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4-12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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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lasyy
发表于 2007-4-17 16:08
更新得真慢!!
pallasyy
发表于 2007-4-17 16:09
(二十)
97年以前,大陆刑法有几个著名的“口袋罪”:一个是反革命,一个是流氓罪,还有一个叫投机倒把。这三者涵盖极广,万事都能往里装,反革命罪是政治领域:油印小报,偷听敌台,骂县委书记,说领袖坏话,七十年代有个著名案例:有个老光棍实在熬不住了,跑去强奸了生产队的小母牛,被人当场抓获,判处“反革命破坏春耕生产罪”。流氓罪主管胯下,跳交谊舞坐牢,看黄色录相劳改,偷窥老太太洗澡发配新疆,83年有个恋物癖偷了几条女人内裤,被居委会老太太告发,一点小事判了整整10年。投机倒把反对一切私人贸易,做买卖,跑运输,把江西的栗子贩到芜湖,把潍坊的萝卜弄到济南,都算扰乱社会主义经济秩序,运气好判个一两年,严重的甚至要杀头。84年暑假,有个农民带了3只鸡和42个鸡蛋到镇上赶集,想卖了钱给儿子交学费,没想一出门就遇上了公安局,那年头的公安局爱喝鸡汤,立马铐了起来,鸡和蛋全部收归国有,还说犯了投机倒把罪,要判刑。这家人慌了,四处借了260元钱,派他儿子送到派出所,赶到时天已经黑了,整个派出所弥漫着炖鸡香味,所长大人头戴大沿帽,手执肥鸡腿,左啃一口右啃一口,样子威武庄严,十分专政。那农民铐在墙边的栏杆上,衣服全撕破了,身上血迹斑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他儿子把钱送上,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所长剔了剔牙,问他:“几岁了?干什么的?”那儿子回答:“15了,学生。”所长把钱收下,用油乎乎的手拍拍他的头:“小兔崽子,别跟你爹学,长大了做个好人!”
1984年,我刚刚初中毕业,中考成绩全县第一。在那间飘着炖鸡香味的土坯平房里,我上了人生的第一堂伦理课:做个好人。
那夜里我背着爸爸回家,他一直没说话,路上摔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他摸着我的脸问我:“儿子,你能考上大学吧?”
我说:“一定能!”
他沉默了半天,一字一句地说:“学法律。”
我说:“好,学法律!”
那时我是个好人,一心杀贼,以为学了法律可以改变些什么。后来跟了秦立夫,有一天在夜总会招待法官,一人叫了一个小姐,我放不开,不敢碰也不敢摸,秦立夫直拿眼瞪我。喝了几杯酒,中院一个姓何的问我:“小魏,哪儿人啊?”我说镜高县。他哈哈大笑:“我昨天玩了一个鸡,就是你们县的,也姓魏,不是你亲戚吧?”这就是骂人了,我愤然离席,站在门外呼呼喘气,一会儿秦立夫走了出来:“进去!给何法官道歉!”我大声抗议:“他侮辱我人格!”秦立夫冷笑一声:“烧糊涂了吧?中国律师哪他妈有人格?没时间跟你废话,听着,一分钟,要么进来道歉,要么滚蛋!这辈子别做律师了!”
我想了整整一分钟,毅然推开门,在何法官面前倒了满满3大杯红酒,他愕然地望着我,我深深一揖,举杯饮尽,大声说:“何法官,我年轻不懂事,请您原谅!”
那是1993年,我24岁,依然是个好人,虽然有心杀贼,可惜无力回天。
现在我37岁,终于明白:这一生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随波逐流。我本佳人,只是流落红尘太久,已经渐渐变成了贼。
在街上转了半天,肖丽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着人?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回复:人没事,车肯定完蛋了,修理费至少要两三万。她直接打过来,声音哭咧咧地:“都是我不好,要不……要不你回来打我一顿吧。”我长叹一声:“算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她一下哭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呜呜,我吓死了!”
我的心轻轻地跳了跳,把车停回律所楼下,招手拦了辆的士,刚要说地址,手机又响了,青阳执行庭的马明峰问我:“睡不着,怎么办?”我无名火起,想王八蛋又来吃老子豆腐,差点就说“叫你小姨子陪”,转念想倭瓜小姨子结婚了,这厮引他人肥水灌自家良田,最后颗粒无收,肯定心中懊恼。我强笑着问他:“要不要给你打包一条女?”“打包一条女”是典型的深圳句式,去年我到深圳见了几个校友,说起做律师的不堪,一位师弟连连诉苦,说他最近接了一个案子,经办法官极其好色,一天睡一条女,睡完了意犹未尽,再打包一条。这师弟应酬了一个月,心慌气短,肾亏体虚,眼看着就成了药渣,满街妈咪追着他叫表哥。我们哈哈大笑,该师弟愤愤不平:“什么他妈律法之师?两个字:龟头!”
马鸡贼的声音十分沮丧:“不找妓女,妓女没意思。”这意思是要睡良家妇女,我暗暗叫苦,想深更半夜的,益鸟都已安寝,枝头只有野鸡,上哪儿逮良家去?冯佳肯定不会同意,赵娜娜也不合适,我已经转手给胡操性了,中间曾小明又插了一杠子,一样货卖三家,不符合商业道德。还有谁呢?肖丽?以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只要我开口,她肯定不敢拒绝。想到这里心中一疼,狠狠地甩了甩头,想做人不能天良丧尽,太他妈缺德了,跟畜生有什么分别?马鸡贼看我不说话,嘿嘿地笑了两声:“太为难就不勉强了,哦对,正高空调的执行有眉目了,我查到了两个账号,都有钱,你想想怎么办吧,我他妈睡觉去。”这话大有玄机,我是老江湖,当然识相,立马就反应过来,先问他账上有多上钱,冻结了没有?他淡淡地:“一个370多万,一个200万,你不重新申请,我怎么冻结?”这下我明白了,说你先别睡,去江心岛吧,给你介绍个小妹妹。心想没办法,只能造假了,找个风骚漂亮的发廊妹,教她几句场面话,排头三板斧先侃晕了,风月三千看不尽,裤子一脱万事休,管他良家娼家。没想马上被他识破了:“我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没别的意思,你他妈可别蒙我。”这话像是真的,此贼小气贪财,不过裤裆倒很保守,听说从不嫖娼,人间百媚千红,他只爱一个倭瓜。我左右为难,想这王八蛋定是曲棍球日的,在娘胎里就会拐弯,吮着小鸡鸡出生,一辈子没有理性。做梦强奸大铁锅,天亮生个饭铲子,净干些没名堂的事。拿着电话走了两步,旁边的酒吧里乐声喧天,里面的男男女女被荷尔蒙烧坏了脑子,抖手颠脚地做着布朗运动,我呆呆地看着,忽然有了主意。
正高空调案是大陆商圈最典型的骗局:先租个门面,进几批货,这时要老实,按时付款,分文不欠。接着广告轰炸、低价促销,几个月之内名声大震。出名后联系各大厂家,疯狂进货,商界一向有“账期”之说,就是货到付款的期限,或半年,或3个月,利用这个时差把货全部出手,然后卷闸门一拉,从此人间蒸发。这案子的债权人是三立空调厂,被骗700多万,请律师起诉,官司倒是赢了,钱一分拿不回来,后来找我办执行,说好两成的风险,将近150万的赚头。我跑了几个月,一分钱没查到,正好到了年底,法院要结案率,只好撤回申请,最后白忙一场,落得个两手空空。
我拨通孙刚的手机,他十分热情:“哎呀,大律师,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上次周卫东办的那个劳动纠纷,我掏了800多,所谓“有刀藏在袖子里,恩惠摆到桌面上”,我当然要让他知道。孙刚亲自登门,非要还钱,说已经帮了大忙了,怎么还能让你破费?我板起脸:“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了,咹?你少来这一套!以后有事说话!”他千恩万谢,直欲拜我为干爹。
我问他:“你那里有没有美女?”他哈哈大笑:“全是美女!怎么,想找女朋友了?”我说有个朋友想找人聊天,你能不能安排?他很机灵:“哪种性质的聊天?”我说我也吃不准,估计要全套的。他很为难的样子:“不好办啊,大律师,人我可以安排,至于其它的……,你得自己跟人家说。”我说这不行,钱我可以给,一万两万不是问题,但话必须说明白。他犹豫了一下:“那我问问,5分钟后给你回话。”我狞笑着收了线。
我当了两年多主持人,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全是娱乐圈的龌龊丑闻。这是个速食年代,人们吃快餐,赚快钱,求快活,生在广告中,活在欺骗里,人人幻想一夜暴富、瞬间成名。有学问的晒学问,有身段的晒身段,还有人晒爸爸、晒男友、晒屁股、晒脐下三寸,什么都没有就晒晒无聊。在北京、横店的影视基地,大量的俊男靓女如蚁附膻,为了跑个龙套,男的可以卖血,女的可以卖身。制片人和导演不用说,连管摄影的,管道具的,管茶水、服装、群众演员的,个个沾腥带荤,人人夜尿肾亏。孙刚这种草台班子更贱,到酒吧唱一晚上赚80,替商家搞个促销得100,连糊口都成问题,更别提艺术追求了。
把车开上地面,他的电话来了:“要不要给你也安排一个?”我说当然,两个大男人围堵一个姑娘,那像什么话?他有点心虚:“人安排好了,不过你们……你们含蓄点,好不好?她们毕竟是艺人,不是……”我笑起来:“给你多少钱?”他不结巴了:“大律师,我不能赚你的钱!你直接给她们吧。”我问他:“那给多少合适?”他十分耿直:“2000以下,不用多给!”
