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转眼,暑假到了。不知是凭着全A的漂亮成绩单,还是在上海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经验,抑或是我面试时候的“声情并茂“, 就一轮面试,我便拿到了安达信在纽约分部
的实习机会。(那时候还是五大,当然现在安达信已经成为昨日黄花,只剩下四大会计师
事务所了。)公司不光是给$25一个小时,还提供住宿,结束的时候还提供去佛罗里达的
免费旅行。哗,运气好得让我拼命咬自己的手指,以验证不是我大发春梦。
考完期末考试,离实习开始还有一个多星期。
一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懒洋洋的。我窝在家里,百无聊赖的看打印出来的小说。现在的网
络真是好,爱看什么小说,网上全部可以搜索到。学校里面分配给每个学生的打印指标,
几乎一大半被我用来打印小说了,反正我的作业报告,一向简练,用不了那么多页纸。我
还是喜欢念纸上的文字,而不是电脑屏幕上的,总觉得纸张上的小说多了一些敦厚和香气
。我念着打印出来的小说,心里对夭折的树木们充满了抱歉。
老头的猫咪,U-Turn,
正大大咧咧的在我床上呼呼大睡。我从来喜欢猫狗超过孩子。象U-Turn这种乖巧又漂亮的
猫咪,自然很快赢得我的芳心。经常,我会悄悄给U-Turn买一些猫零食来增进我们的感情
,害得老头整天咕哝,为什么他的猫咪最近胃口不好了,吃猫粮吃那么少。当然啦,正餐
哪里有零食好吃。人懂得道理,猫也一定懂的。后来,老头发现,U-Turn跟我打的火热,
在吃我的零食,大怒,认为我破坏U- Turn的营养平衡,威胁要赶我出去。但是,当初的
租房合同上面可没有写不能喂他的猫吃零食。哼,我冷笑,说,好啊,那可是你撕毁合同
啊。老头气结。我则欢天喜地的我行我素。每天下课,开门,我唤,“U-Turn, U-Turn。
” 猫咪就从角落里面跑出来,在我面前打滚,蹭我的脚踝。这很让我温暖。
涂伟也很爱U-Turn。拿零食喂饱U-Turn的“恶劣行径”中,自然少不了他的参与。涂伟和
U-Turn的相遇还有一个很好笑的开场。一次,涂伟送我回家,刚刚发动车子要离开,就听
到我在屋子大叫“U TURN! U TURN!” 他以为,我让他U Turn回来,有什么要事相商。结
果,发现我只不过在唤一只猫咪。我们笑翻,U-Turn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两个。涂伟说,
他和U-Turn应是有缘,因他是Two
Way,都和交通标志有关。以后,他养动物,一定叫Stop Sign。我们又狂笑。
此时,我拿着小说,却混游太虚,在阳光里面胡思乱想。
电话铃声大作。U-Turn警觉的抬起头,拱起背,如临大敌。
“喂?” 我用脚把电话勾过来,懒如春泥。
“是我。猜猜我是谁?” 当然是你啦,涂伟。我心念到,哈,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轻佻”,玩这种无聊的猜人游戏。在这里,恐怕只有1.5个雄性动物知道我的电话,他
和U-Turn。(可怜的U-Turn在没懂事前就被阉了。)
“说吧。什么事。” 我依然无精打采的。
“你知道我刚从哪里回来?” 涂伟,继续无聊的猜谜游戏。
“天堂?地狱?或者那家窑子?” 我很没有口德。
“喂。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含蓄点好吗?开口闭口窑子的。你没有发现我失踪好几天吗
?”
“没有啊。” 这是实话。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不要求他早请示晚汇报。
“我刚从纽约回来!” 涂伟兴奋的很。
“什么!!!!不会吧!!”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跑去纽约干嘛?”
“我去面试啊。兄弟我一出手就搞定了。华尔街上的。虽然是一家小财务公司,但是饿死
的骆驼比马大。它敢往华尔街上开,兄弟我就以后敢大胆往RESUME上写,华尔街青年才俊
。哈哈”
“哇! 真的还是假的啊。你这家伙也太保密了吧。” 我替涂伟高兴。
“我保密?期末考试,你面壁闭关。我也得有机会告诉你。你知道,我一向为人处世低调
含蓄,嘻嘻。” 涂伟不失时机的夸奖他自己。他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扬自己的机会
。
“哗,好啊。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去纽约了。天,太好了。” 我高呼万岁,有顺风车搭了
。我正发愁怎么把我的那些细软千里迢迢运到纽约呢。拜拜,灰狗! 一时间,我觉得生
活无比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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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山清水秀,81号高速,一路花好娇。这是我来美国五个月以来第一次离开北方小城,第一次的Road Trip。我象极了终于被父
母恩准离家春游的学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美好。
