输进去一行字:你很厉害,佩服佩服。他说不敢当,接着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跟他讨价还价:20万怎么样?把本子还我,马上付钱。他回了一个笑脸符号:对不起,不行。这小王八蛋学聪明了,怕我录音,只发短信,而且用词十分谨慎。我说那就30万,再多没有了。他半天没回应,我正想加价,他沉不住气了:我抽三五烟。我心中暗笑,想这事用短信说不清楚,按号码拨过去:“那说定了,我们一起抽三五?”他嗯了一声,我说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不能留复印件;第二,我付你现金。银行转账都有记录,你也不想将来出事吧?他不说话,我说不是跟你耍花样,我只想花钱买个平安,这事完了我们各走各路,你最好别让我看见。他放心了:“那怎么操作?”我把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人民路口的沃尔玛知道吧?繁华街区,谁也不敢在那里动你,要是还不放心,你多带人就是了。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各找一个电子储物柜,把东西放进去,在二楼洗化区碰头,我先把密码告诉你,你找人开柜验钱,然后你再把你的密码给我。不过我警告你,如果你敢保留复印件,我也豁出去了,相信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时小心你全家的性命!”他嘿嘿地笑起来:“不用那么狠,魏律师,我这人说到做到,再说三五烟也不是一两块的东西,够我抽几年的了,没那个必要。”我说这样最好,大家都平安。他忽然动了感情:“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你让我少奋斗了10年,真的。如果我将来能有什么成就,我还你一包中华。”我哼了一声,“少说那些没用的,管你什么中华不中华,你最好离我远点,还有,以后不许你再来骚扰肖丽!”他一声不发把电话挂了。

我呆了半天,他又打过来:“你要保证以后不动我家人!”我哼了一声:“只要他们不来惹我!”他停了停:“我……信不过你!”我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跟他讲道理:“那叫雇凶杀人知道吗?死刑!我堂堂一个律师,会连这个都不懂?还有,上次为什么找人去你家?想拿回本子!现在老子认栽了,既然拿不回来,花钱买回来!不就35万吗?老子赔得起!我会为了一包三五烟跟你拼命?老子的命就那么贱?滚你妈的蛋吧!”

这话够恶,不由得他不信。我挂上电话,看见邱大嘴远远走过来,我对他招招手,从保险箱里取出那20万,一摞摞地摊在桌上,然后对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厉害,我认栽了”,他龇着牙瞪我一眼,狠狠地摔门走了,我心想操你妈的,这时候还敢跟老子装模作样,你给我等着!

上次给陈杰做家访,我犯了一个错误,太忽略了邱大嘴。这厮刑案经验丰富,王小山奸淫幼女案开庭前,我专门找他研究了半天,他出了不少主意,后来经我引荐,他们也算熟人了,王秃子手下有些什么人、能干什么事,邱大嘴一清二楚。家访前我给王秃打电话要人,正好他从旁边走过,估计听到什么了,表情十分奇怪,我当时就有点怀疑。再加上这厮平素的为人、事发时的种种迹象,我断定就是他在背后搞鬼,不过日子长着呢,他家里有老有小,我可是光棍一条,先把陈杰这事处理了,慢慢再跟他算账。

开车到隆福大厦,王秃子正在里面摆弄毛笔,这家伙一向粗鄙无文,这两年钱赚多了,所谓发财立品,也开始学人读书,在某个野鸡大学里弄了个硕士学位,常常冒酸气,平时在办公室里穿唐装、写大字,酷爱结交文人雅士,不过人各有类,任他拈酸捏醋,清蒸水煮,总归还是一个夯货。

他问我:“联系上了?”我点点头:“明天下午三点,人民路口的沃尔玛。”他看我一眼:“这次不会失手?”我说放心,万无一失。他哈哈大笑,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杀”字:“只要进了看守所,杀!”