两个姑娘都挺漂亮,一个叫阎小玉,一个叫东方曼丽,听着跟民国名妓似的,肯定不是真名。这世上有3种人以假名混世:一是演员,二是作家,还有一种是坐台的。到了江心岛8楼的夜总会,我让马鸡贼先挑,他不好意思:“随便,随便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生平最爱澎湃女,而阎小玉看着沉甸甸的,峰峦突起,波涛荡漾,实实的让人心慌。我要了茶水饮料,几个人胡乱聊天,我问她:“孙刚对你们好不好?”阎小玉撇撇嘴:“有什么好的?他吃肉,连汤都不给我们喝。”我心里有底了,给她点了一首歌,唱得还真不错,声音甜美,姿态大方,颇有专业风范。我连连赞美,问她想不想上电视做节目,说电视台就是我开的,上到副台长,下到主持人,有名的全是我亲戚,当权的都是我大哥,“冯婉知道吧?《城市写真》的主持人,就是我安排去的!”两个姑娘同时竖起了耳朵,争着向我献媚。马明峰不说话,低头滋滋喝茶,我心想泡妞不是要务,赚钱才是目的,干脆把他叫到门口,说你这样不行啊,人都来了,你干嘛不理人家?他摇摇头:“不习惯,我还是回家算了。”我严厉制止:“不许回!今晚我说了算!”说着把房卡交给他,“房都开好了,一会儿你就带那个东方上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很惭愧:“这……这不大好吧?我本来没想……”我心想去你鸡贼奶奶的,要不是你午夜发骚,老子早睡熟了,现在又来假撇清。拍拍他的肩膀,说男人两个乐子:鸡巴硬了当牲口,硬不起来当教授。你才40出头,正是妙龄牲口,先牲口两年再说。突然想起老丁的歌词,顺嘴而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你要不干你不对,这就是他妈的生活!”他哈哈大笑。
该谈正事了,我问他正高空调的执行怎么办,他沉默半晌,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听说最近股市挺火啊。”我看看他,一下明白了。
中国诉讼有三难:行政诉讼立案难,刑事诉讼辩护难,民事诉讼执行难。前者是民告官,法院想管不敢管;中者是官告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后者是狗咬狗,爱管不管。其中最难的还是执行,这社会几乎没有信用可言,人人撒谎,个个行骗,当官的黑钱,经商的偷税,负债光荣,欠钱有理,谁赖皮谁是英雄。我办了这么多执行案,没见过一个仗义的,是个老板就混蛋,小债则拖,大债则走,反正电脑没联网,也没有信用记录,只要钱捞够了,撒脚开溜,换个地方照样当高尚人士,谁都办不了他。再加上法院经费紧张,异地执行都让当事人买单,请两个法官,飞机来回,三星级以上酒店,法官吃得又挑剔,玩得又精致,还要给老婆孩子带礼物,算起来数目惊人。小债主忙活一场,有时竟会收支不抵,狼啃狗咬一样疼,还不如咬牙忍了。
马明峰的意思很清楚:把钱划到私人账户,先到股市打个滚,赚了再交给当事人。这事太危险,涨了当然好,万一跌了,我们俩一起完蛋。说起来我也是资深股东,炒过原野,炒过琼民源,炒过深锦兴,炒了十几年,17万只剩6万。我盘算良久,想这事不能拒绝也不能答应,先吓吓他:“我北京有同学,说最近股市会有大调整,你还敢进场?”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没提证监会,也没提哪级政府,只说“北京”,随他怎么理解。“调整”这词用得好,往上是调整,往下也是调整,任股市风云变幻,我反正总有道理。马鸡贼果然傻了:“那……炒不得?”我摇头长叹:“股票这东西,咳!”他咂咂嘴,说那怎么办,辛辛苦苦查到的,就这么交给他们?这意思是要截流,我点上一支烟,想原来的协议是20%,拖了这么久,当事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加一成肯定没问题,再添点空头,比如办案费、差旅费、招待费,570万至少可以收200万,分他一半还是块大肥肉。把这主意讲了,马鸡贼笑逐颜开:“好,好!老魏,你牛啊!就这么办了!”我看看表,说时候不早了,你先上去,那姑娘马上就来。他忸怩不已:“我还是觉得不合适,要不……”我腻歪之极,想这厮贪财,那就以钱财动之,说你不玩也是浪费,钱都付过了,5000!他眼睛瞪得溜圆:“啊,这么多?”这时电梯到了,我一把将他推了进去,转身走进包房,心中十分不屑。
唱机停了,两个姑娘相对无言。我掐了烟,从皮包里拿出两个信封,先给东方曼丽,说我朋友在上面等你,去陪他聊会儿吧。她红着脸点点头,转身往外走,我想想不对劲:信封里只有2000块,马明峰这贼见钱不认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别漏了馅。也罢,舍不得票子套不着贼,再掏3000。这姑娘尴尬极了,既不能拒绝,又不能道谢,小脸憋得通红。旁边的阎小玉望着我甜甜蜜蜜地笑,我想做人要公平,狠狠心也给5000,搂着她走进电梯,手机嘀嘀地响了一声,又是肖丽:我给你煮了汤圆,都快凉了。我心中一动,慢慢地输进去几个字:有事,走不开。刚要发送,想想没什么意思,干脆关了机。
醒来时已经中午了,阎小玉正在旁边打电话,咯咯直笑,满室波涛滚滚,我伸手摸了两把,她颤颤地把手机送过来,说你听你听,笑死我了。我揉揉眼,听见东方曼丽连声怒斥:“变态!变态!变态!”我心里纳闷,说怎么回事,谁变态?她说还有谁,你那个朋友呗,他……他舔人家的脚!我哈哈大笑:“除了舔脚,他没干别的?”东方曼丽呸呸有声:“舔了一夜!还嫌我的脚不臭!”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这叫恋脚癖懂不懂?时髦着呢,现代派,先锋文学!她继续投诉:“舔完了还耍流氓,说我的脚没味道,最多值500,跟我要4500!”我暗自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心想鸡遇上鸡贼,定有一番争斗,问她给没给,这姑娘愤愤不平:“凭什么呀?凭什么呀?我都……我都让他看了!”