“你看,你看,那里有一头撞死的鹿。”
“你看,你看,那里的树叶真漂亮,象花一样。”
“你看,你看,那个美国人怎么把车子搞的那么古怪。”
整个旅程中,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看,你看。” 到后来,涂伟不得不提出警告,“
女乘客,你能不能不要影响司机开车啊。” “嘿嘿,” 我不好意思的笑,过不了一分
钟,又是大惊小怪的,“你看,你看。”
车子驶入纽约州和新泽西的 交界。81号公路蜿蜒在青山绿水间。前面一座春意倾泻的山
头横卧,让我几乎以为我们车子就要穿山而过,忽而,峰回路转,我们又与青山并行。几
道山涧,活活泼泼的唱着一路的歌谣,随我们且行且停。仿佛,红楼梦中,贾宝玉以箸为
乐器,轻轻吟唱的,“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你看,你看。” 这一次却是涂伟对我说这个词了。“终于知道,什么是大自然的美了
。” 他似乎是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我要回中国,有谁问我说,美国
有什么让我留恋的,恐怕要算是这美国的高速公路了。在美国开车,真是一种享受。”
大自然的美的展示闭幕于进入纽约市的Holland Tunnel。
进入纽约市,刹那间,我有一种错觉,好象回到了上海。高楼大厦,巨大的广告牌,行色
匆匆的路人,路边卖报纸的小摊贩,混合着陌生和熟悉。在纽约市五分钟看到的人,比我
在那座北方小城一个星期看到的人还要多。“堵车了,堵车了。” 涂伟兴高采烈的欢呼
,“天知道,我多怀念在北京堵车的日子。” 没想到,拥挤的交通状况居然让他那么开
心,“现在,可以让你好好看看在国内培训出来的司机,那水平可不是盖的。” 涂伟在
纽约开车,如鱼得水,却几乎让我心力衰竭。天可怜见,在那个没有一点TRAFFIC的小城
,一定让他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沧桑“。
行行停停。我们可能是这个城市里面唯一为了塞车而欣喜的人,为了塞车而带来的“回家
“的感觉而欣喜若狂。闭上眼睛,听着这城市的喧闹,我可以刻意忽略空气中飘过的英语
,而把这周围的一切肆意想象成我的上海,我的家,涂伟的北京,涂伟的家。
公司给我安排的Corporate Housing是位于Queens的一室一厅的小套间,正在地铁沿线,
交通很方便。房间并不是很大,但是干净整洁,还有几分雅致。而且还周到的锅碗瓢盆,
清洁用品一应俱全。在这寸土寸金的纽约,算是很不错的了。
相比之下,涂伟临时找的房子就有些“惨不忍睹”了。“你怎么不找好一点啊,起码找个
干净点的。” 我埋怨涂伟。“哎,我当时看的时候,还是有人住的。看上去挺整洁的。
没想到,他搬走后就成了这德性了。” 涂伟一脸的郁闷,“算了,我还得住这儿。明天
要开始实习了,现在找也来不及了。”我看着厕所里面厚厚的污渍,房间里面一地的狼
藉,对涂伟说,“没办法,开工吧。”
我从我的Corporate Housing里面拿来清洁工具,开始帮涂伟打扫房间。“还好,你住的
离我比较近,否则还得临时去置办一堆清洁用具。” 我表功。“ 哼,什么还好、幸亏的
。我是为了照顾你才特地在Queens找个离你近的住所,以供你驱使。” 涂伟作出一副为
了我“牺牲”的样子。”哈! 你是为了照顾我,还是为了“染指”我啊?“ 我不甘示弱
。
突然间,沈默。
我一下子意识到,我可能开了一个很不恰当的玩笑。其实,平时,涂伟和我也经常开各种
各样的玩笑,也从来没有觉得什么。但是,这一次,这个同样无心的玩笑,却好象一片落
入波心的树叶,激起了涟漪。朋友常常说,她对某个人没有Click,而对有些人会有Click
。我极为喜欢CLICK这个英文单词,觉得很是形象生动。Click,象极了心跳的音律。也许
,就在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分,那一秒,我听到我的心发出轻轻的Click ,Click,
Click。
我有点点尴尬。拿起水桶,跑进厕所去洗那个好象几个世纪没有用过的马桶。心里希望,
粗枝大叶的涂伟,什么都不会意识到什么都不会想。“你放着,我来洗好了。那很脏。”
涂伟在外面叫。“不用,不用,我可以。” 我低着头,好象对付敌人一样用尽气力擦洗
那个马桶,似乎要洗掉我的尴尬。
涂伟,头上戴着他自己用旧报纸叠成的船形帽子,拿着拖把在房间的地板上面练字。前任
房客留下的破录音机里面,放着一首约翰丹佛的老歌,好象是说,一个男孩子在离开一个
女孩子之前,对着仍在睡梦里面的女孩承诺,回来的时候,会带来她的Wedding Ring。一
首很温馨的老歌。
我仍在洗马桶,涂伟仍在拖地板。一切都很琐碎。突然之间,我想到了高中时候看过的一
部电影《爱的小屋》。具体讲什么,早就不记得了。只有其中一个场景如轮回似的在
我的脑中反复播映,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起戴着用旧报纸作的帽子,粉刷他们爱的小屋的
墙壁。
我第一次觉得,我和涂伟在一起共同做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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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星期的实习是公司的培训。走进位于曼哈顿的装横考究的办公楼,裹在浅灰的职业套装里面,自我感觉良好,我有点小小的虚荣。可是,那一丝才涌上来的虚荣和快乐,马
