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1

  “花精为什么会在猫的身体里?”我顺口问了一句。

  “这跟你没关系,快说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它用力地踩在我身上,虽然我依然对此没什么感觉。

  “目的?那是什么?我只是被买来而已。”我不明白这只住在猫身体里的花精在想些什么。

  “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买你这种满身怨气的家伙。”它小声嘟囔着,又踢了我一下,“我警告你,你要是对爷爷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对你不客气!”

  “爷爷是指那个老人吗?”人类是花精的爷爷?奇怪的关系。

  “对,我以前是一朵雏菊,长在街心花园里,同无数草类和野花一起。有一天,一辆失去控制的车撞坏了花园,车很快被拖走,可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管我们,大家都慢慢慢慢地死去了。后来,路过的爷爷把残存的我们移到他的花园,在满是玫瑰的地方,特意辟出一个角落给我们,小心地加以照料。再后来,爷爷养的猫死了,我就进了他的身体。”花精一脸怀念地说着,突然对着我大叫,“所以为了报恩我绝对不允许你做什么坏事情!你给我记住了!”

  “报恩,那是什么?我不懂也没兴趣。”这不是器物能明白也不是该明白的东西。

  “你不懂?”小花精瞪大眼睛看着我。

  “不懂。花精或许会有接近人的感情,可我只是一把刀而已。”我结束了这段对话。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一天那老人都会对着我说话,他常常提到“杰”这个名字,说他是多么的聪明可爱,是多么好的孩子。他说杰小时候很任性可是很尊敬长辈;他说杰很优秀,自尊心也很强;他说杰一定能成为优秀的继承人;他说那孩子还需要一些锻炼,这样对他的将来更有好处……我每天都听老人说很多话,只是大多都围绕着这同一个名字。老人从那个人婴儿时候的第一声哭泣一直讲到现在他已经长得年轻英俊。我不明白人类怎么能将那么多无聊的琐事记得如此清楚,我只是在听着,然后睡去。

  与此相对的,每一天晚上,那只里面是花精的猫也会跑来对我说话。

  “喂,你叫什么?”

  “凿刈。”

  “刀也有名字?真好,不像我和我的兄弟姐妹都叫做雏菊。”

  “刀也有名字,无论有没有名字,刀还是刀。”

  “才不是呢!有名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样你就能跟别的东西区分开来。”花精脸上全是向往,“你想想看,一旦我叫凿刈,你就知道我在叫你,其他的东西就不会过来,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刀没有感情,也不需要什么幸福。”

  “不跟你说了,对了我还没问你从哪里来?”

  “不记得了。”

  “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花精一边用它的猫爪子拨弄我一边问。

  “器物不需要朋友。”

  每一天,花精都会和我进行类似的谈话。又过了一段日子,我见到了那个叫做“杰”的人。

  “爷爷,这把刀不错,给我吧。”那个杰发现了我,向老人讨要。

  “杰,其他的你想要什么爷爷都给你,可这把刀是别人寄放的,所以不行。”老人拒绝了他。

  “那……给我玩两天总行吧。”杰似乎认为自己不会被拒绝,伸出手试图打开柜子。

  “不行!你不准碰!”我从来没听过老人那么严厉的声音,他转过头对周围的人补了一句,“你们谁都不准碰!”老人遵守着答应宁悠的条件。

  “爷爷你以前不是说过杰要什么你都会给吗?不过一把破刀,爷爷怎么就舍不得了?”杰不高兴了。

  “只有这个不行,答应我,你绝对不准碰。”老人好像很紧张地看着杰。

  “好啦,烦死了。不给就算,谁稀罕碰它。”杰开始问老人要一个花瓶,似乎放弃了我。当天,杰就回去了。老人隔着玻璃对着我说了一夜他觉得对不起这个最小的孙子。

  过了几天,那个杰又来了。这次他只是跟老人说一些复杂的东西,完全没有提到我。可是晚上的时候,杰偷偷地把我拿了出来,又将一把跟我很像的刀放了进去。天亮之后,我躺在一个大包里,就这么跟着杰去了他住的地方。

  “哼,不给我我不是一样拿到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老头那么死不放手。”听见这句话之后,包被打开,我被杰拿了出来。他把我颠来倒去,把我从鞘里抽出来再套回去,然后再抽出来,对着我左看右看,好半天之后他才说了一句,“除了是个古董,看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老头那么宝贝的!”人类真是善变,一转眼我就从他口中的破烂变成宝贝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2

  不知道为什么人类都喜欢对着我说话,难道他们不明白我听不懂?老人算一个,杰也是一样。他常常跟我说什么今天那个白痴大哥又在公司给他脸色看,废物二哥只会在那里摆出兄长的架子冷嘲热讽……还有什么老头早就说过公司会由他来继承,等到了那一天看他怎么把那两个废物丢出去!听不明白……我只是觉得这个叫杰的人好吵。

  “那个混蛋!”这一天,杰一进门就在那里大叫,害得我根本不能好好睡。我睁开眼却看见小花精所寄宿的那只猫正被杰拎在手里,不断挣扎。

  “还不快来救我!”小花精大喊。我朝左右张望一下,没有别的生物存在,那么它是在跟我说话?正在想的时候,小花精又叫道,“破刀你听见没有,这人趁着爷爷不注意把我抓出来不知要做什么,你还不快点过来帮我!?”

  “我做不到。”我也并不觉得有这么做的必要。

  花精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杰走了过来,拿起我恨恨地说:“说什么最疼的是我,公司也是要留给我的,那为什么又多给了那两个白痴一些权利!?老头你不是最宝贝这只猫吗?我倒要看看死了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喂,正好给你尝尝血的味道。”

  最后那句话是对我说的吗?可我现在并不想知道血的味道,而且宁悠好像说过我不能碰的……我后退,却只能看见自己割开了猫的喉咙。

  “凿刈,你……”我听见小花精哭泣的声音,猫逐渐失去生气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四肢不断地抽搐着。小花精用颤抖的声音朝我尖叫,眼里有着一丝希冀:“不要……凿刈,救救我!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早说过了,器物没有朋友。”

  “凿刈!凿刈!”花精反复叫着我的名字。

  我漠然地看着它,看着它眼中的希望一点点慢慢褪去。我知道它终于意识到了我是一把刀。我冷冷的看着它的脸因为惊恐而扭曲,看着冷冷的刀光划破它柔软的喉咙,在它眼里我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它眼里的绝望。我忠实的忠于本能,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地彻底撕开它的喉咙,看着它眼里的光芒逐渐黯淡。

  “为什么……”消散之前的小花精轻声问。

  “没有为什么,刀从不考虑为什么,而我正是一把刀。”我对着它消失的方向重复。

  血从被猫割裂的喉咙不断涌出,很快沾满了我的全身。我好像听见了什么的破碎声,然后有什么东西开始沸腾,发热的感觉布满了全身。耳边响起了一百个,不,数千个人的尖叫声,我好像听见自己刺穿肉体,与骨头碰撞所发出的诱人声音。不够,这些还不够。我要更多,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杀。”我对着拿着我的男人说。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念,可是不够。那些无法给我带来更多的血,更多的热。“杀……”我低低的重复。可是杰却把我放了回去。

  杰用白色的手帕擦拭我的身体,我不小心割破了他的手指,在同太阳一样明亮的白色灯光下,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我身上。我看向房间角落早已不会动弹的猫,看着从它身上流出的血,再看看杰手指上正滴落的红色。原来猫的血和人的血都是一样的。只差一点点了,再给我一点恶意,我就能引发更多的杀念,就能得到更多血。我闭上眼,等待。

  又过了几天,这一日,杰回来的时候明显失控,我看着他把房里的东西丢得乱七八糟,决定翻看他的记忆,为了我想要的血。从记忆中,我看见下午的时候,杰去了那个老人的房子。

  “杰你来了?”正在看报的老人放下手中的东西招呼杰。

  “爷爷,您最近的身体还好吗?”

  “还好还好。”老人听见杰这么问,露出了笑容,“你这小子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您就别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对了爷爷,怎么没看见你一直抱着的猫?”奇怪,花精不是被杰杀了吗?还是用我杀的,为什么杰还要问?难道他忘了?

  “在爷爷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老人笑着,神情转眼一变,“哎……不知道猫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

  “没关系,过几天我帮爷爷买只新的。”

  “傻孩子,这是不一样的。”老人的笑容有些失落。不过当然不一样了,毕竟那只猫里面住着一只花精。

  “爷爷,大哥和二哥最近在公司的表现都不错,我也要加油了。这样才能在您把公司交给我的时候有良好的表现。”杰不是一直都说大哥和二哥是障碍,是没用的废物吗?为什么那样的家伙也会表现不错?

  “关于这件事,我正好打算过两天召集家族会议。我想分别给你们三个一年的时间最为测试期,公司就交给表现最好的那个……”

  “爷爷!您不是从我记事的时候就告诉我我会成为您的继承人吗!?您不是最疼爱我的吗?为什么又要有什么测试期?”

  “杰,爷爷相信你一定能赢得测试的……”

  后面的记忆开始混乱,我没有继续翻看。这就是杰失控的理由?虽然不明白,不过我觉得我可能会得到想要的鲜血。光是想着那些红雾,那些令人兴奋的破裂声,身体就开始发热,开始颤抖。

  “你说,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杰对着我大叫,“爷爷说过他最喜欢杰的,他说过我会成为最优秀的继承人,他也说过我是他唯一承认的继承人的!从小到大凡是我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只有你,就是从你开始!爷爷先是不肯给我你这把破刀,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就知道他已经不再疼爱我了,不过没关系,我自己拿到了。”杰的眼神开始变得奇怪,对着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我的注意力开始涣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2

  我发呆的时候,杰又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好了,爷爷居然要进行什么测试,还说什么相信我一定能赢的!既然相信我能赢,为什么不直接把公司给我?结果不是一样?哼,只会说得好听,他已经不再疼爱我,打算把我放弃了吧!这怎么行,我绝对不承认自己要去参加什么测试!我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接下来杰又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我想他说得这些可能就是很久以前我曾听人提过的“烦恼”,可是我不理解也没想过要理解。烦恼是人类的东西,人类是人类,而我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而已。

  杰把我拿在手中,这一次我感觉到他心中所增加的恶意,杀念足够了。“杀……”我低低地说,我的身体兴奋地颤动,发出阵阵低鸣声。

  那一阵阵的热流使我无法看清眼前的东西,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插在了那个老人的胸膛上。我看着他带着无法致信的眼神,慢慢倒在了地上。穿过心脏的快感并没有使我得到满足,血太少了。我的全身都在叫嚣着还要,我感到了饥渴,不知道人类的饥饿是否也就是这种感觉。我打算来第二次的时候,周围飘来了一堆小灵。

  “求求你,不要杀他!”草木的小灵低泣着哀求,我瞥了它们一眼,一下把它们踩扁了。

  在它们完全消失之前,我听见有个小灵轻声地问着:“你还记得花精吗……”后面的话它没有说完。

  花精?哪里有什么花精?“我从来不会记得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我对着空气回答。

  “那么,你知道像你这样的刀灵或者剑灵是可以反控制自己的方向,而不受人类的指示的吗?虽然这样做的话会有一些麻烦。”又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

  “如果你早点知道的话,你会选择这样做吗……”小小的声音逐渐消失。

  “为什么要?”我的回答似乎没有人听见,无聊又多余的事情不是器物应该懂得的东西,我是一把刀,就只是一把刀而已。

  在我对血仍感到意犹未尽而跃跃欲试的时候,拿着我的杰却被抓住了。杰被一群人给带走了,我也被装进了塑料带。

  我先是被奇怪的东西照来照去,后来又被移来移去,身上的骚动感却始终无法散去。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我听见几个人的谈话声。

  “从死者那里找到了借据,证明这把刀是他借来的,后来应该是被犯人私自偷出。上面的意思是,这把刀的原主人与众多贵族有来往,反正那个犯人也送到精神病院终身治疗了,不如做个人情把刀还了……”

  后来,在一个有着大太阳的日子里,我回到了那个可以安心睡觉的杂货店。

  “你回来了。”零飞过来和我打招呼,宁悠则在一旁轻声叹气。

  “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对宁悠说。

  “我知道这和你无关。”宁悠这样回答。

  “宁悠宁悠,你不是说他十年之内不会回来了吗?”骷髅小姐也过来凑热闹。

  “本来看那老人身后跟着东西,想着把这个借给他能避免他卧病不起,谁知道……”宁悠再次叹气,“我还是小看了人类……”

  “不说这个了,宁悠,当初你把刀卖掉的时候我问你凭依之力,你说这把刀已经不算你的东西而不予回答,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骷髅小姐转移了话题。

  “这把刀本来的凭依之力就是最大限度的引出杀意,然后在祭祀的时候加以净化。现在,大概只有前面一半得到了发挥。”我完全不能理解宁悠所说的是指什么,听上去好像很复杂。反正不管是否明白,我都只是一把刀。

  又过了几天,在宁悠的封印的帮助下,我身上的骚动逐渐平息了下来。

  这一天宁悠突然问我:“这一次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我想了又想,能记起的全部就是一片红色,还有好像有什么人曾对着我说话,好像又没有……再想了一会,只记得那些红雾了。于是我摇摇头回答道:“忘了。”

  宁悠拍了拍我说:“果然是个标准的器物。”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光芒,当然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再次陷入了沉睡,休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4

幸福之戒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那么我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根本没有神的存在,那么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谁的决意?凡事都有对错,无论多少道路交织在一起,是否都会指向唯一的结局?在一切的一切发生之后,命运已经无法改变。我哭,我笑,我憎恨;我尖叫,我惶恐,我绝望……都只不过是跳舞的小丑。我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不幸的女人,而这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房内,白色的长蜡烛闪着昏黄的光,蜡烛上曾经的描金图案早就随着那无声的泪水落尽,只有那惨淡的光芒使得周围漂浮的灰尘一时间有如破碎的星沙,上上下下自由沉浮。垂落的黑发在光的映照下在地板上留下蜿蜒的蛇影,当初绸缎般的光泽早已不见。不知名的角落传来轻快的钢琴声,坐在地上的女人猛地抬头,露出一张比身上的白色洋装更为惨白的面孔,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双过大的褐色眼睛里满是恨意。她用力撕着什么,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承受这样的结果!?”

  三月的一天,天空飘着细雨。已是傍晚,天空更显得阴沉沉的。前后左右都无法辨清方向,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后退。密密的雨帘就如同注定好的道路,早已网住了想要挣扎的人们,每一个人都沿着雨滴落的方向,走向自以为是的既定命运。

  哭泣一般的风铃响起,位于僻静小巷的杂货店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客人。身穿天蓝色洋装的年轻小姐小心地收了伞,有些犹豫地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S·F杂货店。只要付得起代价,在这里可以找到任何你想要的。同样也欢迎交换。”零站在架子上说出几乎一成不变的招呼语。

  突然发声的零似乎把黑发的小姐吓到了,她瞪大褐色的眼睛死盯着零,白皙的瓜子脸上有着一丝惊惧。

  “我是店主宁悠,请问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吗?”随着声音,一个有着银灰色头发的男子慢慢走了出来。

  看见有人出来,黑发小姐镇静了下来,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看上去比她还要小一些的青年。眼前的人穿着银线滚边的黑色丝质长袍,有些过长的银灰色头发用黑丝绒发带随意系住,有部分发丝从中滑落,散散地垂下来,遮挡了那可以算得上清秀的面孔。

  “小姐?”

  听见叫唤,看得入神的女子才发现青年那灰色的眼睛正毫无感情地盯着自己。

  “对不起!”女子慌忙道歉,要不是这个店主看上去太过年轻又有种古怪的感觉,她怎么会看到出神那么丢脸。那眼睛……提到眼睛,自己最喜欢的还是温润如玉的那双,女子不知想到什么,紧紧勾住了手指,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红晕。

  “小姐想要些什么呢?”宁悠微微皱眉,在女子看上去还没有神游太远的时候再次开口。

  “前面太对不起了。我想买……古董首饰!”女子表示了歉意,然后带着一丝犹豫地说明了来意,“我想要戒指,不是特别昂贵的那种。”女子因自己话中的含义再一次红了脸,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戒指……”宁悠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酒红色丝绒盒子递给女子,“您看看这个如何?”

  “好漂亮!”女子打开盒子,掩住嘴发出一声惊叹。看不出材质的戒指上镶嵌着数颗小小的红宝石,周围加以精致的花纹作为妆点,两者完美的结合,使得戒指显得高贵而不繁复。而戒指内侧一角用古老手法所雕刻的图案则说明了它的年代。女子伸出手指轻触戒指,一面偷看店主的脸色,看男子没有什么制止的反应,女子索性把戒指套在指上试戴。

  “小姐,请把戒指戴在右手。”宁悠出言纠正女子。

  “哎?有这种规矩的吗?”虽然有些疑惑,女子还是依言把戒指移到了右手。想来凡是古董,一定都有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规矩吧。那刚才她贸然问了出来,是不是反而凸现了自己的无知而让人笑话?女子偷瞄店主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她有些得意地安下心来,看来自己掩饰得还是很不错的。也许她看上去就不像无知的人,店主可能反而觉得自己在考他呢。女子径自轻笑出声,不过她很快止住了笑容,想到了一个更为实际的问题,“请问……价格……”她有些犹豫地问着,这种明显是古董的东西应该很贵吧,可是她实在是很希望有一件古董首饰,这样她才不会在别人面前失了样子,女子握紧了拳。

  “今天这东西特价!”随着零突兀的插话声,宁悠直接把标价翻给女子看。

  看了标价,女子明显有些犹豫。虽然对这种首饰而言可以算是十分低廉的价格,可对她来说依然十分昂贵。可是……想到另一张年轻美丽的面孔和那小麦色的手腕上夺人目光的镶着蓝宝石的古董镯子。她就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女子猛地抬头,用有些过大的声音说:“我买了。”

  “谢谢您的光顾,还没有请教小姐姓名。”宁悠牵动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容。

  “我是依梦。”眼前的人有点可怕呢,虽然说得不过是场面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脸上也有笑容,可是眼睛完全没有在笑,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呢。依梦想起另一双眼睛,一双无时无刻不含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并且只看着她的眼睛。

  “宁悠,你怎么让人家小姐把左手之戒戴在右手上,这样它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的。”在那个总是走神的小姐离开之后,洁希卡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宁悠问。

  “他就是不想那戒指发挥作用吧,虽然还需要黑暗咒文才能引发,不过宁悠肯定是想着要预防万一。”零在空中绕着圈子,一面凉凉地讽刺洁希卡,“我尊贵的骷髅小姐,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看来的茶壶淑女这一扮相,不过实在是太……适合你了!简直比宁悠的英国瓷器还要像茶壶!”

  “破鸟,看我拔光你的毛!”洁希卡勃然大怒,随即和零展开了一场空中追逐战。

  正坐在沙发上喝着一惯的伯爵红茶的宁悠看着这几乎每天都要重复上演的戏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4

  走在雨中的依梦不时低头看看手上的戒指,伴着雨水的敲打声,轻轻哼起歌来。如果身上穿得不是簇新的洋装,她多么想在雨中转几个圈,跳一支舞,可惜,喜欢的人不在身边。密密的雨帘落在地上泛起水雾,女孩子的心事却比这迷蒙的雾更难懂,变化得更快。刚才还有着想要飞起来的快乐心情,一转眼就变成了低落以及小小的埋怨。

  依梦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每天的电话也说不到五分钟,他总是忙忙忙,难道他的老板已经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用了吗?想到许久不见的恋人,依梦有些哀怨地咬紧了下唇。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一直在说别的女人手上的镯子,他难道不知道她会嫉妒?她可以装得毫不在乎,可以温柔有礼地与那个女人打招呼。不管她心里是在想着夺过那人手上的镯子丢到北大西洋,或是想着把眼前的人洗脑,让她永远不用再出现在自己的恋人身边,依梦都可以笑得云淡风清,一脸单纯。她永远只能把最好的最合适的一面给他看,她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人看到她不完美的一面,她甚至都无法想像。

  依梦伸出手接住天空飘落的雨水,就好像他当初接住依梦的泪水一般。从那个时候开始,依梦就被那双温和的眼以及那温柔的双手所俘虏,心甘情愿就此成为围绕着地球旋转的月亮。这是依梦自己的说法,她喜欢这样自称。虽然依梦更喜欢把恋人叫做太阳,可是有太多星星围绕着太阳旋转了,而地球本来只有月亮一个。即使地球可以有很多人造卫星围绕,而她的他只能有她一个,属于她的就只能仅仅属于她。这就是依梦所向往的幸福,多么简单,她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是个贪心的女子,既然她并不贪心,不管是苍天还是神明都应该满足她那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甚至有些卑微的愿望,不是吗?

  依梦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快要晚餐时间了,不如干脆买些点心去探望妹妹好了,只是不知道她这个忙碌的女警在不在家呢。反正先去了再说,要是妹妹不在,她就有借口拎着点心去探男朋友的班了,这样应该会比较自然吧。依梦有些雀跃,买了些精致的点心和一些恋人喜欢的食物兴高采烈地往妹妹家走去。

  “啊……你在啊。”本打算等门铃响了三次就可以走人的依梦看见妹妹来开门,发出不知是遗憾还是感叹的声音。

  “什么叫我在啊,说得好像你对于我在家很失望的样子。”一头干练短发的琼给了姐姐一个拥抱之后,将她迎进门,同姐姐一样是褐色的大眼中有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没有,我是看到你居然在家有些惊讶。最近不忙?”依梦尴尬地笑笑,转移了话题。

  “你还好意思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这个妹妹了!?”不打算继续追究那句话,琼插着腰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对依梦大声说着。

  “谁让你那么忙……”依梦笑着解释,琼的职业决定她在家的不定时,何况自己最近心情也不好,哪里想得到要来和妹妹说什么有没有的。

  “我看是你比我忙吧,都把我这个妹妹忘光了。”琼放下手臂去给依梦倒茶,二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一直打量着依梦的琼眯起了圆圆的眼,右手握紧拳问着,“姐姐怎么瘦了?脸色也很难看。律没有照顾好你吗?他可是答应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你把拳握得那么紧做什么?”依梦又好气又好笑,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对她保护欲过大。她正色看着琼说道,“律只是最近比较忙,他不会欺负我的,你就不用胡乱担心了。对了,给你看我新买的戒指。”还是赶快岔开话题吧,不然再说下去可能琼就要冲到律那儿去了。

  知道依梦在敷衍她,琼也不好继续追问,她只是暗自下决心,要是律对姐姐不好,她就踢死他!她的格斗术可不是混的,想到自己的绝招,琼大大的眼睛里又充满了光彩,如依梦所愿把注意力转开:“好精致的戒指,实在是很合适姐姐。不过……为什么要戴在右手?这种戒指大多数人都会戴在左手的吧。”赞叹一番过后,看着姐姐有些得意的神情,琼问出了她的不解。

  “哎?是这样吗?可是买的时候店主说要戴在右手呢。”

  “店主?可是戒指戴左手不是传统吗?”琼疑惑地看着依梦,从来没戴过饰品的她完全不了解那些复杂的东西。发现依梦也是一脸茫然,琼笑着调侃,“姐姐什么时候也会听从律之外的人说的话了?”听了琼的话,依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琼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姐姐一定会认为自己在说她不好。“姐姐,我只是开个玩笑。”琼急忙解释。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说笑。”依梦勉强笑着回应琼,一面却有些恨恨地把戒指移到左手。连琼也要讽刺她吗?她不过照着店主的话做,又有什么错?她是一直都只听从律的话,那又怎么了?她爱律,所以愿意以他为中心,心甘情愿被他的言语束缚,干扰谁了?怎么如今连她的亲妹妹都要这么说她!虽然心中各种混乱的心情不断交汇,依梦脸上倒是笑得越发平静,就连琼也无法凭她女警的敏锐看出一丝端倪,只当姐姐已经原谅自己的一时失言,于是她又兴致勃勃地大声为依梦说起趣闻来。

  要告辞的时候,依梦注意到沙发的靠垫下面有一本书。看着颜色古怪的封面和怪异的名字,实在不像琼会喜欢的东西。“琼,你也开始看这种书了?”依梦状似无意的问着,黑暗咒文?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那是我们兼职灵媒的伟大姑妈忘记的。”琼皱皱鼻子,一副“你饶了我吧”的表情。

