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4

一字结局(蓝)

  “瑞恩,一起登山?”满眼枫红的初秋,韦尔在厌倦了坐在椅子上打哈欠之后,开口向坐在对面正捧着本不知名的书看得入迷的人说道。

  “好。”被叫到的人想了一下,随口答应了。

  “那就下个周末。”韦尔确认时间。

  “可以,要爬就爬高一点的。”瑞恩这样说着。

  “当然!反正这种季节也不是发生雪崩的时候。”韦尔站起来,挥舞手臂开着玩笑。

  “……”瑞恩对韦尔无趣的玩笑并不感兴趣,他站起来走到一边的书架拿出旅行手册丢给韦尔。当黄昏降临的时候,他们已经决定好了目的地、路线、定好了旅馆、联系好接待的人以及分配好各人的任务。

  周六的天空和平日一样晴朗,淡淡的云朵在蓝色的天空缓缓移动,飞鸟留下淡淡的痕迹,只停留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在这样好的天气中,韦尔和瑞恩带着比天气更好的心情出了门,向着他们的目标前进,顶端终年覆盖着白雪的国内最高峰。

  瑞恩和韦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性格相反,志趣也完全不同。也许世界上真存在互补,所以两个除了性别相同之外几乎没有共通点的人,能够成为最好的朋友。说最好,也许有些不恰当。二人都没有思考过这种无聊问题,反正男生的友情就是那么回事,不会有事没事腻在一起。有一点相似的爱好,带着一样一往直前的勇气,有时候互相调侃,有时候共同并肩,似乎就是一切。

  季节不错,天气很好,心情愉快,准备充分,身边是朋友。一切的一切都显得美好。即使在进行地是耗费体力的行为,也无法阻止韦尔无休止的话语。所有的高兴和悲伤都可以拿出来摊在阳光下摆在世人面前,心中想十分,脸上便会露出九分,这就是韦尔。他的快乐与忧愁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让人知道的,也没有什么有在朋友面前隐藏的必要。单纯、冲动、认真,他就好像山上的白雪一般在仿佛被看透的时候坚持着自己的坚持。

  相比韦尔的活跃,瑞恩就沉默了许多。从很多方面来说,他都可以被说成一个有些阴郁的年轻人。沉默、沉默、还是沉默。不论你询问还是试探,讽刺还是赞美,沉默是从他那里最可能收到的回应。似乎没有值得高兴的事,也没有什么值得忧愁,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如此相似,以至于不熟悉的人常常讽刺他为“雕塑”。过于认真的性格,使得一些繁琐的工作自然落到他的头上。比如这一次的出行,所有联系和确认性的工作都是他来完成。而韦尔只是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早早地打包好行李准备出发。

  即使不流露出来,快乐依然是快乐。每一个人的不同面孔,只有在恰当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以及对的人面前才会崭露。与朋友相处的脸,与爱人依偎的面容、自己独处时刻的表情……如果有神的存在,倘若他会关心这种无聊的东西,也许自己就是意识到有多么不同。至少韦尔知道,他现在很高兴,瑞恩也很高兴。做着喜欢的事,身边是朋友,天气又像湖水一般晴朗,还有什么值得忧伤。

  不快不慢地向上走着,虽然依照韦尔的性格他更想一下冲到顶端,可毕竟不是鲁莽不懂事的孩子。登山的危险性不会不知道,这是一种有些残酷的运动而不是一种玩笑。一切都必须按照计划完成,再怎么冲动,韦尔身上还是有理智这种东西存在的,所以他们依旧慢慢地前进着,顺便还有闲心观赏风光。当急切地到达终点变得不那么重要的时候,沿途的风光就会重新被纳入视野。

  蓝色,抬头向上望去,仿佛被倒挂一般的巨大蓝色帏幕,看不见尽头。在无限延伸的地方,颜色渐渐淡去,用橡皮擦出的朦胧,让人睁不开眼。棉花糖般的云朵,不知诱惑了多少孩子,它们却无辜地肆意改变形状,遥不可及。炽热的太阳在遥远的地方散发它的光辉,只匆匆一眼,就会让人觉得眼睛生疼。于是把目光移回来,看向前方。除了山还是山,其余的山峰在看似并不遥远的地方矗立,幽幽的绿色上面是淡淡的白。不知道有多少神秘在其中等待着,遗忘着,只那海拔第一的高度就足以引得人们一探再探。

  在美丽中沉迷,就会不经意失了心魂。即便已经看过无数次类似的景色,韦尔还是仿佛初见钟情的女子一般,魂不守舍地分了心。不知道正神游到何处,远方传来声响。瑞恩伸出手抓住韦尔使他停下来,随即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韦尔立刻完全清醒,浑身的细胞的紧绷起来,对于此刻越来越响的声音,他有着不好的预感。天边的云已逐渐变得阴沉,淡淡的透明色早已变成浓厚的灰色,看到这一切,二人交换一个眼色,立刻向山下跑去。

  遗憾的是,已经来不及了。雪铺天盖地而来,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一切就不同了。不知道时间,遗忘了空间。当韦尔终于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除了一只手指好像被冻伤无法动弹之外没有别的伤口,可是他找不到瑞恩。他艰难地使自己从雪堆中脱身,慢慢站起来,由于怕再次引发雪崩不敢叫喊而只能用目光四处寻找。

  白色,多么纯洁的颜色。不管韦尔向哪个方向看,眼前都是一片白色,白得闪亮,白得刺目。他慢慢向前移动,压下心中的焦急,继续用目光搜寻瑞恩的身影。大约走出了十几米之后,他看见斜侧方不远处有一团黑色物体不断显露出来,他急忙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说是跑,其实也不过是更加跌跌撞撞的行走,只不过在韦尔的心中他是在奔跑而已。

  那一团黑色的物体果然是瑞恩,比韦尔不幸的是他正好撞到了石头。韦尔把瑞恩搬到相对平坦的雪地上,探了探他还有呼吸,韦尔松了口气。要是他最好的兄弟因为他的邀约而送了命,他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瑞恩!瑞恩!”帮瑞恩按压心脏之后,韦尔叫着他的名字。

  等待的时间永远都会变得漫长,在韦尔觉得有一小时其实才过了十分钟的时候,瑞恩睁开了眼睛。

  “呃。”瑞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想坐起,却被腿上传来的尖锐疼痛阻止。

  “别动,你好像骨折了。”伸手阻止了瑞恩的行动,韦尔告诉他这个事实。

  “发出求救信号没有?”毕竟早已是成年人,没功夫自怨自艾,一转眼瑞恩就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已经发出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接收有问题,没办法得到回应。”韦尔皱起眉,对他们的窘况表示担忧。

  “再继续发,我们先等等看。”瑞恩虽然这样说,可是不等的话他们又能怎么样呢。理论上来说,刚才的雪崩山下应该已经知道,他们事先联系好的人应当会立刻出发寻找他们,现在也只能这么相信了。

  所谓相信也是会有时间限度的,在漫长的等待没有结果之后,瑞恩无法说服自己继续等待下去。韦尔更是早就坐不住了,他搀起瑞恩说要这样下山去找人救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5

  愿望永远是美好的,现实却可能很残酷。韦尔以为凭着他经常运动而得来的强壮身体,应该很有希望把瑞恩带下山去。可惜在雪崩过后,行动变得非常困难,更不用说,瑞恩还有一条腿不能行动。韦尔也曾认为,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会坚持着带瑞恩一同离开,可听了瑞恩的话后,他改变了想法。

  “韦尔,你先走。”发现这样也不是办法的瑞恩这样说。

  韦尔好像没听见似地继续架着瑞恩缓慢地向前移动,完全不理睬瑞恩的话。

  “我不是叫你把我丢在这里,先停下来让我说明一下。”瑞恩解释,在韦尔停下来之后,他继续说着,“这样前进速度太慢了,我们获救的希望会越变越小。你没有什么外伤,行动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我建议你自己下山求救,记得要上来接我。”最后一句已是玩笑的口气,是啊,多少年的兄弟,还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犹豫,还是犹豫。韦尔停滞不前,他能把受伤的瑞恩一个人丢在这里?丢在这前一刻美丽转眼就变得凶险的山上?

  “快去,你多耽误一分钟就是让我向危险更靠近一分钟。”

  瑞恩的话坚定了韦尔的信念,他把瑞恩扶到边上坐好,便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整个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他一定会很快回来,一定。

  脑海中已经是竭力狂奔,事实上却只能蹒跚而行,跌跌撞撞的速度让韦尔都开始怨恨自己。不知道在雪堆中埋了多久的身体虽然没有明显受伤的感觉,时间一长,麻痹感却渐渐显露出来。双腿好像变成石膏,怎么移动都觉得缺了点实在的触感。左手的两根手指更是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完全丧失了感觉,韦尔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不管瑞恩说得多么像玩笑或者不在意,韦尔却很清楚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什么,正在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又意味着什么。瑞恩的生命正在他的手中,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这种时候还能想起什么豪言壮语或是壮志豪情?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把精神逼到极限是不是就能超越肉体的界限?当不得不面临这种选择的时候,没有人还能思考这样的问题。将所有的思绪丢弃,把一切杂念摒弃,唯一剩下的只有目的地。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坚持,这不是韦尔能够回答的问题,只有坐在火炉边上,手捧书本,间或喝一口红茶的人,才能悠闲地让自己去体味什么。而韦尔此刻唯一剩下的,只能够做的,只是向前而已。

  每一步都开始变得艰难,充满无力感的不仅仅是渐渐僵硬的双腿和开始变缓的脚步。但是在这种时候,脑海中依然会闪现影像。无法放弃,不能放弃希望。虽然说是因为有了希望才会有失望,可失去了希望就会丧失勇气。不断对自己重复,不管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坚持下去,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好。韦尔一再对自己重复他感觉不到肢体僵硬所带来的痛苦,他没有疲惫,没有焦虑。他快要到达了,只要下了山一切都会好的。就算眼前都只有一片悲凉的白色,他也相信太阳会再次升起,没有什么不能做到。

  一边是好像无法终结的艰苦行程,另一面是无人诉说的复杂心情,在同样的白雪皑皑中,各自有着怎样的光景。

  瑞恩依然维持韦尔离开时候的姿势,坐在一片白色上看着远方,那样的神情,就同他坐在家中的火炉边看书时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此时在这个青年脑海中闪过的,是否依然是那动人的诗句、浪漫的爱情和那令人深思的哲学问题。

  同样,韦尔也丝毫没有考虑到这种形而上的问题。他所在意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人来救援,保证瑞恩的生命得以延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于是,当天色渐渐变暗的时候,韦尔看见了目的地的影子。

  “快……救援……”只说了一句话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韦尔大口呼吸着,很努力地想尽力表示的清楚一些,他非常了解此刻他提供的信息越准确详细,救援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大致了解了情况,救援小组立刻整装出发,介于韦尔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濒临某种极限,虽然他极力要求要一同前往,依然被救援小组强力拒绝并且被限制卧床休息。也算稍微放下心来的韦尔很快便抵挡不住疲惫地侵袭,坠入深沉的睡眠。在梦里,天将亮的时候,他看见了被营救回来的瑞恩,陷入浅浅睡眠表情放松的瑞恩。

  不知道过了多久,让韦尔醒来的是周围渐起的嘈杂声。睁开依然有些迷茫的双眼,看着身边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韦尔开始清醒。

  “瑞恩呢!?”瞥见救援队队长的身影,韦尔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喜口吻问着。

  “……”队长一脸为难的表情,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么?这家伙又受伤了?”韦尔有些焦急地追问。

  “不是……我们到达山下的时候,刚好碰上……刚好碰上第二次雪崩。现在已经封山没办法上去救援了。就连遗体的位置,暂时也无法确认……”队长说着残酷的事实。

  韦尔无力地垂下双手,意思就是瑞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是吗?他最好的兄弟因为他无聊的邀请而送了命!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因为抛弃朋友而活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韦尔突然想大笑,只是事实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着时日推移,似乎很多东西都会被渐渐遗忘,抹去。也有一些东西却依然隐藏在黑暗的角落,不管是当事人潜意识的不愿意遗忘或是真的刻骨铭心,它们依然牢固地盘踞在那里,偶尔伸出触角四处招摇。

  不论是平日最大的爱好还是曾经深爱的女子都无法抹去韦尔心中隐隐的愧疚和不安,他始终觉得他的存活是以瑞恩的死亡为代价。不管他的信仰如何的坚定,祈祷怎样虔诚,他依然无法摆脱这种感觉。然后,某一天,在他认为是偶然的一个场合,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传闻,有一个人,有一家店,正在出售能让死者复生的商品。虽然并不相信,韦尔还是开始寻找传闻中的那个所在。终于,在一个清晨,他推开了那里的门。

  在韦尔说明来意之后,那里的店主将他带到一把七弦琴面前,虽然说是七弦,实际那琴只剩下五根颜色各异的弦而已。

  “客人,请选择您想要的颜色。”自称宁悠的店主这样说。

  “蓝色。”韦尔毫不犹豫。

  “那么针对您的选择我将加以说明。”在确认之后,宁悠开始说明,“第一,亡者的尸体您必须自行寻找,这不在商品服务范围。第二,您要做的是,找一座会有秃鹫停留的山,给予它们祭品,当您成功的献上一百个祭品之后,你的愿望就会得以实现。请注意的是,需要活祭,也就是说请将活的生灵带去山顶处死献祭,并且请不要过于密集地献祭。以上是全部,客人还有什么疑问?”

  “生灵……指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5

  “活的生命体都可以。不过建议您不要选择过于微小的昆虫之类。”宁悠解释。

  “明白了。”韦尔皱紧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么等您完成这一切后请再次回到这里。”宁悠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当天夜里,韦尔一面联系人寻找瑞恩的尸体,一面锁定他将要完成这一切的场所。比起前者的艰难,后一项就显得格外轻易。仅仅半小时,韦尔就决定了地点。那是一座并不非常高的山,因为并没有出色的风光和攀登价值而毫无名气,少有人至。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山顶时不时会有秃鹫飞过。简直可以说,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地点了。

  决定好一切之后便是行动,在搜索瑞恩尸体的行动仍在进行的时候,韦尔也已经开始了他该做的事情。

  第一天,韦尔准备了一只兔子作为祭品。当他站在山顶,头上盘旋着一只只秃鹫的时候,他努力地让自己回忆学生时代烤兔肉时的心情。在那只可怜的血淋淋的兔子被一拥而上的秃鹫分食的时候,不忍心观看的韦尔已经走在下山的路上,隐隐地,还能听见他祈祷的声音。

  第二次,祭品变成一只鸡。也许是常见的被食用生物的关系,今天韦尔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当然,他依然在秃鹫享受它们的美餐之前就踏上了归途。

  ……

  第70次,韦尔怕自己选择的生物体形太小会影响祭祀的效果,这一次他选择了一只羊,然后像前几次一样饶有兴趣地观赏完秃鹫的进食才慢条斯理地离去。

  第89次,今天有一个非常好的消息,被埋在雪中的瑞恩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并且被秘密地运送到一个私人冷藏库安置。现在只等着他完成这一切了,韦尔十分欣慰地想着,高兴地割断了手中鸽子的脖子。

  第99次,在解决了今天的祭品之后,韦尔派人给宁悠送了一个口信,表示他将在明日一切结束之后到访。

  第100次,将拎着的小猪处理掉,并且确认秃鹫已经进餐完毕之后,韦尔飞快地下山并想宁悠的店里赶去。

  “欢迎客人再次光临。”

  “我已经完成了!”无视说着招呼语的零,韦尔挥舞着手臂,急切地向宁悠表示着。

  “是的,我已经得到消息,客人您完成的很好。”宁悠表示确认。

  “那么瑞恩什么时候能复活!?”韦尔提高音量,他可不能容忍自己做了那么多结果却是白忙一场。

  “明天傍晚,当客人再次探望您的友人之时,您就会看到愿望的实现。”

  “最好如此!”丢下这句话,韦尔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如果这个店主说得是真的,那么他有些东西需要准备,比如要先预约一位医师。

  第二天傍晚,穿得严严实实地韦尔来到冷藏库,他在那里来回踱步,不断低头看着怀表:“该死,忘了问那店主傍晚究竟是指几点了!”韦尔低低地诅咒。

  时间好像如同冷库的空气一般凝固了,当韦尔已经无法忍受打算派人去询问那店主具体时间的时候,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响动声。

  韦尔转过身,刚好看见瑞恩缓缓坐起来,微笑着对他说了声“嗨”。

  在韦尔犹豫着是要冲上前去给瑞恩一个拥抱还是揍他一拳的时候,才发现适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妄想。冰块依然沉默,瑞恩也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是这里的空气寒冷到让他开始出现幻觉,还是过于漫长的等待使他发了疯。韦尔已经不想去判断原因,他拿出手机,准备出去打电话,果然,那种奇怪的商店完全不可信。

  当韦尔的手碰触到门把的时候,他再次听见身后传来的轻微响动声。反正一定又是幻觉吧!虽然这样认为,却还是遏制不住回头的冲动。于是,在他回头的瞬间,他真的看见身后的人动了一下。韦尔的第一个反应是用力眨了下眼睛,然后他确实发现瑞恩睁开了眼。

  “瑞恩!”韦尔冲了上去,他有一种心中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这是哪里?”瑞恩在韦尔的帮助下坐起来,在用有些茫然的眼神环顾四周之后这样询问。

  “这里是……”韦尔思考该怎样说明,“我们先换个地方在慢慢说。”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复生的瑞恩,由于穿得单薄而在冷藏库又引起什么疾病,他可不希望还有新的麻烦产生。

  半拖半拉的把依然迷迷糊糊的瑞恩带回住处,递给他一杯咖啡暖身子顺便定神。大约过了半小时,在看到瑞恩的脸色明显好些之后,韦尔才尝试着开口。

  “瑞恩,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爬山的时候遇到雪崩的事吗?”虽然是这么问,韦尔却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瑞恩怎么回答都要把事实告诉他。再怎么说他都是费了好大精神才把他救回来的好不好!

  “基本都还记得,虽然有些模糊。”瑞恩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是全然的疑惑,“我还记得你先下山去求救,然后……记忆就中断了。我不是应该死了吗?”在咖啡的热气中,这样说着的瑞恩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话音也仿佛听不清楚。

  “是啊。是我救了你哦!”韦尔站起来有些夸张地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无夸耀的说。然后他重新坐下来,开始诉说瑞恩所不知道的一切。

  “……怎样,下次要请我吃大餐,我可成了你的救命恩人呢!”韦尔只是单纯在开玩笑。

  “当然。”瑞恩却仿佛犹豫了一下才答应,应该是太累的关系,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没有哪个正常人类能在一瞬间全部消化完。于是,韦尔起身告辞,留给瑞恩独处的空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6

  大约半个月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从瑞恩的身上已经丝毫找不出“死亡事件”的影子。韦尔有时却觉得无趣,怎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一切?他并不是想炫耀或者从瑞恩那里得到什么,只不过想找个人跟他共同记得所有的事情,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觉得,当时他一个人先行下山并没有做错。没有人否定,并不代表就是肯定,所以他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能被记住。与此相对的,他丝毫不敢询问瑞恩在他走了之后又经历了什么,又想了什么。他生怕一旦问起,瑞恩会玩笑地给他一拳说当然是记恨自己丢下他一个人。就算再粗线条,韦尔也很清楚的知道,在那之后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弥补,而不是挽救。

  但是瑞恩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烦恼,他回到了之前的生活,在那一切发生之前。他过着同以前一样的日子,露出一样的笑容,说着相似的话语。时间一长,韦尔觉得那一切好像不过是一场幻梦,只有他自己在梦中经历了那一切。可是,他因为那场事故而失去的左手的两根手指无法再回来。那空荡荡的位置始终提醒着他什么是真实,或许真正的真实就是他十分庆幸瑞恩此刻依然能坐在房间另一头的椅子上读着他所喜欢的书。

  “失态了,还是不太习惯呢!”正和瑞恩一起用餐的韦尔在发现对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残缺的左手之后,故作放弃地丢开手中的刀叉,装模做样的感叹,“为什么我始终不能像你一样灵巧呢!”

  瑞恩听了,只是露出有些模糊的笑容,低下头去继续吃东西。

  韦尔却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空,发出奇怪的感叹:“天气真好啊,天空真蓝啊,云是多么的白啊……”

  “韦尔是多么的无聊啊……”快速咽下口中的食物,瑞恩接上一句。

  “是啊,韦尔是多么的……不是!”韦尔恍然大悟一般地坐直身体,发出怪怪地惊叫,“终于正常了!自从你复活以来都有点怪怪的。”

  瑞恩的眼角好像抽动了一下,韦尔再看时,他还是一贯的表情,异常平静地说着:“有吗?我觉得我跟以前一样,非常正常。”

  还想再说什么的韦尔无意间瞄到餐厅的时钟,这次他是真的跳了起来:“那么,和以前一样的兄弟,这顿饭就算你请的了。我要赶着去跟女朋友约会了。”说完,韦尔神秘兮兮地凑近瑞恩,“我也算救了你一次,别那么小气啊!拜!”

  被留下的瑞恩依然面无表情,他慢条斯理地继续用餐,好像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这里一样。

  渐渐的,韦尔发现瑞恩变得有些不同了。怎么说呢,每次当他谈起与那次事件相关的东西,甚至只是无意的巧合,比如“爬山,尸体,冷库”等词语,瑞恩的脸色都会有些变化,然后随便找个话题转移他的话。次数一多,即便韦尔再怎么粗心都会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而且,瑞恩正渐渐开始疏远他。约他吃饭,不是已经有约就是加班。叫他出去玩,要么要陪女朋友,不然就是太累了不想动。这所有种种,不由得韦尔不起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兄弟还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样?于是这一天,韦尔在瑞恩家门口拦住了他。

  “瑞恩,你最近变得很奇怪哎!”韦尔满脸不悦,“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你没有关系吧。”也许是被韦尔的口气激怒,正打算开门的瑞恩冷着脸丢下这么一句。

  “什么叫和我没关系!我们是兄弟!”韦尔差点给瑞恩一拳,“以前你都不会这么说,我就说自从你复活以来总是变得怪怪的……”

  “不要总是跟我一口一个复活!我没兴趣听。”瑞恩打断了韦尔的话。

  “就算当初把你一个人丢在山上是我不对,可那也是你同意的!而且,我最后不是也算救了你吗?我们十几年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韦尔的火气也上来了,他一把抓住瑞恩的衣领,几乎是在对他叫喊。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兄弟了!”瑞恩一把挥开韦尔的手,径自打开门锁走了进去。在门被关闭的那一刻,韦尔清晰地看见,瑞恩脸上写满了厌恶。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韦尔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厌恶,他十几年的兄弟,从小几乎可以说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现在脸上居然写满了对他的厌恶!当初是瑞恩自己建议他先行下山的,而且自己也成功使他完好无缺地复活了,现在少了手指的是自己,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的也是自己,瑞恩还有什么可以不满的!韦尔恨恨地一拳打在瑞恩的房门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就算是薄薄的一扇房门,也可能分割开两个不同的世界。就算不隔着房门,人类或许也没有办法相互理解。韦尔怒气冲冲离开的同时,瑞恩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大,目光却始终在天花板上游移。

  没有死过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经历过死亡的人的想法的。当他被一个人留在山上,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只有白雪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当时间不断流逝,他心中的信念和希望逐渐被绝望所取代的时候,他又在想些什么。当第二次雪崩降临,当白雪覆盖他的那一刻,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又有着怎样的思绪。那所有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那种绝望、痛苦、留恋、悲伤甚至愤恨,都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诉说。同样的,当他从短暂的沉眠中被唤醒的时候,当他从那停滞的时间被带回到现在的时候,他所想的,他所考虑的,在他脑海中闪过的,也依然只能属于他自己。没有办法诉说,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只能永远的,永永远远地一个人背负这一切,就算到了再次进入坟墓,永远长眠的时刻,那一切的一切,依然只能属于他自己。

  既然这样,他想忘记那一切,至少假装忘记那一切,回归到所有一切发生之前的时刻,又有什么错误?已经注定背负了,就连假装遗忘都不被允许了吗?韦尔又为什么要一再提醒他那一切,不断提醒他已经死过一次,已经和所有的人不一样。施恩于他就那么值得兴奋吗?