上被随后的培训打得烟消云散。
培训教室里面倒是有几个亚洲面孔,但都是ABC,英语根本是他们的母语。我可能是唯一
一个听英语还需要在心里略加翻译的人。得益于我以前的工作经验,培训内容本身,还不
算太难。但是,培训中间,为了调节气氛而进行的那些游戏,简直让我如坐针毡。如果,
告诉我,我们来作一个击鼓传花,或者丢手绢的游戏,我可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
么。因为,那是我们从小到大的游戏,是我们童年不可分离的一部分。但是,如果要我要
解释给一个外国人听,如何作击鼓传花和丢手绢的游戏,可能起码需要10分钟时间。我在
他们中间,就是那个需要被解释游戏规则的“外国人”。如果说,在那个北方小城的人们
还算是朴实善良,那个商学院因为国际学生比例比较高,大家对“外国人”的BROKEN
ENGLISH还算是容忍和耐心,纽约这些骄傲的美国孩子们,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好
几次,在游戏中间,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让整个TEAM失分。我觉得自己象一个
白痴。队友们没有责怪我,但我知道,那只是他们保持风度,而并非真的不介意。
中午一个小时的午休。大家在教室里面吃饭。对于我来说,真是“苦难”的一个小时。美
国孩子们,三三两两边吃边聊的开心。我却是一个游离在原子核外围的无规则运行的一个
小电子。我想加入大家的谈话。我用心的听。真是沮丧,我必需用心倾听别人随意的闲聊
。他们在说,棒球,YANKEE,我不懂。他们在说,昨天晚上的TALKSHOW,我没有看。他们
在说,周末的校友PARTY,我没有参加。即使是用了120%的心力,我也不能把自己融合进
去。终于,他们说了电视连续剧FRIENDS,这个我可是看过。我不失时机的表达了一下自
己的意见,还自以为很有趣的大笑。可是,他们脸上一片迷茫,仿佛我说的不是英文。好
心的美国女孩AMY小心翼翼的说,“我想你说的是不是……?” 我感谢的拼命点头,“
是啊,是啊。”于是,大家才领悟的一起点头,并且为了安慰我,慢一拍的大笑。善良的
美国男孩子WILLSON附和,“你说的很有趣。你有没有听过……?”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
么,不好意思的说,“什么?” WILLSON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我还是不懂,“对不起
,你说的是……?” WILLSON又说一遍。我还是不明白,但是不敢再问,怕大家觉得我
极度愚蠢。再说,再好玩的笑话,连说三遍,大概也成了无趣吧。WILLSON看出我其实并
不懂,很绅士的说,“NEVER MIND.” 一向自小心高气傲的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
什么是自卑。并且第一次,我开始为出国留学这个决定,深深后悔起来。
好不容易熬完第一天的培训,我无精打采的回家,想着实习才刚刚开始,真不知道要怎么
过完这个倒霉的夏天。我想回家,或者是回上海的家或者是回那个小城的家也好,只要不
是纽约。
草草结束我的方便面晚餐,打开电视机,窝在沙发上,看CNN新闻。在国内我都不看新闻
,却跑到这里来关心人家的国家大事。虚伪,我骂了自己一声。转台,是TALKSHOW。看一
眼吧,至少明天中午和同事吃饭有点事说。我耐着性子,看电视里面的人互相谩骂攻击,
F单词满屏幕飞。无聊,我又骂了自己一句。哎,本来,我对自己一向是“褒扬”有加的
,今天却在五分钟之内骂了自己两回。真是流年不利。
手机发出遥远而悦耳的铃声。我以为是邻居的。直到铃声坚持不懈的一遍又一遍,我才意
识到,我有手机了,而且那是我的手机在响。我不太熟悉自己新手机的铃声,因为是涂伟
给调的。我一向是机械低能,任何复杂高级的电器,到了我手里,也只发挥最基本的功能
。涂伟觉得太可惜了,所以就不厌其烦的告诉我,我的手机其实有很多FUNCTION的。这个
那个,我在昏昏欲睡中,也不记得多少。反正他帮我SET UP好了一切。我乐得拣个现成便
宜。
手机显示,“An incoming call from TWO WAY”,这家伙,心道。
“喂?” 我接听。
“是我。”那头涂伟的声音快乐而洪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手机通话质量太好了,“今天
第一天实习,感觉怎么样?好不好?”
“不好。感觉很差。” 听到有人殷殷问候,我觉得鼻头酸酸的。“我觉得自己的英文好
烂,文化差异也好象不是说说而已的。” 我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向涂伟吐苦水,把我的
委屈一股脑的倒给他。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想想看,你当年在上海的时候,和一帮你上海的同事聊天,嘻
嘻哈哈的用上海话聊的开心,有没有顾及过边上有听不懂上海话的其他人。” 涂伟的声
音理性而平静,此时在我听来,却有点残酷,“这是人之常情。你不要过分介意,觉得他
们是针对你。今天,如果你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你会和他们一样做,而且说不定还不如他
们。人,总是不能体谅别人的。再说,你拿的文凭上面,又没有注明,此生是中国人,用