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3-16 16:03

慕容用一个大尾巴向世人证明,他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很好,有足够精力继续忽悠我们~~~~~~~~~~~~~~:(

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3-18 11:27

http://cache8.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culture/1/240244.shtml

小浮泡 发表于 2007-3-22 00:15

这个好看!!!!!谢谢k侠和拉拉拉提供!$送花$

看到慕容雪村,是坑也跳了$郁闷$

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3-26 16:49

原帖由 小浮泡 于 2007-3-22 01:15 发表 http://www.dolc.de/forum/images/common/back.gif
这个好看!!!!!谢谢k侠和拉拉拉提供!$送花$

看到慕容雪村,是坑也跳了$郁闷$
没事的,我们给你垫着,你勇敢地跳下来吧~~~~~
ps我们自己还没到底呢~~~$汗$

[ 本帖最后由 pollyannalalala 于 2007-3-27 17:08 编辑 ]

Keano 发表于 2007-3-31 08:10

(十九)

刘文良跳槽了。这两年西浦区大搞城市建设,他是政府的法律顾问,所有的征地拆迁的业务都归他管,这些案子标的不大,不过油水十分可观,刘文良干了两年,连蒙带骗地弄了300多万,又买楼又买车,混得油光水滑,他有严重的狐臭,又爱冒充绅士,穿西装、剪鼻毛,一天喷一斤香水,连胳肢窝都像是法国进口的,十里之内熏人立仆。律师是自由职业,个个都不服管,一有钱就想自立山头,这厮忙活了几个月,开了个“美利合众律师事务所”,听着十分唬人,不知情的还以为小布什也入了伙,其实就是个夫妻档,老婆管账,小姨子管后勤,小舅子当司机兼保洁员,此三子合起来就是一处自然奇观,叫做“泰山日出”。走之前他拉我加盟,我前些年也搞过所,知道当老板是怎么回事,又费力又操心,最后还不落好,远不如当合伙人轻松,何况胡操性对我不错,因此婉言谢绝。刘文良笑眯眯地:“那就不勉强了,这地方庙小和尚大,水浅王八多,你自己多保重吧。”我明白他的意思,往邱大嘴的办公室瞥了一眼,说走着瞧吧,我老魏也不是省油的灯,最后谁吃亏还不一定呢。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嘴唇动了两下,不过什么也没说。第二天跟胡主任聊起这事,老胡肝火大作,说刘文良不是东西,本来西浦的业务全是他的,忙不过来才分给刘文良,现在刘某翅膀一硬飞了,他损失巨大。我说你是大财主,这点小钱别惦记了。顺便提了刘文良对我们所的评价,他十分警惕:“这王八蛋说我什么了?”我赶紧解释:“没说你,说的是别人。”胡操性嘿嘿一笑,表情莫测高深:“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着这话,情绪无端地低落起来。肖丽还没回来,我煮了点速冻饺子,一边吃一边翻看她的日记,这事越来越像个游戏了,她拼命要感动我,而我拼命不让她感动,就看谁道行高。这人花枪耍得极好,先是肉煽,字字丰腴肥腻,咬一口滋滋冒油,三句话不离爱情,放个屁都能想到三生缘法,还断定我们上辈子就是熟人,我是刽子手,她就是死刑犯;她是小母牛,我就是饲养员,总之恩怨颇长。不过我对大牲口一向敬畏,杀了吃肉还行,摸母牛咪咪没什么兴趣。看我不为所动,此人又改走泪煽路线,篇篇哀叹命苦,说她爹是个虐待狂兼酒鬼,她妈是个受虐狂兼死鬼,她的亲戚都是势利眼兼小气鬼,她生活在冷酷人间,终日以泪洗面,毛没长全就见惯了沧海桑田,堪称千古奇冤,新世纪,新窦娥,血泪俱下,摧肝裂胆,夺命追魂,可惜全是编的。泪煽之后继之以情煽,这里该我出场了,那个深情的我啊,知冷知热,温柔体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她如此爱我,决定永远追随我的脚步,不离不弃,不死不忘,即使我把她甩了,依然初衷不改,为我守身如玉,一辈子夹紧双腿不让男人碰,宁可生锈结痂尿不出尿来活活憋死。