  那么,就只有行同陌路了……

  当韦尔再一次出现在瑞恩面前的时候,他这样问:“瑞恩,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瑞恩先是低下了头,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目光里已经充满了坚定:“因为我不想再记起与那件事有关的一切,而你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提醒我这一切。”

  韦尔在他昔日兄弟的目光里看到的不仅仅是坚定,还有那遥不可及并无法逾越的距离,意识到一切已经不同的他苦笑一下,叹息一般地说,“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句话了,你没有什么想说?”

  瑞恩浅浅地笑了,笑容里充满由衷的喜悦,他毫不犹豫地说:“拜。”

  在很久,又好像不是那么久之后的某一天,洁希卡问宁悠:“如果韦尔不一再提醒瑞恩,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谁知道呢!”宁悠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轻叹。

  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付出了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有些事情你不曾参与就无法理解,而有些事情即便你参与了也无法理解。世界上的事或许本就如此,谁也无法说清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7

神之救赎(黄弦)

  与天空同样晴朗的颜色在琴上隐去,接下来闪烁的又将是哪一种色彩?

  梅琳·格尔,S大学医学院研究所二年级生,她是教授心目中的超级好学生外加得力助手,对于早早知道自己一定能拿到博士直升名额的她来说,最近的人生顺利得有些乏味。

  “梅琳,这具尸体就由你负责保管。”教授指着一具刚刚运来,满是伤口的年轻男性尸体对梅琳说。

  “是。”虽然迅速地答应了,梅琳却依然想翻白眼。不知道是时代不同了还是他们S大学实在太过出名,医学院的解剖用尸体编号不是01,也不是001而是从0001开始,最近更是大规模更新电脑,还要分列A、B、C、D档。而丢给学生也就是她照看的尸体,如果已经被分类了,也一定是属于D档的。也就是说属于那种尸体上伤痕过多,面目模糊不清,内脏也有所破损,解剖价值不是很高的尸体。换句简单明白的话说,就是那种没什么用,丢了又可惜而且污染环境的东西。

  正在往尸体上涂着福尔马林的梅琳哀怨地感叹,为什么别的女生可以跟朋友去逛街玩耍,而她却要和一具丑得要命的尸体呆在密闭的小房间内?虽然有满肚子的牢骚,可该做的事情一件也少不了。梅琳继续涂着各种防腐剂,为了保持尸体的完好,是不可以有任何地方遗漏的。在做完这项工作之后,她填写一下表格,就可以把这句尸体送到冰冷的保存库去了。毕竟再多的药水也无法阻止毫无生命的肉块在常温下的腐烂。

  把尸体推进冷库,梅琳面无表情地在他所在的那个冷藏格下面贴上写着“梅琳”的小纸片,以证明现在这个家伙是由她负责照看的,以后万一出现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负责。

  后来,梅琳曾经想过,如果那一天她没有多嘴问那么一句,又或者那一段日子她不是正感觉到无聊和厌倦,事情又会变成怎样?可惜的是,所有的一切在发生之前都是偶尔,而发生之后就都变成了必然。

  在春天慢慢走近的时候,梅琳依旧每天上着变得有些让人厌倦的课程,间或有些无聊的试验,就算充当教授的助手,对于在秋天到来的时候必然会顺利成为博士的她来说,好像也丧失了意义,连之前偶尔还会出现的兴趣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现在的生活就像一滩死水。”梅琳瘫在教学大楼后面的草地上,看着连一片云朵都没有的天空发出感叹。

  “梅琳,你在干什么?”突然跑进耳朵的声音让梅琳回过头,发现是教授之后,她立刻坐直了身子。

  “啊,教授您好。我前面在看书,因为有点累了所以休息一下。”梅琳看着从一开始就被丢在一边的书,不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嗯,适当的休息也是很必要的。”教授显然很满意梅琳的应对,微笑一下就打算继续向前走。

  “教授,我还有个问题。”梅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问题?”教授停下了脚步,看向他的得意门生。

  “就是您上次交给我照顾的那具尸体,已经分类了吗?”梅琳会这么问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她已经对那具尸体产生了相当的厌倦感。该怎么形容呢,对于那种明显已经不具备什么价值的可以被归为垃圾的东西,还要她日复一日地细心照看不是很无趣吗?如果他已经确实地被归类,说明他还有可能成为低年级生的实验品,那么她梅琳还是会继续仔细地把照看任务完成下去。如果还没有被分类,则表明他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只是垃圾而已,那么她也就不必做得那么认真了。

  显然没想到梅琳会问这个,教授想了半天,才从大脑的角落里拾回有关那具尸体的信息,他漫不经心地说:“哦,那个啊,还没有分类。他的研究价值不大,梅琳你也不必太关注那东西了。倒是你新论文的命题……”转到新话题的教授滔滔不绝地指导起梅琳来,当初他之所以把没有价值的尸体交给梅琳,也正是因为照顾这样的实验体学生需要花费的精神最少。

  从这一天开始,梅琳·格尔对那具标着“梅琳”标签的尸体的照顾程度下降了20%,当然她还不至于任由他腐烂或者破碎就是了。

  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趣,生活除了无聊还是无聊。直到梅琳·格尔突然对那具尸体产生兴趣的那一天,她依然认为生活就像尸体,毫无魅力和可看性。说梅琳对她所负责的尸体产生兴趣,稍稍有些夸大。事实只不过是在同平日一样的“照看”过程中,梅琳对尸体上数目众多的伤口产生了好奇。当然,也只不过是这样而已。不久之后,当她被同班的女生叫去唱歌的时候,她早就把什么伤口啊、尸体啊统统抛到了遥远的角落。

  一旦滋生出幼苗的东西,只要有合适的环境它就可能会再次生长。虽然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也许一切就在那一刻终结。

  那一天,梅琳如往常一样躺在教学楼后面的草地上望着天空发呆,同班的女生走到她旁边坐下,一副兴致勃勃想要聊天的样子。

  “梅琳,你怎么看上去懒洋洋的?”女生伸出手指戳戳梅琳的脸庞,带着几分玩笑地轻叫。

  “在春天变得懒洋洋不是很正常的吗?而且又那么无聊……”梅琳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此刻她可没有精神装什么淑女。

  “那我讲点有趣的事情给你听吧,我有一个亲戚刚旅行回来,看到很多好玩的东西。”女生用双手撑在背后,不无炫耀地说。

  “嗯……嗯……随便啦。”梅琳依然是满脸的无精打采。

  “不过要是有什么让你打起精神来了,晚餐可要你请。”女生提出小小的要求。

  “可以。”梅琳很干脆地答应了。

  “那我开始说了,他去得第一个地方是……”女孩开始转述听来的旅行见闻,梅琳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8

  “就是这样,好不好玩?”女孩夸张地笑了起来,低头去看身旁的梅琳,却发现她已经是快要睡着的样子。女孩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小小的伤害,她猛地一拍梅琳,“别睡啊,后面就是真正有趣的东西了!”

  “你说,我在听。”梅琳并没有睡意,只是觉得闭着眼睛更舒服一些而已。

  “对了,他告诉我他曾经不小心闯入一家店,那里似乎在出售可以让死者复生的琴。梅琳,你说可笑不可笑?难道他还以为我是会被童话故事所欺骗的小孩子?”女孩的口吻中有一丝忿忿不平。

  “使死者复生?读医学的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吧。”梅琳这样说着,睁开眼睛翻了个身。

  “就是啊!不过他跟我说得信誓旦旦,好像还听说了不少关于那家店的故事。对了对了,他还能说出那里的大概地址。可我始终觉得他只是太过无聊在编故事骗人罢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呢。对了,他说那家店在哪里?”梅琳随口问着。

  “不是很远,就在隔壁城市。”女孩说出了地址,突然想到什么,诧异地问,“不会吧,梅琳你真的相信,打算去找吗?”

  “随便问问罢了。如果有一天去那里旅行的话,不介意顺便过去看看。”梅琳闭上眼,这一次她是真的睡着了。

  无聊的时候,有些突如其来的念头就会被不断强化。又过了几天,在一个周末,梅琳开车前往隔壁城市。

  出乎她的意料,不仅真的有那家店存在,而且她还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里。在店门口的时候,梅琳左右看看,怎么想都不明白,如此偏僻的巷子她怎么能这样迅速就找到的。果然人的运气一旦到来,就无法抵挡。在这样认定的同时,她已经伸出手推开了店门。

  在门上的风铃响起的刹那,她由一只白色长尾鸟的口中听见了招呼语。

  “好古怪的店呢!”梅琳皱皱鼻子做出评价,再三环顾四周,她走近正改换第三种语言的鸟。

  “客人您好,我是店主宁悠,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在梅琳对零产生生物解剖的好奇心,并打算伸出手把它抓下来看看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你这样站在别人背后是很不礼貌的。”梅琳大大方方地收回手,转过身指责宁悠。

  “你这样随随便便意图抓别人也不见得礼貌。”零小声地嘀咕着,在被宁悠以眼神制止之后低下头自顾自开始梳理羽毛。

  “请问客人有什么想要的?”宁悠继续着公式性问话。

  “有什么想要……我听说你这里出售能使人复活的琴,是真的吗?”梅琳以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宁悠,不管怎样,她都觉得眼前这个穿着黑色丝质衣服的家伙不太可信。

  “如果客人您不相信,似乎就没有来到此处的必要。”宁悠依然淡淡笑着,丝毫不在乎眼前的客人会不会甩门就走。

  “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偶然,别名巧合,你不知道吗?”梅琳开始觉得眼前的人有些讨厌了。

  “那么,偶然踏入的客人,您有什么要求呢?”宁悠显然没有与梅琳争论的意思,重新把话头转回正题。

  “我就是想看看那把琴。”梅琳这样回答。

  “请跟我来。”宁悠掀开一边的帘子,示意梅琳跟他走。

  “这就是那把琴?”看着除了颜色古怪一些,只剩下四根弦之外和普通的七弦琴毫无分别的东西,梅琳很是失望。

  “客人想选择哪种颜色?”

  “黄色吧。”梅琳很随意地说着,“对了,这个东西真的能使人复活?”

  “只要付出相应代价。”宁悠回答。

  “那么选择黄色的代价是什么?”梅琳进一步问。

  “选择黄色不需要付出代价,只是必须在愿望实现的一个月之后让一切恢复原状罢了。”

  “什么意思?亲手杀了复活的人吗?”梅琳胡乱猜测着。

  “客人您这样说也没错。”

  “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岂不是像神一样?”梅琳拨弄一下头发,口吻中有着隐隐的兴奋。

  “您这么认为也可以。”宁悠还是笑着。

  “可惜我没有需要复活的人呢……不然做一回神也不错。死了的人只是尸体,一个月后也只不过是让他重新变回尸体而已,应该不算犯罪。太可惜了,难得那么有趣。”梅琳感叹着,一面向外走去。

  “那么客人慢走。”宁悠毫无惋惜地打算送梅琳出去。

  “嗯。啊!等一下!”梅琳突然想到什么,很是兴奋地转过头来叫道,“我想到了,我有可以复活的家伙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8

  此刻,梅琳·格尔正在房间里与一具尸体大眼瞪小眼。因为某店主说,只要她坐在尸体边上一夜就能看见他复活。所以此刻梅琳正在验证这一说法,同时不忘把空调的温度调低再调低,并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紧紧,她可不敢保证一旦这尸体发出什么异样气味她还能有心情在这坐一晚上。

  在等待的过程中,梅琳第一次相对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尸体。从已经有点模糊的面容上看,男子大约二十五岁,但是以医学眼光从骨骼发育来看,眼前的尸体应该属于一个15到17岁之间的少年。虽然福尔马林的浸泡已经让他的身体微微萎缩,并且黯淡发黑,但那上面的伤口并没有因此而被遮掩一些,反而变得更加狰狞丑陋。

  出于无事可做的理由,梅琳开始研究起尸体上的伤口来。首先是面部,从左边眉骨到鼻梁处有一条伤疤,从留下疤痕的截面来看应是刀上。如果伤口再下移5毫米他的左眼恐怕就保不住了,运气还真是好呢,梅琳不负责任地感叹。颈部,有明显的青紫痕迹,应是被人用力扼住喉咙所残留,忘了说的是,身体到面部有明显浮肿,是被水浸泡后的结果,头部又有遭到重物撞击的痕迹,胸口还有三条明显的利刃划过的痕迹。不解剖的话大概没人能很轻易地认定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不过这种问题一般属于法医的工作范畴,而不是莫名其妙接手的医学院研究生所感兴趣的范围。

  梅琳打了个哈欠,转过头去看墙上的时钟,半夜一点。距离天明还有好几个小时,她用手指戳戳尸体的手臂,从触感来判断与之前毫无不同,完全看不到有复活的迹象。现在梅琳对于他身上的烫伤、刀伤、烧伤、甚至枪伤都已经丧失了兴趣。她关心的只是,这个巨型垃圾什么时候能从她家的地板上站起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让自己落到和一具丑了吧唧的尸体半夜两两相望的境地,还冻个半死?

  不知不觉地,梅琳睡着了,虽然她一直以为能坚持坐到天亮。好像感觉到从窗口射入的阳光一般,梅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啊!啊……”无论哪个女孩早上起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个面目不清的男人表情怪异地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第一反应都应该和梅琳一样,那就是发出凄厉的尖叫。

  “你真吵!”男子捂住耳朵抱怨。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家里!?还有你想干什么!?”依然没有完全清醒的梅琳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男子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干脆坐在地上回答。

  “醒来……”梅琳似乎终于想到了答案,“哦,早说你是尸体不就行了!害我吓了一跳!”弄清事实的梅琳完全没了刚才紧张得神经兮兮的表情,她自顾自地站起来,在把空调调到常温之后自行去梳洗。

  “这么说我是真的死了?”现在轮到男子吃惊了,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梅琳,直到被骂。

  “别跟着我!有什么问题等会再说!”梅琳“砰”的一声把盥洗室的门甩上。

  当分针绕着时钟转了二分之一个半圈之后,梅琳才姗姗然再次出现在尸体先生面前。

  “我是真的死了!?”在看到梅琳肯定地点头之后,他又追问道,“那现在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地狱?”

  “噗……”梅琳小姐非常不雅观地把刚入口的牛奶喷了出来,“拜托你讲笑话不要挑这种时候,再说我怎么可能会下地狱。”梅琳鄙视地瞥了尸体先生一眼。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尸体先生似乎不得到答案不会罢休。

  “总得来说就是我让你复活了,虽然看上去一副没有彻底的样子。”梅琳放下手中的牛奶,扫视着眼前的家伙,撇撇嘴做出结论。

  “我又复活了!?”男子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愣愣地站在那里。

  在他不知道是想大哭还是大笑的时候,梅琳再次开口:“我不知道你想怎么验证真实,不过奉劝你最好不要掐自己,没人知道被福尔马林泡过的皮肤会不会脱落。”说完,她继续喝着牛奶。

  “哦!FUCK!真是太棒了!”似乎男子生前经常说类似的话语,听上去没有任何不熟练的样子。

  “喂,你怎么不谢谢我,毕竟是我使你复活的嘛。”梅琳随口应道,原来真的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体会到主宰人生死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哦,谢了,小妞。以后有什么事情我罩你。”从男子说话的口吻却可以窥见他之前的出身并不太好。

  “这个以后再说。”梅琳有些嗤之以鼻,让一具尸体报答她?她还不至于悲惨到这种境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是怎么死的?”前面的问题是出于叫起来方便,而后者单纯是因为无聊,当然或多或少也有对于那些伤口的好奇心。

  “我是帕特。至于怎么死的……”男子努力思考着,“好像是打群架的时候被人捅死的吧……”

  “出来混的?难怪身上伤口那么多。你到底几岁?”梅琳尝试验证自己对骨骼生长的推断有没有错误。

  “17。”男子,或许称之为青年更合适,名为帕特的青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因为推断正确而小小得意着的梅琳在看见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之后跳了起来:“我要上课去了,你乖乖呆在这里,不准接电话,不准在窗口乱晃,不准应门,也不准乱动东西。我想你应该不需要吃东西,如果你有饥饿感的话下次告诉我。好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梅琳背上包准备出门,在门口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叫道,“对了,盥洗室有镜子,我想你应该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好奇。不过最好不要碰水,没有人知道如果你身上的福尔马林褪去会发生什么!”说完,梅琳急匆匆地离开了。

  被留下的帕特在确认了这个空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坐在地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又活了!哈哈哈……这个世界还真他XX的奇妙!”由于先前梅琳的话,他不敢捏自己的手臂,只是小心地伸出食指轻轻碰了一下,虽然可以感觉到皮肤的干瘪和肌肉的畏缩,可毕竟是实实在在的触感。他兴奋地想跳起来,又怕因为摔倒而少了身体的哪一块,只能继续坐在地上大笑,“哈哈哈,是真的!原来上帝是真的存在的,这次好运终于降临到我帕特头上了!哈哈哈……”

  在疯狂地大笑了将近半个小时,帕特突然想到还有下巴脱落这个问题,于是好不容易收敛起兴奋的心情,压抑住笑容,走进盥洗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9

  一进门,就能看见大大的镜子。看着自己的模样,帕特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只听得他不断地爆发出一串串各种低俗语言混杂的诅咒:“这XXX的还是人吗!?”说着他随手拿起一瓶沐浴乳就想朝镜子丢过去,还好理智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没人知道他要是打破了镜子,那位小姐是会直接把他扫地出门还是送去实验机构。帕特咬咬牙,愤恨地把手中的瓶子放回远处,表情阴狠地走出盥洗室,同时狠狠地甩上房门以此发泄怒气。

  不能因为这些举动就判定青年帕特属于重视外表,爱好羽毛的一族,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选择使自己身上多出无数伤口的“混混”这一职业了,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并不是可以自行选择的东西。之所以帕特前面会出现那样的表现,实在是因为镜子里出现的东西有点让人……至少只要想到那个是自己,几乎没有人类能够忍受。

  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不知道是否因为生前被丢在水里的关系而浮肿并且呈青紫色的面孔,干瘪而四处起了小皱纹的皮肤,萎缩并僵硬的肌肉和四肢,还有几块不显眼的尸斑加以点缀。也难怪帕特会对看见的东西加以诅咒,那根本活脱脱就是不需要化妆的僵尸嘛。照此说来,前面清醒过后就没有再尖叫的梅琳小姐实在是了不起。不知道她是平时看多了,昨天晚上仔细观察过了,还是根本就把眼前的家伙仍视作尸体。

  从盥洗室出来有一会儿了,帕特仍然在做心理建设。终于,在他对自己说了一句,“又不是娘们,男人丑点有什么关系”之后,他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显然不得不接受所谓复活只是达到了这样程度的事实。

  可是不管怎样,活着都要比死了好。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打架,才看吃好吃的东西,才能继续四处看漂亮姑娘。只有活着,才会觉得刀砍在身上是会疼的,才会觉得肚子饿,才会需要发泄。只有活着,才会没了以前的威风,想看看太阳,闻闻花,吹吹风。

  帕特决定等那姑娘回来的时候问问她,他什么时候能到外面去看看,他好像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看见太阳是什么时候了。虽然他也同样不记得上次亲吻的姑娘长什么模样,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前者更具有吸引力。

  此时的梅琳正心不在焉地听着课,一面想着宁悠曾经跟她说的话。

  “客人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在梅琳说出她有可以复活的家伙之后,宁悠这样确认。

  “是的。”梅琳毫不犹豫。

  “客人选择黄色?”宁悠接下来确认颜色。

  “没错。”梅琳把一颗口香糖丢进嘴里。

  “那么您只要在他身边坐一夜就能实现愿望,请在过程中注意室温。”宁悠好像没看见梅琳失礼的举动,自顾自地说明着。

  “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梅琳显然只在意这一点。

  “不需要。”依然是淡淡的微笑着,宁悠说着。

  想到这里,梅琳拿出记事本中的日历,在期限的最后一天上打了一个圈。不过是一场游戏,弄出什么麻烦可就不好玩了。这样就不会遗忘了,等到回家后,在家里的日历上也做个记号。

  天气真好啊……梅琳看着窗外感叹到,同样,坐在她家地板上,还沉浸在重生的喜悦中的帕特,也远远地看向窗外如此感叹着。

  下午五点左右,梅琳回到家里,在开门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看到的景象。

  “你在干什么!”梅琳气急败坏地冲到那个正趴在窗口用望远镜窥视什么的家伙身边。

  “呦!”正看得起劲的帕特回过头朝梅琳挥了挥手,算是招呼。

  “呦什么呦!你在干什么!”梅琳一把抢下帕特手中的望远镜,质问道,“不是告诉你不要靠近窗口?还有,这个是从哪里来的?”天哪,她走得时候不是交待过了。万一被邻居或是过路的巡警发现她家里有这种东西存在,她的人生要怎么办?

  “什么哪里来得,不就放在你的储藏柜里?娘们就是爱大惊小怪。”帕特对梅琳的神经兮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走到房子中央坐下,打开电视看起来。

  “你!你!”梅琳气得发抖,她到底复活了个什么东西啊!梅琳咬咬牙,暗自做了决定。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之后,表情平静地转过头问帕特,“喂,你有饥饿感没有?”

  “好像没有哎!”帕特搔搔头,“这下能省下饭钱了。”

  “那应该也没有疲倦感之类的吧。”梅琳猜测着。

  “没。”帕特换了个频道,随着主持人低级的玩笑而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得那么夸张,当心下巴掉下来。”梅琳瞥了帕特一眼,提出忠告,在喝了口水之后,咬着牙低语,“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话,根本就是僵尸嘛!所谓复活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了!”