非母语学习。你既然拿的是和美国人一模一样的文凭,人家就有充分理由不体谅你,认为
你说英文应该和他们一样流利。” 涂伟滔滔不绝的分析。
“是、是、是。我知道你说的都有道理。” 我心里充满了恼怒,以为可以得到一点安慰
和同情,却召来一翻极有道理却极为无情的“批判”。 “道理人人都懂。我又不是要你
给我讲道理。你、你、安慰我两句不就得了,甚至听听我倒苦水,也就算了。你又何必拿
那些道理来烦我!” 我被涂伟气坏了,心情更为恶劣。
“我只是表达我觉得对的道理。我以为,你是一个讲道理,听得进去道理的女孩。” 涂
伟可能被我的话呛了一下,也有点生气,“ 如果你只是要我听听你发牢骚,你就应该事
先声明,我不需要你的意见,你只要听就可以了。你不事先说明,我就会以为你要我的建
议。”
涂伟的似是而非的逻辑搞得我哑口无言,却又恼羞无比。我知道他一定是错的,我一定是
对的,但是又说不上来,他为什么错,我为什么对。
“你、你、混蛋,我不和你说了。” 我气得摔了手机,口不择言。第一次,我骂一个男
生混蛋。就连成宇翔伤害我那次,我都没有骂他“混蛋”。我觉得,这时候,只有脏话可
以完美表达我的愤怒。
我坐在沙发上,大喘气,象一条沙滩上快要干死的鱼。我的手指用力捏着沙发上的大大的
柔软的抱枕,仿佛要使劲掐灭才初初燃起的对涂伟的那一点点CLICK。
房间里面的空调温度很低。我却懒得去理。反正调得再高,也会被那个不解风情的混蛋,
搞的我遍体冰冷。
混蛋,我在心里又骂了一遍。这是我和涂伟第一次吵架。
19
可能是昨晚的空调温度太低,我居然感冒了! 我说,居然,是因为那次我在雪地里不穿外套狂走依然活蹦乱跳的,这次好好躺在床上,却被个空调搞的稀里哗啦的。如果说那次
还有一个负心的男主角可以指望,这一次是连男主角都没有了。
我嗡着鼻子,坐在培训教室的最后一排。反正,我感冒了,要离那些健康活泼的孩子们远
一点。我有了一个充分的理由,离开人群,把自己孤立起来。我分析,40%是惰性,30%是
为了小小的骄傲,还有30%竟然是为了和涂伟赌气。他说,我应该理解别人的立场,别人
不照顾我的感受是应该。我偏不!哼,我就不要“理解”,我就受“伤害”了,我就是要
从此“孤立”自己。(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混蛋开始能够影响我的情绪和智
商。)
中午的时候,我一个人边吃饭,边上网,在文学城,未名空间到处溜达,甚至我还恶心叭
啦的跑去看禁忌话题。(作者注:不要以为我是色狼。我其实一百年才看一百回的。嘻嘻
)哈哈,多好。这是美国!没有人看得懂我在看什么。
坐在旁边的美国男孩子WILLSON,很好奇,“Wa!It is amazing.You can read
Chinese! What are you reading? ”我一本正经的回答,“ I am reading a very
interesting Chinese article, discussing that people will hold different
positions when doing things. ”“Oh, really! That’s very true.Different
person thinks differently and behaves differently……” WILLSON很认真的和我讨
论这个哲学命题。我简直要笑断肠子。如果他知道,我说的position是那个position,俗
称体位,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哈哈,这可能是我整个培训,唯一一件开心的事情了,尽
管我在心里对那个天真的WILLSON说了十遍 SORRY。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培训也在我的“消极不抵抗”中结束。从培训中,我发现一个真理
,只要你够麻木,够迟钝,你的自尊心就不会受到太大伤害。
我的感冒,却仍是一点没有起色。在夏天感冒,是一种酷刑。
涂伟,一个星期都没有再打过电话给我。其实,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也不是天天通电话,
天天见面。以至于,他那次失踪N天来纽约面试,我也不知道,也没有认为我该知道。我
从来没有觉得,我们必需互相知会彼此的起居饮食。可是,这个星期,我就是觉得他不打
电话来是反常的。我的手机天天装聋作哑。到头来,我连培训的时候都开手机。但是,他
好象和我作对一样,在纽约销声匿迹。我有点沮丧,沮丧我的600分钟ANYTIME MINUTE要
浪费了,沮丧我为什么隔个半小时,看一次手机,但是它还是保持沉默。一天深夜,我决
定要理智解析一下自己坚持要等他电话的情绪,否则我会对自己吐口水。得出的结论是:
一、 他做错了,所以我一定要等他来道歉。二、 他是我在纽约认识的唯一的朋友,所以
,我们应该经常联系。于是,那夜,我抱着我自己的结论,终于心情舒畅的睡了一个好觉
。
星期五下班,人潮人涌。
我嗡着鼻子,坐在地铁站的长凳上面,等候回QUEENS的地铁。似乎是地铁运行出了什么故
障,F Train几乎一个小时没有来过了。等候的人群越来越多,各种各样不耐烦的脏话充
斥于耳。唯我坐在长凳上面,心平气和,自管想我的心事。反正,回去QUEENS那个“家”
,也没有人等我,甚至连U-TURN都不在。我“不经意”看看捏在手里的手机,有没有涂伟
的电话。我哑然失笑。地铁里面没有信号的啊,笨蛋。随手去拿包里的口香糖,突然,我
发现,放在边上的小背包不翼而飞! 掉到地上了?忘在公司了?没有带出门?种种愚蠢