我笑了足有10分钟,然后拨通王秃子的电话,问他东西准备好没有。秃厮大咧咧地:“放进去了!109号柜,正对大门,密码32413687!”我心下大快,想陈杰小王八蛋,我看你今天怎么收场。洗漱完毕直奔沃尔玛,路上想起倭瓜小姨子的玉足,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兜里的手机不时鸣响,我打开看了看,8个小时没开机,竟然有9条未读信息,周卫东发了4条,全是无关紧要的事,不用管。通发的姚天成让我去拿材料,估计是那个4000万的案子,这事不能耽误,吩咐周卫东立办。后面是刘亚男的: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冷笑一声,想你知道又能如何?一个小丫头片子,这辈子别想跟我斗。这事肯定是老丁告诉的,这老贼原来颇有能量,现在废物一个,据说马上就要内退,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姚天成不可小视,这人算是内行,肚里诡计也多,得笼络好才行。
最后几条全是肖丽发的,凌晨4点:我先睡了,汤圆热在锅里,你要记得吃。另一条提醒我注意身体:你咳得越来越厉害,在外面应酬少抽点烟。还有一条算是补充:酒也要少喝,不回家也早点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的心立刻揪紧了,一会儿想:这小婊子惯会唱戏,别被她蒙了,还是按原计划执行,今晚就撵出门去,爱死爱活管他妈的。一会儿又想:就算是唱戏,熬到凌晨4点也不容易吧?她白天还要上班。一时矛盾重重,左右拿不定主意,手指动了动,不小心拨了过去,肖丽的声音极低:“在开会,等我1分钟。”我嘴里发苦,干脆停了车,心想天大的案子我都能应付裕如,怎么这事还婆婆妈妈的?这时她的电话来了:“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问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下周四你妈妈过六十大寿,我们把她接来好不好?”我呆了一下,想我都忘了,她怎么知道的?老太太受了一辈子苦,也该享两天福了。半天没有回答,肖丽又说:“上次你给我的钱,我给她寄了300,没告诉你,你别怪我啊。”这几招太厉害了,刀刀戳在痛处,我心里一软,想先给个缓刑吧,大声告诉她:“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然后温和下来,“下周三你请个假,我们一起回乡下接老太太。”她喜不自胜,咯咯地笑,听着像中了大奖。
在沃尔玛旁边的西餐厅吃了份牛排,看看时间到了,我走进沃尔玛。二楼洗化区人流不息,我选了一瓶洗发水,提着篮子慢悠悠地逛,这时一个人走过来,隔着货架轻声招呼:“魏律师。”
我上下打量他:“终于见面了,小伙子挺帅啊。”
他笑,说你也不错啊。
我摇摇头:“不行不行,老喽,你看这脑袋,毛都快掉光了。
他不紧张了,我从货架上拿了一支牙膏,假装看上面的说明,嘴里小声嘀咕:“109号柜,密码32413687。”他掏出手机重复了一遍,过了最多半分钟,脸上笑容绽现:“有就好,有就好!”说完收了线,飞快地递来两张小纸片:“你讲信用,那我也讲信用,这里一个是原件,一个是复印件,本来我还打算……”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现在就开始真情告白,我心里冷笑不已。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听了两句,脸色大变:“什么不对?多少?33?”我笑眯眯地望着他,这小子急了:“这是怎么回事?说好了35的,怎么只有33?”
我拿出一个大信封,脸上十分无奈:“我还以为你不会细数呢,小伙子真细心。”他哼了一声,转身下楼,一边走一边捏那个信封。
我继续购物,买了牙膏牙刷,香皂毛巾,然后下到一楼,按纸上的密码开了储物柜,把本子和复印件装进皮包,心中顿时无比轻松。陈杰已经走出了大门,脚步急匆匆的,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黑塑料袋。我打开手机,满脸堆笑:“给他了,现在刚刚出门。”
“是不是那个穿牛仔裤的?”
我说没错,“不过不着急,这附近打不到车,他走不远,500米外有家中国银行,你们去那儿等。”
对面的人嘿嘿地笑:“真他妈高!那我去了,好戏开锣,精彩上演!”
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4-23 09:25
楼上的辛苦!$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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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4-26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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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A
发表于 2007-5-7 16:44
http://cache8.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culture/1/245200.shtml:( :(
[ 本帖最后由 牛A 于 2007-5-8 11:47 编辑 ]
Keano
发表于 2007-5-10 15:44
(二十一)
中国官大法小,刺猬横行,升斗小民都是温顺的兔子,纵然周身铁甲,照样遍体鳞伤。所谓“有法必依,执法必严”,不外乎三个原则:要办法不要宪法,顾人情不顾国情,讲治理不讲道理。县委书记一句话,胜似西天百卷经,法律算个鸟。圈内有句名言:“权利无保障,即是无权利。”现实即是如此。我是公民,有选举权,但从没投过票;我依法纳税,有知情权,可从来不知谁花了我的钱,花在什么地方。想来无非几个去处:或为杯中酒,或为盘中馐,或为赌台豪博之资,或为小姐胯下之费,反正没人敢过问,花钱的理直气壮,掏钱的忍气吞声。律师以维护当事人权益为天职,其实自己的权益也没有保障。执业证一年一审,年年交费,99年交5000多,2000年4000多,今年降了一些,2550元。其中大部分叫注册费,其实是律协的会费,我连续交了13年,明知这事违反了国务院的规定,一无依据,二无道理,绝对是乱收费,不过收钱的全是大爷,惹不起躲得起,只有忍痛掏腰。全国13万律师中不乏高人,有名教授、大学者,人人精通法律,个个舌灿莲花,没一个敢稍有微词。
这权利没法主张。发文收费的是财政局的大爷,虽然文件违法,可该大爷只发文件不收钱,这在法律上叫做“抽象行政行为”,不可起诉。律协的大爷按文件办事,只要文件没撤销,收钱就是合法行为,所谓“恶法亦法”,不能起诉。这事外行很难理解,打个比方:流氓教唆瘸子打哑巴,哑巴他爹过来评理,流氓说:我肯定没责任,又不是我打的。再去找瘸子,瘸子也有道理:流氓叫我打,我敢不打吗?
在这里,律师就是那苦命的哑巴,而且更惨,他连个爹都没有,只有一群狠心的后妈。
这是律师生涯中最温柔的刀,还有更锋利的。93年我接过一个执行案,标的很小,说好了律师费给2700。那时没有经验,也没带当事人,自己去了法院,被执行人是郊外的一家养殖场,法官开车,走到一半说要加油,我当然识相,掏了100多。加完油已经中午了,先吃饭,又是300多。吃完饭当然要休息一会儿,进了一家美容院,两位法官又洗面又推油,我一看这阵势,立马缩成一团:钱不够,麻烦了。赶紧回去找老潘借钱。回来时晚了点,老板娘正跟法官要钱,法官当然不肯给,吵得一塌糊涂。我赶紧买单,整900。一位法官皮笑肉不笑地问我:“原来你不着急啊?那回去吧,别执行了。”我连连道歉,还不能说借钱,只说有点急事。法官点点头:“哦,原来有急事,爹死了还是娘死了?”我不敢接话,另一位法官戳着我的脑门,语声悠长:“你架子挺大啊,魏——律——师!出来办事还让法官等,法院是你——家——开——的?”我再三赔罪,两位尊者不为所动,连声作狮子吼。最后美容院老板娘都看不过去了,说行了吧,人家小伙子挺老实的,你们要吃了他啊?众所周知,法官六亲不认,唯独敬爱老鸨,这才平息了风波,开车继续前进。到了养殖场,工人说老板不在,法官摊摊手:“老板不在,改天再来!”我知道没戏了,拿着发票去找当事人,当事人不肯报销,指着鼻子质问我:“我请你干什么的?要钱!你干的什么?花钱!我他妈傻啊?不会自己花?”