  “小妞,最好不要乱说话!不要以为我不敢扁你。”似乎由“僵尸”这个字眼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帕特停下笑声,转过头警告梅琳,一面做了一个污辱性手势。

  “你还是担心一下维持那种高难度手势手指会不会掉下来吧。另外你要是真的有哪一部分掉下来,我是不会帮你安装的。”梅琳丢下这句话,自顾自地去弄晚餐。

  “喂喂,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帕特跟着梅琳,站在厨房门口问。

  “过一阵子。我要先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改善你的外表,你要是这么跑出去一定会吓到人!要是引起骚动就完了。”在窗口不知道晃了多久还好意思要求出去!梅琳头也不回地随口答着,“还有,没人知道在常温下你会不会继续腐烂,要是被证实会的话,出去一次回来你就变成腐肉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49

  帕特沉默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那你带点有趣的游戏和漫画回来,XXX的,这里连个收费电视台都没有,闷死了!”虽然他同时想要的还有一包烟,不过在怀疑自己是否能抽的情况下还是作罢了。

  “哦,哦。”这次梅琳的反应摆明了是敷衍。

  不知道是根本没明白还是无所谓,帕特似乎暂时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继续坐在地上看那淡而无味的电视。

  享用完了一个人的晚餐,梅琳走到在瘫在地上的帕特身边,露出温柔的笑容,对他说:“我帮你准备了房间,跟我来。”她已经想到了万无一失的方法,这下看这个垃圾怎么在窗口招摇,又怎么乱动她的东西!

  帕特耸耸肩,带着微微的喜悦跟在后面。他自己的房间!?就算出来混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跟几个兄弟挤在一起罢了。这妞儿还真不错,还帮他准备房间。

  帕特跟着梅琳向前走,然后从边上小门的楼梯向下走,即使是他这种粗神经或者可以说毫无神经的家伙,渐渐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喂,我说这怎么好像是要去地下室?你耍老子啊!?”帕特停下脚步,对走在前面的梅琳嚷嚷。

  “如果你打算继续瘫在上面的房间,直到不小心被人发现送进实验室我也无所谓。”梅琳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哼,你当我白痴啊!在你家被发现你就跑得了?”帕特发出不屑的哼哼声,本想在地上吐口水的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眼前的妞很有可能因此把他丢出去。

  “你可以试试看啊!”梅琳对帕特的态度很是不满,是她使这个白痴复活的哎!不表示感激也就算了,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难道因为是混混就能不明白她所做的事情可是和神一样伟大的!?

  “切!放你一马。”帕特别过头开始发表蔑视女性的言论。

  梅琳向天花板翻翻白眼,决定装做没听见,只是加快了向下走去的脚步。

  “呦,条件还不错嘛。”顺着被梅琳推开的门望去,家具电器一应俱全,除了没有窗户之外丝毫不比上面的房间差。

  “你可以自由使用这里。”梅琳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帕特早已自行呈大字状自行躺在了房间的床上。梅琳皱皱眉,不打算多说什么,转过身准备离去。

  “喂,别忘了带点‘有趣’的东西回来!”帕特在她身后叫着,回答他的是“砰”一声被甩上的铁门。

  接下来,日子终于恢复平静,相安无事的生活开始了。

  每天晚上,梅琳都会在地下室门口张望帕特是否还活着,为了防止意外事件的再次发生,梅琳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的入口加了一把锁。也就是说现在帕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从“他的房间”走到通往地面的楼梯,不过也许这几天他正沉迷于梅琳捎给他的“有趣”事物而一步未出,所以还没有机会验证这个事实,也没有机会对此表示看法。

  这一天,梅琳照旧去地下室探望帕特。

  “小妞,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带我出去?这个鬼地方连窗都没有,X,闷死人了!”帕特一看见她的身影就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

  “好啦好啦,再等一阵子吧。我要毕业了,最近要准备的事情太多,等过了这段日子我一定想个方法带你出去。”梅琳浅浅地笑着,毫不在意地许下没有价值的承诺。

  “哦,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到时候你还是不带我出去,别怪我不客气!”帕特把视线重新转回电视上,彻底忽略梅琳的存在。

  被忽视的梅琳没有丝毫不满,在心底舒了口气的同时立刻离开了这里。她现在已经开始觉得这个东西不是那么有趣了。放他出去?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白痴,带那么个怪物出门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而且就算运气好第一次不被发现,谁知道那家伙不会食髓知味地要求外出第二次第三次?只有把他牢牢地锁在地下室才是安全的,绝对不能放他出去!梅琳再一次告诫自己。

  帕特安分了几天,当然有部分原因是梅琳不断带给他“有趣”东西的关系。过了大概一周左右,当梅琳再一次来到地下室的时候,帕特又提出了外出的要求。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那个什么狗屁毕业考试结束了没有!?”帕特的表情明显比上一次要阴狠,而让梅琳大惊失色的不仅仅是这个,而是帕特手臂上的皮肤比前几天更加干瘪了,颈后也新增了更为明显的尸斑。

  “快了快了,月底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梅琳意有所指地说着,一面细细打量帕特的变化。怎么还会改变?难道因为结束时间接近的关系?这样一来更是不可能放他出去了,谁也不知道被阳光直射的话这家伙会不会立刻散发出异味,渐渐变成一具行走的骷髅。想到那时周围的人看她的表情,梅琳就脸色发青。

  好在帕特并不关心眼前女人的脸色如何,他只是恨恨地警告:“你最好不要骗我!”

  “不会,不会。”说完,梅琳慢慢地转身离开,虽然心中有着逃跑的冲动,她依然慢慢地一步一步走着。在走出地下室之后,梅琳悄悄地把门从外面锁上,此时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唯一庆幸的是,地下室没有镜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梅琳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真糟糕,这一切开始变成麻烦了,而且好像还是大麻烦。还好一个月的期限快要到了,到时候她就能回到本来的生活中去。可是……“让一切恢复原状”,难道她还能亲手杀了帕特不成?虽然那东西看上去是僵尸,可是事实上应该是人类吧。她怎么能够杀人!?梅琳坐起来,摆弄着自己的头发陷入苦思。啊……烦死了,当初怎么会觉得让他重新变回尸体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难道要制造意外?首先帕特那家伙这方面的经验应该远远比她丰富,大概没那么容易上当。再说……就算意外也还是杀人啊!上帝啊,她还不想犯罪!

  天蒙蒙亮的时候,梅琳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她要去找宁悠,如果她在期限结束的当天去哀求宁悠说她犹豫到那天还是不能下手,也许那个店主会告诉她别的方法。要是这个也不行的话……那就到时候再说吧!梅琳想着,安心地睡着了。还好今天是周末,不然她大概无缘整个上午的课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0

  这几天,忙于毕业考试又为了怎么去跟店主解释烦心的梅琳完全没有去看帕特的兴致,直到这天早上。因为下午就是最后的期限,她打算去看帕特一眼就启程去隔壁的城市把一切了解。

  做了决定的梅琳刚到地下室就透过铁门上的栏杆看到一双阴狠的眼。

  “啊!帕特你干嘛吓人!”梅琳一声惊叫之后才反应过来。

  “我吓人!?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把我锁起来,你个臭婊子,说啊!”帕特咧开嘴大叫,一面伸出手摇晃铁门。

  “你叫我什么!也不想想是谁救了你!不知道好歹没有教养的垃圾!”这两天一直心情烦乱的梅琳也开始发火。

  “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婊子又好到哪去?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帕特怒气冲冲,已经多少天了?已经有多少天他连阳光的影子都没瞄到了?所有的有颜色的和没颜色的节目与画册都丧失了吸引力,他现在想得只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好好晒晒太阳。只有那个最舒服,可这女人居然敢把他锁在地下室!

  “放你出去?哈哈哈……”梅琳大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放你出去?你脑子没病吧。也不看看你现在一副僵尸模样,我怎么可能会放你出去!”梅琳说完,从包里拿出面化妆镜丢了进去,嘲笑地说,“你先好好欣赏欣赏自己现在的模样,再来跟我提什么要出去吧!”

  对梅琳的话语感到有些不明所以的帕特弯腰拾起镜子,然后把镜面对着自己。

  “啊!”短暂的惊叫之后,帕特捏紧镜子质问梅琳,“这XX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他XXX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梅琳讽刺地笑笑:“拜托,你以为能复活成之前的样子?不过是变成僵尸罢了。看看你现在,眼珠半掉不掉,脸已经全部变成青紫色,更不用说你那像干枯的树皮一样开始龟裂的皮肤和满身的尸斑。还出去?哼,你以为你还能出去……”

  梅琳的话被砸到脸上的镜子所打断,帕特正面部扭曲地死瞪着她。

  “你敢砸我!?”梅琳捂着脸口不择言,“告诉你,这就是一场游戏,在这场游戏里面我就是神!你以为你这种怪物能存在多久!?今天就是最后的限期了,今天我就要把你重新送回到地狱中去!”

  “你等着,等着看我出来怎么收拾你!”帕特反倒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咬着牙阴笑着说。

  “你出得来吗?钥匙可在我这里。”梅琳晃着手上的钥匙,炫耀着,“不跟你废话了,时间不多了,我要去进行把你送回地狱的准备工作了!”

  说完就准备离开的梅琳却被后面传来的“喀嚓”一声阻止了脚步,她回头看去,万分惊愕地发现帕特正贴在她背后。

  “啊!”梅琳仓惶向前跑了几步。

  “你以为我需要钥匙那种东西?”把玩着不只从哪里弄来的铁丝,帕特笑得有些恐怖,“现在,臭婊子,轮到你来跟我解释解释刚才的话了!”帕特逼近梅琳。

  “啊!不要过来!”梅琳惶恐地大叫,用力把手中的包朝帕特砸了过去。

  被小小的包砸到并不很痛,可帕特依然停下脚步并且变了脸色,他十分愤怒地看见自己胸口的皮肤因为包的撞击而划开一道口子。

  “你这个XX!”帕特冲上前去试图揍梅琳,而梅琳不甘示弱地反抗着。

  一个可以算是几乎不做家事的柔弱女子,生平拿过的最重的东西也就是上课用的书本或者Shopping时候的袋子,让她打架几乎是强人所难。另一个倒是对此很拿手,不过那是指在他还没有变成这样时候的生前。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因为撞击而发生破碎的帕特难免显得有些缩手缩脚。

  就算如此,打斗也依然可以进行。

  一开始是梅琳小姐还尝试用放置在地下室走廊上的杂物朝帕特丢过去,但很快就没有东西可以丢了。剩下的东西体积太大,不是她能够在瞬间拿起的范畴。而不断被物品击中的帕特更加愤怒,他骂骂咧咧地再次逼近梅琳。

  “不要过来!”梅琳尖叫着后退,一步留神绊了一下摔倒在地,紧逼着她的帕特随即压上来,试图掐住她的咽喉。

  梅琳不断提着帕特,反抗着,一面伸出手摸索,她记得她曾经在附近的纸箱里放了一把小锤子。

  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的痛苦,咽喉处是火烧的感觉,大脑却变成空白。那种痛苦增强了梅琳反抗的力气,而帕特也因为肌肉萎缩全身无力迟迟不能把梅琳送去上帝身边。终于,在梅琳狠狠的一踢下,帕特滚到了一边。

  “咳咳……咳咳咳……”梅琳捂住喉咙站起来,大口呼吸着氧气的同时不忘寻找小锤子,这一次,她顺利地找到了目标。然后,在帕特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帕特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梅琳轻轻按压仍然痛得厉害的咽喉,打算上去再给他几下。她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杀了他!杀了他!只要除掉了眼前的家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了!她也就能回到之前的生活中去。”梅琳捏紧了锤子,杀了他吧,那个店主不是也说要让一切恢复原状!?这种早该下地狱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于世界上,早点送他去该去的地方对大家都有好处。而且她已经快要疯了!她已经不想再跟这种东西,再跟任何东西,再跟这所有一切的一切扯上丝毫关系了!她要回到以前的生活!梅琳在心里大叫着,高高举起了锤子。

  这个时候,她看见了鲜血从帕特的头部流出。由于夹杂了不知名的液体,本应纯净的红色显得格外浑浊,蜿蜒地滑过帕特的面部,缓缓滴落。梅琳心中一惊,放松了捏着锤子的手。倒在他眼前的是人类!她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而她所要进行的行为是要夺去一个人类的生命!天哪,她都干了些什么!?上帝啊,快来拯救她吧。也请拯救这个倒在地上的人的灵魂,梅琳开始祈祷。就算眼珠快要掉落,哪怕肌肉萎缩,皮肤龟裂,就算有再多的尸斑出现,眼前的家伙依然是人类啊!会思考,会提出要求,有着欲望和感情的人类。她怎么可以杀人呢!她怎么可能想到要去杀害一个人呢!那是多么严重而不可饶恕的罪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1

  梅琳害怕起来,她丢下锤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帕特,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触摸他。还好,还有体温。梅琳先是松了口气,很快意识到尸体在开始的时候也保留有温度,于是再次紧张地把手指放在帕特的鼻子下方。她的手指颤抖的厉害,特别是在她几乎感觉不到有呼吸传来的时候。梅琳几乎哭了出来,她的全身都开始颤抖,她低声抽泣着,用左手用力压住右手的手腕,以此控制双手的颤抖,然后继续维持着探察呼吸的动作。在她觉得一切都完了,只想嚎啕大哭的时候,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

  “呼……”梅琳长长的吁了口气,此时她才发现她已经屏住呼吸很久了。然后她轻松地笑了出来,泪水却也在同一时刻滚落。“糟了!”梅琳突然想起期限的事情,她匆匆忙忙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打算去找那个店主。一定会有不杀人就能解决一切的方法的!梅琳想着,加快脚步向楼上走去。

  “啊!”刚走了几步,梅琳就因为脚腕上传来的阻力而摔倒。她带着茫然的表情回头,看见的是趴在地上的帕特。

  “小妞,你想丢下我去哪啊!?”拉住她的脚腕的帕特这样说着,还不忘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放开我!我正要去解决一切!”梅琳试图掰开帕特的手指,却被帕特飞来的一巴掌所打断。

  “那就先把我们的事解决了再说吧!你这个XXX!”帕特又给了梅琳一巴掌。

  这一次梅琳是真的愤怒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打过她。她怒视着帕特,口不择言:“你这个怪物!”

  “你给我闭嘴!”帕特第三次打了梅琳一个耳光。

  梅琳再一次开始挣扎起来,很快她又把帕特踢到了一边。然后当帕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二人新一轮的厮打再次开始。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他们四处滚打的身影,互相的尖叫声,吼叫声和挣扎碰撞声。

  在似乎无止境的厮打进行中,梅琳突然惊叫了一声,仓惶地后退几步。不明原因的帕特扫了她一眼,同样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满脸都是惊恐。

  “小妞……你,你到底怎么了?”帕特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啊……”回答他的只是梅琳惊恐的叫声。

  一抹鲜血诡异的从梅琳毫无伤口的身上的毛细孔慢慢地喷出,细细的,像线一样,缓慢地就好像一副静态的抽象画。只是没有人知道这鲜血从哪里来,梅琳恍惚地看着,她伸手去摸,那湿润粘腻的触感比平时见过的最恶心的尸体的细胞液都让她无法忍受。梅琳触目所及的,自己的手臂、双腿,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面全部都在喷出红色的液体。梅琳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这血不是自己的一般。她轻轻地用手按了一下皮肤,结果,鲜血更强力地喷出,还发出“噗噗”的声音。她低头看去,浅黄色的连衣裙已经被染上厚重的颜色,想来衣服下面的皮肤也是一样,她可以看见血液顺着大腿留下来,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梅琳颤抖着,试图阻止血液的流出,她一把扯下头发上的发带想将它绑在手臂上,却很快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随着她的动作,她可以看见更多的鲜血从身体内喷出,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好像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坏掉了,一切正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与此同时,她开始觉得头昏,全身发软,还有,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救救我!”梅琳惊恐地转向帕特,近乎嘶吼地尖叫。

  这声尖叫唤醒了呆滞的帕特,本来还想着上楼打救护电话的帕特再看清梅琳面孔的那一刻,脑海中什么都不剩下了,只剩下惊恐。

  本来还能算得上是个美人的梅琳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清容貌,鲜红的血液在她的脸上流淌。当帕特看见脸上变成鲜血的小溪的梅琳,已经无法分清五官,只有高高低低不断向外喷出的深红色向他求救的时候,一阵凉意从他背后涌上来。这比他看过所有的东西都恐怖,那些如同假的一般的鲜血不断涌出,他已经无法分辩眼前的是人还是只是一个红色的怪物!

  帕特后退了几步,他浑身冰凉,他看着地上的红色不断的蔓延,他觉得有个红色的怪物在追逐他!他似乎被笼罩在这个怪物的阴影下,他要逃,他要逃走!

  “不!别走!”梅琳带着哭声说,用双手捂住了脸。然后,当她移开双手的时候,她模糊地看见手心积满了红色的液体。“啊!”梅琳慌忙抖落手中的液体,可是不管她怎么甩手,都不断有更多的液体涌出。梅琳不断甩着双手,试图甩掉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液体。可是,她的动作只换来了更强力的喷溅和不断在身体各处响起的“噗噗”声。

  帕特不知道刚才梅琳是不是真的哭了,他所看见的只是从双眼不断涌出的红色的液体,而不是泪水。“啊!”帕特叫起来,大步绕过梅琳,向外跑去。

  “不要丢下我!救救我!求求你!”已经无法看清楚的梅琳伸出手向帕特抓去,唯一剩下的感觉只有疼痛,全身上下都在疼痛,还有,渐渐升起的无力感。

  “不要碰我!”恐惧让帕特聚集起全身的力气一脚踢向梅琳,他完全忘记了眼前是个小妞,他所看见的只是一个红色的女鬼!怪物!不知道从哪个地狱里逃出来的想抓住他的东西!然后他看见,他看见梅琳的全身就像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即刻,她身体的血液像箭一样从各个毛细孔中射出,四处飞溅,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那些血液在墙壁上、天花板上、地板上,在可以看见的一切东西上纷纷留下可怖的景象,并依然在上面慢慢流淌。随后,梅琳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帕特觉得浑身冰冷,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的四肢开始冰冷僵硬,唯一存在他脑海中的念头就是逃,离开这里,他立刻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当他到达客厅的时候,他突然腿脚发软,趴在了地上。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站起来快速逃跑,却发现了令他惊喜的事实。

  帕特兴奋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类该有的样子,但是还来不及高兴,他立刻想起了那个女人!不,是那个地下室的怪物!帕特尝试着坐起来,他要逃跑!可是他失败了,于是他再一次凝聚全身的力气打算逃跑!此时他的皮肤已经恢复了光滑,肌肉重新紧绷,也已经感觉不到浮肿、皱褶和龟裂的存在。他已经重新拥有了他那年轻的富有活力的身体,现在他可以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了!可这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帕特只是想逃离这里,逃离那个女人,逃离这所有的一切!他要逃!一定要逃!他要逃啊!

  然后,一种奇怪的倦意涌上来,无力感侵袭了全身,他慢慢地闭上了眼。在满面的惊恐和眼角流露的一丝窃喜中,帕特就这样再一次并且是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此时,窗外的阳光格外明媚,只是,从来没有人注意过。

  这个时候,在某个拐角的杂货店内,宁悠正看着又消失了一根弦的琴露出微笑:“只剩下三根了,下一位客人会是谁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2

最伟大的爱(绿)

  只有三根弦的琴正安静地躺在角落,等待着下一次闪耀。

  “马赛尔夫人,非常抱歉您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医生刚说完,面前的妇人便趴在丈夫身上痛哭起来。

  “别哭了,没关系的,我不在意。”马赛尔先生低声安慰着妻子,不过这确实是真话。他对小孩子这种生物从来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好感,如果要继承人的话,去领养一个不就行了?虽然他不能体会妻子如此哀伤的心情,马赛尔先生依然尽力安慰着妻子。

  “我在意!”马赛尔夫人大叫一声,继续低下头去抽泣。

  几个月后,地点仍然是医院。

  “夫人,您怀孕了。可是很遗憾无法恭喜您,我建议您拿掉孩子。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您的身体并不适合生育。”医生推推眼镜,平板地向眼前的妇女建议。

  “不!我不!医生,您这是谋杀!”马赛尔夫人尖叫着跑出了诊疗室。他的丈夫在对医生投以歉意的眼神之后,也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莱妮!莱妮!”马赛尔先生好不容易抓住了妻子,小心地在制止她的挣扎的同时又不伤害她。

  “我要留下我们的孩子……”马赛尔夫人无力地垂下双手,蹲在地上哭泣得像个孩子。

  “可是医生说……”她的丈夫试图发表自己的看法,立刻被妻子的一声尖叫所打断。

  “我要留下我们的孩子!”大叫之后,又是哭泣。

  “好好,你说留下就留下吧。”马赛尔先生显然对这样的重复有些无力,他只是这样叮嘱,“但是你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如果,我是说如果要做出选择的话,我肯定会选择你。”

  “我请求你……”听到丈夫这样说,马赛尔夫人抬头本想哀求什么,可看看丈夫坚定的神情,她最终只是低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虽然马赛尔夫人在整个孕期都非常非常的小心和谨慎,甚至达到了只要听说对身体有妨碍或者影响的事情全部都不做,避而远之的地步。而看她是那样的期待,她的丈夫也很细心地照顾关怀着她,也同样吩咐家中的下人要多注意夫人。

  可即使这样,即使他们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在马赛尔夫人生产的那一天,她依然产下了一个死婴。连睁开双眼看一看父母和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的小男孩,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已经咽了气。

  尽管这样,马赛尔夫人依然为之付出了几乎可以说是惨重的代价。生产时候的大出血以及后来不得不采取的剖腹产对她本就不怎么样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她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无法离开病床,并且在此后的一生中都无法摆脱那些药物了。但是对马赛尔夫人来说,最令她绝望却是她永远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当她得知消息的时候她几乎崩溃了,然后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哭泣着。

  “你让我抱抱我们的孩子好不好?”这几天,马赛尔夫人不断对丈夫提出这样的要求。

  “莱妮,你清醒一点,那孩子已经去了上帝那里。”马赛尔先生对孩子的死亡虽然有些遗憾却并不特别伤心,反正他本来就不是特别想要小孩子。倒是妻子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让他很是担忧,他尽力劝解着妻子,希望她能早日从这种低靡的情绪中走出来。

  “我只是想抱抱他,我连……我连他的脸都没有看到过,连一个亲吻都没有给过他……”马赛尔夫人满脸泪水地看着丈夫,几乎是哀求地说,“我们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你就让我抱一抱我们唯一的儿子吧……”说完,她又低下头,小声啜泣起来。

  “唉……好吧,我去跟医生商量一下。”她的丈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满足妻子的要求,也许看过之后她就能接受事实了也不一定。

  于是,在一个小时之后,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赛尔夫人同丈夫一同出现在停尸房内。

  “夫人,这就是了。”工作人员拉开其中的一个格子,然后打开里面的袋子,一具小小的身体显露出来。

  “我的孩子!”马赛尔夫人几乎是冲上前去,一把推开工作人员,把尸体紧紧抱在怀里。

  “莱妮,你不要太激动。”马赛尔先生伸出手扶住妻子,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我的孩子!”马赛尔夫人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丈夫的话,她只是一遍一遍看着孩子的面孔,然后用脸颊轻轻碰触那早已经冰冷的身体,好像这样做,她怀中的生命就会重新温暖一般。

  “夫人,这样做是不允许的。”工作人员在看见她的举动后出言制止,她这样做只会破坏尸体表层涂抹的药水加速腐烂而已。

  “莱妮,冷静一点。”马赛尔先生试图把妻子和孩子的尸体分开。

  “不要!不要碰我。”马赛尔夫人紧紧抱着孩子缩到墙角,她眷恋地看着孩子那小小的,皱巴巴的面孔,温柔地抚摸着他那有些发青的冰冷的身体,然后在他那还没有机会睁开就永远闭上的眼睛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莱妮!”再也看不下去的马赛尔先生向工作人员做了一个手势,二人合力强行把马赛尔夫人和尸体分离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3

  “放开我,我要我的孩子!”被丈夫抱住的马赛尔夫人依然不断挣扎。

  “孩子要睡觉了,莱妮也先回去睡一会吧。”她的丈夫没有办法,只能尝试哄骗她。

  “真的?”马赛尔夫人立刻停止了挣扎,一脸希翼地反问。

  “真的,那现在我陪你回病房。”马赛尔先生说着,搀起妻子往病房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先前情绪过于激动的妻子就晕在了他怀里。

  过了半个月,马赛尔夫人出院了,她的身体主要需要静养,呆在哪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然后,又过了一周,他们的孩子下葬了。马赛尔夫人在葬礼上再一次哭到昏厥,这让他的丈夫不免对未来有了几分担忧。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距离那次葬礼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可马赛尔夫人的精神状态没有丝毫的好转,整日卧床的她面容憔悴,身体消瘦。她的丈夫半夜醒来的时候,常常能看见妻子呆呆坐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忧心忡忡的马赛尔先生开始四处探听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希望能让妻子露出笑容,可是都没有收到效果。

  这一天,马赛尔先生无意间从一个少了两根手指的青年那里听说有一家店在出售能使人复活的琴,可当他追问的时候,那青年再也不肯多说什么。

  过了几天,马赛尔先生终于打探到那家杂货店的下落,并且亲自去了一次。

  “欢迎光临S·F杂货店。您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突兀的招呼语响起,马赛尔先生不由惊了一下,当他发现这声音出自一只鸟的时候,他很快平静了下来。

  不过是一家很普通的店,虽然装修得有些古怪。马赛尔先生四处打量之后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对这里丧失了兴趣,打算就这样离开。

  “我是店主宁悠,请问客人您有什么需要?”