的假设被轻易推翻,答案显然只有一个,我的背包都人一锅端了。我的钱包,钥匙,化妆
包,我所有的细软啊!除了我手里的手机,什么都没有了。我欲哭无泪。
地铁站里的警察似乎对这种失窃小事件见怪不怪,例行公事的问我,背包长什么样,价值
多少,钱包又是长什么样,里面多少现金,等等等等。完了,让我在那张物品清单上面签
字画押。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拿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别忘了,这是纽约市。还
好,你只丢了20美金。” 我心里惨叫,警察叔叔啊,我丢了20美金是不多,但是我的麻
烦大了。我没有钥匙,连家门都进不了啊。“如果找到了,我们会通知你的。” 语毕,
警察叔叔扬长而去。我知道,他这一去,定如黄鹤杳杳。
我继续在地铁站等我的F Train。广播里面通知说,F Train 出了故障在检修,可能还要
一个小时才可以正常运行。人群纷纷往外拥,或者去换乘其它的地铁,或者坐公共汽车,
或者叫出租车。我原地不动,无所适从。在纽约的第一个星期,白痴的我只知道从曼哈顿
到QUEENS要坐F Train。我试图看地铁分布图,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名,我一定会迷失
在这蜘蛛网一样的地铁里面。我也不能出去换其它交通工具,因为我身无分文。我甚至无
法寻求帮助,因为手机没有信号。
我,只能等待。传说中,痴情的女子因等待而站成了望夫石,总还算有一份浪漫和凄美。
而,此时我的等待,只有现实中赤裸裸的残酷。
20
精疲力尽的回到QUEENS,已经九点多了。出了地铁站,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RENTAL OFFICE,看有没有管理员可以给我开门
。幸好,细心的涂伟在我的手机里面储存了RENTAL OFFICE的电话,否则,我真的要露宿
街头了。管理员听上去象是一个墨西哥老头,而且还喝了酒,他极为不高兴的咕哝,“怎
么周末晚上还那么麻烦?” 我心骂,周末晚上,小偷还那么勤奋的 “加班” 拿走了我
的背包呢。但是,我深谙人在屋檐下要低头的处世原则,在电话里面,笑靥如花,一路
“ THANK YOU”, “PLEASE”, “YOU ARE SO NICE” 的给老头灌迷魂汤。老头勉强答
应,十分钟后来给我开门。
我无力的坐在门口。公寓的走廊不同寻常的漆黑。我想,老头的手表肯定坏了,我似乎坐
了不止20分钟了。从地铁站等到家门口,一直都在等待的状态,我连发脾气闹情绪的气力
都没有了。只想,快点洗个澡,睡觉。我强打精神,好让自己不至于昏睡过去,被人劫色
。(此刻,劫财是不可能了。)
终于,走廊那头有昏暗的手电筒光。一个老头踢拉着拖鞋,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走来。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猛然清醒。嚯,小说里面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这
个老头,居然还拿着手电筒,从下往上照自己的脸,硬生生是要吓死人。老头边找钥匙开
门,边咕咕囊囊的抱怨,“这个区域都停电了,我还要出来。外面很黑,很危险的。”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停电了,难怪走廊那么黑。我的大脑真是休克了,连这都没有
注意到。老头找到钥匙,突然停下来问,“你的Photo ID呢?” “我没有啊。我整个包
都被偷掉了。” “没有PHOTO ID,我不能开门的。这是我们的POLICY。” 老头转身要
走。天哪,我忙住他,“PLEASE!”,我就差跪地哀求了。老头阴森森的咧嘴一笑,“I
am just joking!” 我当场疯掉,恨不得把这个自以为幽默的老头大卸八快。
千辛万苦回到家。这个家真是回的千辛万苦啊。
我呆呆坐在窗口,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我没有料到会停电,所以我连一支蜡烛
都没有。我害怕去洗澡,因为印象中恐怖片里面,女主角多半在洗澡的时候被害死。窗外
,一片漆黑。好象,停电的范围还不小。邻居的窗口,有一些摇晃的烛光,却让周围的黑
夜更加神秘莫测。我的小屋,象一个张开大口的魔鬼,随时会吞噬我。那些柜子,抽屉,
床底,似乎都有鬼躲在那里,幽幽的看着我。我努力把自己靠近窗口,好象只有如此,我
才可以汲取一些外面的光亮。今天下午,发生的种种事情,变成一团乱麻,堵在我的喉咙
里面,堵得我终于掉下眼泪。我开始大哭,不是抽泣,是放肆的大哭。我觉得自己苦难极
了。
手机适时的响起来,是涂伟。我固执倔强的不要接他的电话。“你这个王八蛋, 我才不
要和你讲话。“我对着不停响的手机,边哭边骂,“我倒霉的时候,你躲的不知道到哪里
去了。我在地铁里面等得死去活来,你也不知道来救我,自己一个人开车在那里逍遥快活
。我没有钥匙进不了家门,你也不知道,过来陪我一起等,害我还要被那狗屎老头吓个半
死。你,真是混蛋,王八蛋。” 我毫无顾忌的骂涂伟,好象我所有的委屈都是因为他不
在我身边。手机,仿佛听得懂我的话一样,哑然了。房间里面,静下来,只有我还在很大
声的哭。
“傻丫头,你能不能先开门,再继续骂我?” 涂伟!! 我一下子惊跳起来。天哪!怎么
可能?太离谱了吧!太小说了吧!