  “那我顺便帮你还给她好了,刚好我最近有点事情找她。”一边这样说着,依梦已经把书放进了包里。

  “那就谢谢姐姐了。”琼不在意的答应了。

  继续随便说了几句,拒绝了琼不放心要送她回家的提议,依梦告辞离开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却完全黑了下来。依梦信步走在路上,喜悦和兴奋的心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表情阴沉地小声抱怨着,然后在茫茫的夜色中,不断向前行进。一时间只听得见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一直延续到那无尽的自以为正确的前方,最终被黑暗所吞噬。

  夜晚到来的时候,依梦翻开了那本咒文书。她不想打开的,她对这种东西向来没有多大兴趣。可是,现在她睡不着。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直拥有婴儿般睡眠的她再也无法轻易入眠,每天在深夜的辗转反复,在黑暗中睁大双眼一脸茫然,即使把热牛奶当水喝到反胃也没有丝毫帮助。有人说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失眠,因为无法放松紧绷的神经,即便是一个人躺在自己习惯的床上,即便清楚的知道此刻没有任何可以让自己紧张的东西存在,也无法使精神和身体都放松下来,所以很难进入几乎无戒备的睡眠状态。依梦对这种说法不予置评,她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但是她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没有和缺乏安全感这种可笑的说法沾边的地方。她有着还算良好的家世,自己性格也还算得温柔,也没有什么伟大的志愿或者理想,恋人对她也算体贴,她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安。不管如何否认,不管起因如何,有的时候结论总是比较重要。那就是依梦依然睡不着,所以既不想再喝牛奶也不愿意去看医生的她打开了那本她依然坚持着无用的咒文书。

  “你想要什么?”在依梦使用了小小的黑暗咒文而进入梦乡之后,耳边响起了低沉而无机的声音。

  “谁!?”听到声音的依梦首先缩了一下,她不是在梦中吗?为什么在属于自己的梦里还有无法掌握的东西,还要如此的不安。不,她不是不安,她这应该叫做谨慎,是的,谨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5

  “你想要什么?”那声音没有回答依梦的问话,只是径自重复着问题。

  “我想要什么……不论什么都可以实现?”依梦有些讽刺地笑着,就好像大人听见哄小孩子入睡的童话时的反应。

  “是的。”

  “哼,世上有这种事情?凭什么?我是你主人还是什么前世再前世的恩人?”依梦冷笑着讽刺。

  “你现在是持有者。”那声音停顿了一下,“还是你没有愿望?”还不曾有过一任的持有者完全不使用它,不过思考本来就不是它这样的东西应该有的,它只需要等着持有者的结论就可以了。

  “当然……有。”本来想坚持着说没有的依梦最后还是改了口,怎么可能没有,世界上有任何一个人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会坚定地给予否定答案吗?就算有,也不可能是如她一般平凡普通的人类女子,想必是脱了肉身凡胎的圣人了。

  “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有相等的代价,交易就可以成立。”

  “代价……”依梦挑眉重复,先是轻笑出声还不忘掩着嘴,一想到这不过是个无稽的梦境也没有人能窥探就放开了大笑起来,过了好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喘着讽刺,“你又想要什么代价了?签订恶魔的契约让我付出灵魂还是跟吸血鬼一样要我的鲜血或者生命?”还真是无聊,总也变不出新的剧本,梦境和现实都同等的无趣。依梦吃吃地笑着,现实中小心地画着精致的妆,不敢走错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会踏出蹩脚的舞步,怎么梦中还是跳不出这烂俗的情节?当她依梦是白痴吗?不管是中国故事还是西方童话,不管是精灵吸血鬼还是恶魔,也不论起因是报恩复仇或是无所事事的消遣,凡是与这种非人生物做什么交易的又有几个有好下场。不过,说到头,梦还是梦而已吧。再怎样也不会变成现实,不管在那七彩的泡沫中有多少美丽的幻境,有多少不舍的情怀,有多少宁可付出一切都要多看一眼,多保留一刻的事物,终将在太阳升起,睁开双眼的那一秒化为泡影,所有的一切都将变成痴人自我安慰的玩意儿。

  “我是不会向持有者本身索取代价的,只是需要和持有者有血缘关系的人付出相等的代价而已。”果然几乎每次换持有者都要解释一遍,人类真是多疑的生物,可是就算再怀疑却也不会干脆彻底地把它丢弃。

  “听着真像三流小说中的情节,还是你认为什么最亲近的人痛远比自己要痛。少来,我不相信。”梦中的依梦不用再穿那束手束脚的洋装,不用一举一动都如同淑女,也许是放开了的关系,她说着自己也有些震惊的话语。

  “那么你选择放弃?”那个声音没什么波动地进行例行确认。

  “放弃?”听到这个词,依梦犹豫了。一旦选择放弃,就是意味着那东西不想要或者得不到,一般来说又以后者居多。想要而得不到,得到了又不安,难道在梦中她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我为什么要放弃?如果真能实现什么愿望的话,就让我以超低的价格买下比琪那个女人的镯子更好的首饰吧。至于代价,让……让琼去付好了。”不知道她那小时候总是说着要变女超人保护自己的妹妹在梦中对上非人生物展开大战是不是很有趣呢,依梦为自己无聊的想法笑出声来。很快就陷入了更深层的睡眠,在那之前,她好像听见一句低低的“交易成立”。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依梦早就把那无聊的梦境抛到了脑后,接到恋人打来的电话她几乎都快要飞起来了。听着律在电话那头问这一阵子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记住牛奶要热过了才能喝,有没有记住在低于10度的时候要加上羊毛披肩,有没有记得要吃早点……听着这些有些琐碎的问题,听着那熟悉的温柔声音,依梦的泪水就那么滑落下来,一直过了好久,她才能比较完美的掩饰自己颤抖的声音,戴着明朗的笑容跟律说她很好,告诉律她想念他。大约半小时之后,律挂上了电话。听见律说安排好了假期要带她去旅行,依梦很想大声笑,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可是泪水,不知从何而来的泪水依然不断落下,伴着她脸上的笑容,在身侧的镜子中留下诡异的风景。

  依梦终于在她喜欢的春季,穿着喜欢的洋装,去了喜欢的地方旅行,所有的这些喜欢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是跟着最最喜欢的人一起去的来得重要。心爱的人在身边,眼底看的又都是喜欢的风景,这就是幸福了吧。在绿树成荫的林荫道上,依梦挽着律的胳膊,有了走在红地毯上的错觉,她下意识更加往身边的人身上靠近。

  “冷吗?”律为依梦的举动做出合理的解释,抽出被她抓着的的手臂,温柔地揽住她。

  “现在就不冷了。”依梦抬头甜甜地笑了,大大的褐色眼睛里充满粉红色的梦幻,她看见自己穿白纱在神的面前许下誓言的模样,也看见自己穿着律最喜欢的白色洋装在玫瑰丛中跳舞,律总是温柔地笑着,看着她,守着她。

  “律!真是巧,怎么在这里也能遇见你,我们还真是有缘!怎么样,我介绍给你的地方不错吧。”正在依梦沉浸于玫瑰色遐想的时候,随着一声招呼。一个穿着蓝色衬衫黑色牛仔裤有着俏丽短发的女子出现在依梦和律面前,笑着拍了拍律的肩膀。

  “琪?真的很巧呢。谢谢你介绍这么好的旅行地点给我们,不过真没想到你也来了。”律笑着打招呼,未曾注意到身边依梦的表情一变再变。

  “你忘了我们是同时申请的假期吗?”琪更加用力地拍拍律的肩膀,蓝色的圆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确实,之前辛苦你和我一起赶工!”律先是一怔,随后也笑了起来。

  “客气了,我们是拍档啊!下次你请我吃饭就好了。”琪一脸敲诈的表情,小麦色的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

  “琪小姐跟我们真是有缘呢!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依梦装出笑脸一字一句地说,那个女人居然无视她的存在!还把手一直搭在律的肩上,而律竟然毫无反应地随她去。更过分的是……为什么就连她如此期待的旅行也要是那女人建议的!?

  “我都忘了跟依梦小姐打招呼了,我也觉得我和律很有缘呢,走到哪里都会遇到。”琪爽朗地笑着,对依梦的话表示赞同,“对了,公司里还有传闻说我和律是一对呢,可惜他们没有见过律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琪笑弯了腰。

  “琪,你这么说依梦可是会生气的哦。”律微笑着说,语气中满是调侃,他丝毫不认为善良单纯的依梦会在意这种无聊的流言。

  “我才不会呢,律你冤枉我!”依梦嘟起嘴埋怨律,却悄悄拉开与律的距离,不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气得微微颤抖。如果让律知道她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会怎么样?不,她绝对不会让律知道的。这么丢脸的一面,绝对不能让律看见!都是这个女人不好,她要是不出现,自己又怎么会这么失态!这个女人……这个叫琪的女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讽刺吗?为什么不管自己说些什么她都总是笑笑挡回来,倒是显得自己失了风度。有缘?城市那么大,再怎么有缘能连续三个月她和律约会的时候都碰见这个女人!?连续5次!甚至就连他们外出旅行的时候都无法摆脱她!就算这女人是律的邻居,又和他在同一家公司而且是搭档,也没有理由走到哪里都遇见吧。而且什么叫做她和律是一对!?那自己呢?自己这个正牌女朋友在别人眼中又处于什么位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6

  “是啊,依梦小姐那么漂亮,性格又好,才不会在意这种无聊的事情呢。况且律你的眼光怎么会有错呢?”琪虽然在夸奖依梦,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放在她身上,直到她和律客气完才偏过头,好像刚发现一般地发出赞叹,“依梦小姐的戒指好漂亮啊!”

  “谢谢,不过随便买来的小东西,又哪里比得上琪小姐手上家传的镯子。”依梦礼尚往来的客套回去。要不是琪手上有那样一个让律称赞过的古董镯子,她又何必费尽心思四处找寻拿得出手又不是十分昂贵的古董首饰。在律面前,她不能输给任何人,不论是在哪一个细小的方面。

  “依梦小姐太谦虚了。”琪低头看表,然后跟依梦和律告别,“快中午了,我就不打扰二位的约会了。祝你们过得愉快,另外,律!记得你欠我一顿饭哦!”在得到律肯定的答复之后,琪如来时一般匆忙的消失在人海中。

  依梦的好心情完全消失殆尽,祝她和律过得愉快?那琪为什么又要出现?不出现的话,自己和律一定能够很愉快的。那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和律已经大半个月不见了,好不容易律才有空带她出来旅行,为什么琪要来破坏她小小的幸福。她只是想在天气晴好的日子,挽着恋人的手臂逛逛街,在累了的时候,随意找家咖啡店喝点东西。这很过分吗?她只是希望在这个时候,恋人只看见她一个人而已,这个要求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依梦?”律轻声叫着明显走神的恋人。

  听见律担心的语气,依梦给他一个笑容,心思却慢慢沉了下去。律是她的男朋友啊!她和律在一起有5年了,依梦有一种悲哀的感觉。1600多个日子,她一直认为她很了解律,她也一直坚信着他们只属于彼此。可是,自从两年前琪出现的时候开始,她就始终处于不安状态。不管琪表现的多么直接和明显,律总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就算律看不出来,别的女人对自己的恋人有好感,明示暗示地在追求,自己又怎么会不曾注意。律丝毫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心中又有多少委屈。她连偶尔抱怨一下都不敢,怕律会觉得自己小心眼爱嫉妒。可是就算不说,又有哪个女人在爱情面前眼里能容的下一颗沙子。律会注意到琪只身在这个城市的不易,会注意到一个女孩子生活中总是会碰到或大或小的难题。为什么就未曾想到在一旁看着的自己,心里又是怎样的滋味。不过是一个完全无关的女人,又有什么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累了吗?”律不知道刚才情绪还很好的恋人这会儿是怎么了,虽然还是笑着,却有些疲惫的味道,他有些担心地问,“要不要去喝点东西?”

  “不,我们去跳蚤市场好不好?”依梦却想去一个人多的地方,在人潮汹涌的地方她就能更容易掩饰自己的表情,律则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保护她不被别人冲撞这一点上,而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她已经开始扭曲的笑容。

  “好吧,不过觉得累了就要告诉我。”律轻轻抚摸着恋人绸缎般的发丝,轻易地应允了。

  跳蚤市场唯一留给依梦的印象就是如她所愿的人多,由始至终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偶尔才东张西望一下装装样子。在离开的时候,依梦从最靠近出口的摊子上随便买了根项链,这样就足以让律不会怀疑她执意要来跳蚤市场的理由。

  几天之后,在他们的旅行结束之前,依梦收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在律带她到珠宝店准备为她买件首饰的时候,无意间得知她前几天用几英镑随手从跳蚤市场买来的那项链居然曾是外国皇室所用过的珍宝。可这件事情给予依梦的兴奋远远不如在旅行中遇到琪的打击来得剧烈,她戴着那珍宝有些闷闷不乐地回了国。

  回国之后,律又陷入忙碌的工作中。依梦在一周之后才想起自己还未曾把带回的礼物交给妹妹,于是在一个下着雨的下午,她来到了琼的住所。不知怎地,在敲门的前一刻,依梦犹豫了。她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个荒诞的梦,“低价古董首饰=外国皇室项链”,那么代价……难道妹妹已付了?一切难道是真的?依梦迟疑了,她准备按铃的手指又缩了回去。她只是说说而已,不会成真的!一定不会的!虽然不断这么告诉自己,依梦却始终没有伸出手。

  “姐姐?怎么不进来?”不知过了多久,打算去超级市场的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依梦。

  “刚刚到,正准备按铃。”无视已经变黑的天空,依梦笑着说出谎言。

  “哦!终于想起给我送礼物过来了啊!”琼做出生气的样子,只是脸色却有些发白。

  “琼,你的脸色不太好,病了吗?”把礼物堆在一边,依梦有些试探地问,妹妹的脸色确实不怎么样呢。

  “没!没有!”琼意识到她语气的急速,放缓了声调继续说着,“不过这两天案子多了一点,什么时候没有人犯罪我就能好好休息了。”

  “那你好好休息,不然我先回去了。”依梦起身告辞,琼大概真是累坏了,一副想睡觉的样子,她这个总是想当超人的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你路上要小心。”强笑着把依梦送出了门,琼差点瘫在地上。好累……这下她是没有体力再去超级市场了,她怎么可能告诉姐姐,自己两天以前才刚刚能下床?那样的话,姐姐一定又会哭得淅沥哗啦,而且告诉她除了让她担心也没有别的好处,也就根本没有说的必要……琼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依梦倒是一身轻松,琼根本没事,这就说明梦不过是梦,果然买到那项链只是因为她的运气比较好而已!依梦唱着律喜欢的歌谣慢慢地走着,完全未曾想到为什么在一周前就知道她回来的琼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给她,也未曾想到刚才琼的表现与平日有太多不同。依梦只是快乐的唱着歌,想着美好的事物,走在自我编织的美丽梦境中。

  这几日依梦除了依旧想见律之外,心情还算好,可是事实证明“你越想见的人越是见不到,不想见的人总是不停在你面前出现”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今天出门刚走了两条街,依梦小姐就碰见了拿着冰淇淋的琪。

  “琪小姐,看来我们两个也很有缘分呢。”依梦主动开口打招呼。

  “是啊,依梦小姐。因为我们都有很不错的眼光。对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琪客气地点点头,从依梦身边走了过去。

  “不错的眼光?”那女人指得一定是律!她的律是很好,可是那是她一个人的!别的女人站在远远的地方瞻仰一下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不知廉耻地往她的律身边靠!?她不准!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在律面前,她必须是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依梦,所有的不安,惶恐和嫉妒都不能让律看见。她只希望爱人记住她美丽的样子,不能告诉律她不喜欢琪,希望律不再见她,她说不出口。不仅仅因为会暴露自己的丑陋,也因为如果律本来没意识到什么,她不是反而帮了情敌的忙?

  尽管心情起伏不平,使用了那个小小的黑暗咒文的依梦依然很快睡着了。

  “你召唤我是又有什么愿望需要实现吗?”一个低沉而无机质的声音在依梦耳边响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6

  “愿望?你不会想说上次那项链是你让我买到的吧,少来,我不相信。”心情恶劣的依梦说话毫不客气。

  “那就是没有愿望需要实现了?真遗憾,我可是能实现幸福的。”那声音说完,开始远去。

  “实现幸福……我的幸福就是和律在一起,这个现在已经实现了。”依梦浅浅地笑着,“我们只属于彼此,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不对……”依梦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了。“还有琪……她想抢走我的律!我希望……我希望那个女人远离律!这也可以实现吗?”依梦咬着牙说道。反正不过是在梦中,至少在这个时候让那个女人滚得远远的吧!她不用想什么温柔善良,不用考虑什么风度和优雅,至少在梦里,她可以这么做。

  “当然可以,只是你希望谁替你付出什么代价呢?”那个声音问出关键所在,打断了依梦的自我崇拜。

  “血缘关系……我可以用我未来的女儿来交换吗?”依梦曾经跟律说过即使他们结婚,短时间内也不会要孩子,而且说不定她将来有的会是个儿子。

  “可以。你想让你女儿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用她十年的寿命。”反正是梦,依梦不在意地想。梦里面的事情又怎么能当真,说得再严重应该也没关系吧。

  “交易成立,我将实现你的愿望。”说完,那个声音消失了。

  依梦则得意地笑,琪,至少在这里你是永远无法接近我的律的!可惜一切不过是梦而已,想到这一点的依梦很快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依梦再次把昨夜的怪梦抛到了脑后。谁知道三天后她和律见面的时候却听对方提起琪毫无预兆地出了国,连个招呼都没打。依梦开心地笑了,还真是巧,她刚做了一个那女人会离开的梦,怎么就真的实现了。没有了情敌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威胁感,依梦的日子过得舒适了很多,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快乐又甜蜜的。

  好日子总是不会长久,三个月以后,就如同走时一样突然,琪又回来了。众人问起她为何匆忙出行,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大概很想看看国外的风景,最后大家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当依梦看见琪捧着一堆带回来的礼物出现在律面前,并且约他共进晚餐的时候,她已经不是生气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律是她的啊!正如同她也是律的。不是有着那么多誓言和甜蜜的日子可以证明吗?为什么要有多余的人试图来打扰他们,试图破坏她的幸福,试图抢走属于她的律!依梦也很想告诉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明天起来她和琪也能成为好朋友,大家都是朋友,偶尔开车出去兜兜风,律不过把琪当作妹妹。可是她无法相信,无法说服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觉得那个女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要她犯了一点点错,踏错一小步,琪就会立刻抓住机会冲上来,把她从律的身边扯开,再也无法靠近。不论她在哪里,不论她干什么,身后好像都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着,无时无刻不在嘲讽自己总有一天律会离开……她怎么能够容忍,这一切让她怎么能够容忍!?

  入夜,依梦再次陷入熟悉的梦里。

  “你又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吗?”依梦再次听见了那个声音。

  “愿望!?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愿望!那女人只离开了三个月!一点价值都没有的愿望……”依梦恨恨地说着,不由惶恐起来。难道在梦里她也没有赶走那个女人的权利了吗?难道即使在她自己的梦中,她也要看着她的爱情里容忍了多余的人吗?两个人叫爱情,一旦加入一个紧盯不放的旁观者变成三个人,又能叫什么呢?她要守护她的爱情,她要紧紧抓住只属于她的爱人。

  “你上一次许愿的时候并没有加上让她离开的限期。”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这样说着。

  “那么这次我加上!我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律面前!”依梦大叫。至少在做梦的时候,希望琪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至少在梦里,让她看见她和律的爱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琪的踪影。神啊,请赐给她可以驱逐那个女人的力量吧,哪怕只是在梦里也好。

  “你确定吗?琪跟你们有二十年的纠缠,要她不再出现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我用我妹妹的健康做代价!”依梦想了一分钟后这样回答,想来妹妹不过会生场大病,大不了医疗费用她来偿付就好。而且她现在不是在做梦吗?梦是虚幻的,妹妹在梦中大病一场,她在梦中赶走那个女人,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想起做女警的妹妹,想起妹妹小时候常常说要变成女超人保护她这个爱哭的姐姐,依梦笑得很温柔。她那个强悍的妹妹,一点小病或者小伤痛是打不倒的。

  “你决定了吗?”那个声音向依梦确认。

  “我决定了。”不过一个梦,哪里值得一再确认。现实中她的犹豫和不敢做的事情已经太多,至少在这里,就让她自由一下吧。依梦这样想着,陷入了更深层的睡眠。

  过了几天,琪移民了。和上次匆匆出国一样,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律开始时候有些惆怅,后来也就好了。毕竟恋人还在身边,琪只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又有什么不能遗忘的呢?可惜与这个让依梦感到无比幸福的消息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件不幸的事情,琼,依梦的妹妹,那个格斗术出色的女警,在一次事故中断了双腿,落下了终生的残疾。那个坚强的女孩子在听说自己的情况之后,笑得惨然。她说她只后悔自己是在普通的事故中变成这样,而不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她说她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保护她温柔娇弱的姐姐,希望姐姐依梦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笑着对律说不要以为她不能再站起来了就敢欺负她姐姐,要是姐姐哭了她一样不会放过律……在律点头保证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哭了,只有病床上的女孩子露出凄凉的笑。

  依梦很不安,为什么琪会突然移民?为什么妹妹又会失去双腿?那一切的一切不是只是梦而已吗?难道……不会的,世界上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些一定只是梦而已,一切不过是巧合!巧合!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巧合……一定只是巧合的。依梦哭了出来,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她用未来女儿的寿命进行交换,其实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也不一定会生个女儿。再来她用的是妹妹的健康,可是妹妹失去了双腿,残疾和失去健康应该并不等同。而且妹妹是在交通事故中受伤的,每天发生的交通事故有那么多,应该只是妹妹的运气不好而已。肯定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这一切和她的梦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要是梦能变成现实,世界上还会有不幸的人吗?一切肯定只是巧合而已,一定只是因为她的运气比较好,而琼的比较不好而已。依梦想着想着,也就放宽了心,继续去享受她自己的幸福。

  虽然是这样告诉自己,但是这之后的一阵子依梦还是过得有些不安,可是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梦里,日子久了,她也就真的淡忘了。琼也好像从悲伤中渐渐走了出来,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她在医院边上开了一家花店,她总是笑着说她现在终于比较像个女孩子了,律的工作也升了职,和依梦的感情依然在稳步前进,他们已经决定在明年结婚。依梦渐渐忘了曾经的忧郁、焦虑以及不安,她已经不会再睡不好了,现在的每一个夜里,她都有着甜美的梦境。

  新的一年到来的时候,依梦成了幸福的新娘。她和律在教堂举行了婚礼,婚后依梦和律搬到了新的街区,这里既没有琪的生活痕迹,也没有残留旧日妹妹穿着警服来玩的身影。一切的一切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被抹得干干净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7

  转眼就是五年,依梦和律依然没有孩子,偶尔的偶尔依梦会记起当年用未来的孩子所许下的愿望,然后自己低头一笑,嘲笑自己想得太多,不是早就确认过当年不过是无聊的梦境了吗?再说当年她也只是用了孩子十年的寿命,并不是没有啊,还是再等等吧。

  又过了半年,律自己开了公司,虽然变得忙碌却依然疼惜着依梦,在假日的时候他们依旧过得甜甜蜜蜜好像新婚夫妇。对于依梦来说,她已经得到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了,她别无所求,除了她还想要个孩子。

  可惜似乎是注定的,所有的幸福都有期限。正当律和依梦过得无比幸福的时候,律的公司遇到了危机。本来只是很普通的商场竞争,对方却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先是放出流言破坏律公司的形象,再重金挖走公司的骨干,随后更是派人打探到了公司最新的产品,然后几乎完全照搬还比律他们提前三天上市。律几乎被打垮了,从来温文尔雅的他根本就不会这些肮脏的手段。看着他一遍一遍追问自己为什么,依梦的心说不出的疼痛。看着爱人变得如此憔悴,甚至开始沉溺于酒瓶之中度日,依梦怎么忍心,她怎么能够就这样看着。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提供资金?她只不过出身中产阶级,又哪里有什么金山银山背景来支撑爱人。提供人脉?婚后依梦就没有出去工作,只有在周末才出去教教钢琴的她又到哪里去找什么所谓人脉。依梦一筹莫展。

  这一天,律又喝得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看着爱人下巴上多日未刮的胡子,依梦泣不成声。这是律啊,她心爱的斯文儒雅的律,那个有着轻微洁癖总是温柔笑着的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是那个男人不好!是他把律逼到现在的地步,是他让律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为什么每一次在她最幸福的时候都要有人来破坏呢?先是琪想抢走她的律,再是那个男人打破了她和律宁静的生活,使得她现在的生活就好像肥皂泡一样随时可能破碎。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她做错了什么!?依梦在心里尖叫着,表面上则依旧温柔地照顾丈夫。她好不容易紧紧抓住的爱人,决不让任何人来伤害!没有人可以这样对待她的东西,没有人!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决不允许别人随随便便就打碎!依梦在心里诅咒着那个敌对公司的负责人。

  夜里,依梦又听见了那个许久不曾响起的声音。

  “你又有想要实现什么愿望了吗?”