  及时响起的询问阻止了马赛尔先生的脚步,他回过头,扫了眼来人之后随意地答道:“哦,我听说这里出售可以让死者复生的琴,所以过来看看。”

  “请客人随我来。”宁悠微笑了一下,转身在前面引路。

  “不……”本想说不用了的马赛尔先生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跟了上去,一方面这么离去对店主太不礼貌了,再说看清楚了回去才有东西讲给夫人听,谁知道她会不会就因为这个故事而心情变好呢?

  “这就是了。”宁悠指着眼前的琴这样说。

  “哦?有着青色弦的琴,真有趣。”马赛尔先生这样评论。

  “客人您看到的是青色?”宁悠确认着。

  “难道它的弦不是青的!?”以为宁悠在质疑他,马赛尔先生有些不高兴,他冷漠地说,“谢谢你让我看了这把琴,那我就告辞了。”

  “客人慢走。”宁悠看着马赛尔先生走了出去,再次露出含义不明的微笑。

  “莱妮,我今天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刚进家门,马赛尔先生就直冲卧房,想把今天的经历讲给妻子听。

  完全不同于丈夫的兴致勃勃,马赛尔夫人只是随便瞥了丈夫一眼,然后又重新陷入她那无尽的哀思中去。

  “莱妮,我今天看见一把琴……”马赛尔先生滔滔不绝地讲着,“对了,店主说那个能使人复活,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说什么!?”不理会丈夫的大笑,马赛尔夫人好像被雷劈到一般转过头来,急切地问。

  “店主说那琴能使人复活……”她的丈夫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劝阻妻子,“你不会想要去吧!莱妮,那明显就是骗人的东西!”

  “我要去,那家店在哪?”马赛尔夫人说着,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

  “莱妮……”她的丈夫依然不放弃阻止她。

  “我要去……”马赛尔夫人带上了哭腔。

  “唉……好吧好吧,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陪你去。”马赛尔先生无奈地屈服了,唯一使他高兴的是他的妻子情绪明显变好了一些。

  第二天,马赛尔夫妇来到了宁悠的店。

  “欢迎再次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宁悠毫不惊讶地看着客人再次造访,平静地说着招呼语。

  “我妻子也想看一下那把琴。”马赛尔先生说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3

  宁悠把夫妇二人带到琴面前,然后开口问道,“夫人看到的是什么颜色?”

  “绿色。”马赛尔夫人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几乎是迫切地追问,“这把琴真的能使人复活吗!?”

  “是的,您要使用吗?”

  “当然要!”马赛尔夫人几乎是在喊叫了,她完全不理会丈夫不赞同的目光和试图阻止她的行为,自顾自做了决定。

  “可是您丈夫看见的是青色,您决定选哪一个?”宁悠这样问道。

  “哪一个更容易?”开口的是马赛尔先生,阻止不了妻子的他已经打算把这作为一个让妻子开心的游戏,反正世界上本来不可能存在复活这种东西,就随她高兴吧,大不了被骗掉点钱就是了。

  “容易的话……绿色。”宁悠想了一下,这样回答。

  “那就绿色!快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复活我的孩子!”马赛尔夫人急切地问。

  “请您每天准备50只灰老鼠,50只蟑螂,15只蝙蝠等等,然后将这些所有都活活剥皮,并且倒挂着让它们滴血,请收集那些血液。这里是列表。”宁悠递给夫人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所需要的动物和每天采集的数量,然后他继续说着,“以人类社会所定义的最为丑恶下贱低等的东西来融合最初的灵魂,这样持续半年之后,您就可以唤回您的孩子。”

  “太可笑了!”这种诡异的举动显然超出了马赛尔先生对于游戏的理解,他冷笑着,打算拖着妻子离开。

  “要自己亲自做吗?”马赛尔夫人一下挥开丈夫的手,继续追问宁悠。

  “我不介意您找别人来做,不过亲自做的效果会好一些。”

  “莱妮,你清醒一点,我们的孩子已经下葬了,他已经腐烂了!”马赛尔先生对着妻子叫嚷。天哪,就这么一个低级的骗子,为什么他的妻子还会去相信。

  “对了,我们的孩子已经腐烂了,你要怎么让他复活?”丈夫的叫嚷反而让马赛尔夫人注意到这一点,她继续问宁悠。

  “贵夫妇可以去领养一个婴孩,如果您能每天坚持这样做的话,在半年后那个婴孩的灵魂会死去,您孩子的灵魂就会进入那婴孩的身体。”宁悠解释着。

  “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马赛尔夫人死死盯着宁悠,几乎是质问。

  “呃……您也可以选择在期满的那一天杀了那个孩子,然后告诉我,他会在一小时左右复活。”宁悠有些残酷地说着。

  “你这是犯罪!”马赛尔先生叫道,“莱妮,不要听这个骗子的!”

  “我期待着半年后的那一天。”马赛尔夫人完全不理会丈夫,坚定地对宁悠说。

  在二人离去,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店内传来阵阵窃笑声:“哈哈哈,宁悠被说成骗子,太可笑了……”

  而在回去的路上,马赛尔先生依然在不断劝说妻子把那根诡异的弦丢掉。他的夫人却只是爱怜地抚摸着那根弦,就好像抚摸着孩子小小的脸庞,露出温柔的笑脸。

  刚刚回到家,马赛尔夫人就叫来男仆去准备纸条上的东西。仆人以几乎是愕然的不敬眼光看着夫人,就好像看着一个疯子。

  看见他一路上的劝说都没有取得效果,马赛尔先生叹了口气,放弃插手这件事情的念头,随妻子去闹吧。明天是该去收养一个孩子了,这一次他的妻子应该不会再反对,而且说不定妻子看见新来的小孩子那么可爱,就会放弃现在这种愚蠢的念头了。

  当天夜里,马赛尔夫人果然亲自动手,开始实施那种虽然不恐怖但是比较恶心的行为。还好实施的地点在地下室,不然近百只吱吱乱叫的老鼠非让她有一点洁癖的丈夫发疯不可。

  当戴着手套的马赛尔夫人拎起第一只不断惨叫着扭动身体的肮脏灰老鼠时,她的双手禁不住开始颤抖。天哪!老鼠,她居然拿着一只老鼠!这是她自少女时代以来就最为害怕的东西,现在不仅要拿着他,还要剥皮!马赛尔夫人开始觉得胃部有一点不舒服,而且,由于拿取的方法不正确,那只老鼠正更为激烈地扭动着,两只小眼睛发出绿色的光芒,并且试图蜷起身子咬夫人一口。马赛尔夫人在短促地一声尖叫后,慌慌张张地把老鼠换了一只手拿,虽然成功避免了和手上家伙的亲密一刻,她却觉得胃部的不舒服更加严重了。

  此时马赛尔夫人才真正意识到她要做的是一件多么艰巨的工作,一开始看到那张列表的时候,那些动物所代表的仅仅是数字,记录的行动也只是很简单的文字。可当她真正把这些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是多么的,是多么的恶心和令人作呕。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笼子和边上装着蟑螂的瓶子,然后,她觉得后背发麻。她想哭,神啊,她能不能不要自己动手?她一定会疯掉的。

  马赛尔夫人打算丢掉手上的老鼠,她的精神已经濒临某种极限,她甚至无法忍受再和这些东西多呆一秒。她把老鼠丢回笼子,几乎是用逃的冲回了卧室,趴在丈夫怀里哭泣起来。

  “我做不到……”

  “没事没事,本来就不用理睬那个骗子。我等会叫人去把那些东西丢了,等明天我们一起去领养一个可爱的孩子,你就会好起来的。”马赛尔先生安抚妻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4

  孩子……马赛尔夫人离开了丈夫的怀抱,她想起了那一张小小的青色的面孔,那冰冷蜷缩着的身体,那还来不及睁开的双眼……她还没有听她那可怜的孩子叫过一声“妈妈”!神啊,她多么想看见她小小的孩子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角撒娇,这时她就会蹲下,轻轻摸着孩子的头,她可爱的孩子就会仰起那天真无邪小脸,亲亲热热地叫她一声“妈妈”!只有仁慈的神才能了解她有多么想听见那一声呼唤!本来她已经绝望了,她已经永远不可能再拥有属于自己的那样可爱的生命,但是现在她又燃起了新的希望。要放弃吗?就因为那几只老鼠就要放弃这个可能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拥有自己孩子的机会吗?马赛尔夫人犹豫着……

  “莱妮,你在想什么?”马赛尔先生揽着妻子的肩膀,用充满倦意的声音说,“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领养孩子呢。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一个可爱的儿子的……”

  “不!不!我要我自己的孩子!”马赛尔夫人挣脱丈夫的手臂,重新向地下室跑去,一脸茫然的马赛尔先生愣愣地看着妻子有些摇晃的背影,不禁诅咒起那个迷惑了他妻子的骗子店主来。

  重新回到地下室的马赛尔夫人把正在清理的仆人赶了出去,她深呼了一口气,神情坚定地重新带上手套。虽然双手依然在不住地颤抖,她还是坚决地抓起了一只老鼠,并把它倒挂起来,开始剥皮。她忍住做呕的冲动,一再对自己重复,这都是为了她可爱的孩子,她不害怕,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习惯可以使一切变得麻木,使技巧变熟练。马赛尔夫人从一开始做了五分之一就昏倒在地下室,渐渐已经可以熟练而快速地完成这一切了。当然,她的丈夫在第二天就去领养了一个刚出生不久十分可爱的胖乎乎的男孩,可马赛尔夫人似乎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莱妮,莱妮你看,他会笑了!”马赛尔先生逗着摇篮中的孩子,他已经想尽一切办法让妻子多注意这个孩子,回到现实中来,可却总是失败。

  这一次,马赛尔夫人听见孩子“咯咯”的笑声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去,她伸出手抚摸婴儿的脸庞,她的丈夫欣慰地看着这一切。可好景不长,正当马赛尔夫人也露出笑容,打算逗弄一下小宝宝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敲响了。

  “8点了!我要去地下室了!”马赛尔夫人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她抽回洁白的右手,迈着坚定的步子向地下室走去,被留下的马赛尔先生只得再次无奈叹息。

  就这样,半年的期限快要到了。这一天,马赛尔夫人再一次来到了宁悠的店。

  “半年快到了。”刚进门,马赛尔夫人就这样对宁悠说。仅仅半年,这位夫人身上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半年之前的她是典型的纤细贵妇,纤细脆弱的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精神。自孩子死去之后,她总是脸色苍白,脸上总有着泪痕,给人一种脆弱的处于崩溃边缘的美感。而现在,她的脸色依然苍白,身形也仍旧消瘦而憔悴。只是眼睛里却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坚定神情,那是把所有的心念都悬在一点之后才会出现的神情。

  宁悠只是淡淡了扫了眼前的妇人一眼,露出笑容:“是的,时间快到了。夫人还是坚持当初的决定?”

  “当然。”马赛尔夫人连说话的口吻都没了以前那种近乎危险的急迫感和脆弱感,取而代之的反倒是近乎冰冷的感觉。

  “那么您最后选择的验证方法呢?”

  “我要杀了那个孩子。”马赛尔夫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也露出笑容,望着宁悠反问,“如果不看见他死去,我又怎么知道我的孩子是真的复活了,或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个骗局。”

  “既然这样,那就请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吧。”宁悠依然微笑着提醒,“请不要忘记,在您动手之后通知我一声。”

  马赛尔夫人只是高傲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很快,期限的那一日就到来了。

  这一天,马赛尔夫人从早上就开始坐立不安,她紧张兮兮地叫女仆把已经半岁的婴孩抱过来又抱过去,虽然喝了好几杯红茶,可她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终于等到了下午,马赛尔夫人打发走了女仆,自己抱起孩子来到花园的长椅上坐下。

  婴儿从睡眠中醒来,“咯咯”地笑起来,朝着马赛尔夫人伸出肉呼呼的小手。马赛尔夫人愣了一下,她好像几乎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个孩子,连抱起他都是第一次。就算这样,这个孩子还是愿意对她微笑吗?马赛尔夫人捏了捏孩子软软的小手,她刚想哼一首摇篮曲,脑海中却又闪过那冰冷僵硬的小手。不!她抱着的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正躺在那冰冷潮湿阴暗可怕的坟墓里等着她这个母亲去拯救!她居然还想给这个孩子哼摇篮曲,难道她疯了不成!她怎么能忘记,怎么能忘记她的孩子正在等着她,正在那绝望的深渊呼喊着她!

  马赛尔夫人眼中的温柔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冰冷的坚定再一次出现,她把孩子放在膝上,伸出双手掐住了婴孩的脖子。由于难受,孩子挣扎起来,小小胳膊和小小的腿四处乱踢,嘴里发出含糊的哭泣。马赛尔夫人心里一震,松开了双手。看着那小小的身躯渐渐恢复了平顺的呼吸,看着他开始嚎啕大哭,马赛尔夫人咬咬牙,重新扼住了婴儿的咽喉,然后闭上眼,用力。只要闭上眼,就可以看不到,看不到他那痛苦的表情和挣扎的模样;只要告诉自己听不见,就可以不用被撕心裂肺的哭声动摇了信念。看不到……也听不到!她看不到那孩子逐渐变青的脸色,她听不到那孩子难受的呻吟,她感觉不到孩子开始变得无力的挣扎,她也根本不记得那孩子的面孔是否可爱,不记得他的笑容!她只要,只要她自己的孩子!马赛尔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眼前是一具温热的,小小的尸体。

  马赛尔夫人无力地垂下双手,呆呆地坐着,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她杀了一个孩子……她杀了一个孩子!可是……却只有这样才能唤回她可怜又可爱的孩子……

  “天哪!莱妮,你干了什么!?”马赛尔先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的妻子呆坐在椅子上,膝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孩子。他冲上来抱起孩子,可不管他怎么看,那孩子都明显已经死去了。

  “我掐死了他。我掐死了他!”马赛尔夫人哭了出来。

  “我的天!”她的丈夫爆发出一阵诅咒,在立刻否决了报警的心思之后,他按着额头说,“好了好了,回房间去吧。过几天把他葬了就是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5

  “不,我要等着我们的孩子复活!我已经通知那个店主了!”马赛尔夫人停止了哭泣,神色有些狂乱。

  “你还相信那个骗子!?他让你杀了人!”马赛尔先生几乎是气急败坏了,他想撬开妻子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点什么,当年嫁给他的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究竟跑到哪去了!“这是犯罪!莱妮,你清醒一点!”他用力摇晃着妻子。

  “我要等着我们的孩子,我要在这里接他,让他第一眼就能看见妈妈。”马赛尔夫人完全不理会丈夫。

  “简直不可理喻!”马赛尔先生放弃了继续说服妻子,怒气冲冲地向房间走去。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怒气仍然未消,正在书房想办法控告宁悠并打算帮妻子预约个心理医生的马赛尔先生听见了妻子惊喜的叫声。

  “亲爱的你快来看!”

  “又怎么了?”有气无力地应着,马赛尔先生打开书房的门,瞬间,他所看见的景象让他僵立在当场。

  他的妻子一脸兴奋地抱着一个婴孩朝他跑来,然后妻子把孩子转向他。从脖子上的青紫痕迹来看这确实是他们领养的已经被他妻子掐死的孩子,可妻子怀中孩子竟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马赛尔先生不由退了一步,靠在桌子上。

  “亲爱的,我们的孩子真的复活了!”马赛尔夫人无比激动地对着丈夫叫道,脸上满是喜悦的泪水。

  那婴儿似乎感应了什么,朝马赛尔先生伸出小小的手。

  “他要你抱呢!”马赛尔夫人擦拭着泪水,试图把孩子递过去。

  看着妻子的喜悦和婴孩伸出的小手,靠在桌子上的马赛尔先生只觉得浑身冰冷,一动都不能动。

  心爱的唯一的孩子已经归来,马赛尔夫人欣喜若狂,她小心地抱着孩子,就好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刚开始的时候,她常常在夜半醒来,走到婴儿房去探察孩子的情况,她始终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于是,她对所有的仆人下了严格的命令。担心孩子害怕黑暗,所以婴儿房始终都要亮着灯;担心孩子的需要没有得到及时的满足,至少要有一个女仆随时呆在孩子身边,只要他一哭,就要立刻看看孩子缺了什么。与此同时,各种婴儿玩具、教育物品当然也是不能少的,各式各样的东西推满了房间。她要给她的孩子最好的!

  与此相反,马赛尔先生则坚决不踏入婴儿房一步,他几乎到了一看见妻子或者仆人抱着那个孩子就会绕开的地步,那是他的孩子?别开玩笑了!那一定是不知道从哪个坟墓里爬起来的怪物!

  愿望一旦达成,精神也就放松了下来,马赛尔夫人在不久之后又重新开始卧床,之前半年不遵医嘱的神经紧绷的生活,要用更长时间的静养来弥补。即使这样,马赛尔夫人依然是愉快的。虽然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原因,她没有办法亲自照顾她那可爱的孩子,可是每天早上用完早餐,她都可以叫女仆把她的孩子抱过来,她可以触摸他那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可以亲吻他的额头。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吃午饭的时候,她会再想,她可爱的孩子现在睡着了吗?如果身体允许的话,这时她会去婴儿房,轻轻地在摇篮边上哼一支古老的曲子。傍晚,如果她能去花园散步的话,在那或许刚下过雨的石子路上,她会幻想她的孩子学会走路,学会奔跑,在那一片玫瑰花从中,朝她跑来,挥舞着小小的手臂,甜甜密密地叫了声“妈妈”。

  马赛尔夫人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中,可她的丈夫还有那些仆人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为了逃避他觉得是怪物的孩子,马赛尔先生不仅延迟了回家的时间,而且尽一切努力避开那东西可能出现的所有场合。甚至有的时候,他对他依然深爱的妻子也采取了某种回避的态度,至少暂时他还无法忘记他那柔弱的妻子竟然亲手掐死了一个婴儿,除此之外,他更无法面对,妻子每次抱着那个东西时候灿烂的笑容,还有试图让他分享那种喜悦的眼神。

  与主人相比,仆人的抱怨和诧异则来得更直接明了。他们好奇和有些不满的仅仅是小少爷变得难伺候了。就好像突然在一夜之间把之前的东西忘得干干净净,已经7个月大的孩子瞬间退回到了刚出生时候的感觉。已经学会的东西、已经开始熟悉的人,好像全部都从那孩子的脑中消失了。并且,原来那个总是很安静乖巧的孩子现在却常常不住的大哭,一定要有人抱着,轻轻地哄着,他才会安静下来。不过,就算再疑惑,哪怕有些不满,也没有人敢去跟夫人说什么。夫人对这个孩子几乎是异常的宠爱,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上次,应该留守的女仆出去倒了杯茶,孩子刚巧在那时哭了起来,恰好进去的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就把女仆狠狠训斥了一顿然后赶出了门。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马赛尔家的小少爷已经一岁了,虽然行为举止还像个3个月大的婴儿,依然只能躺在摇篮里喝着奶娘的奶水,却依然被人深爱着。他的母亲身体也慢慢的开始有了一些好转,精神上的愉悦超过了一切良药。

  没有人知道如果一切就那样延续下去事情变成怎样,生活却喜欢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来一个急转弯。

  在马赛尔家的小少爷1岁零2个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这一天的傍晚,女仆照例把孩子抱去花园给夫人看看,当她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在刚擦拭过的楼梯上滑了一跤,令人遗憾的是她手中抱着的孩子就那么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听到这个消息的马赛尔夫人几乎疯了,她的丈夫倒是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可是就算把女仆杀了也无法使她的孩子再次活过来,在马赛尔夫人从悲伤引起的昏厥中醒来的时候,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两眼发直的看着天花板。

  “莱妮!莱妮!”马赛尔先生担忧地叫着妻子的名字。

  他的夫人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哀伤中。她的孩子,她可爱的孩子又一次离开的她,永远的离开了她。现在她的生命中还有什么?她剩下的漫长的人生中将没有任何值得欢笑的东西,没有任何幸福和快乐。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终结,她的快乐和希望也将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刻。她的未来将成为陪葬品永远和她可爱的孩子呆在一起,从这一天从这一刻开始,她的人生不再有色彩。想到这里,泪水从马赛尔夫人的脸上滑落。相同的哀伤不由让她回忆起上一次失去孩子的情形,等等,上一次!上一次失去孩子……对了!那家店!

  “亲爱的,那家店!那个店主一定有办法再次救活我们的孩子!”马赛尔夫人拉着丈夫的衣角急切地说。

  “不!我不会再踏进那里!”她的丈夫却好像听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急忙阻止妻子,“莱妮,你也不要去了!一切已经结束了!”

  马赛尔夫人用既悲伤又失望的眼神看着丈夫,松开了拉着他衣角的手。

  “莱妮,这次听我的,你可以放弃那种奇怪的想法了!你看看因为相信那种诡异的法术,现在你都成什么样子了!”马赛尔先生不放弃地劝说。

  “我要去!”马赛尔夫人脸上已经写满了坚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5

  第二天,马赛尔夫人一个人来到了宁悠的店。

  “求求你!再一次让我的孩子复活吧!”马赛尔夫人哀求着,眼里散发着执着的光芒。

  “客人您的孩子又去世了?”与其说是疑问,宁悠更像是单纯的陈述。

  “是的。”泪水从马赛尔夫人浅蓝色的眼睛里涌出,她尖叫着,“你既然能救我的孩子一次,一定能救他第二次!”