那夜里雨下得很大,我走了40分钟,终于回到住处,那是一间低矮潮湿的农民房,月租130元。我一头扎在床上,感觉周身寒彻,很想大哭一场,可一滴泪都哭不出来,只有满身雨水冰冷而缓慢地流淌。
那年我24岁,很穷,也很善良。每个好孩子都有人疼,唯独我没有。
那夜的雨水即是我的河流。13年来我曳尾其中,所见只有猩红的大嘴和森森的长牙。我曾经血流满身,皮开肉绽,终于生出了一身鳞甲。这河中别无营养,我以淤泥为食,以漩涡为家,久而久之,每一个鳞片都变成了刀。
陈杰完了。我看着他上了警车,心里忽然有点难受:这小子不算太坏,死得太早了,才25岁。
这计划非常周全,除了最后那两万,剩下的33万全是假钞。精品印尼海盗版,有水印,有防伪线,做工精美,肉眼几乎无法分辨。放钱的柜子正对超市入口,人来人往,我料定他不敢当场验货,最多隔着袋子数一数。数的时候心惊胆战,肯定不会注意底部那几袋软绵绵的东西。
那是4袋玉米精粉,净重 630克。每袋都掺了半颗摇头丸粉,其中含有微量的MDMA,不是移动公司的新产品,而是一种中枢神经兴奋剂,学名甲基苯丙胺,俗称冰毒。
这是最毒的:中国的毒品案件不计纯度,只计数量。630克甲基苯丙胺,以持有毒品罪论处,7年以上或者无期;以贩毒罪论处,死刑。
景发旅馆的登记簿上有陈杰的身份证号,不过名字写错了,不叫陈杰,而叫陈志胜,那是他上大学前的曾用名;这旅馆位于北郊淮阳路,经常有缅甸入境者投宿,地段非常合适,离陈杰家只有两站路。
肖丽说过,这小子行为不检,不止一次在酒吧里吸食摇头丸,很多人可以作证。
有前科,有动机,不过都不是重点。这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在曹溪看守所,那里有3个人正等着他。
9天前公安局抓了两个假钞贩子,缴获假钞两百多万,这案子线很长,幕后黑手还没挖出来,所以钱一直没清点销毁,全放在郑芝龙的车里。郑芝龙是刑侦大队的侦察员,也是王秃子的表弟。
我做的很简单:把33万假钞买下来,按1:2的比例。这价格高了点,普通台湾版卖1:10,做工最精致的也不过1:5。郑芝龙原打算卖给我70万,话说得很明白:“反正你要掏35万,给他不如给我。”我心中暗怒,想这他妈不是明抢吗?王小山帮着讲了讲价,最后17万搞定。这钱掏得很心疼,不过总算物有所值:一条25岁的命。
这是计划的全部内容:两天后的夜里,陈杰被送进曹溪看守所,那时我和王秃子正在郊外挥金销魂,郑芝龙正在废寝忘食地调查取证,天亮时他再次核对证物,发现了大量毒品。这是大案,破获了可以通令嘉奖。他立功心切,立即赶往曹溪,那时犯罪嫌疑人已经畏罪自杀。看守所的崔金友主任是郑芝龙的警校同学,6年前他抢了郑警官的女朋友,这次将因玩忽职守而受到严厉处罚。
这就是我的角色:此之蜜糖,彼之砒霜,虎狼面前我是麋鹿,麋鹿面前我是猎枪。而生命不过是一场注定惨败的棋局,我们无路可退,跌撞前行,以死亡为最终使命,从来不问前路是一袭红毯,还是万丈深渊。
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给海亮拨了个电话,贼秃开口便没好事,说下午有场法会,请我去观礼。我长叹一声,心想什么他妈观礼,还不是找老子化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沙门一派铜臭,人间何来净土?正要推脱,转念想反正没处可去,不如随喜一番,这老秃交游广阔,手眼通天,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赶到时已经四点多了,青阳寺万头攒动,烟火蒸腾,每一张脸都显得扭曲狰狞。现在信仰也成了产业,青阳寺一年门票收入一千多万,每逢佛诞盂兰、菩萨降生,和尚们照例要搞法会,有上人说法,有高僧谈禅,更有猛将叫卖狗皮膏药:吃弯刀,睡钉板,头顶贯油锤,胸口碎大石,堪称金刚附体。这买卖十分赚钱,铜钹一响,黄金万两,光香烛就能卖七八十万,着实发了大财。有次我向海亮问难:“既然铜钱为轻,佛法为重,你为什么还要收钱?”他白眼一翻:“阿弥陀佛!佛家香火向不轻传,唐僧取经还要拿钱买呢!”
这话宏大庄严,不过在场的都知道:这里的“阿弥陀佛”跟“他妈的”是一个意思。
和尚正跟潘志明对坐长谈,我悄悄进去,发现老秃新添了不少装备:两双名牌皮鞋,一个蒸汽熨斗,桌上放着LV真皮钱包,旁边还有一本《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作者名字极骚,估计是个日本人。四壁挂着不少条幅,有替天行道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有视死如归的: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白鸟淹没,秋水连天。有诃佛骂祖的:佛是庭前柏树子,东来只为麻三斤。最后一幅拿自己开涮:君子不近僧尼。我一下笑了,拿起那本《成都》翻了翻,海亮一把夺去,说这书不值一看,是阿弥陀佛的垃圾。转过头继续开导老潘:“世上有两种坏事:一种是作恶,一种是犯错。作恶的自有天谴,犯错的你要饶他。我们都是凡人,都会犯错,对不对?你太太的方式不当,但她的心是好的,只是犯了个错,你要给她改过的机会。”
老潘立刻呆了,我心里也是一动,突然想起了肖丽:她是作恶还是犯错?是故意害我,还是无心之失?老和尚一声断喝,满屋醍醐乱喷:“你们都在梦中!红尘遮眼,不见灵山。身入丛林,不闻雷音!”说罢抖着腿进了厕所,只听尿响哗啦,屁声如雷,我敬畏全失,心想这老秃貌似善知识,其实也是个放臭屁的,肖丽作恶或者犯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玩腻了。老潘还在那儿发呆,嘴里喃喃自语:“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会想不到?我怎么会……”我拍拍他的手:“顾菲的事我听说了,就算第一次是犯错,可后来怎么说?一再跟你同事……”他狂怒:“那些不是真的!她……小菲……”
这家伙瞪眼真吓人,我心里一抖,刚想解释两句,老和尚施施然走了出来,僧袍上湿答答的,不知是水是尿。我赶紧岔开话题,向他求字,这和尚书法不错,有位金石家专门送了他一方闲章:“右军不如,摩诘难问”,说该秃色艺双绝,远胜王羲之和王维,牛逼吹得结实无比。
海亮看看我:“魏达,你周旋红尘,却不能明断生死,我送你一句真言。”说罢提笔疾书:生而不忧,死而不怖。然后转向老潘:“志明,你处世有根,守志清白,我也送你一幅:‘与其残民以逞,不如曳尾于泥涂。’希望你能坚持住。”我一下皱起眉头,想这秃驴真是土行孙日的,这不是鼓励他破罐子破摔吗?