  “是的,我希望那个男人……我希望那个男人死!”依梦几乎是疯狂地大叫,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心中的怨恨。反正也不会成真,就算真的成真又怎样?谁让那个男人伤害了她最心爱的人,这是绝对无法原谅的事情!只属于她的东西不准任何人碰触,更不用说是伤害!依然认为自己在梦中的依梦完全没有生活中的温柔,她心里所记得的全部都是爱人憔悴萎靡的样子和自己的幸福濒临破碎的惨状。她要那个男人付出代价,至少在她能决定一切的梦里,她要让那个男人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要夺走人的生命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十分严重的,你考虑清楚了吗?”那个声音提醒。

  “我用我父母的命来做交换!”依梦小巧的唇吐出残忍的话语,她已经被愤恨迷了心神,眼里心里除了她心爱的男人和她憎恨的男人就什么都不剩了。只要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只要能维持住现在的幸福,付出一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够。你父母剩下的寿命不够抵那男人未尽的生命。”几秒之后,那个声音做出结论。

  “只要能让那个男人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依梦几乎是在尖叫,只要……只要那个男人不在了,律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他们就能重新过上原先的幸福的生活,然后过一两年他们会有小孩,可能是男孩,也可能是女孩。男孩就要有律的斯文,女孩就继承自己的容貌,然后看着孩子长大,每一天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甜蜜而幸福。

  “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那我就自己搜索了。交易成立。”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依梦有些后怕。现实中的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她害怕真的会有人因为她梦中肆无忌惮的话语而失去生命。可这害怕也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再怎么样一个人也不可能这样无缘无故就死了的,她安慰自己。

  依梦的自我安慰显然没能发挥作用,第二天晚上,她就从律的口中得知那个男人死亡的消息。依梦失手跌碎了杯子,把自己关进房间小声抽泣起来。好可怕……一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了?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那个男人不好,是他先做错事情,自己没有错,她不过想小小惩罚一下那个男人的,就算落得如此下场也是那个男人咎由自取!依梦不断重复这些话,渐渐平静下来。她听见律正在门外担心地叫她的名字,对了,她是为了律。只要律好好的,她付出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律好好的,那些无关的人怎样又有什么重要的。

  安下心来继续出去吃饭的依梦打开电视,看见的却是一架航班坠毁的消息。依梦表情漠然地看着,突然想起父母也是要在今天回来,不过应该不是这架航班的。依梦放松了心情,喝了口汤。晚上睡觉之前,依梦记起了今天还没有把手机打开过。果然里面有不少留言,其中一条就是她父母发来的改了航班的通知。

  “不!”依梦失声痛哭,“律!律!”她只会叫律的名字。

  “依梦,怎么了,慢慢说。”律看见妻子的模样不禁也慌乱起来,弄清情况之后立刻打电话去确认失事航班的乘客名单,遗憾的是,依梦的父母确实在飞机上。

  自那天开始,依梦就变得恍恍惚惚,她已经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梦中发生的事情。戒指,对了,这一切都是在买了那枚戒指之后才发生的。依梦决定把那不祥的东西丢掉,于是她特地挑了天气晴好的日子来到一个小公园,悄悄地把戒指从手上摘下,故作不经意地一丢,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小姐,你掉了东西。”刚走出几米,依梦后面就传来叫唤声。一个青年男子追了上来,手中正拿着那枚戒指,他身后站着一个少年。

  “送给你好了。”依梦慌慌张张地后退了几步。

  “不准要。”本想愉快地收下的青年男子在听见身后少年不客气的话语之后,只得苦着脸把戒指递了回来。

  “那送给这位好了。”依梦抓过戒指往少年手中一塞,转身跑开。留下一时怔住的二人呆呆站在原地。

  “这戒指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少年皱着眉看着这多余的礼物,“不如丢掉好了。”

  “奇怪的感觉?”男子一听倒是兴奋起来,“你不要给我,我要!”

  “给你?请你不要做梦了,表哥。”少年瞪他一眼,随手把戒指戴在了右手上。

  即使把戒指送掉了,依梦依然无法摆脱心中隐隐的愧疚感。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梦境了,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孩子少了十年寿命,想到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妹妹。特别是她的父母,辛苦把她抚养成人的父母,依梦就不寒而栗。每一天晚上,她都好像能听见女儿抱怨的声音,看见妹妹怨恨的脸,父母瞪着她的冰冷眼神……每一次依梦都听见他们指责她是凶手,是罪人。依梦不断地从睡梦中惊醒,在一声尖叫趴在律胸前哭泣。

  第二天早上,一向还算是个贤妻的依梦没有煮早餐,律以为她还没有从父母的事情中恢复过来,怜惜地上前安慰,得到的却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只有被律拥在怀里的时候,依梦脸上的不安才会少些。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一周依梦都没有进过厨房,以为妻子厌倦了做家务的律请来了家庭服务人员,可依梦的精神状态依然没有好转,她不是在抽泣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发呆。越来越担心妻子的律留出了一个长假想带着妻子外出旅行,顺便散散心。可是在整个旅途中依梦都紧紧抓着律的衣角,怎么说都不肯放开。律不知道妻子究竟是怎么了,不管他怎么询问,依梦就是不肯开口,于是律想着过一阵就会好的,慢慢不再在意。在依梦哭泣的时候,律也不会再紧张兮兮地跑过去询问,反正问了她也不会说。

  察觉到律的变化,依梦变得更加不安。律是她唯一拥有的了,她不能再失去他。她开始逼着律说爱她,不断地逼着律发誓不会离开她,让律重复说着他们只属于彼此,他们将永远在一起。只有律一直重复这些的时候,依梦才觉得有一丝安全感。

  “你够了没有!?”每一天都被逼着不断重复那些话的律终于感到了厌倦。他不明白妻子到底是怎么了,每天神经兮兮说着没人懂的东西,一旦他上前去问就装得若无其事,若是他不去问,妻子又会不停的哭泣。哭完了就逼他说些无聊的东西,依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律完全无法理解。

  “你嫌我烦了?你不再爱我了吗?你说过会一直爱我的,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律,说你爱我,说你不会离开我。”依梦又开始新一轮的哭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7

  “你简直不可理喻!”律收拾了一个小箱子走了出去,他打算让依梦好好的冷静一下。

  依梦看着被甩上的门陷入了无限的惶恐,她真的被丢下了吗?为什么律要丢下她,为什么她唯一信任唯一深爱的人要抛下她?律不再爱她了吗?律不再属于她了吗?那么她所剩下的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是属于她的呢?她要怎么去生存,又要怎么去面对!?

  依梦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过了几天,很快就无法忍受。她没有办法看见房间里面没有律的身影,她无法忍受律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不能失去他。于是她打了电话给律。

  “律,你回来好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对,你回来好不好,我不会再无理取闹了……”说到最后,依梦又抽泣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律的叹息声:“你真的不会了?那我过两天就回来,别哭了。在我回来之前,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律要回来了!律没有丢下她!依梦兴奋地跳了起来,连忙换好衣服去超市买菜,打算给律做点好吃的,她的爱人要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律和依梦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依梦再也没有出现那种有些病态的情况,律也一如既往温柔地对待妻子。在依梦以为这一切将延续到永远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隔壁人家三岁的小女儿不幸夭折了,女孩的父母邀请律和依梦出席葬礼。本来这是一件可以说是和依梦他们完全无关的事情,却让依梦想起了她几乎已经完全遗忘了的东西。她最后一个愿望的代价,那个她不知道的代价是什么?

  依梦开始后悔,并不是后悔送出戒指,而是懊悔她没在把戒指处理掉之前问清楚她还需要为提出的最后一个愿望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个声音说它会自行搜索,搜索到的会是什么?对了,它当初说过不会让她本身付出,而是让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付出代价。血缘关系……还好,还好律不在这个范围之内。那么会是谁呢?父母已经死于那场空难,不会是她那已经失去了双腿的妹妹吧,还是她那兼职灵媒的姑姑?它说过要付出的代价是很大的,该不会是她和律未来的孩子!?不,她不能没有孩子的。律最喜欢小孩子了,她不能没有孩子的……

  每一分钟依梦都在想剩下的代价是什么,她做了无数的猜测和构想,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她身边的人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可这更加深了她的不安。她开始很害怕律离开她,每过三个小时她就要打电话给律,只有听见他的声音依梦才能安心。若是律没有及时接听电话,回到家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缩在床角哭得肝肠寸断的依梦。除了这些之外,依梦生活的很正常。只不过她看见所有红色的东西都会发抖;只不过她在每个月的几天都会在家中所有的花瓶里插满菊花;只不过她偶尔会对着空气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会莫名其妙的尖叫然后跳起来跑到律的身边……其余一切如常,她辞退了家庭服务人员,依旧给律煮三餐,依旧做家务,虽然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因为明显的消瘦而使得眼睛显得更大,手腕更为纤细。可是她依旧可以称得上是美丽的,也依然如当初一样的爱着律,那个她一生的爱人。只是,她慢慢地无法容忍律离开她半步,她慢慢的受不了律哪怕只有一分钟的目光不停留在她身上。她唯一还拥有的就是律了,那是她最后的东西。她付出了一切所得到的就是律,那是她仅有的幸福了。

  “依梦,我需要呼吸的空间,你这样我忍受不了!”律尝试着跟妻子沟通。

  “我知道你不爱我了!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依梦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

  “我怎么对你了?我只是说你那么盯着我,我无法忍受。”律的口气也严厉起来。

  “我的父母都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你就这么对我?你以前都不会这么跟我说话的。”依梦还保留一丝理智,不敢说出她为了律牺牲了她的父母。

  “你到底想怎么样?”律的口吻彻底冰冷。

  “我想我们幸福的生活……”看见依梦梦幻般的表情,律的心中又出现了温柔的影子,只是很快就被妻子接下来的话所打散了,“你是我一个人的!你不可能不爱我,你不能丢下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夺走你!律!你答应我,答应我!”依梦死死抓住律的衣袖,脸上的表情近乎疯狂。律第一次甩开了她的手,径直回房不再理睬她。

  接下来的日子,类似的争吵不断重复。依梦哭着,闹着,哀求着。可是律安慰她的话语说得越来越敷衍,每次接电话的口气越来越不耐,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终于有一天,律彻底对她失望。那个温柔的律对她无比残忍的话语。

  “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变得如此神经质。我想我们已经无法互相理解了,我不会丢下你,只是我也不想再踏进这里。”律说完,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了家门,没有回头看一眼哭倒在地的依梦。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做错了吗?她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为什么要夺走她一直小心守护着的唯一的幸福!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她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到底是谁夺走了属于她的律,夺走了属于她的爱情和幸福?又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依梦只是睁着茫然的眼坐在地上哭着,哭着……依梦仿佛陷入了无底深渊,当初两人一同布置的房屋没有一个角落不在嘲笑着她。嘲笑着她做了无数的错事,嘲笑她费尽心机丧失一切最后依然一无所获。依梦哭,依梦笑……不管她打了多少电话给律,对方都不再加以理睬。不论她怎样折磨自己,变得多么憔悴和疯狂,那个温柔的声音都不会再在她身旁响起。依梦开始吃安眠药,在梦中,她可以回到和律恋爱的时候,那时候穿着警服的妹妹和依梦的父母都在身边微笑着祝福他们。可是醒来的时候,依梦依然只是一个人。她拥有的仅仅是她自己。她点亮所有的灯,告诉自己这样就不会害怕,这样她就能早早结束这个噩梦,回到幸福的生活中。依梦打开所有的房门,她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等着爱人冲过来抱起她跟她说这样会着凉……可是,什么都没有。依梦就这么每天哭着继续光着脚在房里寻找她的爱人和她的幸福,她每一天都抬起那苍白的容颜对着空气询问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认为自己成为了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她以为自己遇到了世界末日。

  又过了很长时间,当S·F杂货店再次进行大扫除的时候,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回来了。”一个低沉而无机质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本体都不在这里了,灵也没有必要回来。”宁悠显然并不欢迎来者。

  “回来探亲也是必要的。”空中的声音说得一本正经。

  “你这次好像有负你‘幸福之戒’的名声嘛!”零在一边凉凉地说道。

  “没有啊,本来持有者是可以幸福的,是她自己会错了意。”

  “我怎么觉得你是毁了人家女孩子一辈子的幸福?你看看你问人家要的东西!先是她的亲人付出代价,最后爱人走了,到了这一步还谈什么幸福!”洁希卡在一旁插话。

  “谁跟她说过有血缘关系一定就指至亲?她可以前后各五百年分别去寻找跟她同一个祖先的家伙就可以了。我看了一下,世界上跟她有万分之一血缘关系的人至少有几百万个,谁让她偏偏挑了至亲。”空中的声音冷漠地说,“再说了,我又没让她以那么严重的东西作为代价。以让某人暂时离开的愿望来说,她只要找五十个和她有万分之一血缘关系的人同时得场感冒也就差不多代价相等了。”

  “你还没说她最后的那个代价是什么?一辈子的惶恐?”众人沉默片刻之后,洁希卡继续追问着。

  “是未知。按照持有者的思路来判断,她已经没什么代价好付了。所以她不需要再付任何东西。她本来应该已经得到想要的幸福了。而且她还应该有个孩子的。她自己想得太多可跟我没关系。我收取的所有代价都是相等的,而且不损害持有者的利益。不然我又怎么能被叫做‘实现幸福的左手之戒’?”空中的声音有些得意。

  “你怎么也不提醒她?她不是你的持有者吗?”洁希卡有些忿忿不平。

  “我本来想提醒她的呀,可是我以为她想以这种东西交换的,你要知道人类是很复杂的。”空中的声音无比无辜。

  “那么那女人还可能得到幸福吗?”洁希卡继续问着。

  “我怎么知道?再说她已经不再是我的持有者了。”空中的声音随意说着,渐渐隐去。

  再回过头来说说依梦小姐,世界上又有谁离了谁是真的活不下去的?又有谁真的代表了谁的全部?在每一次自以为是的世界末日之后,就算不会有新的太阳,也会出现星星。在消沉了几个月之后,依梦小姐剪了头发,开始尝试出去工作。除了她不再穿洋装,不再戴首饰,特别是戒指之外一切都很正常,她每个月会去琼那里买一束红色的玫瑰带回家,她每个星期都会去一次美容院……她继续过着她的生活,正常而平淡的生活,她可能还会拥有幸福,只是没有了律而已。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8

魅惑之刃

  那是一只手,那是一只女人的手。那只手正捧着烛台,然后小心地把烛台放到桌上,一只红色的镯子正随着那洁白纤细的手动作轻轻摇晃,内部弥漫着深深浅浅红色的鸡血石镯子,在跳跃的烛火的映照下,掠过令人眩目的光。红,深邃,诱惑而悠远,在洁白的手腕上缓缓流动,凝固的光被尘封,只有那美丽始终如故。恍惚间似乎能看见那从天空倾泄下来的红色,浸染了岁月和年华,为逝去的时光添上艳丽的一笔,然后看着那一切慢慢褪去,只有那绝艳的红永远在那一头径自闪着光。

  伴着烛光,从微微晃动的镯子中回神,顺着手腕往上看,此时那只洁白的手中拿的是——一双丝袜,一双艳红色的网状丝袜。女人用手将丝袜撑起,对着烛光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把它穿上,如玉般光洁细腻的大腿逐渐被红色所覆盖。穿完丝袜之后,女人戴上一副红色丝绸手套,先是取出了一块酒红的丝质手帕,而后拿出了一把柄上镶着粉晶的匕首。“要说再见了。”女人对着匕首低语。然后她哼着时下的流行歌曲,开始用手帕轻轻擦拭匕首,动作轻柔地如同世界上所有温柔的母亲轻抚自己可爱的孩子。

  凌晨两点半,算不上繁华也谈不上偏僻的不大不小的街道上已没有什么行人,偶尔零星走过的几个不是从事暗夜里职业的人就是抱着路灯宛如树袋熊依恋尤加利树的醉鬼。但是世界上之所以有“例外”这个名词存在就必然有它得以体现的地方,这不,某一个既不属于前者又不属于后者的家伙正打着哈欠努力向他温暖的家行进着,只差没挂在行道树上立刻到梦中去见梦露。而在如此寂静的时刻,出现任何白天常见的声响都会显得十分突兀而且诡异,比如那正从不远处传来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随着声音的不断接近,高跟鞋的主人也逐渐在路灯的光辉中显露身影。昏昏欲睡的男子张大朦胧的双眼努力那身影看去,首先出现的就是那发出嚣张声响的高跟鞋,一双火红色的高跟鞋无比显眼;顺着鞋往上看,是被包裹在红色网眼丝袜中的修长双腿;再往上看,是一件刚刚能盖住臀部的红色低胸小礼服,看着那若隐若现的乳沟,男子立刻瞪大了双眼,猛地抬头,只看见一个有着绿色眼眸的女人正在对他微笑,这是男子最后的记忆。几分钟后,高跟鞋的声音再次远去……

  世界上有光明照不到的角落,也有黑暗无法渗透的地方,更有位于二者交界处或许又与二者都无关的所在。

  “宁悠,这几天的生意真惨淡呢,都没有客人上门!”百无聊赖的洁希卡小姐一边抛着苹果玩一边对宁悠抱怨。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什么时候看见店里的生意好过?”零白了洁希卡一眼,继续在架子上打着瞌睡。

  “我是怕你这只头脑迟钝的鸟再不说欢迎词会忘了几种语言!”洁希卡拿起一个苹果丢向零。

  “不劳骷髅小姐您费心,我还不至于降低到和您一样的水准。”零轻松地闪过苹果,同时不忘反驳洁希卡。

  “啊,客人来了!”还想继续和零斗嘴的洁希卡看见门前出现了客人的身影立刻大叫出声,生怕有人没有看到。

  “看到了!”零用翅膀掩住耳朵,一面报出那始终不变的招呼语,“欢迎光临S·F杂货店。只要付得起代价,在这里可以找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同样也欢迎交换。”

  随着零的招呼语,一位女子走了进来。她有着绿色的双眼,长至腰际的褐色大波浪卷发,身上穿得是玫瑰红的套装,少扣了一粒纽扣的上装有意无意地向展现着她傲人的身材,脚上穿得是酒红色的高跟鞋,手上还戴着一只红色的镯子。有如火焰一般的女子站定之后向四周环顾了一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零的身上。

  “好可爱的鸟。”女子这样说着,用她那绿色的双眼盯着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那充满兴奋感的视线让零一阵战栗。

  “小姐想要些什么?”宁悠适时开口,转移了女子的注意力。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她只是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来回打量着宁悠。大概过了有十分钟,红衣女子露出有些诡异的笑容对着宁悠说:“你的审美观真是差呢。下次不要穿这种又没品又无趣的黑色滚银边还从头包到脚的袍子了。我觉得你这种人一定和我一样十分适合红色,特别是那种湿润温暖而艳丽的红色……”女子似乎看到什么美味的东西,兴奋得伸出舌头微微舔过自己的唇瓣,双眼直盯着宁悠。看对方没什么反应,她干脆伸出涂着火红指甲油的手指试图碰触宁悠的脸庞,却被对方闪过。

  “小姐想要些什么?”闪过女子魔爪的宁悠面无表情地继续问着。

  “我要匕首,我想要柄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女子耸肩,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却毫不收敛那肆无忌惮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宁悠的问题。

  “请稍等。”宁悠转身离开,片刻之后捧着一个狭长的盖着玫瑰色丝绒的盒子再次出现在女子面前。

  女子接过宁悠手中的盒子将它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把匕首,柄上镶着一整块红宝石。女子把匕首取出来,随手抓过自己的一缕头发用匕首轻轻一划,看见发丝纷纷断裂,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她将匕首拿至眼前细看,上午的阳光在冰冷的金属上折射出七彩的光,一时间女子竟有些走神。

  “小姐还满意吗?”宁悠履行着身为店主的职责,把心不在焉的客人拉回到现实中来。

  “还不错,我要了。”女子将匕首放回盒子,轻描淡写地说。

  “请在三天之内将款项打到以下帐号。谢谢您的惠顾。”

  女子一言不发地拿起盒子,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褐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你还没有问我的名字哦?”女子眼波流转,露出诱惑的笑容,“我是蒂尔西米亚·帝·西恩特,你一定会记住我的名字的。还有……那边那只可爱的小鸟也是一样。”说完,女子在留下一阵笑声之后推门离去。

  “这女人身上的尸气好厉害。”开始慢慢显形的洁希卡咬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难怪宁悠你居然不问客人的名字,是不是就因为不希望她有再次登门的机会?还有……这女人古古怪怪的,本小姐觉得她会是个麻烦。”

  “别把宁悠看得跟你一样,只不过在他想问的时候那女人先开口了而已。”零冷哼一声,对骷髅小姐的妄下结论表示一定程度的鄙夷,“不过人类身上有这么严重的尸气确实也算少见。另外难得大小姐您也会说一两句有点价值的话,这女人确实有些古怪。”

  “本小姐不跟你一般见识。宁悠,你在想什么?”洁希卡问始终一言不发的宁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29

  “没什么。”宁悠微微皱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如往常坐在沙发上一面喝着伯爵红茶一边看着不知什么文字的古老书籍。

  下午,再没有客人登门,洁希卡小姐回去睡美容觉,零也在架子上打着瞌睡,一切是如此的宁静,正如同外面那异常晴朗的天空看不到一丝阴影。

  凡是跟“偏僻”二字沾边的,必然就意味着少有人至,特别是长得如同画中娃娃的孩童,更没有理由出现在这种连续走上一个钟头都不一定会碰见一个路人的偏僻小巷,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

  一大清早就走在荒僻小巷的女孩十岁出头的样子,有着黑色的长发,头发两边各用粉白的丝带系着,长长的垂下来。她穿着月白的和服,和服的角落绣着红色的扇子,她的手上也正拿着一把红色扇子。虽然远远看去很有些小小淑女的样子,可那圆圆的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孩童正眯着大大的眼睛,用手掩着嘴打哈欠,在一连串哈欠的间隙小声嘟囔:“无聊无聊!我都快要无聊死了,为什么不能发生一点有趣的事呢?话说回来,这地方还真是冷清啊!”孩童一边抱怨,一边敲着扇子玩,顺便为自己无意间选了这么条无趣的道路表示某种程度的哀怨之情。

  又走了几十米,孩童终于看见远处似乎有商店的影子,希望是个可以消磨时间的地方。孩童虽然精神一振,却仍是不紧不慢,以非常符合未来淑女身份的“蜗牛”步伐前进着。刚走了没几步,前面的转角走来一位小姐,酒红色的裹胸不规则下摆小礼服,红宝石的项链,红色的镯子,大红的网眼丝袜,酒红色的高跟鞋。也许一位男士看着这位小姐刚刚盖过大腿的裙摆可能会拜倒,可看着魔鬼身材的姐姐从远处走来的孩童只是继续打着哈欠,一面想着这这位姐姐的衣着真没品味,一面不屑地吐吐舌头。随着那位姐姐越走越近,视力良好的孩童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颈上项链的款式和宝石的大小,当然更加不会忽视那姐姐脸上淡淡的笑容。孩童没什么反应地继续往前走,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不管是在行走的时候微笑打哈欠怒气冲天还是流泪都属于正常现象,谁管得了那么多别人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姐姐看上去还是挺正常的,除了对于服饰的品味差了点。

  如同发生过无数次的与陌生人交错而过一样,孩童和女子擦身而过。女子脸上仍有着淡淡的笑容,甚至连绿色的眼睛里都有了笑意,孩童的一只手也仍旧掩在嘴上打哈欠,突然间痛感侵入她的脑海,手中的扇子不由掉落在地上。好痛,好痛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痛苦,被撕裂的痛伴随着火辣辣的灼热。哪怕是幼年的训练都没有这样的痛苦,犯错的时候被藤条抽打手心的痛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好痛,好痛……脑海中一片空白,她那被整个家族所称道的记忆力、观察力和分析力都不知所踪。为什么她会觉得呼吸困难?为什么她开始看不见眼前的东西?又为什么她会开始觉得寒冷?现在不是春天吗?好冷……好痛……周围好像开始黑下来了……五感似乎都已经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只有疼痛,占领了她思想的全部。而全身的力气也在一瞬间消失,还有逐渐开始蔓延的冰冷……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迷蒙中似乎看见那双绿色的眼睛在不断远去……一切就好像两个陌生人偶然相逢然后错过,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小女孩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一把柄上镶了红宝石的匕首。而红衣女子则平静地微笑着渐渐远去,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孩童慢慢倒在地上,月白的和服沾染了尘埃,深红的颜色从身体里不断涌出,那是远比她手中落下的扇子更为艳丽,更加诱惑的颜色。孩童脸上有着惊讶的表情,逐渐失去焦点的大眼迷茫地盯着前方,手无意识地向前伸着,一旁的脚步声则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这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声音出现破坏小巷的宁静。而在这一切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响起了震耳的警笛声和救护车声。

  几天之后,警局。

  “怎么样?有线索了?”微胖的警长搔着早就所剩不多的头发,急切地追问刚走进来的手下。看着手下低着头沉默不语,警长的心也随着沉了下去。近年来已经发生好几起类似的事件了,被害人除了胸口都插着匕首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共通点,生活也没有交叉的地方,实在是无从查起。这一次的受害人还是日本知名古老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对方所给予的压力可想而知。唯一庆幸的就是那孩子还没有死,可是也没人知道他能不能醒过来,想到这里,警长更是不由余力地开始蹂躏脑袋上稀稀拉拉的头发。

  “长官!凶器的来源有消息了!”一位警员拿着报告冲进来,“据说有人曾在一家杂货店看见过那把匕首。”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滚去查?”随着警长的怒吼,众人四散而去。

  这一天,宁悠刚刚打开店门就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并且被十分不客气地“请”回警局协助调查。

  “姓名?”询问的警员语气还算客气。

  “宁悠。”

  “我不是问你代号,是问你真实的姓名!?”警员A有些不满地嚷嚷。

  “我就叫做宁悠。”宁悠坚定地说。

  “你!”警员几乎脱口而出的粗话被身边协同的人员挡了回去,对方示意他不用理会嫌犯的反抗,继续下一个问题。

  “年龄?”