  “很遗憾。这把琴的原则是一个人只能买走一根弦。”宁悠冷淡的声音打碎了马赛尔夫人的希望。

  “不!我不相信!您一定能的,您一定能让我的孩子重新回到我身边的!”马赛尔夫人不住的哭泣着叫嚷,眼睛里有着疯狂的光,如果宁悠此刻说个“不”,她下一刻就可能扑上来。

  “嗯……因为您和您丈夫看见的是不同颜色的弦,所以,如果青弦愿意的话……”

  “请您一定帮助我!”马赛尔夫人打断了宁悠的话,她关心的只有结果。

  “好吧。”宁悠说完走进了边上的房间,很快他又走了出来,“非常遗憾,青弦拒绝了。”

  “不要!请你再问一次,我可以答应它任何条件!求求您!”马赛尔夫人脸上出现了绝望的神情,她高声叫着,好像溺水的人看见一根稻草。

  “请客人先支付费用。”宁悠把一张帐单递给马赛尔夫人,她连看都没看就刷刷刷签上了她丈夫的姓名。宁悠把帐单收起,微笑着说,“我再进去询问一下。”

  被一个人留下的马赛尔夫人开始握紧双手祈祷,很快,她又没了祈祷的心情。为什么那个店主还不出来?已经过去多久了?一分钟,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或者更久?马赛尔夫人觉得一切都停滞了,只有她被留在那里,留在没有一丝光的黑暗中,她的孩子已经丢弃了她,把她一个人永远地甩在身后,留在这一片黑暗中。她只能哭泣,无尽的哭泣……

  当马赛尔夫人已经觉得自己等到快要发疯的时候,宁悠才走出来,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说:“恭喜客人,青弦同意了。不过它有一个条件。”

  “什么都可以!”马赛尔夫人止住了泪水,一脸决然。

  “它要求您在一个月内收养18个半岁左右的婴儿,这些婴儿全部要放在您的卧室由您亲自照顾,如果您能坚持半年,那么那个时候它就愿意使您的孩子复活。”

  “我一定能做到的!请不要忘了您的承诺!”马赛尔夫人这样说完,迅速离开了这里。

  仅仅两天的时间,马赛尔夫人就找来了18个都是半岁左右的婴儿,并且在卧室里放了18个摇篮。他的丈夫在怎么说妻子都不予理会的情况下,只能放弃地搬出了主卧室,到客房去睡。

  当天夜里,把婴儿分别放进摇篮,盖好小毯子。马赛尔夫人露出笑容,这是多么简单的要求啊,她怎么可能做不到!她这样想着,进入了梦乡。

  半夜,第一声啼哭响起,睡眠从来都很浅的马赛尔夫人立刻惊醒。她打开灯听了半天,好容易才找到哭声来源,立刻冲过去轻轻推着摇篮,哼起歌来。渐渐的,哭声小了,摇篮中的孩子露出甜甜的笑容,重新睡去。马赛尔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打算继续回床上休息。还没走到床边,又一声哭泣响了起来。马赛尔夫人叹了口气,走向那个摇篮。这一次,马赛尔夫人遇到了麻烦,她从来都没有亲手给孩子换过尿布,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照顾孩子,不就是在女佣抱过来的时候亲亲他,在他摇篮边上唱唱歌,长大以后教他一些知识而已吗?尿湿了的婴儿不断哭泣着,可马赛尔夫人怎么弄也弄不好,实在无能为力的她最终还是打铃叫来了女仆。最后在女仆的指导下,马赛尔夫人才勉勉强强完成了这次的工作。此时,摇篮中的孩子已经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拒绝了要求留下来的女仆,马赛尔夫人在洗完手之后重新回到床上,她想她一定很快就能睡着了,可比那更快的是哭声的再次响起。这一次她没那么幸运了,第一声哭泣就像打开了发条,啼哭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马赛尔夫人不由掩住了脸,上帝啊,她也想哭泣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马赛尔夫人憔悴了一圈,她现在几乎处在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境地。而且睡得极不安稳,她常常莫名其妙的惊醒,坐起来发现没有孩子在哭之后才重新躺回去睡,然后再一次惊醒。

  天哪,为什么这些小家伙一点都不可爱。哭哭哭,就知道哭!一会不是肚子饿了就是尿湿了,就算两种情况都没有他们还是躺在那里哭个不停,连一刻安静的生活都不能留给她!烦死了!一个哭完就是另一个,要不然就是大家一起哭,这些东西就只会哭!马赛尔夫人毫不在意地抓着自己曾经如缎子般光滑的头发,用力揉搓。为什么她的孩子那么可爱,而这些小东西就那么可恶!

  “莱妮,把那些小家伙送走吧!”马赛尔先生劝着妻子,“你看看你都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你要真的喜欢留下两三个也就够了,而且你根本没有亲自照顾他们的必要……”

  马赛尔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哭声又响了起来,他只能捂着耳朵逃离了卧室。迷迷糊糊的马赛尔夫人轻推着摇篮,她早就不想唱什么歌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所爱的孩子,她要忍耐!虽然她已经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坐在餐厅和丈夫一起吃顿饭,又有多久没有去她最喜欢的花园散步了,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她亲爱的孩子。马赛尔夫人推着推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马赛尔夫人觉得头有些痛。可是到了给孩子喂牛奶的时间,她拿起一个奶瓶从第一个孩子开始喂起来,现在她已经能够不让孩子呛到了,可是,这并没有带给她一丝一毫的高兴和兴奋。喂完18个孩子,马赛尔夫人已经快要虚脱了,但是这样还不够,她还必须一个一个摇篮摇过去,直到那些小家伙睡着为止。

  哭声!哭声!除了哭声还是哭声!马赛尔夫人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环绕着那无尽的哭声,每一次把那些小东西全部安顿好,她刚叫女仆泡好了茶或端来喜欢的点心,还来不及喘口气品尝一下,就会有哭声响起,然后那些小恶魔就跟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哭得大声,哭得卖力。天知道她现在最想的就是洗个澡,然后在远离这些小东西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太累了,仁慈的上帝啊!你就让这些东西统统给闭嘴吧!睡梦中的马赛尔夫人这样叫嚷着,当然她叫嚷的结果只是惊醒了其中的一个小家伙,然后再次引起新一轮的哭声。

  第五天,马赛尔夫人的双眼出现了明显的浮肿,她连走路都开始摇晃了。她已经好几天没功夫打理她那黄金一般的头发,在洗脸的时候都快睡着的她也早就忘了喜欢的玫瑰花茶的味道,熟悉的诗集也丢在茶几上多日未曾打开。习惯泡泡浴的她最近也不得不改成战斗澡,她总是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身上会变成细菌的巢穴。当她无意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天!那个邋邋遢遢,脸色难看,头发像稻草的女人是她吗!?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她会被耻笑成什么样子!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去参加沙龙了?又有多久没看见她的手帕交了?甚至……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见她亲爱的丈夫了!哦……天哪,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第九天,在给那些小家伙喂完奶换完尿布之后,马赛尔夫人发现她还没有给那些小东西洗过澡,难怪最近她总觉得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她决定给这些小东西好好洗洗,虽然事先叫来了女仆,可在真的动手的过程中,马赛尔夫人还是差点把第一个孩子淹死。被水呛倒的孩子激烈的哭着,手脚在水里不住的扑腾……

  “我受不了了!”浑身湿透的马赛尔夫人在一声尖叫后晕了过去。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客房,身边是她心爱的丈夫。她四处张望一下,没有,没有那些可怕的东西,她大叫起来:“赶快把那堆恶魔全部给我送走!送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于是,马赛尔先生心情愉快的把那些孩子全部送走了,一个也没有留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他们家,没有任何人提起“孩子”这个名词。

  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有限度的,包括最伟大的——母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6

等价的爱(青)

  琴上只剩下了两根弦,这一次,将成为必然的偶然又将在谁的头上闪耀?

  在离这个城市不远的小山坡上,有一座修道院,那是一座位置偏僻,又小又破旧的修道院。里面的嬷嬷常常不得不帮人照看孩子来贴补日常用度,另外还有一个获得资金的方法就是寻找人募捐。由于这里过于破旧和狭小,愿意主动过来捐献的人并不很多,所以修道院里的嬷嬷就必须时常去一些富有的人家募集资金。

  这一天,两名嬷嬷照常结伴去城里筹集善款,到了城里,抄近路的她们路过一家小小的商店,当然谁都没有多看它一眼,就那么走过去。这一次,嬷嬷们的收获并不是太好。

  过了几天,这两名嬷嬷再次结伴前来,理所当然无视了身边的风景,可惜的是,她们这次的运气依然不是那么好。

  当她们这个月第三次前来的时候,情况也没有发生改变。

  月底的时候,她们第四次来到城里,这一次有些例外,由于要去拜访的富商非常重要,所以这次有四个嬷嬷一同前往。让所有人高兴的是,这次她们所募集到的钱远远超乎了想像,回去的路上,连最为年长严谨的玛利亚嬷嬷脸上都有了笑容。

  “天气真是太热了……”一旦心情变好,就能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嬷嬷们纷纷感到了天上炽热太阳的威力。

  “啊,那里有家店,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吧,说不定店主肯给我们几杯水。”一位嬷嬷这样说着,还不忘向年长者确认,“可以吗?玛利亚嬷嬷。”

  玛利亚嬷嬷轻轻地点了点头,四人便推开了那家店的门。

  “哎?为什么店门口会放着一把琴?”一位嬷嬷惊讶地说。

  “真是古怪的琴,不仅只有两根弦,弦还是青色的。”玛利亚嬷嬷低声说着。

  “嬷嬷你看错了吧,弦明明是黑色的啊!”最年轻的嬷嬷满脸疑惑。

  “这把琴能使人复活。”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阻止了一场争论的开始,“我是店主宁悠,欢迎各位。”

  “上帝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宁悠的有礼并没有让嬷嬷们对他产生好感,玛利亚嬷嬷第一个对宁悠的言论表示了反感。

  “这是俄尔甫斯琴。”宁悠只是笑笑,没有争辩的意思。

  “就是神话中的那把吗?”最年轻的嬷嬷显然有些好奇。

  “是的。”

  “上帝啊!”嬷嬷们感叹到。

  “亲爱的嬷嬷,您是否要使用这把琴,反正它也只有两根弦了。”宁悠对着玛利亚嬷嬷说。

  “不!”玛利亚嬷嬷坚定地拒绝了,“我不会违背我的信仰,只有神才能使人复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着,“另外,你现在的行为是对神的亵渎。”

  宁悠听了只是露出一个与之前没有丝毫不同的笑容,为这场相见画上了句点。

  过了几天,修道院里来了一位尊敬的客人,他就是上次惊动了四位嬷嬷出行,捐了一大笔钱的城中的第一大富商——德莱纳先生,不过这一次他当然不是来捐钱的。

  “哦,尊敬的德莱纳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玛利亚嬷嬷看见他走进来,连忙停下手中的工作迎了上去。

  “亲爱的玛利亚嬷嬷,不幸的灾难降临到我的头上了!”德莱纳先生一脸懊丧,对着玛利亚嬷嬷抱怨着。

  “究竟发生了什么?”玛利亚嬷嬷询问。

  事情是这样的,德莱纳先生虽然是城中最有钱的人,可他却没有儿子。于是,大约在十年之前他就过继了一个侄子回来,把他当作继承人抚养。今年年初的时候他的妻子也过世了,德莱纳先生觉得自己也老了,正打算慢慢把产业移交给过继的侄子,好好享受晚年。可是上个星期,他的侄子在俱乐部骑马的时候摔了下来,就此去了亲爱的上帝身边。现在,他所有的钱都不得不在他死后移交给那些关系并不亲密的亲戚,想到他们未来得意的嘴脸,德莱纳先生就悲伤不已。而且,他早就把那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的看待,现在那个青年就这么丢下他这个老人死去了……

  “先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玛利亚嬷嬷开始安慰德莱纳先生并且试图告诉他他的侄子现在也一定在神的身边幸福的微笑。

  “谢谢您,玛利亚嬷嬷。”过了好半天,依然无精打采的德莱纳先生离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德莱纳先生常常到修道院来找玛利亚嬷嬷吐苦水,他一再的感叹要是他的侄子能够复生该有多好。他几乎丧失了全部生活的动力,把精神都放在了抱怨上。

  看到事情变成这样的玛利亚嬷嬷很是不安,捐了那么一大笔钱的大善人变成现在的样子……她想了很久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德莱纳先生,然后,她想到了宁悠的店。如果只是借那根弦给德莱纳先生看一下,应该不算违背她的信仰,而且很可能那东西真的能带给德莱纳先生生活的希望和动力。于是,玛利亚嬷嬷再一次来到城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7

  “尊敬的嬷嬷,您再一次光临有什么事吗?”正在玛利亚嬷嬷想着等会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宁悠从里面走了出来。

  “您好,那个……那把能使人复活的琴还在吗?”玛利亚嬷嬷问道。

  “还在,怎么嬷嬷您想使用了吗?”宁悠笑着反问。

  “不!不是!”嬷嬷在胸口划着十字,急切地说着,“我只是,我只是想借用……”

  “借用?”

  “事情是这样的,一位先生的继承人死去了,我只是想把那琴弦给他看看,让他重新燃起希望。”玛利亚嬷嬷握着胸前的十字架,坚定地说着。

  “既然嬷嬷这么说,那我就破例一次。”宁悠取下青色的弦,把它裹好递给嬷嬷,“不过还是麻烦嬷嬷写张借据,另外,我只能借给您一天,请在明日傍晚之前归还。”

  “太感谢您了。”玛利亚嬷嬷说着,在借据上签了名。

  第二天,收到玛利亚嬷嬷口信的德莱纳先生来到了修道院。

  “亲爱的玛利亚嬷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神情苦闷的德莱纳先生跟嬷嬷打着招呼。

  “德莱纳先生,是这样的。您看一下这个。”玛利亚嬷嬷把一边的琴弦拿过来,拆开包装。

  “这是……”德莱纳先生不明所以地望着嬷嬷。

  “这是传说中可以让人复活的琴的琴弦。”玛利亚嬷嬷把弦递过去,一脸严肃地说,“上帝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们,世界上充满了希望,神不会忘记拯救任何一个人。”

  “谢谢您,嬷嬷。我真的太感动了!”德莱纳先生激动地说。

  “这没什么……”玛利亚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呼唤她的声音所打断。

  “对不起,玛利亚嬷嬷!有点事情要请您帮忙!”年轻的嬷嬷这样说着。

  “那我就先告辞了,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德莱纳先生行了个礼,走了出去,手里还拿着那根他以为是嬷嬷赠与他的礼物的琴弦。

  而玛利亚嬷嬷则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很快就陷入忙碌的杂事中去。

  就这样过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玛利亚嬷嬷接到一封信。她脸色平静的抽出信纸,却在瞬间表情就变了。

  信上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嬷嬷,上帝教导我们不应该犯下偷窃的重罪。我是如此相信您的人格和您坚定的信仰,但是不幸的是,您的确犯下了这让人不能相信却确实存在的罪行,让我这个本欲相信有神存在的人感到无比的失望和深邃的痛苦。对于您的行为,我并不想苛责。可您取走的毕竟是我珍贵的商品和生存所依赖的货物。在此,我希望您能早日把琴弦归还,不要让我继续怀疑您的品格和您虔诚的信仰。

  ——尊敬您的S·F 店主 ”

  玛利亚嬷嬷当然看不见宁悠写这封他所谓的“外交辞令”时候零和洁希卡狂笑的情形,她所看见的只是信里面那尖锐的指责。

  “哦!上帝啊!我干了什么!?”玛利亚嬷嬷惊叫一声,连忙跟修道院说了一声,匆匆忙忙地向城中德莱纳先生的家赶去。

  “德莱纳先生,事情就是这样。非常抱歉由于我的失误给您造成了麻烦。”讲述完经过的玛利亚嬷嬷摸着胸口的十字表示着歉意。

  “嬷嬷太客气了。”德莱纳先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他本来就是把那弦当成装饰品收藏在仓库罢了,“这样,我立刻叫仆人去把弦拿来。”

  “实在是太感谢了。”玛利亚嬷嬷听见德莱纳先生这样说,高兴地松了口气,安心地等着仆人带着弦出现。

  半个小时候,一脸慌张的仆人才再次出现,他在德莱纳先生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只看见他的主人脸色也变了。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德莱纳先生歉意地转向玛利亚嬷嬷,“嬷嬷,实在抱歉,仆人说找不到那弦,麻烦您再等一下,我亲自去找找。”

  听到这样的消息,玛利亚嬷嬷不禁紧紧捏住十字架祈祷着,要是琴弦不见了,她不是就真的变成犯下偷窃罪了?上帝啊,拯救她吧。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脸上挂着汗珠的德莱纳先生带着歉意的神情回到客厅,一看见他的表情,玛利亚嬷嬷就知道琴弦没有找到。

  “非常抱歉,对于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很诧异。”德莱纳先生向嬷嬷道歉。

  “不是您的过错,一切都是我的疏忽,这是对我的惩罚。”玛利亚嬷嬷语气沉重地说。

  “不如我去把琴弦买下来,这样一切就可以解决了。”德莱纳先生说出了他想到的仿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8

  “您真是太好了,上帝一定会保佑您的。”听到他这样说,玛利亚嬷嬷立刻看到新的希望,松了口气。

  考虑到玛利亚嬷嬷焦急的心情,二人没有多耽误时间,直接去了宁悠的店。

  本着上帝教导我们不应该说谎的信念,玛利亚嬷嬷依然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了宁悠。

  “所以我希望把弦买下来。“德莱纳先生说。

  “我敬佩您的品格,可是很遗憾,弦只卖给需要复活的人,而先生您显然不是,我只要弦回来,然后卖给那些真正有需要的客人。”宁悠丝毫不为所动。

  “这……”德莱纳先生显然没想到宁悠会这样说,愣在当场。

  “希望在三天之内你们能把弦还来。”宁悠平静地说着,打算送客。

  “等一下,我也有需要复活的人的!”德莱纳先生终于记起了他那可怜的侄子,这样说着。

  “上帝啊,您就发发慈悲赦免我的罪吧。”玛利亚嬷嬷开始祈祷。

  “客人您确定?”宁悠进行确认,“复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确定。”德莱纳先生想着所谓的代价也不过是支票上多出几个零,玛利亚嬷嬷曾经那么热心的劝解他,而且弦的丢失他要付主要责任,多付点钱也无所谓。

  “那么契约成立。”宁悠把借据还给嬷嬷,一面解释,“因为嬷嬷拿走了青色的弦,所以我特别说明一下青色弦复活的代价。代价就是客人您必须把你现有的所有财产捐献给修道院。”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宁悠看着嬷嬷说,“由于弦的丢失您要付责任,所以您不能得到这笔钱,您只能本着上帝爱世人的原则把它平分给其它需要帮助的人。这是慈善机构的名单。”宁悠递了一张纸条给玛利亚嬷嬷。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拒绝!”终于反应过来的德莱纳不答应了,要他全部的财产!?这人简直是疯子,他以怪异的眼光打量着宁悠,顺便也捎上了玛利亚嬷嬷,这一切该不会是个圈套吧。

  宁悠挂着平静的笑容说:“契约已经成立,无法改变。不论客人您是否执行,一切都将沿着您已经选择的轨道前进。”

  “满口胡言的疯子!”德莱纳先生怒气冲冲地甩上门离开了。玛利亚嬷嬷也紧跟着告辞。

  所有的一切只能留给时间来验证。

  德莱纳先生没几天就把宁悠的话忘了个干净,他继续过着和往常一样的日子,继续经营他的生意。可是,最近一阵子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所有的投资都赔得血本无归不说,手下最得力的助手还捐款潜逃。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德莱纳先生就由城中首富跌到了第十的位置。在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宁悠的话,有些懊丧地再一次来到那家店。

  “好久不见了,尊敬的先生。”宁悠打着招呼。

  “唉……我这次来只是想确认是否已经无法改变了。”德莱纳先生沮丧地说,“我已经找到那根弦了,可以交还了。”

  “抱歉,那根弦已经是客人您的了。”宁悠微笑着说明,“不论您是否使用,代价都无法改变。”

  “唉……那我还是用吧。”听到宁悠这样说,德莱纳先生更加懊丧了,“可是我的侄子早已下葬,难道叫我散尽家产去复活一具骷髅?”