我老于世故,知道这些无非做戏,永远不可当真。37年颠倒浮沉,我早就练成了一颗生铁般的心,不为任何情感所动,对一切甜言蜜语都深自警惕。人世最毒是温柔,美丽的蘑菇总是致人死命,亲切的笑容往往暗藏刀锋,而生命的真谛就在于无情,红尘莫有不死,早死的却总是深情者。

我煮饺子的功夫不怎么样,全煮破了,皮和馅一蹋糊涂,吃得大为反胃,干脆倒掉,想想好久没吃东北菜了,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大拉皮加冰镇啤酒,想得直咽唾沫,这时肖丽来了个电话,说同事约她泡吧,问我有没有意见,“你要不同意,我就不去了,回家陪你。”我说什么同事,都是年轻小伙子吧?她支吾了一下:“嗯……有男有女。”我气不打一处来:“去!都是年轻人,你泡我,我泡你,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多好玩啊,别陪我这老头子了。”她咯咯直笑:“耶,吃醋了!”我不理她,直接挂掉,顺手给赵娜娜发了条短信:“有空没?想不想赚钱?”她回得极快:“以后别提这事了,我们结束了。”我大为光火,这时电视正在重播昨天的本地新闻:“这里是《城市写真》,记者冯婉为您现场报道……”屏幕上的冯佳一袭长裙,身材玲珑浮凸,看着十分诱人,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心一横,起身下楼,开着车直奔蓝海小区。

3年前小二黑团伙被抓,我从中捞了100多万,蓝海小区的房子就是那时候买的。这两年跟陈慧搞得极僵,她慢慢地也品出味了,说我骗她,天天追着我要钱,我对付她最有办法,这女人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脑子又笨,一句话就能戗得跳起来,每次都是含恨而去,我则窃笑不已。不过现在不同了:四高丽天天在外面晃悠,她底气越来越壮,给了5万还不满意,口口声声要找两卡车兄弟铲平我全家,得想点办法才行。

停好车上楼,冯佳正在家里做面膜,一张白森森的死人脸,像刚从石灰堆里钻出来,我大倒胃口,说明天有人来看房,你换个地方住吧。她立刻瞪圆了眼:“不是说好给我住半年吗?”我摊摊手:“情况有变,对不起。”她气愤愤地:“你不讲信用!我都陪……”我嗤地笑了一声:“那也叫陪?曾小明都被你骂哭了!”她无言以对,几下把脸洗了,横眉立目地瞪着我:“说吧,到底想怎么样?”我干笑不说话,冯佳也明白,跺了跺脚,气鼓鼓地走进卧室,把衣服一件件甩到地上。我喝了口水,隐隐约约有点恶心,听见她在里面粗声大气地叫我:“姓魏的,来吧!”

这么办事真没意思,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我慢腾腾地走进去,鼓捣半天,总算有了状态,冯佳消极应对,不合作,不反抗,满脸西伯利亚的嘲讽。我意兴阑珊,欲罢不能,感觉像在强奸老虎。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肖丽笑嘻嘻地问我:“还生气呀?我没去泡吧。”我哼了一声,她继续撒娇:“你回来嘛,我又没……,我给你煲汤喝好不好?”说得温婉之极,我心里一动,冯佳突然来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唤,声音十分淫糜,我赶紧收线,呲牙瞪眼地问她:“什么意思你?”她不言不语,冷冷地撇着嘴,我心中大恨,一把拖了过来,眼见着狂风大作,惊雷炸响,倾盆急雨就要从天而降,状态却突然没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镔铁枪变成烂面条,我冷汗直流,怎么努力都没反应,问她能不能帮帮我。冯佳满脸蔑视,盯得我五脏寒彻,真想揍她一顿。背过身自己鼓舞半天,还是没半点起色,她冷笑不已:“就这么点能耐?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我十分沮丧:“你帮我一下,只要两分钟,两分钟就好。”她厌恶地推开:“滚开!粘粘糊糊的,真恶心!”我力气尽失,仰面躺倒,她摔摔打打地走出去,表情像是吞了一只巨大的癞蛤蟆,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还他妈男人!男人!……”