  “不知道。”宁悠没什么表情地说着没人会相信的话语。

  “不知道!?你不要以为一切都采取回避态度我们就拿你没办法!”警员B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请给我纸和笔并且稍等一下。”宁悠看看执意要得到答案的警员,提出小小的要求。或许是想看看他还能有什么花样的警员随手将纸笔递给他,只见宁悠即可低头写了起来,半分钟后他将纸笔还给警员。只见纸上写着:“灵界年龄+器物年龄+为人年龄+……=1316”。

  “你这是妨碍公务!”警员A气得把纸张揉成团朝宁悠丢过去。“国籍!”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

  “不详。”

  “不详!?好……那身份证明呢?”

  “没有。”宁悠想了一下之后回答。

  “没有!?你偷渡来的?”询问的警员完全不相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0

  “不然你告诉你想看哪个国家的身份证明,过两天我拿给你好了。”宁悠露出淡淡的笑容,无所谓地说着。

  “你这是拒不合作!”警员A气得浑身发抖,大步上前抓住宁悠的衣领,对着他大叫,“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去?告诉你,这样做反而会更加深我们对你的怀疑!”

  “警官先生,我想说得是您的口水喷到我衣服上了,我可不可以要求您偿付清洗费用?”宁悠所注意到的是衣领上因警员的唾液而变得湿润的几个小点。

  “混蛋!”警员A一拳打在宁悠所坐的椅子上。

  “冷静点。”警员B拍拍同事的肩膀让他平静下来,随后转头对着宁悠正色说道,“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些照片!看看能不能记起你所犯下的罪行!”他丢了一叠照片在宁悠面前。

  “又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看这些照片?又不是什么艺术品。”宁悠很是不屑地扫了那叠受害人照片一眼之后回答。

  “好,我们让你看证据。”警员B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拿了作为证物的匕首回来,“你认识这把匕首吗?”

  “这曾是我店里的商品。”宁悠扫了匕首一眼之后回答。

  “曾是?也就是这把匕首已经卖出去了?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卖给谁了?”

  “对不起,作为合格的商人有帮顾客保守秘密的职责。”宁悠淡淡地表示了拒绝。

  “是要保守秘密还是你根本没有把这把匕首卖出去!?”警员B提高了音调,宁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于这个问题不予回答。

  重复几次之后,警员们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重点。

  “请问你X年X日X时到XX时这段时间在哪里?”

  “外面。”宁悠平静地说着。

  “外面?据我们了解你是极少外出的,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你去了哪里又干了些什么?”两名警员脸上已经出现了一种叫做“气急败坏”的神情。

  “不能。”宁悠没有丝毫犹豫地说。

  “你!”实在压制不住怒气的警员A再次举起了拳头。

  “请问尊贵的警察先生这是要对我的当事人做什么?”门适时的被推开,门口站着一脸尴尬的警长和两个年轻人。“警长先生,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的属下正在恐吓我的当事人并且正要实施暴力行为?”

  “长官。”两名警员立刻立正敬礼。

  “他被保释了,放人。”警长戴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说。

  “可是……”警员A仍想继续说些什么。

  “我叫你们放人!”脸色难看的警长再次下了命令。

  待三人远去之后,警员A忿忿不平地向警长抱怨:“还没问出重点呢,怎么就放了?”

  “人家命好你有什么办法。几大贵族联合担保他,而且说他的身份资料属于各大家族机密资料,我们没有权利调查。不放人还能怎么样?”警长瞪了警员A一眼,没好气地说着。这个浑小子以为他很甘心吗?

  “那就这么算了?”警员A握着拳头,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你是白痴吗!?给我严密监视!他现在可是头号犯罪嫌疑人,给我24小时紧盯着他!只要有了足够的证据,管他什么贵族!”警长狠敲了一下警员A的头,对方却开心不已地接了命令一下子跑得影子都没了。

  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坐在沙发上的红衣女子正把修长的双腿搁在玻璃茶几上悠闲地打着电话:“W,下周我去你那里……是啊,又要换新的颜色了……头发和眼睛都染,那下星期我再给你电话。”女子很快收了线,起身走入厨房开始为自己料理晚餐,逍遥而自在。而另一边的宁悠却开始过着被时时密切监控着的生活。

  “宁悠你放心,我的子孙帮你请得的律师是最好的!”虽然洁希卡一脸正色地拍着宁悠的肩膀保证着,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德·安洛卡小姐就算不为我如此费心也没关系的。”宁悠瞥了洁希卡一眼,不动声色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那怎么行!”洁希卡一脸惊讶的表情,装腔作势地趴在宁悠肩上哀怨地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也不想想这几年可都是人家看着你慢慢长大的,我怎么能让你陷入罪恶的深渊而不理不睬袖手旁观?”

  “骷髅小姐您要是嫌得无聊怕关节骨质疏松可以明说的,另外说一句,小姐您演戏的天分还不如一只锅子。”零扫了洁希卡一眼,冷冷地做出评价。

  “我可是一片好心!”趴在宁悠肩上的洁希卡跳了起来。

  “有那么多闲人围在门口,看来是没有客人会上门了,那我睡觉去了。”决定不理会正不断发出噪音的洁希卡的零看看门口的警察再瞅瞅宁悠,觉得目前不会有任何好玩事情发生的它拍拍翅膀飞到架子上开始打瞌睡。

  除了没有客人上门,宁悠的生活倒也没什么变化,零也享受着难得的假期,不必充当“接待鹦鹉”,只有洁希卡小姐每天都用从早到晚无休止的唧唧喳喳来发泄排解自己的无聊。可这一天他们还是迎来了与众不同并且怒气冲冲的客人。

  “你就是那个宁悠?”穿着深蓝色和服的妇人一进门就对着宁悠发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0

  “我是。”正在喝茶的宁悠已经猜到这个妇人的大概身份,微笑着站起身。

  “我是问你就是那个狠心刺了我儿子一刀的宁悠!?”看得出出身良好的妇人的声音不由得拔高而且不断颤抖,她无法遏制地逼近宁悠,不断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伤害我的儿子!?他只有十岁,是什么样的心肠让你可以在刺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一刀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喝茶!?请你告诉我,请你告诉一个母亲为什么你要伤害她唯一的孩子,请你告诉一个家族为什么你要毁掉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妇人早已顾不得什么所谓的风度和礼节大声叫着,泪水夺眶而出,不断落在地上。

  “夫人,菊花茶可以润喉。”宁悠倒了杯茶递到妇人面前,轻轻地说。

  妇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的儿子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而凶手居然还有心思给她倒什么菊花茶!她看着那杯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臂把它挥到了地上。

  “啊……这杯子很贵的。”洁希卡在口中惊叫。

  “贵?能贵过我儿子的命!?不要以为你们有灵力又有贵族撑腰就能躲得过去,我们紫堂家族也不是好惹的!”妇人的面孔有些变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然后又开始追问宁悠伤害她宝贝儿子的理由。

  宁悠听了走进内室拿了张薄薄的纸出来,“夫人,我的咨询费用可是十分昂贵的。”

  妇人闻言看向他手中的纸,那是某个国家所颁发的心理医生执照。妇人的脸色更是一下子难看起来,脸色一变再变之后,她恨恨地留下一句“紫堂家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然后怒气冲天地离开了宁悠的店。

  “哦哦,宁悠你把那位夫人气走了。”洁希卡在空中掩着嘴笑,“想不到你那张破执照还真有用到的时候!不过话说回来,原来这次的受害者不是女孩啊……”

  把执照放好的宁悠没有理会洁希卡的废话,继续回到沙发上喝他的茶,架子上的零抬头向四周看了一下之后再次打起了瞌睡。

  夜晚到来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证物保管室里的匕首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在黑暗中逐渐向远方蔓延。

  “呃……为什么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呢?”蒂尔西米亚·帝·西恩特站在窗前发呆,对自己的若有所失感到疑惑。最近也看了一些不错的匕首,为什么没有一把能让她觉得高兴呢?果然还是那把匕首最理想,又锋利又漂亮。女子望着自己长长的指甲,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警句来了一位穿着红色套装的年轻女律师,在带领她去见她当事人的时候她去了洗手间,却一去不回。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把被当作证物的匕首。因为证物被轻而易举地偷走而勃然大怒的警长在听到一个消息之后怒气消减了一些,受害人也就是那个打扮得像女孩的小男孩已经清醒过来了,警长立刻派人前往医院。

  “杳,你终于醒了!”床边的妇人看见儿子醒来有些激动,却也只是拉着儿子的手而不敢扑上去拥抱他。

  “母亲。”紫堂杳冲着母亲微笑。

  “夫人,我们想问贵公子几个问题可以吗?”一位警员走上前来。

  “好吧。”妇人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她转头对着儿子说道,“杳,你要好好回答警察的问题。”

  “小朋友,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警员拿着宁悠的画像给紫堂杳辨认。

  “不认识。”病床上的孩子摇头。

  “不认识?”警察愣了一下,“那么你还记得是谁刺伤你的吗?”

  “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姐姐。”紫堂杳回忆着,“对了,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绿色眼睛,红衣……不就是上午来警局的那个女律师?得到重要线索的警察立刻展开了调查,同时发布了通缉令。与此同时,警方也加紧了对宁悠的监控,他们坚持认为宁悠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同伙。

  几天之后,红衣女子被抓获。走到哪里都光明正大把那把匕首拿出来把玩的她实在是太过醒目了。在女子被押上警车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出门采购日用品的宁悠和零。女子朝着宁悠的方向诡异一笑,用口型说着“我们会再见的”,然后还趁警察不注意的时候抛了个飞吻过去。不远处的零觉得浑身发凉,它拍拍翅膀转头对着宁悠说:“宁悠,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要倒霉了,这个诡异的女人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的。”

  刚想说些什么的宁悠却被洁希卡的问题打断,她这时才想起了一个始终被众人忽视的事情,于是兴冲冲地问:“宁悠,到底你卖给那女人的是一把什么样的匕首?又有什么用?难道是杀不死人的?”

  零鄙夷地看了一眼骷髅小姐,冷冷地说:“魅惑的匕首,魅惑自己的主人把它看成是全世界最好的,并且想时时刻刻把它带在身上,除了这些功能之外是毫无用处的垃圾。”

  “啊?”洁希卡发出了遗憾的单音节词,然后她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宁悠,那天上午你究竟去了哪里?”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宁悠显然不愿多说。

  第二天的各大报纸都登出了变态杀人狂米卡尔斯特被捕的消息,零却对着报纸上所登出的名字不屑地哼了一声。过了几天,电视上播放了关于米卡尔斯特的采访。

  “你为什么要杀人呢?”记者怎样都无法把眼前的美女同变态杀人狂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没想过。这只是很普通的事情。”女子拨弄一下头发,无所谓地说。

  “那么你是怎样选择受害人的呢?”只经过了一个简单的问题,眼前的女子在记者眼中已经完全丧失了吸引力。

  “想杀的人,我是很重感觉的。”女子耸耸肩膀,回答得很轻易。记者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他怔了一下。女子却突然笑了出来,继续说着,“当然如果是被我有意无意陷害的人,就说明我看他很顺眼。”女子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看着镜头一字一顿地说,“不然人家也不会刻意把那匕首的包装丢在现场。”

  ……

  电视机前看着这一切的洁希卡对着宁悠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次我不得不同意那只破鸟的意见,宁悠你要倒霉了。”

  宁悠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躲也躲不了,这只是第一个,麻烦人物也许还会陆续蹦出来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1

彼得·潘之梦

  在某位小姐被抓进去之后,宁悠过了几个平静的日子。然后在一个普通的早上,他接到了一位先生的电话,电话中,宁悠得知那位先生的幼子将在不久之后来访。

  “我会教你怎样跳上风的背,这样,就能飞走了。”

  “亲爱的,人一长大,就忘了怎么飞。”

  “怎么能忘呢?”

  “因为他们不再是充满欢乐的、天真无邪的、无忧无虑的了。只有充满欢乐的、天真无邪的、无忧无虑的人才能飞。”

  “后来,他就领着我们全都飞走了。我们去了永无岛,看见了小仙子、海盗、红人和美人鱼的环礁湖,还有地下之家和小房子。”

   ——《彼得·潘》

  合上书本,闭上眼,罗依就能看见那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孩子站在窗前。彼得·潘,他是传说中永远长不大的精灵,他会在有着明亮星星的夜晚轻轻敲打他的窗,带他在梦的世界里自由飞翔。

  飞翔,他要在梦中飞翔。和彼得·潘一起飞过高山,越过大海,穿越梦中的地方到达永无岛。飞翔,他要在空中飞翔。和彼得·潘一起抓住星星,和小仙子玩耍,听那美人鱼在海边歌唱。飞翔,他要尽情地飞翔。和彼得·潘一起飞过草原,在彩虹上跳舞,坐在风的背上奔向远方。

  罗依放下书本站了起来,他要去问家里人怎样才能像彼得·潘一样飞翔。他没有仙尘,也不是女孩,那个绿衣的精灵不会把他当成妈妈带到远方。

  “爸爸,爸爸,我要怎么才能飞翔?”罗依先找到父亲,轻轻拉着他的袖子询问。

  “罗依宝贝,你想要飞?下次爸爸带你去坐直升机。”贞德先生把儿子抱起来,再一次叮嘱道,“乖孩子,重要的祭典就要到了,你可以好好练舞,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看着儿子点头,贞德先生欣慰地笑笑,继续说道,“这次你的维特堂兄也会来,等祭典结束了,让他陪你一起去做直升机好了。现在,乖乖的去练习舞蹈。”贞德先生把罗依放下来,满意地看着儿子在向他行礼之后走了出去。

  “果然不应该问爸爸的……”刚踏出书房的门,罗依就小声抱怨起来,“啊……去问妈妈好了,妈妈一定不会跟我说去坐什么直升机的。”罗依小跑着前往母亲的房间。

  “妈妈,妈妈,我要怎样才能在天上飞?”罗依仰起头望着正在梳头的母亲。

  “我的小罗依想飞吗?”贞德夫人放下手中的梳子,伸手拉平罗依有些弄皱的衣服,温柔地说,“等夏天的时候,妈妈带罗依去坐波音747好不好?嗯……我们去罗依喜欢的地方旅行,这样你就可以在天上飞了,还可以看见很多像棉花的云彩。”贞德夫人轻轻抚摸着小儿子的脸蛋做出承诺。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算了,我去找哥哥!”罗依挣开母亲的手,转头朝兄长的房间跑去。

  “哥哥,哥哥,我要在天上飞,告诉我方法!”罗依问正埋头在模型堆里的兄长。

  “别吵我!我现在没空陪你这个小鬼玩!”年青男子连头都没抬。

  “你告诉我怎么才能飞,我就不吵你了!”罗依走进兄长身边,不罢休地追问。

  “要飞的话用滑翔翼不就可以了?好了,我告诉你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不要再吵我了!”依然在众多模型里忙碌着的年青男子挥挥手,很是不耐地说着。

  “哥哥是笨蛋!”罗依涨红了小脸,转身跑了出去,这次他的目标是年长他三岁的姐姐。

  “姐姐,你在忙吗?”罗依很小心地敲门,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要是好死不死地在贞德小姐化妆的时候闯进去,一定会被收拾的很惨。

  “罗依吗?进来吧。”听见房里传来的招呼声,罗依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找我有事吗?”正躺在沙发上看书的贞德小姐放下书本坐起身子。

  “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罗依很小声的说着。

  “有问题就说啊。”贞德小姐坐正身子准备听弟弟的疑问。

  “姐姐,你知不知道人要怎样才能在天空飞翔?除了坐飞机还有什么滑翔翼。”罗依靠近贞德小姐,希望姐姐能给出不那么愚蠢的答案。

  “飞……你等一下。”贞德小姐站起来,走到书架面前仔细查找着。“有了!”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罗依。

  “《70天热气球环游地球》?”罗依念出封面上的标题。

  “除了飞机和滑翔翼,热气球也是很好的方法。姐姐都不知道小罗依这么有探索精神呢。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有不懂的可以再来问我。”贞德小姐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记得看完了要把书还我,我还有用。”

  “姐姐你弄错了啦!”罗依把册子丢在地上,万分沮丧地跑了出去。

  都是一群笨蛋!爸爸、妈妈、哥哥和姐姐统统都是笨蛋!完全都不明白他说的话,可是他又不能说要像彼得·潘一样飞翔,这样虽然他们会听懂,可是一定会嘲笑他的,特别是姐姐……罗依想起了几天之前的事情,那时他正在庭院里看《彼得·潘》,姐姐突然走了进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2

  “罗依,你在看什么?”发现弟弟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到来,贞德小姐有些好奇能让弟弟看得如此入迷的东西是什么。

  “啊!姐姐!?”被贞德小姐吓了一跳罗依第一反应是将手上的书往背后藏去。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看什么书还需要瞒着姐姐?”贞德小姐走上前,伸手从罗依背后把书拿过来。“《彼得·潘》?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这种天真而愚蠢的东西!真是……”贞德小姐没有把话说完,她只是很蔑视地瞥了弟弟一眼,毫不在意地将书丢还给他,然后转身离开了庭院,只剩下小罗依一个人站在庭院怔怔地发呆。

  后来,罗依依然非常喜欢这本《彼得·潘》,可是被姐姐嘲笑的记忆却始终被他牢牢地记在心上,他不敢再向任何人提起那个他所崇拜的少年的名字,他才不要让别人有机会说彼得·潘不好呢!对了!爷爷!他还没有问过爷爷,爷爷一定会知道怎么才能飞的。突然又看到希望的罗依一下子摆脱了先前的沮丧,飞快地朝爷爷的房间跑去。

  “小罗依跑这么快是要到哪里去啊?”在长长的走廊里,爷爷一把抓住了还在闷头往前跑的罗依。

  “爷爷,我正要找你!”因为剧烈运动小脸变得红扑扑的罗依喘着气说。

  “小罗依找爷爷做什么?看你跳舞吗?不要急,等到祭典的时候再给爷爷看就好了。”老人笑眯眯地摸摸小孙子的头。

  “不是这个。爷爷我问你,我们贞德家族最聪明的人是谁?”罗依尽量用他能做出的最崇拜的眼神看着老人,继续说着,“一定是爷爷对不对?”

  “呵呵……我们小罗依说的怎么会有错呢?”老人弯下腰,笑呵呵地问,“那么你现在能告诉家族最聪明的爷爷,你到底要干什么了吗?”

  “我想问爷爷人怎么做才能飞呢?”罗依用希翼的眼神看着老人,还不忘慌慌张张地补充一句,“爷爷你千万不要再跟我说什么飞机、滑翔翼还有热气球!”

  “要想飞——去跳伞!”说完,老人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啊?”罗依失望的皱起小脸,他怎么就忘了爷爷以前是一等伞兵并且深以这个身份为荣呢。

  “有跳伞的勇气才像我贞德家的男孩子!”老人兴高采烈地鼓励小孙子,本想继续夸耀一下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却发现罗依脸上的表情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老人把罗依抱起,有些疑惑地问,“你不想跳伞吗?”

  “爷爷,我不是想知道这种平常的方法。我想知道的是在不借用那些机械的情况下,人类能不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翔。”就好像小飞侠彼得·潘那样,罗依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就算是小孩子也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当然也会有梦想,不允许任何人亵渎的梦想。

  “鸟儿……飞翔……”老人将罗依放下,陷入了沉思。过了好半天,他突然想到什么笑着对罗依说,“你爷爷我还真的曾经看到过有关的记载。”

  “真的有?”罗依差点没跳起来,急忙拉着老人的衣角摇晃,“爷爷快说要怎么做?”

  “爷爷记不清楚了,等爷爷到书房找找再告诉你吧。”老人摸摸罗依的头就准备离开。

  “不要,我要跟爷爷一起去找。”罗依依旧紧紧抓住老人的衣角不放,一面昂起小脸撒娇,“我相信爷爷那么厉害,一定能很快帮罗依找到的。这样就不会耽误罗依练舞了,而且有事情分心,我也没办法集中精神联系,爷爷你说对吗?”