  “这个客人不必担心,您可以去寻找一位中意的接班人,可以在他身上复活您侄子的部分思想。”宁悠加以解释。

  “什么叫复活部分思想?”德莱纳先生追问,他可是虔诚的教徒,谋害别人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就是他会有您侄子的部分记忆和思想,他会把您当成父亲一样看待。当然,要是您更愿意找刚刚死去的尸体我也不介意。”宁悠解释。

  “那么等我找到了再通知你。”听到最后一句,德莱纳先生皱了皱眉,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还是在随便答了一声之后离开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德莱纳先生四处寻找有能力的年轻人,与此同时,他的家产也在不断的衰败着。好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出身贫穷却很有头脑心地也不错的青年,在跟他的父母商谈过后,德莱纳正式收了那个青年为养子。这个时候,他的家产已经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

  “我已经找到了继承人。”德莱纳先生这样对宁悠说,脸上丝毫不见喜色。

  “三天后,您侄子的意识将在他身上部分重现,青弦也会随之消失。”宁悠这样告诉他。

  “唉……”想到的却是自己的财产也将归零,德莱纳先生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一旦接受了命运,除了偶尔哀叹两声,德莱纳先生也没有什么不满。而且,他侄子的经商天分在他新的养子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除此之外,能清晰地诉说出点点滴滴的过往,与侄子如出一辙的声线,都让德莱纳先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青年身上有着他侄子的灵魂。他尽心尽力地把他所剩下的经验教给养子,并且逐步开始把产业也移交给他。至少不要败在他自己的手上让他难过,德莱纳先生有些不负责任的想。

  随着时日推移,德莱纳先生的养子雷纳尔的商业手腕充分展现了出来,手下的产业重新有了抬头之势。随着生意的逐渐红火,有人开始不愿意了,那就是雷纳尔·德莱纳的亲生父母。这一天,在儿子照旧回来探望的时候,他们开口抱怨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8

  “雷纳尔,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刚一进门,雷纳尔就被父亲一声怒吼。

  “我做错了什么?”雷纳尔放下手中的礼品,一脸茫然地问着。

  “你是不是我们的儿子?”他的母亲满脸怒气。

  “当然。您这是怎么了?”不明所以的雷纳尔不仅慌乱了起来。

  “好,那为什么把你养了二十多年的亲生父母还不如一个收养你几个月的老头!?”他的父亲怒喝道。

  “这……”雷纳尔有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可他不明白的是现在要怎么收场。

  “为什么你赚得钱全部都要交给那个老头!?只留下一点点可怜兮兮的边角给你的亲生父母!?我们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他的母亲流出了泪水。

  “可是……”雷纳尔全没了生意场上的口齿伶俐和滔滔不绝,他不知道怎么像父母说明。是的,他知道眼前的两位老人是生养他的亲生父母,可他也有另外的记忆。他很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德莱纳先生教导他学习,传授他从商,他甚至可以清晰的记得德莱纳先生牵着他的手回家的时候说得每一句话。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他同时又会记得父母是如何养育他的,但是感情是无法骗人的,对他来说德莱纳先生是他的另一个父亲。

  “可是什么?你攀上了有钱人家就忘了父母吗?还是嫌弃我们出身低微污辱了你上等人的身份!?”他的母亲进一步指责着他。

  “让我再想一想。”雷纳尔几乎是抱着头落荒而逃,这一切太可怕了,为什么要逼迫他做出那么困难又那么痛苦的抉择?他又能怎么选择?两边都是他深爱的亲人,如今竟然为了钱财开始争执。上帝啊,他要怎么做?他要怎么做才能重新找回安静和乐的日子。坐在河边的雷纳尔陷入沉思,他长时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依然毫无办法的雷纳尔叹了口气,慢悠悠的站起来,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向德莱纳宅院走去。

  “雷纳尔,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太累了?”悠闲地坐在客厅喝茶的德莱纳先生看见养子沉重的表情,关心地问着。虽然他本来习惯性的想问是不是生意出了问题,可想到自己早就决定不管了,也就没有开口,更何况他还记得宁悠说过的话。可雷纳尔好像没听见的他的话似的,径直往里面走去。“雷纳尔?”德莱纳先生提高了声音叫着,这小子今天怎么连礼节都忘了。

  “谢谢您关心,我没事。”这一次雷纳尔听见了养父的叫唤,表示了一下歉意之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不知道原因的德莱纳先生,不过他很快也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年轻人难免会有自己的烦恼,他这个老人就不插手了,喝着浓郁的茶的德莱纳先生悠闲的想。

  回到房间的雷纳尔却没有那种轻松的心情,他连看文件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倒在床上思考要怎么做,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父母的喊声。这一夜雷纳尔失眠了,然而好办法并没有降临。第二天,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萎靡的精神和烦乱的心情去工作。

  “德莱纳先生,这个合同您看怎么办?”助手递了一份文件过来。

  “上周不是说了去找XX公司合作,工程平分吗!?”心情不好,雷纳尔的口气也随之变差,可一个字眼却在瞬间触动了他。平分!对,就是平分!同样数目的金钱代表他对双方平等的爱!这个方法简直太棒了,不过还需要验证一下可行性。雷纳尔谨慎地想,脸上却不由出现了笑容。

  第二天下午,雷纳尔抽空又来到父母家,把他的意思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以后所赚的钱一半给我们,一半给德莱纳先生?”他的母亲有些惊讶地问着。

  “是的。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雷纳尔皱着眉说。

  “亲生父母和领养你几个月的先生一样!?”他的父亲怒斥。

  “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雷纳尔满脸痛苦,这样还不行吗?

  “算了,能和尊敬的先生一样也没什么不好。再说,毕竟是他给了儿子机会。”看着儿子痛苦的神情,雷纳尔的母亲心软了,开始劝解依然不罢休的丈夫。

  “但是……”

  “别但是了!你想想我们以前的处境,太贪心会有报应的!”雷纳尔的母亲击中了丈夫的要害,本来他们两个都不是贪心的人,只是看见自己儿子辛苦赚来的钱全给了所谓的养父,他们有些不满罢了。现在儿子说给他们一半,也差不多该满足了。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吧。”雷纳尔的父亲也点了头,开始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幻想的他完全未曾注意到儿子脸上的一丝为难。

  “那我今天就现走了。”雷纳尔从父母家里出来,还来不及高兴,就想到了问题的另外一面,他要怎么对德莱纳先生说呢?德莱纳先生会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而勃然大怒?要怎么办?想来想去,雷纳尔得出的结论就是瞒。他再努力一点赚钱就是了,只要不让养父知道,一切应该能顺利进行。

  从这一天开始,雷纳尔把赚来的钱平分成两份,一份送给了父母,另一份当然是属于德莱纳家。他开始害怕见到敬重的养父,他觉得自己欺骗了他,愧对他的信任和教育,他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另一方面,他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生意上,并且开始了一些与之前的稳健作风不同的激进投资,只有这样才能赚更多的钱,才能弥补养父的损失,才能让他觉得好过一些。

  雷纳尔为了隐瞒而拼命努力着,可德莱纳先生真的不知道?其实在雷纳尔刚开始这样做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一切。只不过他觉得并没有揭穿的必要,而且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始终记得那个店主对他说过的话,他的所有财产都必须捐献出去。换句话说,并没有捐献的他的财产都会慢慢败光。既然侄子的复活得到了验证,他变得一无所有也是早晚的事情。从这一点来看,养子拿出一半的钱给亲生父母又算得了什么,谁又知道他的这种行为不是注定的使产业衰败的一部分?德莱纳先生这样想着,狠狠地吸了口烟。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对养子的一切行为都装作看不见,反正一切都注定了,不可改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9

  随着日子的过去,雷纳尔的紧张感慢慢消除,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养父那一边看起来毫无异常,父母对他的决定也没有不满。真是太好了!他们已经明白他的心情,他对他们两方的爱是相等的。

  于是,生活就那么快乐宁静的继续着,直到风波再次降临。

  前一阵子雷纳尔的几笔激进性投资近日有了结果,损失惨重,他在国外的几笔生意也因为当地的金融风暴而血本无归,再加上几个欠款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最近真是焦头烂额。生意场上成也快败也快,短短几个星期,城中商界的佼佼者雷纳尔·德莱纳已经变成了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大笔债的穷小子,甚至于他不得不卖掉了养父的住宅来偿还债务。一贫如洗的他只能把养父接到亲生父母的小房子里共同居住。

  这一次,雷纳尔的父母倒没有表示丝毫不满。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子败光了人家的家产,人家都没有追究的意思,难道他们还能厚着脸皮把德莱纳先生赶出去?而且,之前对于把财产分他们一半,德莱纳先生可没有表示不满。

  德莱纳先生倒也安于现状,他感叹着那个店主所说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也就认命和养子的父母和和气气地生活在一起。这种日子虽然贫穷,可是也算得上家庭和乐。唯一脸上始终不见笑容的只有无法原谅自己的雷纳尔。

  雷纳尔很沮丧,尤其他觉得他太对不起养父了。先前瞒着他盗取了一半家产给父母,现在又使得他连房子都没有。雷纳尔整天唉声叹气,甚至开始酗酒。

  发现养子的精神状态极差,不能继续再放任他下去。本打算这样认命过一辈子的德莱纳先生又有了新的想法,他找来了当年生意场上的一些伙伴,并且为雷纳尔订了一门亲事。

  很快,雷纳尔从未来岳父和养父的老朋友那里筹集到了第一笔资金,迅速东山再起。当他把德莱纳先生的宅院重新买回来的那一天,他举行了婚礼。他幸福地微笑着,他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为幸福的时候,他所爱的人都围绕在他的身边,他爱着他们每一个人,他们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快乐了,雷纳尔高兴地想。

  就这样,平静而安定的生活持续着。雷纳尔想把养父重新接回到德莱纳宅院,可他的养父却拒绝了。

  “打扰新婚夫妇是不道德的行为。”德莱纳先生吸了口烟,“那房子是你的了,我的孩子。”要是搬进去等到再次破产的时候不是要搬出来?多来几次他可怜的心脏可受不了,德莱纳先生始终记着他是要破产的,对现在这种好像回光返照一般的复苏不感兴趣。反正现在他也没有财产了,剩下的就看养子自己的本事吧。

  雷纳尔当然不知道养父的心思,他在再三劝说都无效的情况下,也只能任由养父和父母住在一起,对此心怀愧疚的他更是比之前更细心地关怀三位老人的生活。

  在觉得新婚生活甜如蜜糖的时候,雷纳尔商场上也春风得意起来,所有的好事都一起发生。他在国外的股票因为金融风暴的过去而大幅度上涨,几笔投资也收到了高额利润的回报,很快,他就把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岳父和妻子整天都笑容满面,庆幸自己看人的好眼光。而雷纳尔依然遵循着之前的方式,把赚来的大部分钱分成两份,一份给父母,一份给养父,只有少得可怜的零碎部分,他才拿回家给妻子还有岳父。

  日子安定久了就会产生矛盾,一切掩盖着的真相都会被揭开。

  这一天,雷纳尔的妻子想买一件水貂皮大衣,丈夫却回答她他们根本没有钱。在妻子满了诧异地追问之下,雷纳尔说出了事实。他满心期待着妻子表示对他的行为的赞许和支持,等来的却是花瓶落地的破碎声。

  “你!你把我和父亲当什么了!?用我们家的钱东山再起,结果全给了外人!你这个蠢货!”他的妻子气得全身发抖,又往地上丢了一个花瓶。

  听着虽然娇纵却还算得上温柔的妻子口出恶言,雷纳尔愣在当场。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以这种方式证明他对父母的爱而已。

  “你给你父母养老的钱也就算了!还把我们家的钱给那个莫名其妙的养父,告诉你,别做梦了!”看见丈夫不说话,他的妻子更加生气地指责他。

  “行了行了,让我考虑两天行不行,一定会有办法的。”雷纳尔先生服输地说。

  “那你就慢慢想,考虑好了再到父亲家里接我吧!”他的妻子怒气冲冲地回家报告这一新发现去了,扔下雷纳尔一个人苦闷地坐在客厅思考。

  一面是父母,父母生养了他;一边是养父,他有养父教育他的记忆,养父给了他走向另一条道路的机会;另一边是他深爱的妻子,妻子和岳父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他帮助。三方都是他所爱的人,如今妻子逼他做出抉择,他要怎样选择才不会伤害到任何一方?

  天色渐渐变暗,雷纳尔就这样坐在连灯都没有开的客厅里皱着眉思索着。等到黑暗彻底降临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上一次父母对他抱怨的时候他用一种简单的方法解决了一切,那这一次,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雷纳尔几乎是跳起来冲向岳父家。

  “你来干什么,想到方法了!?”他的妻子站在楼梯上冷冷地看着跑过来的丈夫。

  “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方法!亲爱的你一定会高兴的!”雷纳尔高兴地说着。

  “哦,亲爱的你还是很能干的。”他的妻子柔和了表情,走下楼梯准备给丈夫一个拥抱,本来一脸严肃站在一边的岳父也露出了笑容。

  “我决定把钱分成三份!父母、养父还有我们自己各一份,这样就能圆满地解决一切了!”在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平均分配是最好的方法,三方他都深爱着无法放弃,那么就平等地展示自己的爱给他们知道。雷纳尔笑着,准备上前拥住妻子。

  “哼!你这个笨蛋!”妻子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了,她收回伸出的手臂气呼呼地转身上了楼。

  “啊?”不明所以的雷纳尔只能转过头看着岳父,希望得到解答。

  他的岳父脸色也很难看,口气恶劣地教训着雷纳尔:“我当初肯把女儿嫁给你这个穷小子,就是看中了你在商业上的才华。如今你倒是彻底地发挥才华了,拿用我给的资金赚得钱供养一堆闲人!”

  “他们是我的父母!”雷纳尔也开始生气了。

  “父母?因为贫穷不得不把唯一的儿子卖掉的父母?”他的岳父讽刺道。

  “不是卖掉,是过继。”雷纳尔辩解。

  “这有区别吗?”他的岳父冷笑了一下,继续说着,“好,就算你供养父母是义务,那德莱纳老头呢?我没记错的话他一共也就收养你半年,你们之间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我女儿可是你的妻子,将来会是你孩子的母亲!而我是你的岳父,你要想想清楚,你怎么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的!”

  “我……反正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雷纳尔不想再和岳父争吵下去,微微欠身之后便离开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4:59

  “别以为你不答应我就没办法。”他的岳父在深沉的夜色中低声自语,没有人听见。

  雷纳尔固执己见地把财产平均分成了三份,他父母和养父那边倒是没有丝毫意见。对于父母来说,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于德莱纳先生来说,他认为自己早就破产了,现在不过是一个需要养子供养的可怜老头,所以没权利要求什么,怎么样都无所谓。所以他们毫无异议,并且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一改变。

  雷纳尔妻子那一边则完全不同,发现丈夫一意孤行的夫人干脆搬回自己父亲家去住,坚持丈夫不改变心意就不再回来。而雷纳尔的岳父则想到了对自己更为有利而且可以说是更为直接和无耻的方法,那就是——做假帐。他利用自己在公司的职位不断篡改帐目,大大方方心安理得的把那些本来他就认为属于自己的钱重新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雷纳尔就发现了岳父的行为。为了这件事情,他去找了妻子。

  “你父亲怎么能这么做!”雷纳尔质问妻子。

  “什么叫我父亲,怎么现在就不承认他也是你父亲了。还是从一开始,你在意的就只有你那边的几个老家伙!”他的妻子正慢条斯理地修着指甲,头也不抬地反问丈夫。

  “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不在这里!”雷纳尔深吸了口气,劝自己要忍耐的同时试图把话题转回来。

  “那么讨论的重点在哪里?”他的夫人居然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头瞪着丈夫,“是你逼父亲这样做的!要不是你只考虑自己那一边,父亲他又有什么必要做出这种事情!”她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丈夫。

  雷纳尔不由得退了几步,然后才开口:“我有说了平分啊,是你不同意!”

  “同意!?”他的夫人几乎是在冷笑了,“我们为什么要同意?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凭什么要分给莫名其妙的人!”

  “什么叫莫名其妙!”发现差点又把话题扯远雷纳尔平息了一下怒火,继续原来的话题,“要知道你父亲这样做是违法的!”

  “违法……”听见丈夫这样说,他妻子露出了既悲伤又愤怒的神情,对着丈夫叫道,“那你就去告诉警察啊!你这个混蛋!”她把手中拿着的修指甲的工具朝丈夫丢去,眼角有着隐隐的泪光。

  “我……”雷纳尔看到妻子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慌了神。

  “你什么你!给我滚出去!”他的妻子大叫,“我不想再看见你!”

  与妻子的谈话完全没有收到效果,岳父又不肯见他,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岳父的行为告诉警察,雷纳尔陷入了深沉的痛苦之中。他想了很久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都没有想出可行的方法。最后,在万般无奈下,雷纳尔决定去国外开发新的投资市场,顺便让他的妻子和岳父冷静一下,也许等他再一次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于是,雷纳尔在跟父母和养父告别之后,只留了一封信给妻子,就踏上了飞往另一个国度的飞机。而他的这一举动,深深伤害了他的妻子。以至于她在丈夫走后一个星期,就冲到了雷纳尔父母家。

  “请坐。”看见从未登门的儿媳,雷纳尔的父母有些惶恐,这可是出身名流的小姐。

  “不必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请你们放过雷纳尔!”四处打量一下,雷纳尔的妻子鄙视地看着眼前的环境,直接说出来意。

  “您……这是什么话!”雷纳尔的母亲不自觉用了敬语。

  “意思就是你们,还有你……”她指着雷纳尔的父母还有坐在一边的德莱纳先生说,“请你们以后不要像吸血鬼一样缠着雷纳尔。”

  “小姐,我记得你现在好像也是姓德莱纳吧。”德莱纳先生表情严肃地站起来。

  “是又怎么样,反正跟你这个老头没关系!”雷纳尔的妻子不屑地扫了德莱纳先生一眼,继续高傲地说,“雷纳尔有今天,全部都是我家提供的资金。你们三个凭什么现在要拿去三分之二?还把雷纳尔逼得远走。他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不在乎!”

  “请你离开吧。”气得发抖的雷纳尔母亲直接送客。她怕这位小姐再说下去,她丈夫会出手赶人了。

  “那我就告辞了,希望你们记得我说得话。不要让我丈夫为难!”雷纳尔夫人骄傲地扔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三个浑身颤抖的老人坐在屋子里生闷气。

  大概过了半个月,雷纳尔回来了,投资调查顺利而心情愉悦的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探望父母和养父。

  “我回来了。”雷纳尔满脸笑容地向三个老人打招呼。

  “不回来也没关系。”说话的是他的父亲。

  “发生什么事了?”雷纳尔放下手中的礼物,疑惑地问。

  “没有。我们这三个老人成了您德莱纳先生的累赘了,您以后就不用来了。”他的母亲也讽刺道。

  “我们三个是吸血鬼,妨碍了您的生活了。”他的养父看也不看他。

  “你们这是怎么了?”雷纳尔开始着急了。

  “回去问你那高贵的妻子吧,她把你想说又不敢说的话都说了。”他的父亲直接把他推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雷纳尔怒气冲冲的去找妻子。

  “你对我父母和养父说了什么!?”刚一进门,雷纳尔就质问妻子。

  “没什么,你不好意思让他们不要再缠着你,我就帮你转达啊!”本来很高兴看见他回来的妻子听见他的问话,脸色沉了下来。

  “你这个女人!”雷纳尔给了妻子一巴掌。

  “你打我!?”他的妻子紧抓着丈夫的衣襟叫道,“你为了那三个老家伙打我!?好,我问你选他们还是选择我!你要是不给我个明确的答复我就死给你看!”她激动地叫着。

  “那你就去死好了!谁会选你这个疯女人!”雷纳尔一把推开妻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他根本不相信妻子的话,双方都不过气过头随便说说而已。

  出乎雷纳尔意料的是,当天晚上,一时想不通的妻子竟然真的自尽了。而让所有人为之绝望的是,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一点,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雷纳尔陷入了无止境的痛苦深渊,他的岳父痛失了唯一的女儿还有未出世的外孙,对雷纳尔几乎恨之入骨,两家人几乎成为仇人般的存在。雷纳尔的父母和养父虽然都不喜欢他的妻子,可雷纳尔竟然害得人家自杀,他们也无法谅解他。

  而雷纳尔,他既失去了妻子,又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和岳父的联系,也失去了父母和养父的信任。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所爱的一切几乎都不存在了?而他还不得不在这种绝望的痛苦中生活下去,直到永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5:04

两端的木偶剧(橙)

  橙色是俄尔甫斯琴中最特殊的颜色,它具有往返于阴阳两界沟通的能力,所以它具有特殊的功能,就是能让一个人不停的生和不断的死,当然每一次都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在某种程度上,选择橙色是你最聪明的选择,也可能是最错误的选择。当然,更多的时候,橙色是被忽略的……

  秋天来临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传言,这个传言让我在平顺有序的人生中看见了一朵出轨的烟花。那在有些奇怪的地方突然爆裂的烟花,以诡异的角度冲进了我的视野,在天空中绽放开,彩色的羽翼向四面延伸,去碰触更为遥远的天空,然后缓缓坠落,如同一点一滴破灭的星辰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我欣赏着那烟花,感觉着它那带着微微刺痛的绝望美感,身体的神经都随着产生了轻微的热度,所以我特别去验证了一下那个传言。

  “我爱你的时候你是一切;我不爱你的时候你成为空气;在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爱你的时候,你必须存在。”

  我拿着买来的橙色弦来到那个女人,也就是我的情妇——爱莉的尸体旁边,打算复活她。这时候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它告诉我,如果我要复活眼前的女人,我必须付出代价。代价是我所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的一半,也就是说从那女人恢复心跳的一刻开始,我所遇到并爱上或者爱上我的人有一半将根本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包括我未来的可能的妻子、朋友、情人、甚至孩子。我默默地听着这一切,未来就是说还没有发生,没有发生意味着不确定,不确定代表不可信,拿不确定的东西换取一个不知道重不重要的女人是否值得?我并不在乎答案,我只知道我要复活她。我还没有决定她的价值,所以在此刻,她有存在的必要。

  我拿着弦走向爱莉,露出笑容。我有一种发现食物的野兽的兴奋感,虽然不强烈但确实存在着。我期待着将会产生的变化,以及那变化所带来的影响。就好像一根羽毛掉落在岌岌可危的山顶,然后引发绚烂而剧烈的崩塌。当点燃一根小小的引线的时候,后面埋藏的不论是大批的礼花还是炸药都能同样让夜空变得美丽而有趣。

  于是我用弦复活了那个女人,然后在一星期之后和她举行了婚礼。

  之后的生活就像古典主义的油画,严谨的构图、明晰精细的笔触、清晰的形式,我又回到了能够被裱进画框里一样静止的生活,平静的色泽好像数百年都不会改变,除非化为飞灰的时刻到来。

  “当我厌倦你的时候你还不离开,是你愚蠢;当我生气的时候,你在窃笑,使我无法容忍;当你不在我心里的时候,你还自鸣得意,让我鄙视;当所有的一切累积到某种程度,使你打算离开我的时候,是对我最大的污辱。”

  婚后几周我就厌倦了那个女人,也对这种色彩单一的生活丧失了兴趣。我很明确地向爱莉表示她可以从我的生活中离开了,就好像被白面包片抹去的不应该存在的铅笔杂线。她看看我,完全无视我的话,继续描绘她那令人乏味的面孔,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在沉默中,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坐在沙发上抽烟,在慢慢上升的烟雾中打量那个女人的背影。她正努力装做好妻子,亲自下厨。做多余的事情想获得什么?看着她端上来呈黑色状支离破碎的煎蛋和烤焦的面包,听着她自以为是喋喋不休的旅行计划,周围的一切都褪去了色彩。好像在看一场蹩脚无趣的手摇黑白电影,间或还能听见胶片发出的“吱啦”声。她变成平面呆板的女主角,一举一动好像被捆住的木偶。却偏偏要做出夸张骄傲的姿势,戴上几朵低廉的塑胶花,便自以为成了枝头娇嫩的玫瑰。我坐在丝绒的沙发上扮演观众,没有愉不愉快,谈不上睡意沉沉,不过是吐着烟圈,看着可有可无的过时东西。

  如果能长时间看这种蹩脚的九流电影或许也能发现些许兴味,可是我们的女主角在不久之后就没了演出的兴致,虽然帽子上依然插着不知哪来的羽毛装孔雀,却已经大步走入了新的事业。我依然坐在沙发上抽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穿梭于各种沙龙,周旋于各界名流,好像把自己当成了蝴蝶。每每这种时刻,我都有微微的喜悦感,就好像亲手装扮一个妓女,给她套上迪奥的新款瞬间就变成尊敬的小姐。不,或许应该说是街上捡来一条有皮肤病的野狗,叫下人打理干净之后找了家美容院给它染染毛做做发型,再推开门的时候已经成了众多贵妇小姐都要争先抱一抱的公主犬。偶尔想到也觉得有趣,不知道哪一日在水晶吊灯的璀璨光芒下,在金碧辉煌的某家小姐的大厅里,当哪位尊敬的女士、夫人或可爱的小姐,正把她那鲜艳的充满诱惑的花瓣一般的嘴唇贴在那公主狗的毛发上的时候,有人走过去轻轻地撕开外皮,露出里面的拖着舌头满嘴唾液的野犬,又会是怎样的光景。生活原来还是很有趣的,转头间在各个角落都能找到还未曾熄灭的火种,轻轻一点就可以看见更多的瞬间光华。