“傻丫头,你怎么不锁门?很不安全的。” 听我半天没动静,涂伟自己开门进来,我手
里捧着一合面巾纸,站在黑暗里面,傻愣愣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我终于找回一点意识。“你怎么一个星期都不理我,都不打电话给我
?” 接下去一秒,我忙不迭的兴师问罪。
“我看这个区停电了,想你会害怕,过来看看。我没有不理你。你也没有说明要我天天打
电话给你啊。如果你觉得想,那么以后我就天天打一个电话给你。” 涂伟的声音里有一
种平时没有的柔情。是我的错觉吗?不,我否定自己,那一定是柔情。“傻丫头,你平时
看上去挺聪明的一人儿。关键时候,就是笨。你不会跑出地铁打个电话给我?我可以来接
你啊。” 涂伟,虽是如以往一样埋怨数落我,但不同的是,那些话中的宠溺和心疼慢慢
的漫了出来,如窗外慢慢西升的月亮,水样的月色漫了一地。“我的傻丫头啊。” “嗯
。” 我低头,任由涂伟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涂伟,他象冲锋陷阵的勇士一样,毫不迟疑毫不犹豫的进入我的生命,那样坚持,那样狂
热,那样执著,让我躲闪不得。他让我想象中的如涓涓小溪般的爱情,瞬间变成尼加拉大
瀑布,把我淋得湿透。我如一片惊蜇的树叶,有一时间的恍惚和退缩。他却用他无边无际
的热情,如漫天大雪淹没了我。当我们裸裎相对,他的眼睛里面有一点点亮光。我以为,
那是月亮和星星的光辉,偶尔落入他的眼里。他凝视我,那样专注,我在他的眼里,看到
了膜拜般的虔诚,对于爱的膜拜。
哦,我的涂伟,我的爱情。
半夜,醒来。窗外,一轮明月照在他安详熟睡的脸上。我悄悄伸出手,摸摸他的脸,有一
种不敢置信的迷惘。我不敢相信,我的生命之中,就此多了一个他。这一切,发生的如此
迅速,完全不符合我心里的逻辑和规则。按照我的风格,我们应该先拉手,再拥抱,然后
在一个有月亮的浪漫夜晚接吻。至于,走到眼下这一步,我可能要走一年。我的思维混乱
极了。我看看月亮,看看他,然后,叹一口气,轻轻把自己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我不愿
意想了,我屈服了。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却也许是水到渠成。
也许,这就是宿命。我忽然想到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
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
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
…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将蚊烟香
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是啊,谁知道什么是因果什么轮回。纽约的这一场大停电成全了我们。多少人在抱怨,多
少人在怒骂,多少人在黑暗中孤独,而众生芸芸中的我们,就此成全了我们的爱情,我们
的传奇。
多年以后,与他分离。我重读《倾城之恋》,蓦然注意到,接下去那一段是,“到处都是
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又拉
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我掩卷叹息,难道,真是命中无法逃脱的
环。当我在月夜下,用张爱玲来诠释我突如其来的爱情时,她其实已经告诉了我,圆满的
结局是如何的难求。只是,当时的我,沉沦在初生的爱中,无法通透。
21
阳光洒满了床。昨晚一夜无梦,睡得好沉。我揉着额头,睁开眼睛。突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而且
是男人,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而我的腿正大大咧咧的横搁在他的肚子上面。嚯! 我
一下子清醒。涂伟! 昨晚的记忆全部倒退,地铁站,失窃,停电,哭泣,涂伟…… 原来
一切真的发生了。
我有几分钟的尴尬和僵硬。涂伟侧过身,轻轻把我抱进怀里,“傻丫头,发什么呆啊?看
你小不丁点儿的,你的小胖腿,还真是重啊,压的我筋骨俱断。” “我!你的大胖胳膊
才沉呢,昨晚压在我的胸口,害我差点气绝身亡。” 我当然要奋起反击。“呵呵,这样
子,才比较象我的粗鲁的傻丫头。” 涂伟大笑,“别羞答答的样子,我害怕我会受不了
恶补逃掉。” “你!你! 你染指了我,还说我粗鲁,还说我傻,还说要逃掉。你太不象
话了。” 我用手拧涂伟的胳膊,据说拧人是上海女孩子的不传秘技,我是不知道我的技
巧如何,反正涂伟被我拧的哇哇乱叫。“我们能不能在床上和平相处啊,你,你还是羞答
答的,好了。” 涂伟求饶。 呵,我的羞涩,尴尬,和那一点点迷离,都被他的胡搅蛮
缠给冲散了。这个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男人。
我看着涂伟,涂伟也看着我。他一头柔软的头发此时正凌乱的搭在他的额前,他的眼睛因
为窗外射入的太阳,而微微眯着。他懒洋洋的躺在那里。我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也
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他。记忆里面,那个行事风风火火的甚至有点不给人留情面的涂
伟,此时是另一个世纪的人。
“傻丫头,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涂伟的手在薄被下面,不停抚摸我。“你不要这样子
好吗?我们能不能安静的互相凝视一会?” 我抓住他的手,阻止他,企图给我们急转直
下的爱情,来一点点缓冲,加一点点浪漫。“哈哈,哈哈。好啊,你凝视你的,我忙我的
好了。” 涂伟坏坏的笑,把我拥得更紧,“瞎想什么啊,傻丫头?生活就是这样子的。
你的小脑瓜,想都想不过来的。”
涂伟,再一次,爱我,在阳光里。纽约初夏的阳光,洒在我们年轻的身躯上面,不知道是
阳光点缀了我们,还是我们弄热了阳光。我看到他额头微微的汗,粘在他的头发上面,如
清晨的露珠。我感受到他身上的热量。
“涂伟,你真的爱我吗?你为什么会爱我?你怎么会爱上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
心还是充满了惶惑,觉得周遭的一切无法置信。
涂伟停下来,凝视我,很 “深情” 的样子,“傻丫头,你知不知道,在男人很努力办事
的时候,不要提问,即使忍不住要提问,也只问一些YES OR NO的问题,切忌问出ESSAY
QUESTION?知道吗?那很煞风景的。”哈!!天哪,我还以为,他会对我说出一番海誓
山盟,什么“情比金坚”,“其心可表” 之类。我梦想中浪漫的不朽的爱情啊,真不知
道是谁“煞风景” 。我只好作一只沉默的“羔羊”,配合涂伟的“风景”。之后,涂伟
满足的叹息,在我耳边轻语,“傻瓜,我需要你,是最大的承诺。” 我不是太理解涂伟
的话,但是,我知道,我会,也只能,随他的步伐和节奏走下去。因为,我爱上了这个不
可理喻的 “颠三倒四” 的男人了。
中午,餍足后,起床,出门。
我们手拉手在纽约的第五大道闲逛。午后的阳光,慵慵懒懒的照在身上。闭上眼睛,我仿
佛回到上海,那个偷闲的下午,悄悄溜出昏沉沉的办公室,在淮海路上独自偷欢。那种熟
悉,温暖的感觉。呵,这午后是美的,这纽约是美的。
涂伟和我都喜欢逛街,不喜欢逛“MALL”。我们觉得,逛街就是要有阳光,有轻风,有街
景,有一点点喧闹,有一点点闲心,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游荡。但是,这一切在那些美国特
有的大MALL通通没有,大MALL有的是迅速,直接,了当,一如美国的麦当劳。
“去看看皮包吧。你的那个被偷了,该买个新的了。” 涂伟拉我进了旁边的PRADA。
“不会吧。那个很贵的。” 我扯扯他的衣角。
“看看又没有关系。不能吃猪肉,还不能看猪跑?”