老潘结婚时谁都没请,偷偷把证领了,该加班照样加班,该办案照样办案。后来我和曾小明逼着他请客,老潘推不过,答应晚上摆一桌,还叮嘱我们保密,不许送礼。那是1996年,他已经提了审判员,法院人手紧张,很多案子都是独任审理。曾小明也是多事,找人联系老潘的当事人,逐个通知,话说得很露骨:“潘法官结婚,你们识相点。”布置完天也黑了,我和曾小明先去,老潘特别高兴,又说又笑,不停给顾菲布菜,曾小明故意灌他,先叫了一瓶白酒,喝完了又上啤的,老潘毫不在乎,酒到杯干,还跟我们叫板:“就你们俩还想灌我?门都没有!”我们暗暗好笑,这时门吱呀一响,一群人鱼贯而入,为首的区老板十分放肆:“不行不行!地方太小!”转身叫服务员:“其他客人都赶走,这饭店我们包了!”老潘立刻阴了脸,说我们同学聚会,你来干什么?区老板大咧咧地:“哎呀,你结婚,我能不来吗?”我和曾小明赶紧帮腔,老潘发作不得,只好安排他们入席,但坚决不肯开第二桌,让服务员加了十几把椅子,挤了个风雨不透。区老板大肆叫酒,白酒10瓶,啤酒两箱,谀词如潮,马屁连天,杯杯先劝老潘。这是曾小明计划好的:英雄盖世,难敌老酒一坛。纵然力能伏虎,终究挨不过三杯两盏。七手八脚灌倒了,以后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钞票没记号,他想退都不能退。老潘也明白,喝了两杯,突然说要上厕所,大步跨出门去,我们都没在意,还是区老板眼尖,啊呀叫了一声,说他不是上厕所,是去买单!说着拔腿而出,边冲刺边掏钱,不停嚷嚷:“这不行,这不行!我来,我来!”老潘拦了两下没拦住,突然神威大发,嘿了一声,拦腰将他抱了起来,狠狠夹在腋下。区老板身材短小,被他制得动弹不得,横在空中手脚乱舞,嘴里只是叫:“哎呀,不行不行!你你你……”老潘也不理他,一只手掏钱结了账,沉着脸走进包厢,众人都批评他不像话。老潘嘿嘿一笑,倒了满满一大杯白酒:“来,大家干了这杯。”众人纷纷仰脖。老潘擦擦嘴:“今天我结婚请客,本来没计划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吃好喝好,不过话说在前头:今天谁都不许送礼!”一群生意人都笑,说哪有结婚不收红包的,一定要给。区老板带头:“哎呀,你请客我送礼,天经地义!别的不说了,这些你收下!”众人相继掏兜,也是事情太急,连红包都没准备,一摞摞全摆到桌面上。老潘愣了:“这么多?”区老板谦虚:“哎呀,这就不叫钱!一点小意思!”老潘脖子都红了,像害羞又像恼怒,琢磨了半天,说要不这样吧,一家给一张,剩下的拿回去,心意我领了。众人当然不肯,区老板摇头晃脑地笑:“没这个道理!要么不收,要么全收,一家给一张——这不是骂人吗?”老潘正色:“那就不收!”区老板挤了挤眼:“兄弟们,他说不收,行吗?”众人大叫:“不行!”老潘没主意了,看看我又看看曾小明,脸上明显有了怒意,顾菲拽他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老潘点点头,转身告诉区老板:“老婆在场,有些话不好说,让她先走。”我长出一口气,心想这家伙总算想通了,接着听见他告诉顾菲:“别坐公交了,打出租吧,咱们今天赚了不少钱。”几个家伙同时起哄,说新娘不用着急,知道你们晚上还有工作,放心,很快就放他回来。顾菲笑笑出门,老潘又倒了一杯酒,手一拱:“这杯我敬大家,谢谢了!”满屋子欢声雷动,区老板大笑:“哎呀,这才是好朋友嘛!”老潘缓缓坐下,不笑了:“各位年纪都比我大,有的我该叫大哥,有的我该叫叔叔,都是场面上混的,要点脸,把钱收起来。”这话太重了,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不过掏出来的钱泼出去的水,谁都不肯往回拿。老潘点点头:“那我告辞了。账已经结了,你们慢慢喝。”然后指指我和曾小明:“你们俩,想陪就留下,不想陪跟我一起走。”我尴尬之极,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还是区老板机灵,砰地关了门:“哎呀,潘法官,不收钱可以,逃席不行,除非你把我灌倒!”旁边的人也反应过来,齐齐堵住门口,七嘴八舌地乱叫:“对,不许走!今天不醉无归!”老潘低头硬冲,众人舍命抵挡,撕扯了几个回合,到底好汉不敌人多,怎么都挤不过去,区老板大声吆喝:“来呀,请潘法官入座!”众人发一声喊,有的推,有的架,活活把他摁到了座位上。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发现老潘的脸色越来越青,额头大筋突突乱跳,知道事情不好,赶紧低声相劝:“已经这样了,你就……”他不答话,忽然长身而起,双手发力,哐啷一声把桌子掀翻了,一时间杯盘乱响,汤水四溅,满屋子钞票乱飞,所有人都惊呆了,区老板扑通坐倒:“哎呀,哎呀,这……这……”老潘大步而出,在门口狠狠瞪我一眼,摔门扬长而去,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喝了一杯酒,看见那些钱翩翩飞舞,宛转落地,或浸牛肉汤,或沾鲤鱼鳞,每一张都有一个深情凝望的毛主席。
第二天我去找曾小明,曾小明一拳砸在桌子上:“操他妈的!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谁?!”再去找老潘,他也有道理:“那些钱能拿吗?拿了还怎么办案?”我说你也太绝了,他们终究是一片好意。他冷笑:“好意?我要不做法官,他们还有这好意吗?收了他们的好意,这法官还做不做?”
时光如水,一瞬十年,现在的潘志明头生白发,这辈子再也做不成法官,虽然他从没收过一分钱的好意。
天快黑了,我开车下山,老潘一直不说话,我问他是不是想跟顾菲复婚,他不说话。我接着问:“听说陆老板还在骚扰顾菲,你打算怎么办?”他慢慢抬起头,哀求一样地对我说:“别问了,别问了好不好?”我长叹一声,随手打开CD,听见北大诗僧悠远凄凉的歌声:
英雄功业今何处?
长空明月在,夜夜照青冢。
金宫玉殿生荒草,
曾见红袖舞,谁闻歌哭声?
前生恩,来世仇,都付了黄卷与青灯,
青衫湿,关山远,更难堪长亭连短亭。
红尘千丈路,人间生死情,
此一去海天茫茫,
直到白骨枯了,华灯灭了
满世荒芜头如雪,等尽千年不相逢……
老潘到了,我停下车,看着他一步一顿地往里走,月光清冷泻落,他高大的身影显得格外苍凉。快到门口了,他突然转身,脸上的股肉腾腾抽搐,涩声问我:“我只不过想做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怎么就这么难
[ 本帖最后由 Keano 于 2007-6-5 22:51 编辑 ]
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5-10 16:29
endlich mal wieder°°°°°°°°°°°meine Goette!!