  似乎一旦穿上了礼服,她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公主。那个已经早该退场的女主角甚至都学会嘲笑主人了。不加理睬就是纵容,狗想挣脱链子,风筝想变老鹰,自以为是公主的女人想投奔新的自由,找到白马、黑马或者黄马王子。这本身就像是末流的剧本,唯一也是最合适的归宿就是被撕碎了变成漫天飞舞的纸片,并且在那一瞬间装做自己是蝴蝶。蝴蝶的归宿是鲜花或者标本馆,垃圾的归宿只有垃圾箱。在一个个的烟圈中,我看见纷纷扬扬的白色纸蝴蝶。要是下一场雨就好了,打湿的纸片在地上扭曲的爬行,哀伤着颤抖着兴奋地向前,身后只留下道道湿润的残痕,有种肮脏残酷的诱惑味道。

  在那一天,我杀了那个女人,我的夫人——爱莉。我很轻松地送她去见了上帝,看着她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唇,我有着微微吻上去的冲动,事实上我只是更用力地收紧了双手。她不断睁大的双眼里充满了恐惧,表情也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看着她不断挣扎,我有着小小的喜悦。我用力,再用力,直到她再也没有动作,这一场使神经稍微有所紧张的戏码宣告结束。

  抽着习惯的烟,放着习惯的音乐,享受着边界外的快感。就好像躺在夏威夷的沙滩上,突然有意料之外的小小海浪打在身上,那满天飞落的水珠就好像17岁在蔷薇园中的爱情,在浑身湿透的同时有一种冰凉的兴奋感,如果发现海浪的起因是自己之前丢进去的超小型炸药所引起,这种模糊于边界的起因和结果更让人沉迷。

  “人寂寞的时候总是想到过去;房子寂寞的时候总是想到女主人;当我寂寞的时候,会想起被我亲手杀死的狗。”

  寂寞……寂寞是什么?寂寞是当我回到蔷薇园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成了一片荒草,再没有一朵那芬芳娇嫩带着露珠的蔷薇,而我爱的那个17岁的金发姑娘,也早已不知道躺在谁的怀抱里流着幸福的泪水,她那曾经如同蔷薇一样诱人的嘴唇,如今不知贴在哪个孩子的额头。寂寞,寂寞是吐着烟圈的我甚至不知道那一切是不是一场幻觉,就如同听了一张黑胶碟在黄昏时候做得一场褪了色变了形的梦。寂寞,寂寞是在诺大的房子里只能看见镜子里面自己无趣的表演,从别人的眼睛中看见自己一如从前的优秀,从别人的嘴里听见如常的话语。寂寞,寂寞是当我走进灯火璀璨的大厅,打算剥下野狗外皮的时候,却发现没有观众,野狗已经自动脱落了表皮,并且停止了呼吸。我只能站在巨大的镜子面前,整整衣服,倾身退场。

  我在白天抽烟,在晚上看烟圈。烟雾里有迷蒙的城堡,却没有急转弯超速的快感。不知道寂寞,只是觉得有一点点无趣。

  当我觉得那个女人将要开始腐烂的时候,我再一次复活了她,这一次我付出的代价是我生命的一半。

  生命是一种存在的思考,思考结束的时候,生命也就结束了,这样说得或许是哲学家。不断选择,然后承受结果,再选择,再一次面对代价。拿出打火机,看着火苗,把手指伸过去,享受瞬间刺痛的灼热感。那是病态,而且有点愚蠢。巨大的石块投入水中能产生剧烈的美丽的波纹,在山顶叫喊能唤醒更多沉睡的冰雪,岩浆要比热咖啡有趣。生活是一种过程,至于是怎样的过程由我决定。微笑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没有多大变化的景色,在人生的画卷中拿起笔涂改,期待墨迹飞散形成新的风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5:05

  我拿起书本坐在那个女人边上,等着她坐起来跟我打声招呼。我很有兴致地朗读那十四行诗,等着看爱莉起来的时候眼中的情绪,是褪尽表皮还是镶嵌得更加牢靠?依然抱有愚蠢的幻想还是已经换了模样?我小小的期待着,期待着新一轮的电影开场。

  等我读到第五首唯美的歌颂爱情的诗歌的时候,身前的女人做了起来,我放下书本,充满兴趣地盯着她。她先是拍了拍自己脸颊,好像在证明一切是真实的,然后茫然不知所措地坐了一会。片刻之后突然转过头看我,好像想说些什么。正当我对她要说的话产生一点好奇的时候,她却用夹杂着恐惧和茫然的眼神扫了我一眼,颤抖着身子跑了出去。这一场开幕戏剧让我有些失望,我耸耸肩,继续读那美丽的十四行诗。

  新的变化需要新的血液,在爱莉重现回归到我的生活后一个星期,我们去领养了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八岁大的女孩,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卷发和一双绿色的大眼睛。我们叫她苏珊。她紧紧抓着衣角坐在角落,好像中世纪不知命运的被贩卖的奴隶。我开着车瞥见边上爱莉没有表情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从今天开始,苏珊成了这幅画里的一部分,我盯着那小小的墨点与周围的不协调,兴致勃勃。不知道当风吹过的时候,墨迹会延伸到哪里。

  “帮小姐打扮。”我吩咐女仆,把白色花朵浸泡在墨水里就会染上不同的色彩,我也期待着这个新的小东西所能引起的涟漪。爱莉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走过,一脸打算逃回房去的表情。我伸手拉住她,好笑得看着她惶恐的神情,示意她在边上坐下。

  “你不等着看看我们的女儿吗?”我很温柔地对她说。她的眼里出现躲闪,在惊疑的表情过后,认命似地坐在一边,低垂下头,摆平双手,就像一尊无趣的石膏。我的兴趣瞬时消散了,转过头继续期待我们的小小花朵。

  过了好半天,小花朵才在女仆的陪伴下出现,虽然依然是一脸畏缩,眼里却已经有了一点点得意和窃喜。就好像第一次行窃却偷到大笔钱财的偷儿,尝到了甜头又有点首次出马的不安;又好像初次在花园与别人幽会的小姐,装着满身偷摸的甜蜜,却又战战兢兢怕明日就成了八卦的头条。于是穿着式样简单的长裙,在花丛中踮起脚尖等待情人在唇上烙下甜蜜而灼热的吻,还不得不时时刻刻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生怕哪个不牢靠的侍女看见了,一转眼就变成众人口中的传闻。可是等到日子一长,便会知道不过是掩着耳朵做贼,大家都一样。到那种时候,虽然觉得甜蜜更多,可那种浑身紧张的战栗感却是再也找不到了。想到这儿,我带着笑意看着那还躲在女仆身后的小花,初生的白色花苞也可以很有趣。

  大概怕我不高兴,女仆有些强硬地把苏珊送背后拉了出来,颇为骄傲地向我展示她打扮的小公主。只看了一眼,我刻意沉下表情,无视小花脸上期待的神情,怒斥女仆:“我要的是将来的贵妇,不是那种下等人家见不得人的野丫头!把她的头发给我梳好,还有衣服,换成深色的!”看着小花脸上有点惊恐又有点哀伤的表情,看着一身鹅黄色小洋装的她被女仆拖走,我重新做下来,含着笑意等待下一次的见面。

  又过了一阵子,小花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一次我对她墨蓝色的洋装很满意,对于发型也不置可否。我叫出所有的下人,并拉着小花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指着她说:“从今天起,这就是苏珊·班格纳小姐。”

  接下来几周,我叫管家买了一堆苏珊适用的衣服、首饰、玩具和生活用品。我也会摸摸她的头,带她去花园逛逛,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会丢给她几本我认为未来贵妇儿时应该看的书,也会让厨师每天做些女孩子所喜欢的上流社会普遍的小点心。必要的付出是不可缺少的,就好像养一只狗要先给骨头,等它熟悉环境之后摸摸它的头,这样就算以后你拳打脚踢它也依然会摇着尾巴贴上来。不过,偶尔会给主人一爪的猫也不坏,看心情而修剪爪子更是理所当然。鹅毛垫子才能被放在沙发上,与尊贵小姐的臀部相亲相爱,鸡毛却只能长在鸡的尾巴上。可是如果我把一颗鱼眼睛包上薄膜,洒上点亮粉称为珍珠送入高贵的名流中,会出现怎样有趣的事情?或许会贴在某个王妃的胸口随呼吸轻轻起伏,或者我会被众人所指,成为明里暗里传言的风头人物,不论哪种,都可以让缓步流动的血液加快速度。

  我调制好了浸泡花苞的墨水,然后对这朵花没了兴趣。倒是爱莉,无意间又接演了新的剧码,由上次的老旧电影改成了舞台剧。夸张的眼神、动作和表情,我有点好奇什么时候自己从理想中的钱箱变成了魔鬼?惊恐、颤抖、茫然、闪躲……可以想见我之前说她是呆板无趣的木偶是多么的污辱了她。我开始在各种时候盯着她,我有大把的时间。我坐在床边观察她正在梳妆的背影,如同盯着显微镜下被解剖兔子的细胞切片,看着她感觉到我的视线而画歪了眉毛,我无辜地走出去。我坐在沙发上看她出门参加不知所谓的沙龙,看她在夜半归家,我带着笑容在烟雾中观察,好像孩童时代看树底下的蚂蚁。我偶尔期待蚂蚁今天会搬回毛毛虫或者蜈蚣,可这只小蚂蚁却连面包屑都没拖回来一点,这让我觉得无趣,一切都变成单一往返无变化的机械运动。

  这些日子有点无趣,画面上的物体都因为太久不动而变成了凝固体。在我打算出门寻找新的入画风景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为了避免衣服上溅到泥,我打消了主意。我进了书房,在那里读尼采的哲学到半夜。

  半夜,雨还下个不停,夹杂着震耳的雷声,我走出书房,抱胸观赏了一刻狂风暴雨的景色,决定回房。在回房的途中,我踢到了一个小东西。我打开走廊的灯,看见缩成一团的苏珊·班格纳小姐在转角处发抖。

  她哭泣着扑进我怀里,我看看她大概是由于跌倒而沾上了些灰尘的衣服皱了皱眉,一把把她抓开。我牵着她回到房里,随便丢了件衣服给她,我可不希望她弄脏我的房间。这个样子怎么能算是苏珊·班格纳小姐!?难道即使有了眩目的灯光,披上了昂贵的锦袍,路边的野草也始终无法变成别致的盆景?

  我看着她弱小的身子抖个不听,脸上满是泪水的痕迹,长长的卷发散乱地披在背上。这一刻,我很认真地在思考,是否要把她丢出去。大概过了两分钟,我决定还是让她呆在这。小狗是敏感而脆弱的生物,现在被赶出去以后会很乖巧地躲得很远,观察起来会丧失兴味的。我轻轻摸着她的头试图使她平静下来,再这样抖下去并且把肮脏的东西擦在我衣服上,我一定把她丢到门外。苏珊·班格纳小姐显然还不懂得“分寸”这个词语,她紧紧地抓住我,哭泣着,颤抖着,就好像抓住一只大型玩具。以后教会她懂得某些词语的过程或许也是有趣的,刚巧一道闪电划过,看着银白色中畏缩的小花朵的面容,我突然有了新的兴致……

  我的名字是爱莉,出身于,呃……这个不重要。我的目标是找个有钱又有身份的男人嫁掉,从而顺顺利利地进入上流社会。为此我尽一切努力学习礼仪、熟悉上流社会惯常用语、行为方式,吸收着我所能获取的一切信息。这是我的目标而不是理想,不要说什么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趁着年轻和美貌还停留在我身上的时候迅速而快捷地达成这一切。我参加各种舞会,在所有能进入的聚会出现,期待着哪一天有百无聊赖的王子降低身价在这里出现,我会捕捉到他,我坚信。

  于是,买衣服,在镜子前面转圈,抱着衣架跳舞,仔细研究自己哪一个角度最动人,从哪一个侧面看过来胸部最大眼神最无邪。对着穿衣镜摆姿势,躬身翘臀没有一种不尝试,手放到颈后撩起头发,侧过身不经意地拂过胸口。没有贵族会娶一个荡妇,所以,我要火辣更要风度。装也要装出来!谁不会在转身的时候抬高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身边的人;谁不会轻轻地拿起酒杯,酒只沾唇,反正到时候再想,贵妇电视上成天在放,偶尔女王也会出来露脸,比演技怎么能难倒我?

  来吧!收到请帖开始换装,描好眉毛涂好嘴唇梳好发型,脱下睡袍穿上绸缎,在镜子面前旋转一圈。满分,出发!这是一场战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5:05

  我要成为贵族夫人,我的衣服要是丝绸和貂皮,我不要绵、不要印花布;我要嫁入豪门,我的首饰要是名贵钻石,不管是1克拉还是2克拉,随便点点头摆摆手自会有人奉上,我要钻石,不要小而干瘪的水养珍珠;我要找到王子,他可以不帅,甚至和史莱克一样也无所谓,只要他是王子,开着宝马,莱斯劳斯、莲花、法拉利也可以接受,大众通用就请靠边;我要拐到个男人,他可以花心可以多情,私生子情妇都无所谓,我只要夫人的位置,先到手什么都好说;我要拥有名身和地位,我要我的姓氏中多一个“D”。为了这些,我在努力。我可以把裙摆拉到大腿,可惜聚会中正式礼服都长到脚踝;我可以裸露整个背部,只可惜他们更关心你的姓氏和中间名;我学会说怪里怪气的英文俗语和法语,也会结结巴巴的西班牙语和德文。希望上帝早日开恩,打开门的时候发现王子坠落在门口。

  这一天晚上,我有些哀怨,身上穿着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积蓄的昂贵礼服,好不容易弄到这个聚会的邀请函,为什么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群肥得流油的商人!我要的是贵族,他甚至可以很老,但是一定要有世袭爵位,而且有钱。

  正当我打算离开又有些懊悔毫无收获而舍不得的时候,门口出现了新的目标。我知道那是班格纳先生,不仅年轻世袭爵位在身还很有家产,另外听说他已经得到著名大学的双硕士学位,年轻、有为、是贵族、有钱,几乎所有的目标都在瞬间达成了。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并不那么高雅的聚会上,我还是巧笑着迎上去,当然我还记得状似不经意地把裙子往下拉一点。

  过程就不用说了,反正在不久之后,我成为了班格纳的情妇。虽然这个角色并非全如我所愿,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好,只要我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总有一天能冠上“班格纳侯爵夫人”的名号。我得意着、小心着,却在一日外出的时候不小心站在了红绿灯变换的路中央,只看见迎面急速驶来的车……

  我缓缓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先前我是在梦中看见红色的轿车朝我冲过来?我尝试着坐起来,后背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我低下头,却看见双手和裸露在外面的双腿上却是擦伤,想来背部也好不到哪去。这么说我是真的被撞了,那为什么不是在医院?我模糊地记起,自己眼中最后看到的是一片凄冷的红,浑身的热量也随着血液缓缓流出体内。我死了?还是现在才是梦?我不知所措地左右环顾,却看见班格纳坐在沙发上充满兴趣地观察着我。

  “发生了什么?”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干哑。

  “你死了,我复活了你。”他毫不在意地说。

  虽然从他口中说出话就好像一个疯子在说自己是上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立刻就相信了。

  “那,太感谢您了。”我挤出笑容像他道谢,毕竟活着是一件那么美丽的事情,比我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更为重要。即便他这种行为对我来说像不可思议传说中的黑魔法,我依然很感动。他复活我啊!可是与感动同样强烈的还有一种恐惧,我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上帝啊,复活。这是多么……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用。”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几天之后,我和这个男人举行了婚礼,成了名副其实的“班格纳侯爵夫人”。

  我决心做个好妻子,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平日只是一门心思嫁入豪门,连基本的食物也不会煮。当我把支离破碎的煎蛋和烤焦的面包端上桌的时候,他的眼里全是嘲笑,边上的管家一个劲的假装咳嗽。我立刻就绝了这种愚蠢的念头,反正也没听说过哪位夫人是亲自下厨的,我要是什么都会做的话要那么多佣人干什么。

  我尽了一切努力讨他欢心,可总是只换来嘲笑一般的目光。我丧失了动力,满心委屈。我开始出入各种聚会,在所有沙龙里穿梭,有如飞舞的蝴蝶。我要让他嫉妒,让男人嫉妒是挖掘他内心隐藏东西的最好方法。我穿着昂贵的礼服,戴着璀璨的首饰,在各种男人身边周旋,裙摆翩飞。我要让他生气、发怒、大叫,我想看到他流露出别的表情。那是伤害我自尊心的代价。

  可是我失望了,他依然用平静而略带嘲笑的眼光看着我,就好像看着路边一只讨食的杂种狗。这样的生活让我无法忍受,我已经踏入了上流社会的门槛,没有必要总是在他面前摇尾巴,我决定离开他。虽然面前摆放着我喜欢的珠宝和奢侈的生活,可现在的我值得更好的生活。我认识更有人味的男人,虽然他的钻石要小一号不止,可毕竟还是钻石。

  我告诉了他我的决定,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朝我走过来。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奇怪的是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一丝丝的喜悦。他终于发怒了吗?最后还是被我戳中痛处了吧,他还是爱着我的吗?所以才不能容忍我的离去。可这种喜悦和得意只停留了短短的几秒,无法呼吸的痛苦很快占据了一切思维,我开始挣扎。咽喉有一种灼热的痛感,我仿佛听见自己的喉骨断裂的声音。我恐惧地看着他,他居然面无表情,甚至看着我满脸的惊恐还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害怕,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恐惧!什么钻石珠宝还有贵妇人的头衔我全部不要了,我只想逃得远远的,远远离开这个男人!我想发出声音哀求他,可是只有呼呼声传出。我绝望了,我用尽残余的力气挣扎着,可毫无作用,我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我尽可能地张大了嘴,想多留住一点空气。由于缺氧,我开始抽搐,我的眼角流出泪水,我希望能打动他松开手,给我一点空气!只要一点点就好!我可以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可是,他不断加大着力度,唇边依然带着冷酷的微笑。我开始觉得头晕,挣扎的双手也变得无力,渐渐的,我看不见了,然后,没有了意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好地躺着。我坐起来,摸着疼痛不已的咽喉,一时回不过神来。很快我就记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最后放了手吗?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用来证明我是真正存在的。然后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半天才想起来向旁边看。他果然坐在那里!我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我确认了自己已经死去过了,我微微张开嘴,看见他的眼里出现一丝兴味的光,我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我下了床,冲了出去。

  在这之后,我常常能感觉到他盯着我的视线,我觉得自己像是被蜘蛛盯上的苍蝇,不知道该自暴自弃就此算了还是努力逃走。我尽一切可能逃避着他的视线,逃不过的时候就努力让自己镇静。我更频繁地外出,尽量减少在家中停留的时间。

  “班格纳夫人,好久不见了。”无趣的宴会上,一个胖子向我打招呼。真不知道我以前是被什么迷了心思,竟然会觉得这种东西有趣。

  “真是很长时间未曾见到您了呢。”我娇笑着客套回去,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过就算在这里当花瓶也比回去面对那家伙好,一想到他,想到他那充满兴趣的眼神,我就一阵发凉。

  “对了,您最近有没有听说一个传闻?”胖子在我面前卖弄消息的灵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5:06

  “我哪有您那么消息灵通,请说来让我长长见识。”

  “就是公爵啊,听说他最近……”

  切,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公爵为了情妇,私下里不得不跟别人决斗罢了。出了名的上流社会的贵妇,转个身哪个不是明里暗里情人一堆。什么公爵,谁知道他一本正经在电话里吩咐什么的时候双手又钻进哪位尊贵的夫人的裙子,摸着那滑嫩的大腿。高贵纯洁的夫人,连大笑都没有,谁知道她的丈夫在妓女那里过夜的时候,夫人的胸脯又贴在哪个男人的唇上。哼!谁比谁淫荡,谁能说谁下贱。谈什么忠贞,以为看童话故事吗?王子娶了灰姑娘,甜蜜恩爱好像世界上只有两个人。

  啊,她的头发是除此的美丽,好像早上初生的阳光。啊,她的双唇是这样的红艳,好像那枝头的玫瑰。

  七天一过,王子开始偷情,在众多夫人小姐的裙摆里面爬来爬去。什么美丽的最爱!而灰姑娘,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哪一个关上门不能成为王子?

  偶尔丈夫归来,巧遇妻子正在偷情。被侍女拦在门口也只能乖乖等候,等到一切结束,三个人打了照面。做丈夫的不得不微笑着说:“我不在的时候,多谢您照顾我的妻子了。”

  那一位倒也毫不客气,也敢笑着回答:“您太客气了,我们是好友嘛!”两人哈哈大笑,可能还一起坐下来喝杯红酒才散。也只有这种美好和乐的场景才能培养出我家里的那个恶魔!

  “想不到公爵大人如此英勇呢。”想到丈夫,我立刻回神,笑着赞叹公爵大人。伟大的公爵会成为传言不是因为他有情妇,而是他居然为了情妇去决斗。多么荒唐轻率的行为,多么没有气量和风度的公爵大人,传言的意味只是这个。就算我现在心中把他骂到骨子里你又能怎么样。哼,全部都是一样的货色。不经意中,我脑海中又闪过丈夫的脸,我拿着高脚杯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只有,只有那个恶魔除外!

  我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直到今天我亲爱的丈夫通知我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他要去领养一个孩子。我们一同去了孤儿院,当他把一个黑发绿眼睛的姑娘拎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由衷地高兴。他有新的探索目标了?那么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我悄悄地露出一个笑容,在看见那小丫头怯生生地想要靠近我的时候,瞬时板起了脸闪到一边。拜托,谁知道她的手干不干净,我身上的衣服可是很昂贵的。

  带着那小姑娘回了家,我就想立刻躲回房去,结果丈夫的一句话让我不得不留下来等着看小丫头换装。虽然满心不耐,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在一边乖乖地坐下。看到苏珊穿了一身还不错的鹅黄说来,梳着可爱的娃娃头,我点点头就打算走人。谁知一边的丈夫不高兴了,怒气冲冲地让仆人带她重换。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深蓝和公主头,虽然明显比刚才老气了不少,不过只要边上的人没意见,她不穿我都不在意。从这一天起,这丫头成为了“苏珊·班格纳小姐”。

  让我失望的是,小姑娘的出现并没有让丈夫放弃对我探询的目光,这使得我对那丫头从来没有好脸色。虽然不至于责骂,基本上我完全无视家里还有这个人,没有作用的家伙存在干什么。她每次看见我也都是远远的避开,这一点倒是让我觉得还不错。

  本来也许一切就这么持续下去,可是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我无意间看见了……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嬷嬷对我们说,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会被有钱的人家收养,一下子变成小姐。这种好运气竟然真的降临到我的头上,大概是比较可爱的关系吧!要收养我的是一位年青的侯爵,嬷嬷特地告诫我,贵族家庭有很多规矩而且相对拘谨。她告诉我一定要小心一些,免得再被赶出来。

  那一天,我看见了我未来的爸爸妈妈。我有些害怕地抓着嬷嬷的衣角,因为他们两人都没有笑容。他们不喜欢我吗?

  看见我紧张的样子,爸爸摸了摸我的头。我退了一步,想去抓妈妈的衣角,她却迅速避开了。我失落地低着头,开始玩弄自己的衣角。

  “从今天起,你叫做苏珊。”爸爸这样说着,然后带我坐上了回家的车。

  在很大的房子里,一位姐姐带我上楼换衣服,我很喜欢她挑选的鹅黄裙子,那裙子摸上去软软滑滑的,比我穿过的任何衣服都要舒适。我也很喜欢她帮我梳得头发,两边卷卷的辫子很可爱,我高兴地感谢了姐姐。跟她下楼让爸爸妈妈看,我有点紧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苏珊很可爱?