“好吧,就算是增加一点名牌意识吧。” 我屈服,“反正我们也是Window Shopping。
”
走进宽敞的PRADA店里,营业员象征性的说了一句,“How are you doing today? ”,面
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也好,她要是热情洋溢,我还不好招架呢。
那些PRADA的皮包,一个个象水晶花瓶似的被“供奉”在浅绿的格子里面,灯光从不同角
度照射下来,让皮包们看上去带着几分傲慢和冷漠。偌大一个店堂,就放着那么区区可数
几个皮包,其余都是一些不明就里的很抽象很艺术的破瓦罐烂丝绸作装饰。
“哗,这种展示方式,够奢侈啊。”我忙不迭的运用我的成本会计知识,“那些租金,要
平摊到每一个包上面。他们的Marketing Cost越高,我们付的Premium也越多。”
“好了,知道你有知识。快看看,那个包比较好看啊。” 涂伟拉我去一排NEW ARRIVAL前
面。
“都很好看啊。这种灯光,这种氛围。就和拍艺术照一样,老母猪都变成凤凰了。”我随
手拿起一个,“哗,1200美金!!抢钱啊。”
涂伟瞟了我一眼,一副‘你这丫头没救了’的表情。他拿起一个包,放在我身上比来比去
,“这个不错。很秀气。过于时髦的式样,很容易过时。反而是简洁的东西,可以用久一
点。”
“别了,这么贵。我不可能买的。” 我才不管什么时尚什么简洁的,很没气质的翻开皮
包,找到那个标价格的小标签。“我不舍得拿我的一张PAY CHECK换一个皮包。我会折寿
的。”
我拍掉涂伟继续要伸向其它皮包的“魔爪”,拽他走出PRADA,“撤了,撤了。”
“你干什么啊。这么小家子气的。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偷了店里的包,在仓皇逃窜呢
。” 涂伟很不爽,“PRADA又不会咬人。”
“但是那价格会咬人啊!贵得真是离谱。”我噘嘴,不服气。
“其实有什么呢,又不是买不起。不是我说你啊,你看你,平时东一样西一件的,多是多
,但是没有一样真正拿得出手的。东西要少而精。女孩子,置一个两个名牌皮包,什么PR
ADA,LV的,应付有些场合,那也是应该的。” 涂伟又开始教育我。
我被他说的有点生气。“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虽然说,咬咬牙,是买得起。但是我不
是那种迷恋名牌,为了一个名牌的包,可以一掷千金的女孩子。我就是看到有SALE兴奋,
怎么样?”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涂伟看我不高兴了,回过头来哄我。“我们还是去看看别
的吧。本来我就打算买给你的,当作我们翻开生命新一‘夜’的纪念,好不好?” 他嬉
皮笑脸的。
“不要!” 我仍赌气,“我不要你送那么贵重的礼物。我们是平等的。我才不会要收呢
,你好象打赏似的。我又不是秦淮河上面的姑娘。”
“你说什么呢!你是贬低你自己,还是贬低我!” 涂伟一下子拉长了脸。“把什么平等
不平等的都搬出来了。礼物就是礼物,你看价钱干什么!你怎么和别的女人一样俗气。”
其实,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但是,涂伟的每一个字都象是冰雹,劈头劈脸的
砸得我无法招架。我又气愤又尴尬,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我没有想到,我们的第二次争吵,居然会发生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午后,为了这么一件微不
足道莫名其妙的小事。
22
我的眼泪好象一道魔咒,一下子凝固了我们的争执。我们彼此沉默对峙,不知道该主动说抱歉,或者等着对方来说抱歉。我们象两块固执而骄傲的石头,面对面站在纽约的第五大
道。
涂伟,他也许会很奇怪,为什么他想送我礼物的好意,却引来这一场莫名的争执。可是,
我该如何告诉他,要擦去一个人所生长的家庭給他/她所留下的烙印,是如何艰难浩大的
工程。教师出身的父母,一生清贫又清高。母亲从小就一再教育我,女孩子要独立不贪慕
钱财,其中就包括一条,不轻易接受男朋友的贵重礼物,仿佛接受了就欠了请,会说不清
,玷污了爱情的纯洁。在父亲母亲那个年代,男女分手,女方一定是要归还各种贵重礼物
的。母亲曾经很骄傲的告诉我,她向来矜持自制,从来不向男方索取任何东西。父亲亦会
无限感慨的说,母亲真的是重人品重情义的好女子。在那个没有物欲的年代,那是他们为
人处世的原则。现在,母亲一股脑的将她的这一切准则全部灌输給了我,殷殷希望同样成
为我的立身之本。我不知道,当岁月的年轮,转过那么多圈,这些准则是不是变得不可理
喻和莫名其妙,但我知道,有些在脑袋里面根深蒂固的观念,无法一朝一夕间抹去。
“哎,对不起。是我太偏激了。” 我轻轻叹口气,主动认错,“只是,你知道……”
“别说了,傻丫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两棵长在不同地方的植物,移植到一块儿,
一开始总是不适应的。” 涂伟眼中充满领悟和了解,表情动人,“别放心上了。我们还
有那么多的日子要一起过,肯定还要吵架的。吵架有什么不好呢?吵一吵,不是更知道彼
此在想什么?” 他说着,忽然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无名指上套上一个不知何时用路边的