Pollyanna0707
发表于 2007-5-26 11:27
http://cache8.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culture/1/246503.shtml
南宋
发表于 2007-5-30 15:07
(二十二)
又是人间六月,花香弥漫。城市里每天都会有人死去,一些人哭几声,另外的人依然欢笑不止。
林文忠到本市出差,找我吃饭,说起老潘的遭遇,他唏嘘长叹:“老潘难做好人,我难做坏人,唉!”林文忠也是我同学,当年堪称神人,酷爱禅宗,从不洗澡,经常光着屁股在楼道里唱《东方红》,一肚皮诡异斑纹,谁见了都想踹他两脚。89年春夏之交的一个深夜,林某忽然骚动,爬上女生楼偷了一大堆乳罩内裤,正要溜走,被一个起夜的女生迎面撞见,我校女生向来骁勇剽悍,也不害怕,一声大呼:“抓流氓啊!”顷刻间满楼震动,一队队娘子军夺门而出,其中颇有力士,林某正心惊时,一彪人马驰骤而来,为首一员猛将,身长七尺,眼如鲜杏,手中倒提一杆拖把,迎面将他截住。书中暗表:此女天津人也,比我们高一届,姓房名小西,自幼家传绝学,身有搏象之力,有万夫不挡之勇,十八般兵器使得精熟。林某自知不敌,破窗欲出,那杆拖把疾飞而至,雷轰电闪般戳中他的腰眼,林某一声惨叫,顿时仆倒尘埃。众女齐声赞叹:“好枪法!”房师姐也不答话,揭下拖鞋啪啪抽他的脸,口中连声娇叱:“打你个流氓!打你个流氓!”林文忠挣扎反抗,被几位力士摁了个死,只得苦苦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房师姐打到手软,心头怒火依然不消,把那堆赃物摊开,选了一条镂空绣花带香味的真丝内裤,喝令那流氓:“套在头上,滚!”林文忠面目青肿,鼻血长流,抖着手套上花裤衩,只听群雌粥粥,轰笑阵阵,他翻窗而出,在月光如水的楼顶跄踉狂奔,头上丝光闪烁,十分像个UFO。
这事之后他就失踪了。据说去了黄河孟津渡口,在荒野中搭了个棚子,渴了喝黄河水,饿了偷农民的玉米棒子,苦思冥想一个月,终于得道归真。回来时状如野人,须发蓬乱,身上老泥足有一斗,同宿舍的打饭给他吃,他白眼一翻:“吃饭?那不过是生物本能驱使的摄取热量进行转化分解并最终循环排出体外的单向度闭合流程,意义何在?”这话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很简单:饭到肚里变成屎,吃它干吗?义理固然深奥,一点没见他少吃,顿顿3个大馒头。
毕业后他分回东北老家,95年当选省里的十佳检察官,接着娶了市委秘书长的女儿,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升科长,升处长,34岁当上副检察长,任上办了几起大案,官声极好,资源又富,据说马上就要调到省里。
那天喝得不少,一瓶白酒喝尽,又叫了6瓶啤酒,老林有点醉了,翻来覆去地念叨:“没意思,唉,没意思。”我说你得了吧,青年才俊,少壮派,还他妈没意思?看看这帮同学,哪个比得上你?34岁升正处,38岁升副厅,有家有业,有身份有地位,还想怎么样?他连连摇头:“唉,都不是我要的,我他妈就想……我想干啥就干啥,想扒谁的裤子就扒谁的裤子!”这厮嫁入豪门,表面光鲜,原来底下也挺难受,瞧他憋的。我打了个响指:“好办!把酒喝了,今晚我来安排,保证实现理想,咱们想干啥就干啥,想扒谁的裤子就扒谁的裤子!”他直愣愣地瞅着我:“老魏,你信不信……我这辈子没碰过别的女人?”我当然不信,心想圣人早死绝了,我就不信他是恐龙蛋孵出来的。老林一脸惨相:“不是我不想,我他妈……我他妈是孙二娘落草——逼上梁山!”这话龌龊但是有趣,我哈哈大笑,他开始痛陈家史,历数他老婆的3大罪状:第一是不尊夫权,“我一个检察长,她……她敢指着鼻子骂我!说我狗屁不是,全是她爹给的!我……我操她爹!”第二是醋心奇大,上到80岁,下到8个月,女性一律远避,养只母猫都得先结扎;第三是阃令大于军令,司机是她的人,秘书是她的人,每天必须按时回家,上床前一定要洗脚刷牙清理鼻孔,早饭一定是两个鸡蛋一杯牛奶,皮鞋是系带的,帽子是带盖的,蹲马桶是两瓣的,见谁不见谁,全是她说了算,“老魏,你说说,这跟坐牢有什么分别?”说着摸出手机,“8点56,看着吧,再过4分钟电话就来了。
我蓦地发作起来,抓过那电话啪地卸了电池:“妈的,堂堂大老爷们被她管成这样,反了她了!走!咱们扒裤子去!”老林大惊,飞跳着过来抢手机,我紧紧攥在手里,他面如土色,连连央告:“给我,快给我!你可别给我惹麻烦!你可……”我长叹一声,说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他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有骨气!”说着拿过电话,手忙脚乱地装上电池,刚开机铃声大作,他两脚一碰,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小雪啊,我正在……啊没有没有,我手机没电了,怕你查岗不方便,这不正换电池呢。”
我白他一眼,转身招呼服务员结账,他的笑容越发甜蜜,“我在外面,见个老同学,……啊没有没有,小雪,你可别多心,男的!我怎么偷着约会老相好?压根就没有老相好!”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拿起皮包往外走,他居然作起揖来:“放心放心,你还不了解我?拒腐蚀永不沾,谁都动摇不了!……啊没有没有,人家是正派人,魏达,老魏!我跟你说过的,你要不要跟他说话?”说着把手机移开耳朵,我刚要伸手,话筒里传出一个尖刻的女声:“我不跟生人说话!什么乌七八糟的同学?少跟那些人来往!爸爸怎么教你的?”
老林尴尬极了,我出门结了账,他招着手追出来,嘴里依然不停:“啊没有没有,……我哪儿也不去,马上就回房间,马上就回房间,不信你过10分钟往房间打电话。”好容易汇报完了,他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她脾气不大好,你……”我叹了口气:没事,送你回宾馆吧,我也不给你安排了。”他点点头,跟着我默默走向对面的检察院内部宾馆,送到了,我转身要走,他拉满脸恳求之色:“再坐一会儿,老魏,再坐一会儿。”
我依言坐下,两个人相对无语,过了几分钟,他指指旁边的检察院大楼:“你看,他们也信这个,窗户全造成八卦形状,说是为了避邪。”我十分惊奇:“真的?”他嘿嘿一笑:“什么唯物主义?全他妈迷命!看那对石狮子,去年安上的,说一把手出事了,要冲走煞气。还有这大楼,为什么要把墙打了,花几千万重新开道门?告诉你吧,这就是风水:五行向火,官运亨通!”
我啧啧赞叹,他又沉默起来,月光温柔洒落,天空无比遥远。我慢慢起身:“我走了,你也早点上去吧,嫂子又该着急了。”他毫无反应,坐了半天,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说,如果那年我偷裤衩被开除了,现在会怎么样?”