这是中年男人最大的失败。我垂头丧气地穿上衣服往外走,冷汗还在不停地流,冯佳站在水雾中浪声呻唤:“来呀,姓魏的,姑奶奶等着呢!”我气恼已极,哐哐当当地换鞋开门,她满身泡沫地追出来:“干都干过了,我不用搬了吧?”我挥挥手,恨不能拿刀捅了她。走出门呆了半天,这时肖丽又打过来,听着像是在哭:“你在哪里?刚才是谁呀?”我长出一口气,眼珠转了转,蓦地发作起来,对着话筒连声怒吼:“都是你!没事打他妈什么电话?!我他妈撞车了!”肖丽果然惊呆了:“啊?什么撞……你没事吧?”我哐地挂了电话。

这是我对付女人的绝招之一:有理不在声高,无理拿个喇叭;有理让人三分,无理蛮横到底。反正事情已经无可辩解,那干脆就不辩解了,“危时乃用利器”,找个耸人听闻的借口,发冲冠之怒,行雷霆之威,先干倒再说。女人都是属狐狸的,越辩解她就越起疑,一点点盘问下去,最后皮漏了,馅也漏了,铁案如山,一辈子拿着你的把柄。高明的办法就是像我这样,一棒子先敲晕了,以后怎么说怎么有。伪造一起车祸太简单了:找老郝要张维修单,填上个天文数字,回家往桌上一甩,不用开口她就心虚了三分。就算将来再起疑心,要查办那叫床的女人,也好对付:心情好就解释一下,说对面车里有个女人撞伤了,不是叫床,是呻吟;心情不好都懒得解释,只需大吼一声:哪他妈有女的?都怪你!有道是“霹雳经天,闻者惕惕”,她自己就会骗自己:哦,原来没有女人,是我听错了。

这就是人间伦理,看穿了不过一个“骗”字。每个人都在骗人,每个人都在受骗,聚九州精铁铸不成半句真话。一切仁慈,一切关爱,一切动人的言说,原只是浪头浮沙,百溯千洄,终究沉入水底。这世界就像一只华丽的茧,全由谎言的金丝织成,造物疼爱众生,使他们沉睡其中,承诺给他们幸福,却传谕不可睁眼。

在新华夜市吃了碗砂锅米粉,一出来就遇见了刘元昌,狭路相逢,退无可退,被他一把揪住:“魏……魏律师……”我满心腻歪,说你的案子我办不了,你认命吧!他浑身哆嗦:“我……我饿。”这人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子,满脸饿殍相,估计真是饿极了,我叹口气,给了他10块钱:“拿去!以后别他妈缠着我!”他还不肯走,结结巴巴地问我能不能给他找份工作:“没……没饭吃,饿!”我说这个我帮不了,要不你回监狱算了。他怔了半天:“对!我怎么没……,那你……你……”我说坐牢不用别人帮忙,指指对面的银行,“把它砸了,马上就进监狱。”他眼珠一亮:“真的?”弯腰抄起一块砖头。这家伙还是个实干派,我又气又笑,赶紧拉住,说别砸银行了,我帮你想想办法吧。他狐疑地瞪着我:“又……又骗我!”我摇摇头,想说点什么,可又无从说起,转身走开,刘元昌看看银行又看看我,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泪光闪闪,脸上皱纹纵横,像是沐浴着巨大的幸福。

我开车转了半天,现在回家还太早,我刚出了车祸,要见官,要拖车,还要预留出救治伤病的时间,至少也得两三个小时。路上经过同济医院,进去挂了个急诊,骗肖丽用的,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太躺在长椅上一口不接一口地喘着气,看得我无比沮丧,转念想起刘元昌,心中又是一紧:这家伙不会真去砸银行吧?教唆罪可不是玩的。干脆又开回新华街,夜市早就散了,刘元昌孤零零地坐在银行门口,头一摇一晃的,不知在干什么。我慢慢地走过去,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腮边拖着长长的口水,两手蜷缩胸前,一手拿着半个馒头,另一只手牢牢地握着那块砖头。

夜色苍茫,这城市深不见底,除了那些阴险的夜行者,大多数人已经睡熟,清冷的星光漫不经心地照着他们的梦,一些梦见钞票,一些人梦见美女,还有些人正在梦想坐牢。

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4-1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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