  “我的小罗依都这么说了,爷爷还能什么?”老人摇摇头,牵着罗依向书房走去。

  “爷爷,你到底找到了没有?”坐在门口的罗依再一次开口询问。

  “快了快了,爷爷马上就能找到了。”老人随口应着,一边努力回忆着那本书的位置。

  “爷爷你半个小时以前就这样说过了!”罗依毫不客气地拆穿老人的话。

  “这次真的快了。”老人依然坚持,罗依别过脸不予理睬。

  “找到了!”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老人才找到了那本十分古旧的书。

  “爷爷快读给我听!”急忙冲过来的罗依抢过老人手上的书,却在发现上面是他完全不认识的文字之后交还给老人。

  “真不知道你这么莽撞的个性是像谁!”老人摇头叹息,却还是告诉了小孙子他想知道的部分,“上面说有了曲颈长尾白嘴鸟的羽毛就可以在天上飞,飞翔时间长短由所取羽毛的位置决定。这个就是那种鸟的图片。”老人将书放低,指着上面所印的奇怪的鸟对罗依说。

  “那么哪里能找到这种鸟呢?”罗依问出问题的重点。

  “这一点书上就没有记载了,不过上面说这是一种既古老又稀有的鸟类,说不定已经灭绝了。”看着罗依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老人马上改口,“也可能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还存在着几只。这次祭典会有很多分家的人来,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也许他们会知道,可能有一只正呆在他们哪家的鸟笼里也说不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再怎么想那种传说中的动物也不可能出现。不过神应该会原谅他为成全小孩子的幻想而说谎的,老人不算虔诚地想着。

  “那好吧。”算是勉强接受了老人说法的罗依拿过那本书,有些不情愿地离开了书房,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老人则站在原地叹气,感叹他这个孙子真是被宠坏了。

  也许神的兴趣就是让世事都出乎人的意料,又或者天真的孩童格外得到神明的眷顾,再或者这么多年来的动物保护工作做得十分到位。总之,几天之后,一次无意间的交谈中,罗依得到了有关曲颈长尾白嘴鸟的消息,他的一个叔父在一家杂货店看到过一只与图片几乎一模一样的鸟。

  异常兴奋的罗依要来了那家店的地址,在两天之后留书离家。而他的父亲在看到那封留书之后,立刻致电杂货店的店主,请求他尽量满足儿子的一切要求,所有相关费用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可以找他结算。所以,这位直盯着零看的小客人上门的时候,宁悠一点都不惊讶。

  “我是店主宁悠,请问小客人有什么想要的吗?”宁悠开口招呼那位进门后还没把目光从零身上移开过的孩子。

  “你好,我是罗依·贞德。它……”罗依有些犹豫。

  “我可是非卖品。”零突兀地插嘴,它可不喜欢那孩子死盯着它的眼神。

  “抱歉客人,我们这里只卖器物,并不出售生命体,也就是说,活的东西是不卖的。”宁悠开口解释。

  “不是,我是想问它是曲颈长尾白嘴鸟吗?”罗依说着,一面从背上的包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翻到某一页之后给宁悠看上面的图片。

  “喂喂,你是那个啥啥鸟?”隐去身形的洁希卡悄悄凑近零的身边,以绝对不会被客人听见的声音在它耳边问着。

  “不知道,宁悠把我转到这个身体上的时候没告诉我。”零摆摆尾巴,对这具身体的学名并不感兴趣。

  “是的,这种鸟确实有个名字叫曲颈长尾白嘴鸟。”不着痕迹地暗示洁希卡闭嘴之后,宁悠给了罗依答复。而年幼的孩子听不出“这种鸟”和“它”的区别,他只是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那么得到它的羽毛真的可以飞翔吗?”欢呼过后,罗依才想到问题的本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3

  “这个……”宁悠回过头看了看零,想了一下之后回答,“应该是的,不过每次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那么我想要一些可以吗?我会付钱的,不论多少你都可以问我父亲要。”生怕宁悠不答应,罗依连忙保证。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只能给你一根。”宁悠淡淡地说。

  “只有一根!?”罗依有些不满足,可是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一转眼连这一根羽毛都保不住。

  “只用一根也可以飞起来。”宁悠看了看孩子失望的脸,补充了一句。

  “真的!?那么就请快点给我一根。”罗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大声催促。

  “请稍等。”宁悠走到零身边,压低声音说,“给我根羽毛,不重要位置的就可以。”零顿了一下,随后侧过身体对着宁悠,示意他在身侧拔一根。在零短促的叫声之后,宁悠拿着那根洁白的羽毛走到罗依面前。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装起来?我怕我等不到回家再使用。”罗依兴奋的脸都红了,却还记着他要先回到家再说,他要再看一次《彼得·潘》,这样飞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听见小飞侠呼唤他的声音。“还有,请你放心,我父亲一定会付清货款的。”罗依将一枚家徽递给宁悠作为保证。

  “三天之后会有使用说明书送到您家里,希望您可以等到那之后再使用。”宁悠提醒眼前这个似乎有些兴奋过头的孩子。

  “我知道了,谢谢你,再见!”罗依说着,跑了出去。

  “宁悠,你为什么不拔那只破鸟的尾巴?你应该不会欺负小孩子才对的!”慢慢显形的洁希卡一手掩着嘴打哈欠,一面含糊不清地说。

  “尾巴上的羽毛飞得就太高了。”宁悠安抚一下不太高兴的零,随口解释。

  “啊……那个说明又是怎么回事?”洁希卡继续问着。

  “特殊商品特殊待遇,我想三天应该能写出来了。”宁悠边说边走进内室。

  夜晚到来的时候,星星都跑了出来,罗依紧紧抓着那根羽毛甜甜地睡着了,他的枕边正放着那本《彼得·潘》。当太阳再一次露面的时候,早早起来的罗依正坐在庭院再一次看着《彼得·潘》,他可是要等到收到说明才能使用那根羽毛的。罗依摸摸藏在口袋里的羽毛,想让自己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书上。可是看着书中的那些描写,他却越来越无法安静。他想要使用羽毛,他想要飞翔!他已经期待很久很久了,他真的想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如果……如果他只是偷偷地用一下下的话,应该没有人会知道吧。他只要飞一下就好,真的只要一会儿就好了,只要一点点时间,让他感觉一下,他就会下来的,他保证。罗依这样想着,把羽毛从口袋中拿了出来。

  “啊……我忘了问那个店主要怎么用!”刚才还满心欢喜的罗依一下子满脸失落,“要是只要说句‘我想飞’就可以飞了该多好。”他小声抱怨着。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随着罗依的话语,他慢慢地向上升起,双脚逐渐离开地面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快乐地笑着,一面还不忘掩上嘴,千万不能让爸爸妈妈他们知道,不然一定会认为他学了什么奇怪的法术而责怪他的。再高一些,等飞得再高一下他们就听不见他的笑声了,那时他想怎么样都可以,就算边翻跟头边大叫也没有人能看见。罗依轻声笑着,一面有些急切地催促:“高一点!再高一点!”随着话音,他越升越高。

  离开地面有五六米之后,罗依开始尝试在空中做不同的动作,踢踢腿,弯弯腰,甚至他还真的尝试着翻了个跟头。他发现即使做着这些动作也不会影响他的飞翔,他真是高兴极了,然后他趴了下来,学习电影里超人的姿势向前飞着,虽然速度并不快,可他依旧享受着风擦过耳边的感觉,他又上升了几米。

  以前,只有在闭上双眼的梦境中,他才能向现在一样置身在蓝色的天空中自由翱翔,白色的云彩触手可得,聆听风的声音,伸手抓一把阳光,觉得从心底开始都暖洋洋的。如果梦见晚上,他就能看见无数小星星微笑着朝他眨着眼睛,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和他打招呼。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成为了他即使睁开双眼也不会消失的现实。

  睁大双眼,伸直手臂,我在飞翔。挥挥手,摆摆头,我们一起去飞翔。罗依唱着歌,上下挥动手臂,他好像看见那穿着绿色衣服的小飞侠就停在他身边,向他招手。

  “我可以像你一样在天空飞翔了!”罗依有些夸耀地大声对那个他崇拜的少年宣布。少年在空中转了个圈,不甘示弱的罗依也学着少年的动作转着圈。耳边擦过凉凉的风,罗依仿佛能听见微风的笑声,或者那是小仙子在遥远的地方托微风所送来的问候?嬉戏了一会儿之后,少年摆摆手示意罗依跟着他走,罗依高兴地问着,“你要带我去永无岛吗?我现在可以飞了,是不是就说明我能变得像你一样?”真的吗?他真的可以跟随小飞侠一起飞翔,到达那梦中的地方?他真的可以吗?

  还没等到小飞侠回答,一个轻微而细小的声音突然响起:“使用者,飞翔时间还有三十秒,请尽快着陆。重复一遍,羽毛将在三十秒之后失去效力,请等到三天之后再次使用。”

  “啊?到时间了?我等会儿就下来。”罗依随口应着,一转眼去不见了小飞侠的身影。这一事实使他不由沮丧了起来,“怎么会不见了?小飞侠!小飞侠!”罗依慌忙交换着,可是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再出现。

  过了一会儿,明显比刚才更轻了一些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二十秒,请准备。”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马上会下去的。”处在失望中的罗依很不高兴地说着,他随意拍打着手臂,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只刚巧飞过的鸽子。对了,他还可以和鸟儿玩一会儿,说不定彼得·潘过一会儿会再次想起他而回来找他的。一转眼的功夫,罗依又变得兴高采烈,他四处追着在天空中翱翔的鸟儿,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

  变得更加细微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还有十秒,最后一次提醒持有者,还有十秒。”

  “吵死了!我才不要下去!我要飞翔!”和鸟儿玩得正高兴的罗依不耐地打断了那个声音。

  于是,在十秒之后,罗依迎来的是瞬间的坠落。

  两天之后,在举行祭典之前,贞德家族先举行了罗依·贞德的葬礼。刚才赶到不久的维斯特斯·切尔斯·贞德接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是绝对的坏消息的命令,由于罗依·贞德的意外死亡,他现在成为了家族中最年少的人,所以他必须代替罗依在祭典上担任童子跳舞。接到这个消息的维特发出一阵低低的诅咒,却在看见他哭得双眼红肿的表兄伯特·伐·维多利亚时换上笑容。算了,就当他为那个没见过几次的小堂弟做点事情。

  在并不遥远的地方,终于写完那根羽毛的使用说明的宁悠正小心地把那张纸折起。

  “宁悠,你还有必要寄这份使用说明吗?”洁希卡小姐在空中轻声询问。

  “答应了客人的。”宁悠淡淡地说。

  “不过你恐怕要换个地方寄了。”

  随着零的话语,那张纸被走到门口的宁悠点燃,在空气中逐渐化为灰烬。所有的飞灰都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打着转儿,如同在飞翔一般。就好像在那遥远不可见的地方,年幼的孩子依然在轻轻迎唱:

  我要飞翔,像彼得·潘一样飞翔,我要飞过高山,坐在风的背上穿越海洋,到达梦所在的地方。

  我要飞翔,和彼得·潘一起飞翔,我要听美人鱼那动人的歌唱,要看那小仙子在彩虹桥上玩耍。

  我要飞翔,比彼得·潘飞得更好,我要抓住金色阳光,和轻风一起,飞向远方,飞到梦都不能到达的地方。

  我要飞翔!没有人能阻止我飞翔,我要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即使——飞翔的代价是死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4

夜之双瞳

  这一日,太阳刚出现在天边没有多久,洁希卡小姐突然对着刚送来的早报发出了一声惊叹:“宁悠,你要有麻烦了!”

  “不知尊贵的骷髅小姐又是为了什么‘伟大’的事情在大惊小怪?”被那一声惊呼吓了一跳的零出声讽刺,一面飞到那张报纸前面看个究竟,刚瞄了一眼,零的背后就不由升起一阵寒意,它大声叫着,“那家伙怎么出来了?”

  被嘈杂的喧哗声吵醒的宁悠用力按着快要裂开的头,一步一步从房内走出来。他忍受着仿佛踩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与不断传来的晕眩,冷冷扫过还在发出噪音的洁希卡和零,一时间他非常希望真的能把这两个家伙丢出去!

  似乎感觉到宁悠不善的视线,洁希卡讪讪地回过头,讨好地问候:“你起来了?睡得好吗?”话音刚落,她看着宁悠那立刻又阴沉了几分的脸色,连忙加以解释,“不是我们要吵的,你自己看看。”她指向罪魁祸首——那张无辜的早报。宁悠顺着洁希卡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报纸上一个角落中赫然写着“变态杀人狂米卡尔斯特昨日成功越狱”。看见那标题的宁悠似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若有若无,连在一旁的洁希卡都不敢肯定她是否真的听见了那声叹息。

  过了几天,当宁悠他们已经把报纸上的消息差不多忘干净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位古怪的客人。她穿着玫红紧身连衣裙,及背的浅金色卷发随意散落,一双浅蓝色的在看见宁悠之后闪闪发亮,她挥着涂着玫瑰红指甲油的手热情地向一人一鸟打招呼:“嗨,我们又见面了!你们有想我吗?”

  “对不起,这位小姐,我们是不做陌生客人生意的。”架子上的零一看见这个女人立刻开口赶人。

  “哎?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改了规矩了?再说……”女子盯着零笑得诡异,伸出舌头轻舔一下嘴唇之后说道,“再说人家可不是什么陌生客人哦!”

  “好冷……”隐去身形的洁希卡看见女子的举动,连忙抖动一下身子趴在宁悠背后轻声说。

  “这位小姐,我想我们都不认识您。,也没有打算做您的生意,所以……”宁悠很婉转地表达着送客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可以立刻滚了!”宁悠话音刚落,一边的零马上加以补充说明。

  “啊……那这次我就先走好了,我们下次再见了。”女子没有继续纠缠,微微侧过头笑得一脸灿烂,随后挥挥手,转身离去。

  “我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套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黑色斗篷的洁西卡,抬头看着天边那呈现诡异红色的云朵轻轻说道,然后……装模做样的她被零用翅膀狠狠拍了一下。

  第二天,店里来了一位有着金色短发的小姐,浅绿色的眼睛里有着盈盈笑意,她用非常有礼的声音说她是莲·葛蕾丝·蒙德克拉维特小姐(或许现在应该称她为候爵夫人)的远亲,从夫人口中得知这是一家很特别的店,因为深感好奇,所以前来一看。

  宁悠罕见的没有上前招呼客人,他依然坐在沙发上喝着红茶,连头都没抬一下。零也没有说出一惯的招呼语,它斜瞅着门口的女子,讽刺地说:“尊贵的小姐,我想提醒你一下,首先那位莲·葛蕾丝·蒙德克拉维特小姐并不算我们的客人;其次……你的伪装太差了。”

  “呵呵……原来你的脑袋里面不全是羽毛啊!”女子夸张地笑着,看到零因为听见她的“表扬”而差点从架子上掉下来,她笑得更加愉悦。“不过……真的有那么差吗?”女子收起笑容,她拿掉假发,取下了绿色隐形眼镜,然后开始用小指的指甲轻轻刮着面颊,一刻之后,白色的屑状物纷纷落下,一层薄薄的不知名皮状物欲掉不掉的挂在脸上,女子用食指滑过唇瓣,似笑非笑。最后,她留下一地垃圾和一句“我们改天再见”之后,在众人难看的脸色中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去。

  第三天,出现的是已经去世的安德鲁·奥特·德·康纳利子爵的未婚妻。看着褐发女子那尊贵优雅的表情,听着她说话时浓浓的贵族腔调以及毫不掩饰的高傲,零直接请她滚出去,而且提醒她这次不要把垃圾留在店里。女子对没机会现场卸装表示遗憾之后,结束了这日的造访。

  第四天前来拜访的是韦德·卡斯克的远方亲戚,毫无例外她再次被轰了出去。

  ……

  在差不多过了半个月之后,看着似乎玩心高涨的某位小姐,宁悠决定承认失败。在那位小姐以葛斯纳家族分家之人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他这样对那位小姐说:“尊贵的红衣小姐,下次您可以用本来面目出现了。”

  “要放弃这个游戏了?”女子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遗憾。

  “是的,您不用在这个游戏上再花心思了。”这样说着零头一次觉得自己身为不能翻白眼的鸟类是一件无奈的事情,它飞到离那位小姐更加远些的架子上,继续说道,“如果您再次光临,拜托用本来的脸就好。”

  “当然我们并不介意您实在是没有闲暇再来造访的。”宁悠接着零的话说了一句。

  “总会有空闲的。”女子不以为然地说,“再说我还没有拔光那只可爱的小家伙的羽毛呢!也还……没有杀了你啊。”女子侧着头装出很是天真的声音对宁悠说,然后兴奋地笑了起来,身体也遏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如果小姐想尝试的话我们没有意见。”宁悠表情不变地淡淡回应。

  “那我们就慢慢看吧!今天我就先告辞了。对了,你们怎么认出我的?”女子突然记起了她心中的小小疑问。

  “尸气。”站在架子上的零丢出一个词。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女子连手指也开始颤动,她用明显带着兴奋的口吻说,“再见了,我可爱的猎物们。”说完,抛了一个飞吻给零,随即走入了灿烂的阳光里。自此之后,红衣小姐就常常不请自来地出现在店里,就好像太阳一定会升起一般理所当然。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阳光被播撒到世间的各个角落,却随处都留下被建筑、树木、行人所割裂的阳光,各种阴影在阳光下自由伸展,无限蜿蜒。如果……只要出现就会有热力散发出来的不仅仅只有太阳,温暖是不是能流过更多的心底;如果……能看见救赎的光明,是否就可以笑得天高云淡一脸无忧;如果……在厚厚的茧中沉睡的东西永远不会苏醒,对别人,对自己,对那光明,是否都是幸事?如果……真好啊……如果能有如此多的如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4

  维斯特斯·切尔斯·贞德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为什么本来只是要照惯例在家族祭典上露个脸凑个人头的他会变成负责跳舞的童子!?为什么他那个小堂弟罗依在祭典之前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为什么他会变成家族中最年幼的男孩!?再一次被那繁复礼服的下摆绊倒,耳边又传来教导者的怒斥,维斯特斯不禁小声咒骂起来。他又不是自愿的,不必扯到什么一定会丢了家族的脸面吧,再说他本来就没有可能同自小接受训练的罗依相比。

  “哈哈……维特表弟,你的脸色真像臭掉的鸡蛋。”休息的间歇,维斯特斯的表兄伯特·伐·维多利亚特地过来嘲笑他。

  “……”明白表哥不过是在逗他,维斯特斯瘫在地板上继续假寐,没有搭理这个永远像个小孩子的表兄的兴致。

  “真的生气了?不应该啊……你平时没那么小气的。”伯特看看呈大字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家伙,有些疑惑地继续说着,“有那么辛苦?”

  “要不要换你?”维斯特斯张开眼,没好气地说。

  “免了,我又不姓贞德。再说我也不是家族里最年幼的男童!哈哈哈哈……”加重语气说出最后几个字的伯特爆发出一阵大笑。

  要是跟这个没脑子的表哥计较他一定也会变成白痴,维斯特斯对自己这样重复了几次,然后翻个身继续休息,无视身边那个正笑得前俯后仰的人。本来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就这么在冰冷的木制地板上睡着了,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负责指导他舞蹈的长辈可能有什么急事,始终没有出现,也就一直都没有人来打扰他的睡眠。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染成了橘色,在那比遥远更遥远的地方,天空却是火红的,好像烧着了一般。维斯特斯坐起身看着,在晚风吹来的时候突然感到了凉意。若无其事的站起来,那天边的红却好像印在了脑子里,轻轻发抖的时候看见脚边的纸条——“我等着看你‘优美’的舞姿!”他这个表哥……维斯特斯下意识地摇头叹息,无意间,那片无尽的红色好像消失殆尽。

  不管报以何种感情,不论赋予哪般情绪,时光依然踱着慢慢的步子,世界照常运转,该到来的日子也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就跳到你的眼前。所以维斯特斯依然穿着那式样繁复得让他恨不得一刀剪了的礼服完成了祭典上的舞蹈,舞姿姑且不论,至少他跳完了。至于这次的舞蹈会不会成为最差的一次而留在贞德家族的家族日志中,根本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终于摆脱碍手碍脚的衣服和烦人舞步的维斯特斯想得只有早点离开,和表兄一起。维斯特斯刚想到他的表兄,就看见伯特·伐·维多利亚正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位红衣女士。维斯特斯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怎么几天不见,他这个表哥就从长不大的孩子沦落成色鬼了?

  “你在干什么?”维斯特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伯特·伐·维多利亚身后。

  “啊……嘘!”被吓了一跳的伯特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把维斯特斯拉到树后,此时前方的女子似乎听到什么声响而回头,没有发现异样之后继续向外走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维斯特斯看着表哥松了口气的表情,皱眉追问。

  “小声一点,看见那个女人没有?”伯特神秘地指指不远处的女子。

  “你打算追求她?”维斯特斯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这小鬼在想什么!”伯特狠狠拍了一下维斯特斯的脑袋,压低声音说,“她身上有黑暗的气息……”

  “拜托……表哥你不要说你又感觉到什么冥王普路托残留在时间的黑暗气息了……”维斯特斯只想昏倒,伯特表哥怎么就迷恋传说中的冥王,时常说发现了什么什么东西沾染了伟大的冥府之王的黑暗。那些东西能不能召唤冥王或者恶魔来实现愿望他是不知道,每次都惹来一堆麻烦却是肯定的,这次伯特表哥居然找上人类。

  “这次不是……那女人身上是死亡的味道。”伯特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的光芒,死亡的气息……伟大的冥王,您所在的死之国度的气息怎么会降临在凡人的身上?“快跟上,她要走远了。”伯特连忙拽着维斯特斯跟了上去,不得不被拖着走的维斯特斯只得无奈地向天空翻翻白眼。

  二人一路跟着红衣女子,她叫车他们也叫车,她下车,他们同样下车,直到那女子进入一家店铺内,伯特才停了下来。

  “S·F杂货店?真是古怪的名字,还以为那位小姐会回住处呢,太可惜了。”伯特看着店门口的招牌有些惋惜地说。

  “现在可以走了吧?”维斯特斯可没有和伯特相同的心情,他想得只有快点结束这次无聊的追踪。

  “不,我要在这里等。”伯特坚定地说,他眼睛一转,“而你,我的维特表弟,要陪我在这里等。”

  “不管站在这里等多久都不会有人来招呼的。”突来的女声把伯特吓了一跳,旁边的维斯特斯也紧张起来。

  “你们一路跟着我,现在倒不敢进来了?”红衣女子口吻中带着轻视。

  “进去就进去!”被激怒的伯特冲在前面推开了玻璃门,而来不及拉住他的维斯特斯只得跟了进去。这样一来,红衣小姐倒是落在了最后。

  “宁悠,我又为你带来新主顾了!”红衣小姐径自坐到沙发上,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之后,才开始向店主介绍还站在门口处的两名障碍物。

  “不麻烦小姐您店也不会倒的。”零在一旁讽刺。

  “曲颈白嘴长尾鸟竟然还没有灭绝?”维斯特斯看见活蹦乱跳的零似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存在在世上的已经只有标本了。”

  “已经灭绝了。”宁悠这样回答。

  “哦?这是最后一只了?果然有着洁白无暇最适合装饰帽子的羽毛。”维斯特斯说完便不再看零,他把目光转回那位红衣小姐身上。

  虽然他所说的并不是少年所以为的意思,可宁悠并没有纠正的兴趣,他所看的却是正兴奋手舞足蹈的另一位青年。

  “这个有着黑暗的味道!这个也有!神啊……不,伟大的冥王普路托啊,你对我实在是太过仁慈了!不过究竟买哪个好呢?”伯特在快乐的连自己的姓氏都已经忘记之后,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中。这么多东西一定非常昂贵,维特也肯定会阻止他买的,为什么伟大的冥王让他看见如此多的宝物,却没有给他机会全部买回去呢?

  “先生,这些并不出售。”在维斯特斯想出办法制止他表哥迅速膨胀的购买欲之前,宁悠率先开口。

  “你说什么?”伯特怒气冲冲。

  “这些今天并不出售。”再怎么说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商品一出门就变成垃圾,宁悠看看站在一旁的少年,那少年脸上明显打着这样的主意。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5

  “一个也不行!?”心急火燎的伯特随手抓起离他最近的黑色球状物体问宁悠。

  “嗯……这个可以,不过先生确定要买吗?”宁悠扫了一眼男子手中的球,那东西本来就是垃圾,所以应该没关系吧。

  “要要!”好像生怕宁悠反悔,伯特连忙点头。

  “维多利亚表哥……”一旁的维斯特斯很温柔地叫着伯特。

  “只买一个!”伯特赶紧跑到维特身边,小声提醒,“形象!形象!贞德家族的风度!”

  维斯特斯深吸口气,转过头微笑着对宁悠说:“在下维斯特斯·切尔斯·贞德,这是我表兄伯特·伐·维多利亚,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麻烦。另外……我能不能问一下,那个球究竟有什么用?”凡是他表哥选的一定不会是什么正常东西,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没什么很大的用处,它叫夜瞳,如果贞德先生不喜欢的话,请不要把它放在枕边就好。”宁悠这样说着,却好像又有了麻烦出现的预感。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维特斯特朝宁悠点点头,把还想再跟黑暗的味道多接触一会儿的伯特拽走了。

  “宁悠,那球是什么?”隐了身形的洁希卡悄悄贴到宁悠背后,不知为什么,洁希卡似乎对那位在沙发上睡得正熟的红衣小姐有些恐惧,只要她出现在店里,洁希卡绝对不会现形。

  “只是会把人的梦境转成同等程度噩梦的垃圾。”零回答之后也打起了瞌睡。

  在这一边的家伙都无聊得开始入梦的时候,走在路上的伯特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他非常沮丧地看着被维斯特斯拿在手里的黑色球体,拼命运转大脑寻找可以把那冥王残留在世间的一抹气息拿回来的方法。可惜不管他怎么想,得到的结论仍然是他一定会白费功夫。

  “我说维特,你不要又像上次对待某位小姐送给我的戒指那样偷偷把它丢掉行不行?”伯特挤出讨好的笑容要求。

  “可以。”维斯特斯看了听见他这样说而高兴得欢呼一声的伯特一眼,话锋一转,“这东西放在我那。”

  “啊……”伯特一下子从天堂掉入地狱,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可惜这一次维斯特斯没有再理会他的哀求的兴致,大步走在前面。

  晚间的时候,被莫名其妙的杂事牵扯了心神的维斯特斯忘记了宁悠的话,随手把那个球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如果世上有所谓的巧合,那么这不过是一次偶然,因为不重视或者说疏忽所引发的偶然;如果世上没有偶然而只有必然,那么所发生的一切都将是注定。神所赐给你的与生俱来的东西,不论你是否有意识,不管你是否有兴趣,是欣喜是反感甚至绝望,总有一天它都会出现,摊在赤裸裸的阳光下,至少暴露在自己眼前。

  在无尽的黑暗中行走,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紧紧抓住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丢失了,如果连自己会不会偷偷刺自己一刀都要怀疑,那么,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走下去。一团团黑色的迷雾不断升起,这些才是真实吧。不管说了多少次一切都是做梦,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真实还是真实吗?不论怎么塑造出另一个人来承担一切自己不喜欢的无法承担的事情或者情绪,依然无法抹煞所谓真实的存在吗?