我摇摇头,几步走进车里,出门时看了一眼,发现他还坐在那里,头顶月光如水,表情如喜似悲。
17年前也是同样的月光,那是他是一个神经病,却被活活逼成了好人。
回到家快10点了,肖丽正跟人通话,小脸绷得紧紧的:“别说了,别说了,你说了我也不信。”我凑过去问她是谁,肖丽捂住话筒小声告诉我:“赵娜娜,她说你在电视台有个情人。”我有点心虚,俯身抄起话筒:“你这不是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吗?我哪来的电视台情人?”肖丽一下笑起来,两眼闪闪发亮,赵娜娜冷语相嘲:“哟,还挺能装的,昨天在电视台门口,你跟那个杨雪琪多亲热呀?这会儿怎么不敢承认了?”我一下放了心,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那不是业务吗?老胡怎么教你的?她依然不愤:“你就欺负肖丽傻吧,总有一天我要揭穿你!”我故意气她:“肖丽才不傻呢,比你聪明100倍!”赵娜娜呸了一声,狠狠地摔了电话。
昨天去胡操性的别墅赴宴,认识了两位大人物,一位是高院政治部主任颜常山,一位是中院立案庭庭长左季高,他们是多年的战友,复员后同时进入法院系统,一向形同莫逆,共进共退,根据胡操性的可靠消息,司法系统近期会大换血,这两位都可能升任要职,是绝对的潜力股,一定要抄底买入。“做律师和做生意是一回事,第一是眼光,第二是眼光,第三还是眼光!现在不笼络好,等他涨了,嘿嘿,那可就不是这个价喽!”我暗自佩服,心想大律师果然不一样,识人于未发之先,事事谋划周详,真得学着点。
座中全是名流,银行的杜行长、公安局的陈局长、计委的刘主任、正阳房产的钱老板,还有一位省佛协的元真和尚,他级别最尊,正厅级长老,比海亮整整高出一个级别。这场合不能没有美女,请了9位大学生,穿插着坐在绅士身边,笑脸朵朵如花。我的那个叫许欢,眉眼有几分酷似刘亚男,只穿一条吊带裙,腰肢柔软无比。胡操性是文明人,请客照例是西餐,有98年的波尔多红葡萄酒、北海蝶鲨鱼子酱、一碟黑不溜秋的蘑菇,学名叫松露,据说贵如黄金,正菜是一条巴掌大的鱼,生不生熟不熟的,又腥又骚,还有股汗脚味,吃得我恶心欲呕,不过料知价格不菲,倒也不敢多话。饭后是牙买加的正宗蓝山咖啡,胡操性郑重声明:“在座的都是兄弟,谁他妈都别装逼,今晚豪赌一场,以后兄弟们一起进步,一起发展!”然后祭起法宝:“我大哥本来也要来,不过他刚调到省委,升官了就牛逼,不理他!”众人个个敬畏,说胡书记太忙,别麻烦他了。这时杯盘撤下,佣人换了条墨绿色的大台布,豪赌正式开始,元真和尚推辞,说我就不上了,你们玩,我看看就行。胡操性白他一眼:“在澳门你都玩了,这次全是自己人,怕什么?”旁边的美女拽着袈裟撒娇:“你上嘛,你上嘛,人家还没玩过这个呢!”众人轰笑,陈局长直揉肚子:“上,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师父就跟她玩玩这个!”搞得老和尚秃头艳红。说话间一摞摞的钞票已经堆上了桌面,赵娜娜开始发牌,现在上流社会都玩show hand,俗称梭哈,5张牌比大小,底注1000,上不封顶。我以前只在电影上见过,感觉十分新鲜。第一把是烂牌,黑桃4、方块J,没什么可赌的,痛快赔了底注。第二把开场来了一对9,刘主任牌面最大,开口叫一万,几家同时丢牌,上家的颜常山跟了一万,到我了,干脆加倍叫两万,元真和左季高相继出局,陈局长犹豫半天,还是跟了,接着到钱老板,此人财大气粗,一下叫到天上:“10万!”几个人都傻了,异口同声地谴责:“天这么早,你他妈就敢脱裤子!”说得美女们粉脸羞红,场上玩家纷纷丢牌。我额头见汗,心想只带了25万现金,这么搞下去,几把就得清袋。旁边许欢端过茶杯,我喝了一口,顺势搂了搂她的细腰,触手温软滑腻,感觉心旷神怡。
重新开局,这次我是AQ搭子,牌面最大,轻飘飘地叫了个5千,众人都笑我胆小,纷纷跟上,接着发牌,我成了牌面一对Q,不能示弱,一下喊到5万,几家都跑了,只剩下我、钱老板和颜常山,我细看形势:钱老板黑桃J、9,估计想求同花,颜常山是4和K,说不定有一对。接着发第4张,我是黑桃10,钱老板梅花8,颜常山红桃5,牌面还是我大,接着叫5万,钱老板抢牌:“20万!”颜常山怏怏丢牌,我心想这胖厮最多一对J,还他妈敢冒充大个的,跟20万!果然老天开眼:又是一张10。钱老板摩娑半天,缓缓掀开底牌,牌面8、9、J、Q,很像顺子,我翻开那张A,牌面还是一对,他来劲了,狠狠拍下一张支票:“50万!”我立刻软倒,头上汗水直流,老胡看得明白:“钱不够吧?我这里有!想跟就跟,不想跟丢牌!”我一狠心:“那你借我100万!我跟50万,再加50万!”许欢眼都瞪圆了,胡操性起身要开保险柜,钱老板摇摇头:“不用了,我他妈什么都不是。”场上一片惊呼,我长吁一口气,抓起一把散钱丢给许欢:“拿着,买裙子去!”她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这一把赢了84万。接下来我十分谨慎,玩了11把,每把都是率先出局,只赔了一万多的底注。元真果然是高僧,赌得极精,不管大牌小牌,脸上佛光不改,拿一对K唬走了刘主任的3条6,稳稳收进30多万。中间左季高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牌风大变,牌面一张独A就敢喊5万,连钱老板都吓跑了,我估计是一对A,犹豫半天,想今晚非比寻常,真要把这100多万带走,以后律师别做了。也罢,输给他算了,反正是赢来的,悖入悖出,没什么心疼的。
“10万!”
“跟!”
“20万!”
“还跟!”
美女们惊呼不已,元真连称善哉,我看看场上形势:左季高牌面A、Q、9,我是4、J、7,第5张牌发下来,我又是一张J,他露出一对9,我笑了:“这下该我说话了吧,20万!”他也笑:“你还剩多少?”我说大概50多万,他点点头:“好,50万,梭你妈的哈!”许欢吓得直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对面的胡操性施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把所有的票子一股脑推了出去:“我就不信你有两对,来!”
左季高哈哈大笑:“说得好,正是两对!”说着啪地掀开那张暗A,满室惊呼,我把牌一混,缓缓坐倒,连连捶自己的大腿,许欢抖得像块凉粉,左季高十分得意:“老魏,这下破产了吧?”我满面悲愤:“左庭长,你晚上小心点,我这就出去找棍子。”众人哈哈大笑,胡操性叫赵娜娜:“老魏输光了,换副牌,咱们继续!”我拱拱手走出门外,心里又愁又喜,一会儿想:他妈的,25万就这么没了。一会儿又想:那可不是25万,而是100多万,姓左的收了这份大礼,以后当了副院长,总该记得我吧?这时许欢也走出来,疑疑惑惑地问我:“你们真赌还是假赌啊?”我说当然真赌了,你没见我输得多难受?她撇撇嘴:“少来,你明明是3条J!”这姑娘居然是个内行,我赶紧嘘她:“知道就行了,别瞎说!”她无限向往:“哇,100多万,要是——”还没说完,只听里面轰然暴响,我赶紧进去,看见青阳分局的陈局长搂过一大堆钱,旁边的钱老板正在写支票,元真拈着佛珠给美女上课:“哎呀,这叫full house,又叫佛爷,好大的牌!”