葱兰花编成的小小指环,冲我笑,“我们要一起好好过很多的日子。” 他象是宣告似的
,在我唇上印了一吻。 “嗯。” 我点点头,任他牵着我的手,在这个城市继续游荡。
他边走边轻轻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一首他自己都忘记了歌词的韩
国民谣。
很久以后,我无意之间路过上海的一家音像店,听到这首歌,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做《
花戒指》,讲的就是,有情人用小花编成的戒指来承诺一生。只是,歌还在,人已远离,
唯有往事历历在目。
涂伟拉着我穿梭于纽约第五大道的各种美轮美奂的商店。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喜欢逛街
的男生,也从来没有认识过对各种品牌这么有研究的男生。涂伟说起,什么雪奈儿,阿曼
尼,路易斯威登,简直就象是说他的隔壁邻居一样熟悉。我还以为,所有的男生都象成宇
翔那样,进了商店就头昏脑涨,四肢无力,坐在鞋子陈列区边等待女友边看手表读秒呢。
涂伟,在商店里面,象进了大海的鱼,有的时候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哎,倒是我最后体
力不支,倒在一边休息。真是风水轮流转,我不知道自己是福还是祸,只好叹气。
“求你了,我逛不动了。” 真是丢人,一向以善于逛街著称的上海女孩,现在居然在逛
街的时候,向男孩子求饶,要求提前结束此项活动。
“好好,马上,马上。就看这一家。最后一家。” 涂伟还是把我拽进了路易斯威登的店
堂,“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他好象怕我生气似的,特地声明只是,随便看看。然后
,他就很“随便”的要营业员拿出一堆的皮包,一个一个往我身上“随便”的比划来比划
去的。我知道,他还是想送我礼物,这个顽固的家伙。我在心里咕哝。
“这是我一直很喜欢的式样。你看,你喜欢不喜欢。” 涂伟拿起一个呈圆筒状的皮包,
上面是路易斯威登特有的图案,“很可爱是吗?象中国古代书生背的一大卷书,又有点象
画筒。很配你吧,你不是一直自诩很有书卷气吗?” 涂伟笑嘻嘻的把皮包往我肩上放。
我无可奈何的努力忽视700美金的标价,配合涂伟去镜子前面看。果然,不得不说,涂伟
的眼光很好。这一款皮包,給人一种雅致隽永的感觉。我有 点点动心。
阅人无数的营业员当然看出我开始犹豫动摇,一改刚才的慢条斯理,忙不迭开始向我介绍
,这一款皮包的种种优点。我心不在焉,只是想着,要买的话,一定要咬咬牙自己付钱,
不能让涂伟买。哎,我也是个顽固的家伙。
“你看,这个皮包,还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叫做,蝴蝶。” 营业员还在滔滔不绝,“看
,如果你把皮包的带子交叉一下,是不是看上去就象一只要飞的蝴蝶?”
不知道怎么回事,营业员最后一句不经意的“锦上添花” 的话,却是重重的撞击到我的
心里,让我的心没有理由的痛了一下。
蝴蝶,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一种极为悲伤的动物。它们要经过长长的丑陋的蛹的阶段,
才可以变成美丽的蝴蝶,而美丽的时光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梁祝化蝶,凄美的爱情。庄
生梦蝶,玄幻的迷惑。蝴蝶,美丽,短暂,虚幻。我不由打了个冷颤。这难道是一个命运
的启示?我的手在上衣口袋里面,捏紧了无名指上的花戒指。“不要。我不喜欢。” 我
断然拒绝,并且转身往外走,“我很累,我们回去吧。”
涂伟,从后面追上来,以为我又开始别扭。他一言不发,只是拉我的手,往回家的路上走
去。
“你的手怎么冰凉的。” 他用他宽厚的手掌温暖我的。
“我不知道,突然有了莫名的悲伤。” 我实话实说。
“啊?” 涂伟不可理解的看着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哎,谢谢你了,丫头。你以后
少看点情情爱爱的书,就不会什么莫名的忧伤莫名的欢喜了。真是受不了你。”
呵呵,是啊。人常说,恋爱中的女子,是痴的,是傻的,是宿命的。平凡如我,自然也逃
不出这千百年来,众多女子,所经历的痴痴傻傻、起起落落的情绪。只是,我真的相信,
冥冥之中,有神明来安排这一切相聚和别离。在纽约那个有阳光的午后,我匆匆逃离了那
个名叫“蝴蝶“的启示,却怎也无法逃脱蝴蝶悲伤的结局。
最后,当我和他在下雪的纽约街头,从此分离。我一个人跑去第五大道,买来那个叫“蝴
蝶“的路易斯威登的皮包后,在雪地里面,漫无目的的行走,才顿悟当年命中的玄机,却
是情何以堪。 期待有一个人能把整篇文章看完.看完的来报道,:) :)
PS 这也太长了吧 当年在mitbbs上追过连载。。
记得有一段讲实习的,正好自己也在实习,感触颇深
有时间可以来重温一下 原帖由 松佳 于 2007-3-28 20:20 发表 http://www.dolc.de/forum/images/common/back.gif
期待有一个人能把整篇文章看完.看完的来报道,:) :)
PS 这也太长了吧
是要我不要接着帖了???$fr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