  黑暗从四面八方伸出触角,试探地缠绕上来,在发现没有抵抗之后很快越聚越多,越缠越紧。就这样吧,背着诅咒诞生的孩子最终必然回到他应该去往的地方。于是闭上眼,等待。对另一个自己说对不起,以后就交给你了。全部都给你了,不论是肉体或是灵魂。反正也不过是这样,那就这样结束吧……也许那样反而会有趣那么一点点……

  那白色的是什么?抱着膝盖的自己抬起头,听见呼唤的声音,看见向自己伸出的手。抓住就可以离开了吗?只要相信就能抓住吗?哪怕只有一个人愿意说相信,就能够在这里停留了吗?那么,就留下来吧。伸出手,被拉起来,听见那个声音——“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兄长。”阳光还是可以存在的吧,那么另外的自己,请你沉睡。在阳光下不需要你,不需要……再见了,我自己。

  把黑暗的部分丢到角落沉睡,把光明撕碎盖在身上,把自己伪装成光明的从属品,这样就能呆在阳光里,能和温暖的人在一起。可是……如果失去呢?被自己的问题吓得心悸,从手指到脚底没有一个部分不因为这个问题而开始颤抖,如果……没有可以接纳自己的地方,没有那个可以伸出手的人,自己又为什么要存在?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又有什么样的意义?不,毁掉就好了。不愿失望的最好办法就是从来没有报以希望,不想失去的最佳办法就是从来没有得到,不愿意痛苦而无法生存的道路就是始终停留在痛苦之中……那么,就毁掉吧……更何况,太麻烦了!凡是可以算做干扰的存在,本就应该消灭!

  一个人在黑暗中惊醒会有多少种情况?不论有多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用冰冷的匕首架在脖子上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所以,当伯特发现他所疼爱的那个冷静得令人头疼的表弟在凌晨两点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咽喉处的时候,心中更多的是种默然。

  “维特?”伯特想了一下,还是无法确定这种场合应该说些什么,所以他只叫了表弟的名字。

  被呼唤的人似乎也在想着什么,而他得出的结论却是把匕首更靠近伯特的脖子,鲜红的血液径自涌了出来,慢慢浸湿了床单。麻烦应该清除,会妨碍什么的当然更应该消除。可是为什么双手会不听使唤……

  “维特?”疼痛感侵袭上来,伯特皱起眉,他是很想给眼前的小子一拳,但是怕稍微一动他的脖子会出现更可观的伤口,所以他只能用不震动声带的无关痛痒的声音唤回眼前人的理智。

  不管内心经过了怎样的交战,表面上看维斯特斯就好像突然被雷劈到一般,丢下匕首跑了出去,完全把床上的伤者无视。在伯特思考着他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的严肃问题的时候,维斯特斯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匆忙把伯特送往医院。得知伤口并不十分严重的消息之后,维斯特斯大大松了口气,他可以肯定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是高兴多于遗憾的。另外虽然闻讯前来的警官很怀疑为什么会有人把脖子往刀上撞,不过如果这是当事人所坚称的理由,他们也无计可施。

  在伯特出院之后,一切好像回到从前。被伯特用“我知道你一定是睡迷糊了”的理由打发了的维斯特斯不管心中究竟有什么想法,表面上他依旧点头应了。也许,只要有足够的阳光和温暖,在黑暗中滋生的小小霉菌也能够变成漂亮的蘑菇,就算有毒,很多时候也只是自我保护的无害。也许,这样也是一种幸福。在角落里,早该出现的东西终于开始发芽,镜子的两面已经被打开了。

  在一个太阳被云层遮蔽的日子,宁悠的店里迎来了把商品送回的客人。维斯特斯说他已经不想再要那个名为“夜瞳”的球,将它送给了宁悠。只是,如果有些觉醒了的东西能一同送回来该有多好,这句没有被说出的话语同样没有得到重视,甚至是最该注意到的人本身。

  随着这两位客人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拿着红色扇子的小男孩。据他自己说他是为了母亲曾经对宁悠的无礼表示歉意,然后他有些强硬地把一个娃娃塞到宁悠手里,在鞠了一躬之后,迅速跑出去消失不见。

  在那男孩跑出去之后,零飞过去打量着宁悠手中的娃娃,有些疑惑地问:“宁悠,你开始收不洁净的灵魂了?”

  “那孩子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宁悠同样打量着那娃娃,继续说着,“不过,这孩子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不能算人类了。”

  “那孩子……放在橱窗里的话可能会比较有用。”一直在沙发上睡觉的红衣小姐适时张开了眼,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之后这样说明。

  宁悠听了之后随手把那娃娃丢到了远离橱窗的架子上,他的举动意味着这件事情就此终结,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的洁希卡听到红衣小姐的话后满是兴奋的眼神……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6

被诅咒的转角

  这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在初夏早晨有些微微刺眼的阳光中,宁悠听到了隐隐的歌声:

  暗夜之影再次浮现

  我站在黑暗的角落静静地下着诅咒

  没有谁可以替代,没有谁可以消亡

  存在的只剩下丝丝的怨念

  我在这里诅咒

  流光在我面前飞逝

  我牵着你生命的线偶

  慢慢刻下生命的第一抹印记

  种下诅咒的怨念

  我在诅咒

  我在诅咒

  爬行于皮肤的是冰冷的光线

  无机的瞳孔映出你生命的尽头

  线线缠绕,怨怨相随

  哎呀哎呀摇啊摇

  诅咒娃娃在诅咒

  哎呀哎呀摇啊摇

  诅咒娃娃在诅咒

  我在诅咒,我在诅咒

  诅咒一切,诅咒诅咒

  我在这里诅咒

  诅咒 诅咒 诅咒

  诅咒 诅咒 诅咒

  无机的音调,毫无感情起伏的歌声,让宁悠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曾经有着和他一样面容的人类女孩……宁悠突然笑了,这么说着的他究竟把自己定位在了那种生物上呢?

  那个小小女孩也曾经用同样冰冷的声音朗诵着一首诗歌:

  只有纯净的大地才能开满鲜花/唯有神明指引着既定的道路/灿烂的阳光只属于洁白的羽毛/模糊的影子永远被指向消亡/闭上眼歌唱,睁开眼信仰/荆棘中伸展出高傲的翅膀/将模糊的身影驱除/把黑暗的宠儿消灭/银色的发是我们忠诚的象征

  /银色的眼使我们只看见光明/我们的使命是战斗/我们的存在是捍卫/在永恒的战斗中/鲜红是我们唯一的坚持

  在不变的咒文里

  光明是我们唯一的信仰

  耳边似乎仍回荡着那冰冷的朗诵声,眼前好像也依旧是相同的脸。宁悠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回复平时的样子走近还在橱窗里唱个不停的娃娃。

  “这是怎么回事?”宁悠看着那娃娃问。

  “请你去问骷髅小姐。”回答的是零。

  “我问得是为什么不断有人在店门口跌倒。”宁悠看着门口问道。短短几分钟时间,一共只有三个人经过店门口,却都毫无例外地狠狠摔了一跤。一位本想进来看看的小姐就那样转变了心情,带着裙子上的污迹和开始变得恶劣的心情越走越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6

  “那个……尊贵的洁希卡小姐告诉我,这里不收留不工作的家伙,没有用处的东西就会被丢出去,所以我在努力唱歌……”橱窗里的娃娃停下歌声,有些怯怯地说。

  “尊贵的洁希卡小姐……”听见这种称呼的零表情好像吞下了一个带壳的鸡蛋,好一会儿它才回过神继续对付那个娃娃,“你是在努力唱歌还是在努力诅咒?”

  “可是……我是诅咒娃娃,不诅咒怎么叫诅咒娃娃呢?”娃娃歪着头,黑色垂在脑侧,一脸天真地反问。

  “你的名字?”宁悠终于想起来似的问诅咒娃娃。

  “新主人您好,我叫做愀。”小巧的娃娃站起,乖乖地躬身行礼。

  “我不是你的主人,但你可以在这里等待想购买你的人出现,不过请你把诅咒的地点移得远一些。”宁悠想了一下之后这样告诉愀。

  “要是你减少了店里的生意,你一定会更快被丢出去的,而且,我想尊贵的洁希卡小姐是帮不了你的。”零加强了“尊贵的”三个字的语调,很好心地告诫娃娃。

  “洁希卡小姐,麻烦你过来一下。”宁悠叫出骷髅小姐,觉得可能被数落的洁希卡一脸僵硬地现了身,刚想说两句求情的话,却看见宁悠盯着窗外脸色一变。

  “宁悠?”

  “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下,店里就交给你了,零。”说话的时候,宁悠已经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逃脱数落的骷髅小姐并不觉得高兴,她很少看见宁悠出现这样的表情。

  “你是在问我吗?”零白了洁希卡一眼。

  一鸟一骷髅突然陷入一阵沉默,只有橱窗里的愀还径自兴高采烈地唱着歌,一时间只有诡异的歌声在诺大的店堂里不断回响,挥之不去。

  宁悠看见的并不是什么诡异骇人的东西,他看到的是一个信封,乳白色的一看就是用上好的纸张所制成的信封。使他变了脸色的并不是那枚信封,而是上面的印记。荆棘中长出的翅膀,某个家族的家徽。这样的印记在不久之前他也曾看到过,就是因为那一次的理由不明的外出,他还被卷入了变态杀人狂的案件中。看着那印记,宁悠的思绪回到了几个月前。

  那一天也有着灿烂的眼光,周围的花开得很灿烂,刚起来不久的宁悠就看见了这样一封贴在玻璃上的信。一时间,宁悠陷入惊讶之中,随后是不解。他们……不是说过不会来打扰他的吗?连头发和双眼的颜色都已经失去的他,不是已经得到远离那里的默认远离那里了吗?

  抓着信纸,宁悠来到废弃仓库后面荒凉的草地,只有在这种地方换出影像才不会引起骚动吧。他们永远不能学会使用“普通的”书信吗?无关的疑惑迅速消失,随着念出的咒文,空气中开始出现花哨的黑色粗体字:“贝斯宁哥哥,我要来了。”在无数放大的家徽闪过之后,空中隐隐出现少女的身影,迅速消失。

  她要来了?宁悠的头都开始痛起来,在发现自己居然记不起曾无比亲密应该称为妹妹的人的名字之后,宁悠笑了出来。在时隔十余年之后,在一个有着温和阳光的春日,在一个废弃工厂后面的草坪上,宁悠笑了。可惜,十多年前看见他笑容的人早已不在,而此刻,连路过的风都没能留意到这个穿着黑色丝质衣服的男子的表情。

  知道她要来了,所以宁悠早早打算过几个月就关了门去旅行。有些事情算不得什么隐秘的伤痕,也无所谓忘不忘得掉,到了现在,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不想再卷入什么天职,不想陷入无聊的战斗。他已经是局外人,那一切早已是无关的事情。只要离开,对方也不会追上来。麻烦的事情,忘记就好;曾经痛苦的事情,不去想就好;不知道答案的事情,不去追寻就好。不过如此而已,这样就可以站在阳光下,眯起眼微笑。天气很好一切都很好,世界如此美好。可是现在他已经做好旅行的准备了,这时候又来一封信是为什么?

  想再多也没用,宁悠轻轻挥手,空气中再次出现花哨的字体:“贝斯宁哥哥,我有事,暂时来不了了。”看到这句话,宁悠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反正她会不会来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不过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看来暂时可以不必出去旅行了。看完了那短短的几个字,宁悠却没有立刻离去,他在等待,等待隐藏在文字背后的东西现形。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空气中缓缓出现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

  “真无趣,你就不能假装没发现吗?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可爱。”薄薄的烟雾淡去,空中出现了一只类似黑猫的动物,它正皱着鼻子对宁悠发出抱怨。

  “有什么事?”完全不予理会那只动物的无聊话语,宁悠直接问出重点。

  “没有啊……只不过那丫头又有任务,我没事可做所以来看看你。”形状像猫的动物摇头晃脑。

  “呺不是最喜欢屠杀和鲜血的?”宁悠盯着那动物,语气更冷,“到底有什么事?”

  “真无聊,戒心还是那么强,我不过想看看现在你有没有和我交易的兴趣而已。”被称为呺的动物优雅地向前跨了两步,暗金的眼睛里却出现了嗜血的光芒。

  “免了,我对被别人吸血没有兴趣,也不想要什么力量。”宁悠说完,就准备离去。

  “你还真不像罗德利克家族的人,为什么你和你妹妹不能交换一下呢?你的血应该会比她的好喝……”呺看着越走越远的宁悠的背影,有些感叹地舔舔嘴唇,什么时候有机会尝一下就好了。

  往回走的宁悠却开始头痛,真是麻烦……难不成真的给呺一点血算了?可那东西一定会食髓知味,更加缠着他不放。血……其实他的血又有什么好呢?真是无法理解。抬头看看挂在天上光芒万丈的太阳,宁悠决定不再思考这些无聊的事情,反正再怎么想也没有任何结果。

  同样想着不在去想这些麻烦事却无法摆脱的还有很多人,这不在同一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也有一个青年正处在为难的境地。

  “为什么为什么连送都送不出去!?”青年不住搔着自己的头发,眼睛直盯着面前的长方形的盒子爆发出一声大喊。在房间里来回晃了好几圈之后,男子再次走到盒子前面蹲下身子表示他的疑惑。明明是古董,外观也不破烂,为什么会没有人要呢!?为什么把这个带着诅咒的东西处理掉的倒霉任务会轮到他头上?又是为了什么不管怎么做这东西都会回到他们家?难道真的是缠上了千年的诅咒?上帝啊!圣母玛利亚呀!他不要整天对着这把诡异的琴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7

  哀嚎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帮助,男子再三犹豫之后还是打开了那个长长的盒子,他要再研究一下为什么就是没人肯要这把琴。打开的盒子里躺着一把七弦琴,先不说别的,光看那琴的模样,就会怀疑它究竟能不能发出声音。七根弦是一根都不少,琴身也很完好,可那据说是包金的材料却怎么看怎么像镀得铜,被漆成七色的弦更是难看怪异的可以,也难怪没人肯收这么没品的东西。

  凡是乐器一般两种用途,一为用来弹奏,看这琴的样子,恐怕没人相信它能弹,就算相信了它能发出声音,会不会有人愿意去弹那么降低身价又有损形象的东西也是个未知数。第二种用途是挂在墙上或者博物馆里展览供人观看,可这把琴的造型不管到了哪个时代,都不会符合人们的审美价值从而有幸达到这种高度的吧。它虽然真的是古董,可是垃圾一样的古董是没人会加以承认的。

  卖是肯定卖不掉的,送又送不出去,还不能丢弃,这要他怎么办?算算时间,他带着这琴也有十几天了,这样下去谁知道那个什么诅咒会不会转移到他身上?他还很年轻虽然不算英俊,出身也只是个没落的贫穷小贵族,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想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缠上啊!不管了,明天,他一定要在明天把这东西甩掉!不管是拐也好骗也罢,他一定要找个人把这鬼东西拿走!

  第二天没有太阳,天空灰蒙蒙的。一大早男子就背着那巨大的盒子在街上闲逛,几次他都想接近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年轻小姐,可不知怎的,人家一看见他靠近就立刻闪得远远。难道是这两天没心思换衣服有味道了?他低头闻闻袖子,没什么异味啊。于是虽然不解,却还是在下一位小姐走近时往上凑。丝毫没有想到即使是大白天,一个背着巨大黑色箱子,笑得诡异好像脸在抽筋的男人朝你凑过来,任何人都会躲开的。所以,到了下午的时候,男子除了无数尖叫着的闪躲之外没有任何收获。到了傍晚的时候,他已经快要死心了。这个时候,天上开始下雨。

  嘴里不断爆发出令人听了皱眉的咒骂,男子迅速地朝旁边的小巷走去,希望找到个招牌躲雨,他手上的盒子可是不怎么防雨的,要是弄湿了不是更加不会有人要了?想到这里,他加快脚步朝小巷走去,没办法,除了巷子里面的小店,他怀疑在别的地方避雨都会被门口的服务生赶走。刚跑出几步,男子就狠狠摔了一跤,绑着盒子的带子也随之断开,盒子重重地落到不远处的地上。

  男子又是一阵咒骂,站起身来才发现地上一片平坦,刚刚他的速度也并不是很快,怎么会摔倒?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捡起地上的盒子,连打开看一下琴是否玩好的兴致也没有,继续向前走去。刚走出五米,他又摔了一跤,这次琴被抱得好好的,可他却一头撞上了拐角处的围墙。几秒之后,男子摸着头上新诞生的明显肿块,吐出一连串不雅的词句。他已经改用走的了怎么还会跌倒!他就不相信了!男子以龟速继续向巷子内移动,每走一步都要仔细看着地面。

  不远处的杂货店内,宁悠正在与愀说话:“想办法不要让那男子走过来。”

  “好,看我把‘被诅咒的转角’变成‘被诅咒的小巷’!”愀兴奋起来,鼓足干劲开始唱歌。

  “宁悠,你不想要那把琴?有了那个可以做很多事情呢!虽然有点无聊。”洁希卡在空气中探出一颗脑袋,大声说着。

  “德·安洛卡小姐想使用那把琴?”宁悠带上淡淡笑容反问。

  “算了,我可没那种兴趣。再说,也没人愿意为我付出那代价吧……”洁希卡说着,语气却有了隐隐的哀伤,那哀伤只停留了一瞬间,她迅速又恢复了平时没心没肺的语调,“本小姐现在也是风光无限,没必要再回到别人眼中的样子,反正不可能更风光了!”

  宁悠只是了然的笑笑,没有说话。零却在一边插了一句:“那么那东西只能是麻烦,可惜好像避不了了。”

  外面抱着琴的男子已摔了十几个跟头,可就凭着莫名其妙的不服输精神,他硬是移动到了店门口。橱窗里的愀不由嘟起了嘴,什么嘛!一点都不好玩,这个人类怎么不懂得换条路!

  宁悠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打开门,带着一惯的微笑对门口的男子说:“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有!有!有!”鼻青脸肿的男子一下子有些兴奋过头,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我要送……是卖掉这把琴!”

  “对不起先生,本店不打算收购乐器。”宁悠说着借口。

  “这可是古董!随便给点钱我就卖了,你要不要先看看!?”男子急了,连忙想打开盒子。

  “抱歉先生,本店真的不收购东西。”宁悠制止男子的举动,要是打开了,一旦灵体留在这,实体恐怕也甩不掉。

  “你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收下!?”男子拔高声调。

  “宁悠,你认了吧,反正再怎样那琴都会过来,不过延迟一点时间。”零飞到宁悠肩上,对着他低低的说。

  “本店是交换店……”宁悠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但确实已经对和眼前男子的无聊谈话产生了厌烦。

  “那我就交换!”男子随手抓起身边的一样物品,把盒子往地上一放,拔腿就跑。

  宁悠和零面面相觑,对看了一眼之后,零问道:“他刚刚拿走的是……”

  “刚刚才收回来的翠玉戒指介之灵,不过就凭他应该留不住,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洁希卡跳出来看着地上的盒子说,“现在的麻烦是俄尔甫斯之琴。”

  “欢迎来到S·F杂货店。”宁悠打开盒子,对着里面的七色七弦琴轻声地说。第一个紫色的弦在宁悠说完之后突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在淡淡光芒弥漫开的时候,不知是否也预示着新的故事即将开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7

俄尔甫斯之琴

开篇序言

  俄尔甫斯(Orpheus),是希腊神话中的著名乐师和诗人,是阿波罗和卡利奥珀的儿子,欧律狄克的丈夫。一说奥阿革洛斯是他的父亲。他与欧律狄克婚后的生活幸福美满,但不久他的妻子被阿里斯泰奥斯看中,她在逃避中被毒蛇咬伤脚而死。妻子死后,他手持七弦琴追到阴间。冥王普路托和冥后珀塞福涅答应他把欧律狄克带回阳世,条件是路上不得回首。当他快走出冥界时,忘记了自己的诺言,回头看了看妻子是否跟在后面,结果妻子重回冥府,二人从此不能相见。自此不管俄尔甫斯弹奏出怎样的曲子,都无法再唤回心爱的妻子,终于郁郁而终。而俄尔甫斯的七弦琴,也自此下落不明。

  时间会使许多东西改变了形貌,失了光华,却不知有些东西始终在那里等待,等待重见天日的一刻。

  站在悠悠忘川之上左右张望,前面是生,背后是死。向前一步是为阳,背过身就成了阴。在无穷尽的黑暗中,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脱离这无限的冰冷,重见那温暖的阳光,再次拥抱那些深爱的人。

  自然法则不可违背,交易永远等价。那么,要怎么做才能打破这规律。或者说,在规律中营造一个空洞,偷得一些时间,几分甜蜜,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几度梦回,又有几人会仰望星空祈祷,只要得尝所愿,即便在梦里,也可为之付出一切。梦境悠悠,琴声也幽幽。

  闭上眼,也许就是你,侧耳已可听见那幽幽琴音。那么,代价,准备好了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39

小指上的咏叹调(紫)

  早上,宁悠在阳光下浇花的时候,水珠飞溅。很配合季节戴上遮阳帽的洁希卡看着那水珠溅出的七色彩虹,摆弄着苹果问:“宁悠,那琴弦的颜色和彩虹一样呢。俄尔甫斯之琴……难道真的如神话所说,能召回亡者的灵魂?”