一直赌到午夜,赵娜娜帮众人换了筹码,厨子端上夜宵,男的是鱼翅,女的是燕窝,元真吃斋,只要了一碗素面,一群人边吃边议论,胡操性恨恨有声:“颜主任,你的牌肯定有鬼!居然弄出个‘同花’来,还他妈有没有天理?”颜常山慢条斯理地回答:“牌是你家的,荷官是你找的,我怎么可能搞鬼?”旁边美女帮腔:“对呀,我一直看着呢,有鬼也是你搞的鬼!”这话就太尴尬了,男人们面面相觑。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大家同时找到了灵感,刘主任大笑:“哈哈,老婆查岗!”杜行长摇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肯定不是老婆!”我摁下通话键,听见杨红艳幽幽的语声:“收到传票了,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大鱼咬钩了。我出门讲了几句,回屋深深一揖:“不好意思,有点急事,我先告辞了。”许欢腾地站了起来,胡操性一脸坏笑:“什么急事,赶去洞房啊?”陈局长指连连摇头:“他输了那么多,火气肯定很大,妹妹,你惨了!”众人大笑,我搂着她上了汽车,路上想起那100多万,心情又是一阵低落。进入市区了,我问她:“你哪个学校的?先送你回去吧。”她嘟着嘴:“宿舍门早锁了!”这意思太明显了,我突然烦躁起来,想真他妈的,怎么连起码的矜持都不会?这跟卖肉有什么区别?嘎地踩住刹车,一指车门:“下去!”许欢脸都白了:“你怎么了?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呆了一会儿,慢慢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说不是你的错,“以后别来这种场合了,没一个好人。”她握住我的手:“不会,你就是好人!”我苦笑:“我比他们更坏,你下去吧,就算宿舍门锁了,总能叫得开,对吧?”她红着脸走出去,我重新发动汽车,看见她一脸迷茫,瑟缩着站在清冷街边,就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来自农村,只有19岁,我想,肯定是哪里出错了,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自己:世界从来如此,女人看男人是提款机,男人看女人是绞肉机,一切都是交易,哪有什么真情可言?即使今天我不伸手,早晚也会有别人染指,她迈过了那道门,就注定要陷入这深不见底的沼泽,永生永世无法逃开。
在电视台门口停了车,杨红艳急步而来,一上车直奔主题:“你们究竟要怎么样?”我信口胡诌:“已经联系了十几家全国媒体,下周就开新闻发布会。”她急了:“那我……那我还他些钱行不行?”我问她打算还多少,她撩撩头发:“30万够不够?”我说恐怕不行,按贺老板的意思,最低也要100万。她大怒:“放屁!你们讲不讲理?我……我豁出去了我!”我心中暗笑,慢悠悠地岔开话题:“你还记得任红军吧?”她愣了愣,脸一下红了:“记得,怎么了?”我说他骗了贺老板800万。说着打开CD,偷眼观察她的反应。杨红艳皱眉半天,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笑起来:“现在只有你能把任红军钓出来。”她插话:“怎么钓?”我说只要一个电话,到时候我会给你号码。她点点头:“那……这案子怎么办?”我说只要你帮了这个忙,我保证没有新闻发布会,也不用还他一分钱。她半信半疑,我说来,我们拉勾。她十分豪放,勾住我的小指狠狠地摇了两下。这时一辆白宝马缓缓开来,我扭过头,发现胡操性笑容可掬,后座上两个女人,一个是赵娜娜,一个是漂亮的女大学生,我问他们是不是要同宿同飞,胡操性笑而不答,赵娜娜满脸寒霜,那个女学生缓缓抬头,神情一半无奈,一半欣喜,目光清澈如水,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是的,这世界从来如此,要想抵达天堂,只有两条路可走:男人出卖灵魂,女人出卖身体。
把这事简单说了说,肖丽倒很开通:“其实你不用解释,我欠你太多了,就算你真的……”我心里一动,轻轻抱了她一下,肖丽顺势扑进我怀里,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感觉一股暖意缓缓升起,正在忘情之时,手机突然响了,王秃子粗声大声地告诉我:“到鹤舞山庄,咱们摆个庆功宴!”
我推开肖丽,说你先睡吧,我晚上不回来了。她抓着我的手撒娇:“我不让你走!”我摸摸她的脸:“乖,我去赚钱,明天带你买裙子。”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一直送我走进电梯,我按下关门键,看见她悄生生地站在门口,长发飘飘,脸蛋绯红,目光中柔情无限。
鹤舞山庄是江北一个著名的去处,原来是动物园的养鹤场,这些年经营不善,被王秃子以极低的价格承包下来,这厮看着是条粗汉,做生意倒很有头脑,在里面挖了个人工湖,造了几座楼台亭阁,还有一家四星级酒店,天南海北地招揽游客,看的是青山绿水,吃的是焚琴煮鹤,晚上还有美女来访,生意一下子红火起来,赚了个盆满钵满。
赶到时快午夜了,王秃子正和几个人交头接耳地密谈,我推门进去,看见锅里煮了一只白嫩嫩的幼鹤,咕嘟嘟直冒热气,王秃子眯着眼笑:“你小子真有口福,这可是野生丹顶鹤,国家级保护动物!”我挟了一筷子慢慢嚼,说这跟老母鸡有什么区别,他哈哈大笑:“你小子没文化,真他妈俗!”几个人都笑,连连向我敬酒,把那鹤吃得只剩骨架,王秃子剔着牙:“这事办得你还满意吧?”我说太感谢了,要不是你,我他妈麻烦大了。他看看表:“12点50,那小王八蛋差不多该死了,明天让郑芝龙给他收尸去。”我心里一沉,半天说不出话。这时门帘一掀,两个人款款走了进来,我看了一眼,身上汗毛倒竖,腾地站了起来。王秃子嘿嘿冷笑:“怕什么?坐下!”转身招呼陈慧和四高丽:“我把他找来了,你们有话当面说。”陈慧冷着脸坐下,德性一如从前:“王八蛋,那40万你到底还不还?”我吃吃艾艾地辩解:“已经给你5万了,怎么还是40万?”她白眼一翻:“王八蛋,不用付利息啊?”旁边的四高丽狠狠地瞪着我,脸上横肉直颤。我心中不安,慢慢把脸转向王秃子,他还在那里笑:“你手段够高的,一骗就是40万。听我一句话,还给她,我保你以后出入平安。”这话已经说绝了,我只好答应。陈慧还逼着我写字据,王秃子大手一挥:“不用,我给他担保!”然后转向我,眼中满满的杀气:“你不会反悔,对吧?”我点点头,心中又气又怕,暗暗骂了一句娘,想这王八蛋,老子真是看错他了。
约好了还钱的时间,陈慧带着四高丽走了,出门前指了指我,牙咬得格格直响,不过什么也没说。我如坐针毡,王秃子摆出一副大仁大义的架势,说我也是为了你好,这事不摆平,你以后怎么混?我点头不语,满身细密的汗,旁边几个家伙冷冷地笑。又喝了一杯酒,他扶着桌子站起来:“看守所里那3个兄弟帮你干了这件大事,以后肯定呆不下去了,你出点安家费吧。”我心里又是一惊,愣了半天,问他给多少。他歪着头只顾剔牙,旁边一个家伙发话了:“也不多要你的,3个人,你一家给50万吧。”我一下火了:“这他妈算什么帮忙?那小王八蛋总共才跟我要35万!”话音未落,一个家伙砰地关了门,另外几个同时站了起来,阴森森地瞪着我。王秃子抠出一条长长的肉丝,斜着眼警告我:“你想明白再说话,那钱是我要的吗?我他妈缺你这150万吗?”我心乱如麻,肚里气流乱窜,忍不住放了一个屁,他厌恶地皱起眉头。这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我立刻有了主意,站起来倒了一杯酒:“来,我敬各位一杯。”他们都喝了,我拍拍王秃子的肩:“王哥,我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他妈麻烦大了。”他也知道不是好话,瞪着眼问我:“你什么意思?”我缓缓坐下,说没有别的意思,一句话,“你把那小王八蛋弄死,我给你15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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