  “确实能呼唤亡者,只是不一定是灵魂。”宁悠说完,看了那道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宁悠,你不是说过有些法则不可违背?”在洁希卡再次开口之前,零从房子里飞了出来,停在一旁架子上大声问。

  “词语有时候也是言灵。”宁悠淡淡说着让人不明白的话语,瞬间又换了口气,“法则中的空隙可以以代价交换或者偷取。”

  “要……要怎样的代价才能召回逝去的人?”洁希卡的声音里竟然隐隐有着颤抖,也许是风太大了吧,虽然连花瓣都不曾颤动。

  “那就要看客人想要的是什么,还有选择了哪一根弦了……”宁悠看向远方,身上黑色丝质的衣服在阳光下却连一丝反光都没有。

  “没有一种选择是偶然的……是吗?”与其说洁希卡在提问,不如说她在喃喃自语。

  对站在这里的家伙们而言,所谈论的东西只是无关的风景,可是一转身,在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所在,这些就变成了真实。

  她死了,在结婚前三天,塞西娅·戈尔特在一次交通事故中结束了她短暂的人生,年仅19岁。

  一个女人死了,带走了家人的哭泣,朋友的惋惜,以及——一个男人的幸福,还有那怀中抱着的白色玫瑰。

  她说她要飞了,她幸福得好像在梦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她捧着洁白的婚纱落下珍珠般的泪水;她抱着卧房里的史努比亲亲热热地说着结婚前的私房话;她一遍又一遍的在房间里跳着舞,一个人转圈。她对着温柔的母亲哭泣,朝着威严的父亲微笑,对着园中的玫瑰歌唱。她说,她有些害怕,如此虚幻的美丽。然后,在那个有着橘色太阳的黄昏,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中,她遇到了车祸。隐藏在小巷中很有名气的画廊没有迎来这位美丽的待嫁新娘,所有的玫瑰依然安静地在画中含苞,怒放,红得如同她躺在车轮下的时候所流出的鲜血。

  于是,她死了。带着她年轻的美丽与娇柔,揣着她19岁的记忆和情感前往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自此,她那玫瑰色的唇瓣再也无法吐出明媚的笑声;不管是谁在她的额头或者脸颊印上亲吻,她的面容都不会再浮现那淡淡的蔷薇色;不论怎样触摸她的身体,她洁白的肌肤都不会再变得温暖。她死了,带着她所有终结的和未尽的梦,也夺走了别人心中与她相关的梦。她就这样远去了,虽然身体还躺在这世间,却再也不能微笑、说话、站起来走动了,也再也不能——继承财产了。上帝啊,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残酷呢。当到手里的东西又眼睁睁溜走,是不是不如不曾遇见过。

  塞西娅·戈尔特在19岁的夏天的突然离去终结了许多东西,这不仅宣告了她生命的终结,也代表了戈尔特家族姓氏的终结,如果他们不打算领养个孩子继承这个姓氏的话。同时,她的死也宣告了一位本应成为她丈夫的年轻人成为侯爵家族一员的梦想幻灭。即便戈尔特侯爵真的会选择领养一个女儿而非儿子,(神呐,请注意这已经是不合常理可能性渺茫的了),就算他能有天上掉下来的好运再次赢得新戈尔特小姐的芳心,(比前面的难度更高),公爵也不会允许女儿生前的未婚夫成为新养女的丈夫。所以,他的人生计划在起步的时候就已经划上了休止符。

  这怎么可以!?难道要让他再回到贫民区一样的房子中,花瓶里永远插的是过季的玫瑰,墙纸总是深咖啡色,因为这样污点比较不容易被发现?难道他又要买一块看上去雅致的三百块的地毯,来掩盖那不怎么样的地板?还是他要再次弄一堆什么精装版的普鲁斯特和茨威格,来掩盖自己只在图书馆看过的事实?又或者他要再找个女人,然后在请她吃饭的时候装腔作势地再次重申他不点牛排是因为刚巧他最近加入了一个素食组织?

  其实,图卡·格兰特家境并不是那么坏,至少远远不到贫穷的境地,只不过也不是很有钱而已,特别是在跟贵族,尤其是并不落魄的贵族相比的时候。只是,如果一个人始终都只看见他周围的环境,或许他并不会自卑或者产生什么奢望。但是,当图卡·格兰特因为偶然的机会进入了上流社会,结识了一些贵族之后,他便不得不使自己的生活一点一点与之相符。而当他认识了贵族小姐,也就是塞西娅·戈尔特之后,清晰的前进道路便在他眼前一点点展开了。为此,他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财力以及物力,毫不夸张的说,在与侯爵小姐交往的六个月零5天7小时48秒的整个过程中,格兰特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几乎无不经过精心的设计,所以,他才能顺利而骄傲地站到了侯爵小姐未婚夫的位置上。而现在,这一切的努力都变成了毫无价值的泡影。这叫他怎么能够甘心!?所以,他通过一切手段,搜寻可以让他重新夺回幸福的可能。而且必须要快,时间不会为了他停留,若是等到侯爵小姐下了葬,不管他再想到什么方法,都只能是无用的幻想了。

  有一些人,当你费尽心思想找什么的时候就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而另一些人,不管是不是同样费尽了心思,他们总能在限期内找到想要的东西。当天傍晚,在血一样的太阳的映照下,宁悠就迎来了这么一位客人,梳得一丝不乱的深棕色头发,一双写着急切的浅褐色眼睛,正是图卡·格兰特。

  “是不是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弄到?”毫无听完招呼语的耐心,格兰特打断了零,问出他唯一想知道的东西。

  “只要您付得起相应的代价。”宁悠露出一惯的淡淡笑容。

  “我想要召唤亡灵呢!?”格兰特语气坚定。

  “您想要与亡者对话?”宁悠坚守着让客人自己说出来意的惯例,继续询问。

  “不!我要……我想让死者复生!”最后几字竟然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请稍等。”宁悠并未像格兰特所想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径自走进了内室,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只一会儿功夫,宁悠捧着个扁长的盒子走了出来,把它递给格兰特。

  格兰特随手打开,有些愕然地看着里面的东西问:“这是什么?你在拿我开玩笑吗!?”

  “请不要焦急,这可以达成先生的愿望。”宁悠解释着,“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请问先生的姓名……以及您想要哪一根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0

  “姓名?有这个必要吗?”格兰特似乎不太情愿。

  “是的,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图卡·格兰特……”格兰特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反正一个来历不明的商人也不能把未来的侯爵怎么样,他戴上单边眼镜,对着那琴转了好几圈,把里里外外都研究了个遍之后,有些骄傲的宣布他要紫色弦。

  “紫色……”宁悠与其说是在确认不如说他是在单纯的重复。

  “对,就是紫色。到底怎么才能让死者重生,我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格兰特走到宁悠身前大声追问,一脸恨不得抓住宁悠衣领的表情,如果宁悠今天穿的衣服有领子的话。

  “格兰特先生,您是这把琴的第一位客人,这把琴的规则是第一位客人基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选择紫色弦的话,也就说明不需要特殊手段来实现您的愿望了……”宁悠停顿了一下,瞥了眼格兰特听到他这样说立刻喜出望外的表情,继续不动声色地说着,“但是……让死者重生本来就违背了自然法则,如果不偿付代价是没有办法彻底完成的。”

  “你什么意思?”被宁悠的话弄得心情大起大落的格兰特语气不善,“到底有没有办法做到?”

  “意思就是在没有代价的情况下亡者的魂魄无法完全追回,基本处于……嗯……比人形玩偶好一点的状态,以比喻来说就是有部分智能的洋娃娃。”宁悠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另外会有一些限制。”

  “无所谓!”格兰特毫不在意地想着可以说出大脑缺氧过久造成智力损害,反正只要有那么个人存在就行了。

  “您不先了解一下限制?”宁悠提醒。

  “不用。重要的是成功之后外表看上去会不会和原来相同,甚至连家人都看不出异常?”格兰特开始觉得有点兴奋。

  “如果仅指外表的话确实如此。”

  “那就可以了。”格兰特摆摆手,“至于什么限制,等弄完之后写张说明给我就成了,我会照着做的。现在的重点是让她复活!复活!你懂了没有!?”

  “我了解了。”这样说着的宁悠轻拽门边的绳子,四面立刻降下巨大的黑丝绒布,随着宁悠的走动,比火把更明亮的光分别在角落陆续燃起,在格兰特思考那是什么蜡烛的时候,宁悠已经拿着银色的烛台走到他面前,“请您先填写一下那一位的资料,等您填完我们就开始。请暂时忍耐黑暗。”宁悠微笑着说完最后一句,然后整个空间都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所发出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如同,被放大的还有处于黑暗中的人看见光明的时候对于自己无限的信心。

  冗长的咒文好像没有终结。随着宁悠吟诵咒文的时间越来越长,格兰特皱起了眉,尽管心中有着无数的抱怨与不满,他还是努力做出很有耐心等候的样子。在事情还没有明朗化的时候,对可能身为唯一帮助者的人无礼简直就是自杀行为,格兰特还不至于蠢成这样。只是……被重重帘幕隔绝了视线的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自从几小时前交了资料给那个穿着黑衣的古怪店主,那人立刻放下重重黑色的帘幕,他却被客气而坚决地请到帘幕外的椅子上坐着。格兰特起身踱步,他越来越无法忍受那种逐渐蔓延开的焦躁。那不光双眼陷入黑暗,就连心灵也开始在那深深浅浅的黑暗中迷茫徘徊的不安。

  不知等待了多久,当格兰特开始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发疯,根本毫无意义的时候,宁悠终于结束了他那漫长而又隐秘的行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怎么样?”看见宁悠再次出现的格兰特似乎把刚才的胡思乱想都抛到了一边,立刻充满希望地站起来追问。

  “接下来您只需要等待。”宁悠这样回答,脸上的表情却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古怪。

  “等待?要等多久?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活过来!?”格兰特并不满意这种答案,他大步上前,脸上的神情好像恨不得抓住宁悠的领子狠狠摇晃。

  “这个不取决于我。”宁悠稍微后退了一步,好笑的发现格兰特的脸色因他的话变得更加难看而且有恶化的趋势,在想了一下之后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反正会在肉体发生质变之前出现结果。”

  差点动手揍人的格兰特听见最后一句话才稍微高兴了一些,现在是盛夏,在肉体腐烂之前也就意味着很快就会有结论了。他恢复了平时的绅士表现,客气地问宁悠:“请问我要付出的代价是……”

  “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您是这把琴的第一位客人又挑选了紫色弦,所以您不需要偿付代价。”宁悠停顿了一下,“至于限制……等结果出现的时候,您会得到通知。”

  “那么我先告辞了。”打算离去的格兰特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停下脚步转过身询问道,“怎么让别人接受这种怪异的事情?”

  “梦。”宁悠淡淡地回答,同时用一句,“谢谢您的惠顾”不着痕迹地掩盖了身后传来的轻笑声。

  就算无法完全理解也会装作那东西多么简单,自己早就全部都会而且不屑一顾,正是某种人类的劣根性。而站在这里的图卡·格兰特恰巧是其中典型中的典型,只见他先是整整了头发,然后若无其事地冷哼了一声表示对宁悠所说的话的不屑,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生怕多呆一秒都会损害他这个侯爵千金的未婚夫的形象和尊严,尽管那位尊贵的侯爵小姐此刻还是一具丧失全部魅力的冰冷尸体。

  在格兰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刚才忍不住发出窃笑的洁希卡从宁悠身后蹦了出来,乖乖地向他道歉:“对不起,下次有客人在洁尔绝对不会发出声音了。”宁悠听到这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话语只是毫无表情地撇了洁希卡一眼,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开始撤下那些帷幕。

  “宁悠你不要那么小气嘛!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放下那么多黑布,又难看又没用。”小声抱怨之后,洁希卡试图转移话题。

  “满足人类的幻想。”说完这句之后宁悠便不再开口,无视洁希卡针对他所说的话即刻展开的即兴演讲。

  恣意玩弄人类的感情,把它放到脆弱柔软的云絮上,让它随风摇摇摆摆大起大落的往往是人本身而已。等待的时候每一分钟都好像一年,对于格兰特来说,时钟每移动一格已经好像过了一千年,他的梦想,他的未来,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那个已经死去却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重生的女人身上。不,是一定会重生的女人身上,他甚至都无法容忍听到那个“可能”。尽管已经紧张到快要发疯,格兰特此刻所能做的只是从不大的房间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晃回这头,来回反复,以这种机械的不通过大脑的行为来消磨那流逝得无比缓慢的时光。

  她第一次睁开双眼,如同初生的婴儿。没有发出啼哭声,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黑暗,有些不明所以。周围是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来自头顶上小小的灯泡,惨白的一团光晕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无力而且多余。她掀开身上的白布,缓缓坐起,脱离身下靠着的冰冷。她不知道自己一直躺在什么东西上面,这里又是哪里,她的大脑里不存在如此复杂的东西,那是人类才会具有的。而现在的她唯一想到的只是离开躺着的冰冷物体,于是她光着脚站到地上,慢慢向前走着。她的身体微微有些摇晃,刚到膝盖的白色裙子随着步伐轻轻飘动,她显然没有意识到她与周围一同构成了一幅多么诡异的图画,她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着,然后轻轻推开了面前的门……

  走廊上没有一个人,深夜的医院要是有人在走廊上乱跑才显得奇怪吧。就算真的有什么紧急事件发生,一般来说也不会把慌乱延续到这里。所以她只身走在空旷无人的走廊上,赤着脚,悄无声息,间隔的灯光在墙壁上映下模糊的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0

  首先穿过拐角的是墙上斑驳的影,有些疲惫的新来的护士小姐半是好奇半是责任地走过去探个究竟,半分钟的呆滞过后,在那身白衣已经行进到她前面5米左右的距离之后,护士小姐发出尖锐的叫喊:“啊!啊……”前面的女子听见声音听了下来,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张望。她的这种举动使得护士小姐愈发紧张起来,所发出的分贝也越来越高,持续时间越来越长。很快,当晚停尸间走出活人的消息就传了开来。上流社会自然不会允许什么“诈尸”流言的出现,于是,被误诊的塞西娅·戈尔特侯爵小姐在第二天悄然出现在了自家宅院,被偷偷接回的她“由于医院的疏忽导致与尸体共处40多个小时导致精神极度衰弱,记忆也出现某种程度的混乱,需要长期的调养。”而戈尔特侯爵也因此已经打算对医院进行起诉。当然打算未必会变成现实,特别当从中得到的好处不过是已经毫不在意的金钱却会为此不得不成为所有人流言蜚语焦点的时候。

  不管怎样,塞西娅·戈尔特的归来还是很让人高兴的,一边是她的父母,重视家族血统的他们为了不会让贵族的头衔落到不知流着何种肮脏血液的“本来可能的”养子身上而高兴不已。另一边则是一个男人——图卡·格兰特。也许不应该用“高兴”这种显得有些浅薄的词语来形容他的心情,认谁看到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扑倒在地板上疯狂喊叫的行为,都不会认为他仅仅是高兴而已。比较可能的是,他会被归类于疯狂。可惜的是,我们的格兰特此刻是非常非常冷静的。他正在想,应该说是正在猜测塞西娅此刻所有可能的状况,以及面对这些状况时所应该说出的话语,还有能够采取的有效、恰当的行为。在这种时候,你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当初塞西娅为之沉溺的那种所谓的“哲人的风采”,他就好像一台精准的电脑,正列出每一步的计划以及所带来的后果和影响。也许更应该称他如同经济学家,只有把他称作人类才能无愧于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无与伦比的推理、分析、逻辑、数列、计算等一系列能力。总之,塞西娅·戈尔特的重返人世是一件好事,除了那些本来可能取代她地位的人被改变了命运之外,至少还没有别人觉得这是一种灾难的开始。既然不是灾难,那么就是好事了。

  当曲折漫长的如同梦境一般的只有科幻小说中才会有的诡异经历结束后的第二年,图卡·格兰特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戈尔特侯爵家的女婿。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当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被灼热的阳光夺去身体中的水分,快要被烘烤到断气的时候,格兰特在一个有着开满不知名黄色小花墓园的大教堂中和塞西娅·戈尔特缔结了誓言。也许在某些人看来,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也许说出的话很快就会落到街边的下水道里,可是,誓言毕竟是誓言。

  “ 从今以后,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是成功是失败。我都要支持你、爱护你、与你同甘共苦,携手共创健康美满的家庭,一直到我离世的那天。我现在向(上帝/天主)宣誓,向你保证我要始终对你忠实。”

  “什么是始终忠实?”穿着白纱的女子昂起头,在新郎轻吻她红润双唇之时轻声地问。

  “就是永远呆在我身边。”新郎状似亲昵地贴近新娘的耳边,吐出坚定的话语,伴着得尝所愿的笑容。

  新娘轻轻笑开,微微点头。在盛夏的阳光中,许下无声的诺言——始终忠实就是永远呆在你的身边。

  早晨的阳光透过白纱帘,从暗红色丝绒窗帘的缝隙之间穿过,使得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淡淡的红色中,不知迷惑了谁的眼。

  在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快乐地搬进侯爵家的格兰特还来不及体味他的美丽新生活,就接到了一封限时专递。看着灰色信封角落写着的S·F,格兰特才记起了那间已经快要被他彻底遗忘的杂货店。想到还有什么所谓限制,本想去拿拆信刀的格兰特表情冷淡地撕开信封,反正所谓限制一定不过是要一笔钱或者向他这个未来的侯爵要什么承诺罢了,他不屑地想。他有些粗鲁地抽出信纸,只见淡紫色的信纸上写着一行银色的字体:“易碎品,请勿碰触。这一限制自婚礼举行之日起生效。”

  请勿碰触!?难道是指不能触摸?算了,反正发泄欲望也不一定需要找她,再加上本来格兰特更感兴趣的就是塞西娅背后所代表的东西,格兰特耸耸肩,随手把信纸连同信封丢进壁炉中。从这一刻起,图卡·格兰特开始了他与众不同的新婚生活。

  为了更彻底地贯彻所必须遵守的限制,格兰特干脆把房间的所有部分都分成了两分,然后,在距离妻子三十公分的地方,告诉她她可以使用的是右边的部分,并且请不要跨过界限,更重要的是请不要告诉侯爵及夫人。在这样吩咐完之后,格兰特却立即找到侯爵,带着一点点委屈对他说塞西娅的精神状态依然不是很稳定,所以他不得不将房间划分开,对于这一点,他恳请侯爵原谅,他没能照顾好塞西娅,是她正常起来。侯爵有一些感动,更多的却是安慰,他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真的没有看错人,所以他决定把一些产业提前交给这个不错的女婿负责。

  格兰特开始忙碌起来,既有野心,也有一些天分的他现在可谓如鱼得水,即便这样,他依然没有忘记“小心”这个词语,毕竟拿到手里的产业也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还是侯爵随时都可以收回去的。这怎么够呢?

  白天,格兰特忙于各种公事,晚上,他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对妻子微笑,每天对妻子重复一句“永远留在他身边”。他隔着三十公分称赞她的美丽;他将娇艳的玫瑰放在桌上用手推过去,在看见塞西娅伸出手来接的时候快速收回;他替她买来各种精美的食物,却永远与她坐在长桌的两端,遥遥相对。他看见塞西娅拉不上背后的拉链,会温柔地叫来侍女帮忙;他看见她低低地咳嗽,会急匆匆地唤来家庭医生。对于能够帮助他得到财产的可利用者,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温柔,即便是有着不可逾越距离的温柔。偶尔,他会带着满身香气晚归,侯爵从来不对此说些什么,一来自己女儿这样也着实难为他了,二来上流社会的秘密本来就是这样,只要不公开揭穿,又何必管他是在哪位夫人的裙摆下欢度良宵。

  如果一切能照这样运行倒也不错,一个是美丽的娃娃,遵守着唯一的诺言;一个是得尝所愿,也不枉费他费了如此多的功夫。只可惜,人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美丽迷惑了双眼的生物。

  这一个月,格兰特在公事上遇到了些麻烦,随着手里股票的不断贬值,经济不景气他又有什么办法!话是这样说,可他总觉得侯爵看他的眼神都渐渐多了几分鄙夷。温柔乡也抚平不了他的焦躁,在家里要装得温柔有礼更是给予他极大的压力。于是,他开始不断地要妻子重复婚礼上的誓言——“永远呆在他身边”。只要塞西娅不离开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的侯爵自然不能拿他怎样,只要经济状况一有所好转,他在侯爵心中的地位也会慢慢提升,侯爵的产业依然总有一天会被他拿在手里。所以,他一再要求妻子呆在他身边不离开,而美丽塞西娅则露出一惯洋娃娃的笑容,乖乖重复着他口中的话语。

  很快,这一次的经济风暴就那样过去,该升值的东西重新升值,格兰特也不再觉得侯爵看他的眼光里有鄙夷的味道,他再次开始风光无限。他用不着再对妻子重复那无聊的誓言,只可惜有些东西不是用不着了就可以当作未曾出现过。

  这几天,格兰特的心情很不错。仿佛顺应他的心情一般,这个城市的天气也十分的好。傍晚,当他归家的时候,天边出现了红色的晚霞,整个世界都开始迷蒙起来,被氲染上了那淡淡的红,浅浅的紫。

  推开门的刹那,格兰特看见坐在窗边的塞西娅。傍晚的阳光从窗外透过来,轻轻洒在她身上。那亚麻色的头发有了金色的光晕,白色的洋装也被晚霞染上了诱惑的色彩。听见响声,塞西娅站起来转过身,背对阳光的她一时间好像被笼罩在多情的余晖中,被各种色彩所包围,好像就要随那落下的太阳远去一般。那一刻,格兰特好像被迷惑了一样,他慢慢走近他的妻子,捧起一缕亚麻色的头发,轻轻吻了上去。

  在傍晚的余晖中,他第一次爱上她。也许因为那彩霞衬得她无比的美丽,也许因为她好像要离去,或许是他被那样的色彩迷惑了心神,又或是这几天的好心情让他无法遏制冲动,总之,在那一刻,他爱上她,于是他亲吻了她的头发。

  虽然他只爱上了那一刻的她,尽管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却依然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于是,在夕阳的余晖下,塞西娅·戈尔特,这个他此刻爱着的女人,开始慢慢溶化。首先是他为之着迷的亚麻色头发一把把掉落,然后是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就好像被水淋过的泥土,开始有液状物体不断滴落,慢慢蔓延到全身。整个身体都在溶化,乳白色的胶状体不断滴落,当看到那两颗蓝色的眼珠落到地上的时候,格兰特才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一般跳到远处,压下惊叫的冲动盯着眼前的异状。

  终于,一切结束。一堆正由乳白色变成黄褐色盯着一对蓝色眼睛的胶状物体开始向格兰特移动。突然发现自己还握着一缕亚麻色头发的格兰特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开始转身狂奔。可惜,那滩不知名物体的移动速度要远远大于他,只见那堆物质伸出触角状的东西,攀上天花板,然后迅速落到了正在逃跑的格兰特面前。看着从天花板上不断滴落的东西,再看看眼前那一滩挥舞着触手好像要拥抱他一般的物质,看着那角度诡异的蓝色眼睛,格兰特觉得他已经疯了。他慢慢后退,前方的物质一步步逼近。当格兰特退到墙壁的时候,他身前的胶状物体如愿以常地拥抱住他,或许该说是那堆东西成功地从脚底开始缠住他。远远看去,格兰特就好像被会动的泥浆所紧紧裹住。泥浆调整了一下方向,把那对蓝色眼睛转到格兰特眼睛前方,然后在眼睛下方撕开了一个裂缝,从裂缝中传出格兰特曾经爱过一分钟的塞西娅的声音:“我会始终对你忠诚——永远呆在你身边,永远……”

  后来,当这个故事传出很远的时候。洁希卡问零:“格兰特就无法摆脱那堆东西了?”

  零这样说:“谁让他要求什么永远的忠诚。不过只要他能够连续三个月对那堆东西重复‘我不再需要你的忠诚也不再需要你’就可以摆脱了。只要他做得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2

下弦上的忠诚(赤)

  紫弦上的光芒已经隐去,温和而虚幻的爱情将为这神秘色彩的睡眠提供一段时日的消遣,却不知道接下来到访的又是怎样的人,又会谱写什么样的故事。

  “你必须发誓,发誓你会用生命保护我女儿直到她成年。如果你同意,我就答应出钱帮你妹妹治病。”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出色的商人就是任何时候都会想到交换利益。

  “我发誓。”看不清面孔的男子单膝跪地许下诺言,“我发誓会用生命保护小姐,直到她十六岁的那一天。”只要说出一句话,只要献出所谓的忠诚,就能换取他唯一的妹妹的生命,他那个和他将要保护的小姐同年的妹妹,这么简单的条件,他怎么可能不答应。所以他低下头,跪在地上发誓。只要一句誓言,他那年仅6岁的妹妹就有可能动手术,也许有一天能够在阳光下奔跑,她所应该在的地方决不是冰冷而惨白的病房。只是十年而已,只要他出卖忠诚十年而已。

  “不要忘了你那个妹妹可是需要长期治疗的,一旦我女儿有丝毫意外,我会让你看到代价的。”中年男人阴沉的警告,“就算我死了,也有人会看着这份契约的,你不必怀有心存侥幸的妄想。”也许是看见跪在身前的少年眼中掠过的不桀,可能只是出于谨慎的提醒,总之在片刻沉寂之后,男子又补充了这样一句。

  七年意味着什么?七年的时光足以使一个母亲怀里的婴儿成长为天真无邪的孩童,而一个孩童则在这期间变成青涩懵懂的少年。七年可以使如壁画上纯洁美丽的少女变成母亲,不再对珠宝华服有过多的关注。七年能够让幼小任性的女孩变成婷婷少女,虽任性依旧,却已经有了花蕾的芬芳;七年能够让一个始终不得不躺在病床上的女童走下床铺,甚至可以在阳光温和的日子稍稍跑动;也能够使一个目标简单,人也简单的少年成为身手不错却要装作自己没有思想的保镖。

  雷很少去回忆这七年他是怎样生活过来的,他宁可多想想上个月底去看妹妹的时候,她的脸色是不是比以前更红润了一些。四年以前,在他的训练结束之后,他得到了恩惠,每个月底他可以去看看妹妹,那个现在还没办法动手术只能靠药物来支撑她苍白青春的妹妹。医生说她的生命最多只能坚持到十六岁的夏天,他等待着,等待着约定期满的那一天。等到小姐满16岁,雇主就会给他钱,他那时也该满16岁的妹妹也就能够去动手术,也就不必再担心那个定时炸弹一般的心脏。他可以带着妹妹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距离这个月月底还有五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雷要保护的小姐,也就是妮娜小姐死去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这一天,大约晚上九点的时候,妮娜小姐闹着要出去。因为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妮娜小姐的父亲现在正在另外一个国家,而在他走时留下了“禁止妮娜在晚上外出”的口信,所以不论是保镖还是佣人都对妮娜小姐的大喊大叫没有反应。后来,喊累了的妮娜小姐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房间,大家都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道一个小时之后,在院子里巡查的雷在花丛中发现了妮娜小姐,从还飘荡在三楼的床单来看,大概是想从窗户里下来的妮娜小姐不幸掉在了地上,摔断了她纤细的脖子。三个月前,妮娜小姐刚度过了她十三岁的生日,这一年,距离她成年还有三年。

  不知哪位作家再生才能分毫不差地描绘出雷当时的心情,也不清楚用那种手法,是浪漫主义还是写实主义更能体现他那一刹那的感受。不管雷心中究竟有着怎样复杂的情绪,他依然先将妮娜小姐拖到草丛里,然后上楼处理掉系在窗框上的床单,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面不改色地跟其它保镖打了招呼,随后在确定四下无人后小心地抱起妮娜小姐还温暖着的尸体,消失在夜幕中。

  像抱情人一样抱着被斗篷裹得紧紧的妮娜小姐,雷没有办法思考。在霓虹闪烁的夜晚,抱着还有暖意的尸体,站在十字路口,左右徘徊。他只是希望能通过努力让他唯一妹妹有钱动手术而已,那种数字不是一般人家拿得出来的。他也不想去低头四处求人,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免有失尊严。施恩永远比受人恩惠要坦然,更何况其实他根本没有能够求助的人或者地方,所以他很轻易就出卖了自己的忠诚。可是现在一切都开始变得毫无意义,小姐死了,他要保护的目标已经消失,契约将不再存在。先不用说他的雇主肯定不会给予他当初所许诺的那笔金钱,连他们这一批保镖会遭到什么报复他都无法确定。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对他来说现在唯一即将成为现实的就是他那十三岁的妹妹也将同妮娜小姐一样死去。至少面临失业的他无法再偿付那些医药费,而停药对于他妹妹来说与死亡没有区别。

  抱着尸体,前后张望,克制自己不要露出慌忙的神色以免引来警察的询问,于是,在脸上装出爱怜的表情,虽然在夜色中其实并没有人会在意,他还是不能容忍有万分之一被识破的可能。小心掩好斗篷,生怕夜晚吹来的风在不经意间就戳破了真实,让他落到无法回头的境地。雷讽刺地笑笑,他现在还能够回头?他还能做什么?正犹豫间,他突然觉得寒冷,把重量移到左手,用空出来的右手拉紧身上的衣服,望向远方的眼里全是空无。

  世界上的事永远充满意料,在你陷入黑暗最绝望的时候前方可能会突然出现灯火,照亮脚下的土地。可惜的是,人们始终无法预料自己选择的光芒是神的光辉、普通的白炽灯还是磷磷鬼火,或许,在某个阶段这些都是一样的,却终将等到选择导致的不同结果出现。

  而当时的雷所等到的光芒就是听说有一家杂货店出售的琴能够让死者复生,于是,当另一个夜晚降临的时候,雷前往那家店。当然,他并没有带上妮娜小姐。他把妮娜小姐安置在了一个安全又舒适的地方,虽然后者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雷还是考虑到如果世界上还存在复活这种事情的话,在诡异而毫不舒适的地方醒来的妮娜小姐的脾气将不是任何人所高兴应付的。所以在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雷来到了S·F杂货店。

  雷毫无选择地听完了零用多国语言重复的招呼词之后,宁悠才出现,脸上是一惯的营业笑容,他淡淡招呼:“请问客人有什么需要?”状似不经意地,宁悠推了一下眼镜,选择无视来人身上隐隐的尸气。

  “要怎么做才能复活死者?”好像什么都顾不上了,雷皱着眉直接抛出问题,这似乎已经是他还能思考的极限。

  “您想怎样做呢?”看着客人急忙想说些什么的模样,宁悠露出笑容安抚,“请不要着急,麻烦先生先告知您的姓名以及您所想要达成的愿望,然后再谈其它。”

  即使觉得眼前的店主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多事又无聊。雷还是只能乖乖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在一定的环境中,一定的人将成为规则,而此刻,雷只能是服从于规则的人。好在宁悠并没有拖延很长的时间,在听完大概的情况之后就带着雷来到了那把传说中的琴前面。

  “请客人选择您第一眼看到的颜色。”宁悠对有些紧张的雷说。

  “红色。”雷感到有些奇怪,这不就是一把红色的琴吗?还谈什么第一眼看到的颜色。

  “红色?请问客人有没有看到其它的颜色?”不知出于什么,宁悠再次确认。

  “没有!”雷已经有了怒气,这个奇怪的店主在搞些什么!?他面临的是多么紧急又多么绝望的事情,那关系到他妹妹的生命!他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陪一个不知名的男人玩什么“猜猜这琴是什么颜色”的游戏。

  “因为客人您选择了红色,所以您有两种方法可以达成您的目的,两种方法不仅手段不同,时间长短也有差别……”宁悠还没有说完,就被雷所打断。

  “告诉我最快的方法!”早一分钟让那大小姐复活,他就多一份希望完善谎言,多赢得一分妹妹活命的机会。

  “最快的方法是换魂,那需要一百颗女子的心脏。这就是红色的象征,您可以接受吗?”宁悠这样问,毫无以外地看见客人陷入沉默。

  “可以。”大约十分钟之后,雷坚定地回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2

  “那么,请您拿着这个篮子,等你收集到一百颗活生生的心脏之后请回到这里,你所要复活的人的灵魂就将降临到一个新的身体身上。”宁悠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篮子交给雷,又叮嘱道,“这种方法的时间限制到第一颗心脏腐烂为止,请注意,冷藏保存也有期限。”

  “了解了。”雷接过篮子就要向外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宁悠,“目标有什么要求?”

  “客人您可以自行衡量,只是请符合‘健康’二字。不过,您真的不需要听一下另一种方法?”

  “那种方法需要多少时间?”雷所关心的只有这个。

  “那要看客人寻找某些目标物所需要的时间,我只能说那些目标物应该还没有灭绝。”宁悠思考了一下之后这样说。

  “那就不必了。”说话间,雷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洁希卡从宁悠身后探出头来,有些疑惑地问:“宁悠,等他集满的那一天,那个女孩真的可以复活?”

  “这是赤色弦的要求,如果他没有犯下致命错误的话就可以。”宁悠回答。

  “应该不会犯吧,提示很明显呢!”刚睡醒的零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从角落飞过来。

  不管无关的人怎样评论,雷的限时旅程才刚刚开始。

  怎样才叫做“活生生的心脏”?从健康的女子身上生生地挖出来?还是只要是刚断气的那一刹那取出的都算?

  雷虽然迅速做出了选择,也坚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却依然在实行之前感到了茫然。毕竟,他只是一个20多岁的青年,虽然出来混的时候没少见血,做保镖的时候时不时的也会和法律擦肩而过,心中更是没有把国家的规矩当一回事,可取出心脏意味着杀人,而杀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从哪里才能开始?到何处才是终结?总是轻易的应允,以为已经抛弃了一切,却在回头的时候,看不清方向。怎样才是正确?如何才有价值?能走的道路是否只有眼前的一条?还是……必须这样认为才能走下去。戴上武器,装好弹药,罩上面具,前进。已经在路上,就只能向前。

  一旦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幻想中的障碍也就未必不能克服。人,不过是动物。只要这么坚信,没有什么做不到。这样想着的雷很快就决定了第一个目标。

  说是决定未免有些太过严肃,其实他已经在街头徘徊两天了。白天,他穿着深灰色的风衣在咖啡店里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就好像隔着玻璃看鱼缸中游来游去的鱼。有时候他也站在街头,体会一下自己也钻到鱼缸里的感觉,却始终找不到想要动手的那种触动。夜晚,雷换上黑色的风衣,怕冷似的拉高衣领,从这个公园晃到那个公园,由这条街到另一条街。从白天到黑夜,无数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从他身边经过,那么多带着健康生机的猎物和他擦身而过,他却一时间不明白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好在,犹豫只有一刻。他很快就坚定了立场,只要想想妹妹的面容,他就有了无限的勇气和动力。他别无选择,雷这样重复。这是不是现实并不重要,只要让自己坚信,那就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绝对真实。

  第一个目标,在做出第一个选择的时候,雷将那位女士称作目标而不是猎物。他的第一个目标是一位这两天下午都会出现的中年妇女,她总是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来街角的面包房买刚刚开始打折的面包。虽然她的衣服朴素而有些破旧,却十分干净,补丁周围的针脚也十分细致。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烙印,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无法说她是美丽的,可从那张步入人生中间时段的面孔上却依然看得到强烈的生机,她的头发总是一丝不乱,脸上充满笑容。可以看出她很努力地在生存,很用心地在让自己觉得幸福。

  连续两天,雷都看到那个妇人,他觉得那十分可悲。贫穷是一种悲哀的事情,既然这种悲哀已经无法避免,又何必装得如此坚强。脆弱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因而不得不把它隐藏在笑容里,就算笑得灿烂,完全看不出丝毫悲哀,也一定是装出来的!都到了那种地步,又有什么可以高兴,又怎么可能觉得幸福。

  11岁的时候,雷的母亲不知跟第几个男人去了国外,自此再没有下落。13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也消失无踪,留下雷和换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妹妹。14岁的夏天,雷混了黑道。只要这样,这个少年才能让自己有正常一些的生活,而黑道似乎是除了卖身之外最好的方法。17岁,已经在道上小有名气的他出卖了自己的忠诚。其实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只是这种最容易。既然有最简单的方法摆在眼前,何必要去费力兜圈子?尊严?尊严有什么用?他也曾经很有尊严,他也曾经发誓要守护妹妹,做个不会让她丢脸的哥哥。可是当他和妹妹快要饿死的时候,尊严没有带来面包雨;当有人建议他这个13岁的少年去卖身的时候,他的尊严也没有为他带来一笔钱改善他的窘境,倒是换来了一顿毒打。所以他去偷、去抢,这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想活下去,想带着他天真可爱的妹妹一同活下去。他所希望的……不,他已经不会再希望任何东西。他要的是一定,是绝对。他绝对会完成任务,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而第一个目标,就是眼前这个伪善的女人。已经只买得起打折的白面包了还有什么资格笑得那么灿烂?处在这样悲哀境地中的女人,就让他来帮她一把吧。她那无聊的人生也是应该有点贡献了……

  在太阳开始从地平线上隐去的时候,在街边隐秘的小巷中,在想像中重复了一千次之后,现实中的雷割断了妇人的喉管。可以很清晰地听见,听见刀刃划过肉体,割裂咽喉的声音。比想象要暗哑一些的声音,以及哽在断裂的咽喉中的“咕”的一声,不知道那是不是没来得及出现的尖叫。还有那比声音慢了一刻喷涌而出的鲜血,人类,那么瘦弱的身躯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鲜血,那温热的鲜红的液体好像永远都无法停止一般地不断涌出来,在喉管的断裂出冒着泡泡……

  雷松开了手中的刀,有些慌张地擦拭起被溅到的鲜血,好几分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只要待会儿把手套丢掉就可以了。看上去松了一口气的他弯下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可手指怎么也没办法听使唤,颤抖的手根本无法拾起匕首。最后,雷只得取出手帕把匕首包好放进口袋。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想起还要取出心脏,只能在把包好的匕首拿出来,还好他事先有想到在这种前面都是障碍物的巷尾动手,不然这么半天还不早被人发现了?原以为不过取了心脏,总不至于比杀人还难吧,可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在不知道多少次划偏了地方之后,雷猛地一下把匕首插了进去,定定神,他换了一个方向,背过身开始取心脏,只要背对那妇人的脸就可以不用看见那双未曾闭上的眼睛。

  匕首划破穿透胸前的皮肉,每移动一下都能清晰的听见撕裂的声音,不仅如此,雷要用上很大的力气才能使匕首按照他所想的方向前进。不论把心理建设做得有多好,不管觉得自己已经多么像变态杀人狂,真的发生的时候,依然难免颤抖。他已经给了自己很好的借口了,找到了那种在对自己重复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罪恶感甚至觉得是在施恩的理由了,可是,当雷把那颗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心脏捧在手心的时候,他依然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好像要把身体里每一个角落都吐干净,把所有内脏都倾倒出来。值得称赞的是,就算到了这一刻,他依然记得吐在随手捡起的塑料袋中,这样才能及时清理掉秽物,减少留下证据的可能性。即使像这种应该是贫民区出来的妇人被杀,警局就算接到报案也未必理睬,但小心总是没错的,特别这对于他而言仅仅才是个开始。

  第一次,雷吐得昏天黑地,颤抖的双手无法拿起匕首,第一次的牺牲品是一位中年妇女,为了能心安理得地动手,雷对自己重复了千百次听上去很有道理的理由。

  有一必有二,相同的事情重复久了必然会忘记当初的心情,就算还有模糊的印象,也不过水中看花,恍如隔世。比如码字,被记住的只有第一次退稿和过稿,重复多了,当初的失落和欣喜早就不知所踪、比如聚散,有人说每一次分离都好像死过一次,又哪里有多命可以来死呢?不过如此。又比如——杀人。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N个……雷早就不再寻找什么借口,反正就算没有借口,哪怕不能安慰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要拿的心脏也一颗都不能少。既然如此,何必做多余的事情,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一旦想通,很多事情就不在是障碍,匕首又重新运用的得心应手了,再看见健康的目标也不会有丝毫愧疚感,不过就是目标而已。到了后来,雷已经可以生生地把心脏从活着的目标身上挖出来。再怎么说都要保证质量,活生生地取下来才能称得上“活生生的心脏”不是吗?达成目的才是唯一重要的,手段只不过是一种过程。他只是不让自己有返工的可能性,时间已经不多了。

  从茫然不安到习惯,再从习惯到麻木,取别人的生命变得比吃饭还容易。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件比吃饭要容易的事情,只要你有必要去习惯。因为吃饭是生存的前提,一旦涉及到生存,很多东西都会深奥起来。杀人却只是一种行为,只要抹煞掉无聊的道德心和不知所谓的罪恶感,再有一些与生俱来的行动力,就可以变得很简单。

  杀人已经变成一件异常轻而易举的事情,取出心脏更只是一种机械的行为,即使如此,雷依然很小心,大多数时候他都选择贫民区的女子或是街头的流莺下手,当然前者更多一些,因为只有这些人消失才不会引起足够多的重视。另外一个他躲躲藏藏的原因则是他认为雇主应该已经开始寻找妮娜小姐了,虽然碍于面子不可能公开,但作为一同失踪的他怎么样都无法避免嫌疑。所以,在不采取行动的时候,雷都呆在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地下室里,默默地擦着匕首,顺便计算自己离成功还有多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3

  天亮躲藏,夜色降临的时候出门狩猎,这已经慢慢成为雷的行为模式。每三天他就会换一个地方,然后重新在附近寻找地下室。只有被看重的才是唯一有价值的,其余不过是铺路石而已。雷努力地向着理想的目标前进,他所向往的美好,似乎就在那不远处一片血红之上微笑。快了,快了,他快要到达了。

  幻想中的悲哀喜乐总会终结,现实生活同样脱不了既定轨道,不管心情有了怎样的转变,不论技巧是否有了质的飞跃,一切都有结束的一天。他反复地擦拭着匕首,这次他将取出第100颗心脏,他的目标将要实现,他的愿望终将达成。到了这种时候,又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情?完成目标的兴奋、对愿望实现的期待、有着一丝惶恐,还是带着得意?就算使用窥心术也未必能完全了解雷此刻的心情,上面所说的或许都有一些,还有的则是不知道伴随什么而来的焦躁和一丝失落,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现在的景况又有什么是值得失落和不舍的,但这种心情确实存在并且可以被清晰地感知。

  只要不去思考就可以暂时摆脱那些烦人的杂念,雷决定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匕首上,毕竟这是他最后一次行动,而有一个完美的结束往往要比美丽的开始更为重要。因此他不能让任何杂乱的心情和无用的思绪来干扰他的判断和行动力。

  不管心情怎样,当太阳还没有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雷就带着他的匕首踏出了房门,毕竟这一次出门他就将迎来一切结束的那一刻,或多或少都应该与平日有所不同。

  街道的两旁种着枝繁叶茂的梧桐,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帽子的雷很悠闲地走在树下,甚至有那么一刻,他都以为他的目的只是出来散个步而已。不过,只有那么一刻而已。只要转一个身,就会发现世界立刻变得不同,挥一挥手,才明白童话始终是童话,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我意识过剩的无聊幻觉。在错觉消失之后,雷看见了最后的目标,正在对面的咖啡店里喝东西的那位小姐。原因很简单,第一,那位小姐还算漂亮,当然看上去也十分健康,想必一定能为他的行动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第二,他跟了这位小姐两天,她傍晚都会在那里喝咖啡,然后在天黑的时候离去,等到凌晨两三点又会叫出租车回到这里。第三,虽然路边的梧桐很漂亮,可这里却是出了名的风化区,在这种时间到这里喝咖啡,就算那位小姐不是那种身份,想必从事的也不是什么正当职业。已经证实这种人消失一般情况下就如同少了一只蚂蚁,根本不会引起注意。即使有例外,由于人际关系的复杂,查到真凶的概率也非常小。这是雷始终选择流莺和贫民的理由,也是他至今依然没有被抓住的重要原因。

  时间还早,雷要等到月亮都感到疲惫的时候才动手,也就是说他打算等到那位小姐再路过此处的时候采取行动,所以他决定先四处去逛逛。这些日子以来每一天他的神经都是紧绷的,连一丝松懈都不敢有,现在只要等晚上把最后的目标解决掉他就大功告成了,终于要迎来最后时刻的他才刚刚有了一点轻松的感觉。可以有心情看看树、闻闻花、赏赏风景吹吹晚风。当然他还是会挑选离这里远一些的地方散步,风化区太热闹,万一有个无聊的过路者记住他就麻烦了。可是也不能太偏,要是运气不好在极少有人经过的地方碰见行人,被记住的概率远远高于风化区。想了半天,雷决定去离这里不远不近的美术馆打发时间。在这种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无关的人身上,毕竟光墙上的艺术品都看不过来了。决定了目的地,雷就开始不紧不慢地向那里行进。

  傍晚的太阳使世界变成橘红,氲开的色彩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也披在了人们身上。虽然雷黑色的风衣看不出变化,但是当这种光彩降临到白色衣裙上的时候就异常明显。正如同,正迎面走来的那位穿着白色洋装的少女。晚风轻轻吹起她的裙摆,朴素的白色洋装好像是被仙女教母施了魔法,层层叠叠的色泽迷惑了人们的眼,干扰了他们的心神。偏离本色的诱惑遮掩了本来的面目,让人肆意联想。

  14、5岁的少女,有着初春百合的芳香。仍带着稚气的脸庞让雷想起另一个少女,在他生命中占据了重要地位甚至可以说是全部的女孩子,他的妹妹。不过他妹妹的脸庞永远是苍白的,小巧的唇瓣始终没有血色,洁白的手腕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根根青色的血管,瘦弱的手臂上时常留下针孔的痕迹。他的妹妹始终是忧郁的,在这不该懂得惆怅的年纪就被那样的哀愁缠上。不管他去探望的时候妹妹怎么微笑,都无法掩饰眼中过早出现的忧伤和脸上那淡淡的愁绪。在应该享受身为小花蕾的快乐的时候,他的妹妹却在担忧着时刻可能降临的凋零……

  叹口气,把帽子压低,雷把目光转回白衣少女身上。也许女孩子果然就是多变的,又或者是傍晚的阳光太过多情。只那么一会儿功夫,他在少女身上已经看不见妹妹的影子。白衣少女正皱着眉看着什么,不知是对什么东西产生了不满,年轻可爱的脸庞上出现不屑和高傲。看得一清二楚的雷突然感到一阵怒气涌上来,那样的表情他这几年看得太多了,在雇主脸上,更多的则在妮娜小姐脸上。与他妹妹一般大的女孩子,早早的就学会了嚣张,高傲的表情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般根深蒂固。雷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因为平时他对着妮娜小姐的娇纵无礼都不会有一点感觉。可是看着这个刚才很像妹妹现在又好似妮娜小姐的少女,他只觉得厌恶和愤怒。在那一瞬间,雷决定更改今晚的目标。用这个少女是不是能为他的行动画一个更加圆满的句号?

  做了决定的雷停了下来,等到少女经过他身边之后,就开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心事重重的少女并没有发现这名尾随者,她只是自顾自地前进,想着自己的心事。大概跟了有一个小时左右,看着天开始黑下来,雷决定下手。一是因为这里比较偏僻,就算少女喊叫也不会有人听见。第二万一少女看见天晚了叫了出租他的计划就完了。所以他拿出匕首,慢慢向少女逼近。

  这一次,少女很快发现了雷毫无掩饰的脚步声。她先是怒气冲冲地质问,那傲慢的神色与妮娜小姐如出一辙。雷越发生气,他将匕首对准少女,无声地恐吓。女孩似乎吓着了,脸上的表情终于转成惶恐,她开始哀求,那楚楚可怜的神情不由得再次让雷想起了妹妹。少年时候他因偷窃而带着满身伤口回家的时候,妹妹就是这样的表情。雷犹豫了,少女开始向外移动。可雷的迟疑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很快,他毅然决然地抓住少女,用手帕塞住少女的嘴,用随身携带的绳子绑住少女的双手和双脚,然后就开始活生生地剥取心脏。第一次,雷在这么做的时候有了兴奋的感觉,他觉得快乐。看着少女脸上痛苦的表情,看着那纯洁的鲜血不断涌出,那一刹那雷看见了喜悦,而当他把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握在手中的时候,他看到了幸福。

  一切的一切结束之后,雷回到了自己藏匿心脏的地方。他有些得意地数着自己的战利品,决定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带着这些胜利果实去找宁悠。

  第二天上午,依然有些兴奋的雷来到了宁悠那里。

  “这里是你要的东西。”雷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宁悠。

  “恐怕客人您要失望了。”宁悠并没有伸手去接。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喜悦的表情瞬时从雷的脸上褪得干干净净,他压抑着怒气质问宁悠。

  “在回答客人您的问题之前,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最后的那位少女?”宁悠瞥了眼地上的篮子,这样问。

  “不过是目标而已,还有什么为什么。但是她应该符合你所说的‘健康’二字。”雷越发觉得不详。

  “是符合。可那是为您要复生的少女所准备的身体。就算客人您不杀她她也会在您集齐心脏后的第二天死亡,然后以新的身份重生,可是现在……”宁悠停了下来。

  “现在怎样!?”雷捏紧拳头,“你又没告诉我还有人不能杀!”

  “现在您所要复活的少女灵魂是可以复生,可缺了心脏的身体却永远不可能再活过来。”宁悠不带任何表情继续说着,“按照规则我是不能给予您提示的,可那位少女本身就已经提示了客人您,您本来确实不会选择她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那我要怎么办!”雷挥出一拳,却停在离宁悠五公分左右的地方无法再向前。

  “向我出拳是没有用的,我可以把客人您要复生的人的灵魂叫出来与您相见,她的灵魂已经复活了。”宁悠说完,念出一串咒语。

  “她在哪里?”雷向四周环顾。

  “就在客人您的面前。”宁悠指向一个方向。穿着白衣呈半透明状的妮娜小姐正在哭泣,那珍珠般的泪水在落地之前就消失无踪。

  “我什么都没看见!”雷睁大眼睛叫喊。

  “即使这样,她也在您的面前。”宁悠重复。

  远方传来不知名的低语:

  Ash to ash

  Dust to dust
页: 1 [2] 3 4 5 6
查看完整版本: 《S·F杂货店》--作者:水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