  我捏着衣角的时候,姐姐被爸爸骂了,她拖着我回到楼上,脱下我身上的衣服,拆了我头上的辫子。我不喜欢她重新给我选得衣服的颜色,我也不喜欢现在的发型,头发好痛,可我什么都没有说。

  “从今天起,这就是苏珊·班格纳小姐。”爸爸抓着我的手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来他对我身上的衣服很满意,那我,那我也就满意吧。我是苏珊·班格纳小姐了哪!小姐,哈!

  开始的时候,爸爸对我很好,虽然妈妈总是不理会我。我很想知道,如果做错了事,他们会不会把我赶出去或者打骂我?于是,我偷偷地问了管家伯伯客厅里所有花瓶和装饰品的价值,然后挑了一个有点贵又不是太贵的,在某一天……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着地上破掉的花瓶,做出哭泣的表情。

  妈妈只是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原处,我只能委屈地望着爸爸。

  “管家,叫人把地扫干净。”爸爸也只是这样说了一句,完全没有理睬我的意思。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敢打类似的主义。

  有一天晚上下起了雨,半夜我被可怕的雷声惊醒。我不敢去打扰爸爸或妈妈,只能缩在走廊的角落发抖。后来,从书房走出来的爸爸把我拎回了房间。他摸着我的头,他已经好久没有摸过我的头了,我放心地大哭起来……

  “纯真与破坏是一种对立,自私与自妄也是一种对立,鲜花与鲜血是同一种美,我摘下了你,也摘下了我的对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5:07

  我看着苏珊,就好像看见一朵花苞,不美丽也算不上可爱。我只是想撕下它的每一片花瓣,看看那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无所谓喜悦、谈不上兴奋,只是单纯的好奇,如果把白色小花的枝叶全部剪去,任它花瓣摇摇欲坠地呆在黑色的墨水中,它会重新诞生出怎样的嫩芽,花蕊中又会生成怎样的精灵。是不是一如童话故事所言是绿衣尖耳银发、有着透明翅膀心灵洁净的娇小脆弱拇指大的生物?如果真的能看见那种异景,那么小心地抓住它们的翅膀轻轻地扯下来,听着那理应比瓷器碎裂更动听的破裂声,也很有趣。或者帮它们打造竹子的、钢的、黄金的笼子,最多再挂满珍珠装饰,让它们穿上毛皮的小衣服,欣赏精灵都有的仁慈因为皮毛的腥气而痛苦。也可以把它们装进玻璃瓶,在允许的范围之内伸展翅膀,可能要比任它自由生长能激起更多的浪花。

  我摸摸她的头,看见她如同初生幼犬一样天真无辜的眼神,因为我的触摸而露出单纯的笑容,眼角还残留着泪水。我捏了一下她的脸庞,她因为疼痛而皱起了小小的鼻子,有些哀怨又带点委屈地看着我。我好像回到了少年时代,用手指不断去逗弄含羞草的叶片,看见它因为刺激而卷起,就感到愉快。或者在森林中看见弱小受伤的动物,挑一根小细木棒去戳弄它,看它因疼痛和恐惧一点一点移动,却又无法逃脱浑身颤抖的模样;也可以养养肥,消除所谓的警戒心,在它觉得我可以依靠的时候,把它变成晚餐的点心或者练习解剖的材料。

  欣赏美丽的东西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不管是美丽在哪一方面。在没有美丽的事物出现的时候,就撕开它的翅膀或者外包装,使它变得美丽。打破完美,毁灭纯真,让白色沾染其它色泽,都是让人兴奋的行为。

  我看着那带着露水的小小花朵,一时间好像被窗外的闪电所劈中,似乎很久没有碰见如此有趣的值得撕裂的东西了。更何况,在她无辜地凝视我的瞬间,我产生了某种冲动。不是很强烈,我却没有遏制的意思,甚至有意加剧着它。我是如此的期待,期待由即将形成的某个中心点向外散发出的图形。

  理论上没有任何吸引力的青涩身体引起了我罕见的欲望,就好像思维暂时凝固一样。对于把枝头的嫩芽剥下来,虽然之前没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一旦出现我也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这是多么纯真无邪的东西,在某方面有如初生婴儿一样的洁净。如果不去玷污,怎么能发现洁白的可爱;如果不去破坏,使得某种东西粉碎,怎么能证明完美的价值;如果不把鲜花摘下来,任由它躺在没有人会去空旷峡谷,怎么能验证它的美丽?不经由试炼无法证明一切,没有痛苦引发不起变化,数十日都相同的表情会让人生厌。我期待着,我是那么的期待着,期待剧烈冲击之后的爆炸。

  在窗外如此激烈的狂风暴雨映衬下,进行着这么应景的可能产生比那更耀眼、更眩目迷人让人无法自拔景色的行为,这是一件多么有诗意的事情。在哪一部作品、哪一场戏剧中能看见比这更动人、更让人兴奋的情节?

  纯真,这个词让我联想到童年。童年……我试图回忆自己的童年,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让人值得兴奋的事件,一切不过是荣誉堆砌的无聊道路。脑海中没有所谓纯真单纯可爱的记忆。把可以抱着洋娃娃在阳光下微笑的小公主从城堡里抓出来,捆绑起丢进冰冷的湖里。看着她那小小的身体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竟然有把她化为雕像的冲动,用锤子在她身上砸出一个个坑洞,看着她身上的石膏不断往下掉落,呈现出破落苍凉的美。能成为这种超越界限美丽的制造者,这是多么有趣的一种经历,比去阿尔卑斯山脉或者原始丛林等地方旅行要有趣的多。我可以侵占她的美丽与纯洁,毁灭她纯真的信仰,看着我把自身的毁灭性传给她,看着她诞生新的毁灭感,观赏那两种感觉相互结合,生出新的产物,简直是小型创举。一种生物诞生两种心情,两种心情演化成无数中情绪。无数中情绪又产生新的激越或昂扬或者新一轮观赏。纯真被毁灭,可能变成放荡也可以诞生圣洁,我期待结果也享受过程。我看着不同的对立将结合在一起,相似的东西又将分裂,不由露出笑容。

  苏珊的泪水滴到我的手上,我看着那冰凉的触感,看看被勾起的欲望象征,对自己这种时候也能产生所谓的联想表示某种程度的敬意。不过现在,还是实施这一切比较有价值。我脱下了苏珊的衣服,吻了她……

  “过去是伤害,现在是背叛,转眼是死亡,之后是复活。亲爱的,让我杀你一次吧。”

  带着一丝倦意,我从无趣的宴会脱身,在诺大的空无一人的客厅发了会儿呆,让昏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便打着哈欠打算回房睡觉。就算没了爱情,我还是要保留我的美丽,睡眠是女人最好的保养方法。

  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回房,却在途中路过那恶魔的房间时听见奇怪的声音。他做什么我躲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凑上去观看?在宴会上喝多了酒,我轻拍胸部抚平那不知是红酒还是我亲爱的丈夫所引起的呕吐感,打算加快步子离去。可门内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大,而且那声响……

  我在门缝张望,看了两眼之后不由在心底狂笑。哈哈哈哈,真是上流社会贵族世家,男的风度翩翩,女的高贵娴雅。哼,侯爵大人竟然污辱小女孩,对名义上的女儿做出这种事,也真让人赞叹!我冷哼一声,打算无视。那丫头死活本来就跟我没关系,随便捡来的一个小东西,还真以为叫我声“妈妈”就成了我女儿?这样一来也好,她可以转移那人大部分的注意力,我管他们违背伦常还是道德法律,只要从此以后我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就行了。苏珊·班格纳小姐,以后就交给你了。我听着里面传来的哭泣声,喜悦地抛了一个无人注意的飞吻,悄悄回到了自己房间。

  我得意地想到以后那恶魔已经把目标转移到丫头身上,以后不会再盯着我,就禁不住笑出声来,因为喝了过多的红酒而迷迷糊糊的头脑也已经清醒不少。我得意地坐在梳妆台前,拿出一串串首饰在身上比对着。明天的宴会戴哪一个好呢?挑了半天,睡意涌了上来,等躺在床上却又无法入睡。我想到未来的自由快乐生活,不由兴奋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就这样折腾了一会儿,睡意已经完全消失,我重新爬起来,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烟。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抽烟,却一直很少有实践的机会。为了保持所谓的未来贵妇人的修养,为了洁白的牙齿和健康的皮肤,为了没有烟味的手指,我一直很克制。不过今天晚上,突然有了放纵的兴致。我吐出一个个烟圈,看着它们在空气中慢慢散开,消失,有了一种快乐的感觉,就好像当初第一次收到班格纳送得钻石戒指时候的兴奋。想到这里,喜悦瞬间消逝了。我冷哼一声,又吐出几个烟圈,抹去了眼角的湿润,大概是太久没抽过烟一下子被呛倒了,我对自己解释。

  当第四支烟被点燃的时候,我有了一种冲动,如果我现在跑到我亲爱的丈夫的房间,他看见我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哼,做出这种乱伦的事情,以后他还想怎么盯着我?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以后有什么面孔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他还怎么把我当成解剖生物一样死盯!我掐灭了手中的烟,打算去吓吓我亲爱的丈夫,却在走到半路的时候又折了回来。我到储藏室拿了一根金属球棒,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打他一下也好!反正那小丫头是现成的借口。

  我轻轻地推开门,悄悄靠近正沉溺在背德快感中的丈夫。这时候名义上的女儿已经发现了我,她用已经哭肿的眼睛望着我,眼里透露出奇怪的光彩,我甚至觉得她朝我露出一个笑容。大概是眼花了,我把精神重新集中在丈夫身上,屏住呼吸,带着一丝报复的兴奋感举起棒子用力地敲了下去。让他昏一阵子好了,这样我能取得主动。我就充分的时间梳妆好坐在沙发上等着看尊贵的班格纳侯爵怎么运用他的才华解释这一切。

  棒子敲下去之后,面前的男人晃了两晃,倒了下去。边上的小丫头发出一声尖叫,我怔了一下,然后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畏缩地用毯子包裹住自己,识相地闭上了嘴。我走上前去看我亲爱的丈夫晕了没有,打算判断一下他大概多久之后会醒来。这时,门口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管家明显是跑过来的,我可以听见清晰的喘气声。

  “没有,小姐被雷声吓到了。下去吧。”我毫不在意地说着谎言,无视边上小丫头听见我这样说立刻瞪大的眼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5:07

  “是,夫人。”听见管家这样回答,我松了口气,继续走上前去察看倒在床上的丈夫的情况。

  这一看却差点吓得我昏倒,他……他……他居然没了呼吸!我的天啊!上帝啊!我,我,我杀了人啦!他怎么会死?我浑身发抖,我只是想打昏他而已啊!啊啊啊啊!我在内心里尖叫,不忘掩住嘴保持平静,我还记得边上还有一个丫头!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我有话和你父亲说!”我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转头吩咐苏珊。

  “可是……呜呜……”苏珊开始哭泣,哀求的看着我。

  “快点!”我提高了声音。

  “呜呜……”苏珊哭泣着,裹着毯子离开了。

  碍眼的小盯梢者一离开,我就脱力一般地瘫在了地上。我抓着自己的头发,浑身发抖,惶恐不已。我的眼前出现的是被送进监狱的画面,我的珠宝、我的礼服、我的奢华生活、我的贵族梦!我不要把我的后半生都葬送在肮脏冰冷的监狱里。对了,逃跑!我可以立刻收拾所有的珠宝现金礼服逃跑!我可以跑到别的国家,把那些卖了重新生活!

  有了决定之后,我立刻朝着自己的房间跑去,一路上还因为双腿发软而绊倒好几次。我回到房间里,慌慌张张地开始收拾珠宝和衣服。我抓起护照就往箱子里扔,还把能装进去的墙上的一幅小型装饰画也塞了进去。然后我就开始往大门口跑,路上手里抓着的帽子掉在地上,我没有心思去捡,一边心疼着那上面昂贵的羽毛,一面加快了奔跑的脚步。

  跑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停下脚步思考起来。我已经死过两次了,既然都是那家伙复活了我,那么这一次轮到我的时候为什么要慌慌张张狼狈不堪的逃跑?他能复活我,我就不能复活他?现在我早就不认为他是用什么黑魔法完成这一切的了。那么,可能记着如何完成这一切的地点就是——书房!我拎着箱子跑向书房,半路不忘捡起先前掉落的帽子。要是等会没找到相关的记录,再跑也来得及。反正没有人敢主动进他的房间,不会那么早被发现。

  不知道我尊贵的丈夫是太大意还是毫不在乎,我很轻易地就在一个没有上锁抽屉的最上层找到了一张纸,那是来自一家名叫S·F的杂货店所提供的关于某根弦的使用方法。我兴奋地看着那张纸,先前的慌张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慢慢走回房间,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才慢条斯理地来到我丈夫的房间,开始复活他。

  我亲爱的,原来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我只是想得到更多的宠爱而已。”

  这就是大人们所说的贵族吗?爸爸不会摸我的头,妈妈也不会对我微笑。现在只有老管家会吩咐厨师给我做好吃的点心,也只有他会叫人帮我买新衣服。爸爸只会说我疯疯癫癫的样子不像未来的贵妇,他让我笑的时候两边嘴角呈现30度角。我很努力地去学,可是依然很茫然,这就是我的家吗?

  除了管家以外几乎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出现的时候,他们只是停下脚步,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小姐”,然后又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刚开始听到这个称呼的新鲜感和窃喜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我想有人陪我玩,我想要更多更多的爱。

  我尝试着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哭泣,可是没有人理我。爸爸在的时候,老管家不敢过来安慰我,我就一个人站在楼梯上不停地哭,可爸爸和妈妈都只是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从我身边走过而已。于是,我不再哭泣。我也尝试着偶尔对下人发脾气,可管家对我说,爸爸说如果我气走了一个佣人,就让我自己再去找一个回来。所以,我也很快不再采取这样的方法。

  我开始听话,我努力去做他们要求我做的一切,如果这样就能有更多的人爱苏珊的话,如果这样我就能更快乐的话。

  当我被雷吓哭的那一天夜里,爸爸吻了我,其实我很高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得到了更多的宠爱?

  “付出代价才能看到最后的结果,越是沉重的沉重的东西才能越是轻微的喜悦,才能体现你,我亲爱的,你的毫无价值以及我对你的怜悯。”

  我拿着弦走向已经死去的丈夫,突然间有种可笑的感觉。哈哈哈哈哈……我所以为的神或者恶魔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小小一根球棒同样能使他回到亲爱的上帝身边。正在我得意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声音,它告诉我如果我要复活眼前的男人就必须付出代价。代价?要为了这家伙付出代价?我愣了一下。肯为别人付出代价,应该会有“情”这种东西存在才对。这么说来,我爱着他?我不禁有了一种作呕的感觉,就好像第一次进高级餐厅看见一盘蜗牛的情形,甚至比那时还要严重多了。

  正当我陷入乱七八糟回忆中的时候,那个声音告诉我由于我不算弦的主人,所以要复活这家伙必须付出全家人寿命的一半,包括我,现在还是死人的家伙,应该也算上了苏珊那丫头。

  “我答应。”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我立刻同意了。然后丝毫没有兴趣呆在那里观赏我亲爱的丈夫怎么由尸体变成活人,我只是心情愉快地回了自己房间,途中还拐去厨房拿了不少点心,还有一瓶酒。毕竟,这是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啊!就好像庆祝美国独立、法国解放!

  我喝着红酒,对着暴风雨举杯,对自己歌唱,完全遗忘所付出的代价。代价,什么都无所谓啦。不付出代价怎么能体现结果的重要性,当然重要性是指我此刻的好心情。我亲爱的丈夫啊,你也会有这一天,被人怜悯轻视的代价如何?哈哈哈……想不到吧,想不到吧!老鼠也能咬死大象,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肮脏又丑陋的动物,不过只要能让你成为被咬死的象,做老鼠有什么关系!

  我放下酒杯,对着镜子开始跳舞。我挺胸抬腿挥舞手臂,心情雀跃得就像在百老汇舞台。把身上的睡袍当成闪光的镶着珠宝的舞衣,我来了!我对着镜子行礼,在原地转着圈。我亲爱的丈夫,上帝早就说过,他爱我们每一个人,所以这一次轮到我来挥动命运的权杖!月桂、郁金香、玫瑰……不管什么都向我抛来吧!我取来边上花瓶里已经有些枯萎的玫瑰,发现凋谢的花朵也是那样美丽,如此芳香,窗外暴风雨的景色是这样让人迷醉。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想起来不知道那部电影中的句子,举高双臂在窗前做着样子。却在下一个闪光的瞬间,看见窗户上映出身后的影子。

  从停滞的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头痛,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我抚摸着钝痛的后脑,慢慢起来,一面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最后的记忆是在欺凌那小花,而现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3 15:08

  我下了床,看着地上的金属球棒,我有了某种奇妙的感觉。所发生的一切,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不过,还是要先证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猜想我被打了,而在整个房子里敢打我的人我本来以为是不存在的,现在看来,狗还是会咬主人的,也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它和狼的亲戚关系。

  我首先感到了愤怒,狗就是狗,一只狗到了咬主人的时候也就说明它活够了。多么愚蠢的生物!我不介意送它去该去的地方,在这之前,它必须先要接受惩罚。身为狗的那一天开始,就应该明白自己的地位,应该明确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去揣测主人的底线和自己的地位,是极度愚蠢的行为,因为往往这样做的傻东西都将懊悔于即将呈现的结果。我冷哼一声,准备去查这件事。我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做出这种无礼又蠢笨的事情,简直可以说是可笑!我看着墙上装饰着的家徽,冷哼出声。虽然对于这种蔑视尊严的挑战行为,传统理应是以决斗来表明所谓正义。不过,狗又有什么资格和主人决斗?我还能放下身份跟它对咬?这根本就不是可笑或丢脸了!这比泰晤士报、太阳报或者纽约时报上的头条都要耸动的多。

  我带着怒意打算去解决这件事情,一种尊严被玷污的愤怒让我的脚步都变得沉重。可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情绪已经有了180°的转弯。虽然看见一只动物在王座边上愚蠢地咆哮让人觉得异常不愉快和愤怒,但是也让我看到一种新的方式。好像由印象派转成野兽派,而猎捕会叫的狗比只会摇尾巴的要有趣很多。我的心情慢慢开始平复,站在门口仔细思考,这虽然是对权威的一种挑衅,是一种让人愤怒的行为。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某种意义上,这件事又让我的血液开始沸腾。这是转折点,也是起点。就如同一条宁静的河流突然中途变向,水流湍急飞驰而下,或形成瀑布,或变成浪潮,都值得一看。这才是真正脱轨的东西,只有真正脱轨才能迸发出更激烈、更美丽的火花。渐渐的,一种兴奋感升了起来。我期待着,期待着一切。

  我思考着这件让人有些兴奋的事情,慢慢走向爱莉的房间。一旦冷静,理智又回到身体里,这一切都渐渐变得明朗,事情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我亲爱的妻子啊,想必你一定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实在是想不出来,除了你,还有谁能向我解释这一切。我亲爱的,我是多么期待听到你的说明!

  我站在爱莉的房间门口,从虚掩的缝隙可以看见我亲爱的妻子正在兴高采烈地跳舞。我收回准备推门的手,以一位侯爵应该有的尊敬女士的风度双手抱胸,不发出一点声音地站在原地欣赏眼前的一切,我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看着她对着镜子跳舞,挺胸抬头挥舞手臂,好像身在百老汇舞台;我看着她对着镜子行礼,在原地旋转,得意的好像成为了国王。不穿衣服的国王昂首阔步在人前走过,自鸣得意身上穿着特殊衣服。我的妻子得意洋洋对着镜子炫耀,好像身上的睡袍变成王袍,头发上已经有了王冠,我是不介意她摔碎一个花盆,把残底顶在脑袋上的,就如同绿野仙踪里那胆小的狮子,只是不知道我亲爱的侯爵夫人会不会更大胆一些。

  我推开门,爱莉正站在窗前高举着手臂。划过的闪电使我清晰地看见了她的表情,她那带着惊恐的眼神证明了一切猜测。

  “我亲爱的,你好吗?”我微笑着走上前去,做出想要拥抱她的样子。是的,拥抱。此时此刻,我第一次有了想要给她一个拥抱的冲动。她终于从一条毫无价值的路边野狗成为了我想去抱一抱的贵宾犬,这花费了我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可是能看见结局,依然觉得还算愉快。我用手环住她纤细的肩,在心中大笑。

  “哦,我很好。亲爱的,你呢?”她的表情慢慢恢复正常,顺势收回了高举着的手臂,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向我扑过来。

  她夸张的声音让我下意识开始皱眉,这样的行为可有损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我并不介意跟新形成的小狗进行飞碟游戏,于是我拥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我当然很好,这多亏了你的聪明才智。”

  “您太客气了,都是侯爵您示范的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很快就带上虚伪的笑容,继续用夸张的声调说着。

  “亲爱的,我期待你的明天。”她的反应让我很愉快,我欣喜地意识到她的灵魂深处依然烙印着对于我深深的恐惧感,我笑了出来,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咽喉,并且在那里停留了几秒。在我碰触她咽喉的时候,她的身体瞬间僵硬,我笑得更大声,这证实了我依然端坐在王座之上。可那僵硬只持续了短短的瞬间,让我有些失望,但是想到她已经可以向我挑战,又不由得有点兴奋。

  “亲爱的,你不会失望的。”她轻笑着吻了下我的脸颊,然后从我的怀里挣脱,打着哈欠说,“天要亮了,我要休息一下。亲爱的,白天再见。”

  听到明显是赶我出门的句子,我有些惊讶地挑眉,但还是照着她的意思走了出去。有趣,有趣,简直是太有趣了。我还几乎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妓女进化成套着贵妇外皮的妓女,最后成为真正的女王?我倒要看看鱼眼睛变成的珍珠是什么质量,刮下的粉末在显微镜下有怎样的分子显现。我等着看你质变的结果,班格纳侯爵夫人!哈哈哈……在我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走廊的时候,我回到房间,不久就陷入了深沉的睡梦。

  然后,我们快乐的生活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从玻璃上看见身后的影子,不禁吓了一跳,身体也开始颤抖。他,他不是死了吗?半夜又到我的房间干什么,我的一声惊呼哽在喉咙。浑身颤抖,眼里全是惊恐,我以最慢的速度转身并且闭上眼,希望面对面的瞬间发现一切仅仅是我平日恐惧所残留的妄想。我甚至开始祈祷,祈祷全知全能的神眷顾我,这个家伙只是残像而已。

  我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贴得极近的面孔,我吓得后退了一步,在背撞到窗的同时,我也想起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一回忆起整个事件的经过,我的神经立刻放松了下来。虽然如此,那一丝恐惧依然没有消退,我靠着窗,等着他来责问我。

  “我亲爱的,你好吗?”他微笑着走过来,一副想要拥抱我的样子。我先是后退了一步,咬着牙思考该怎么做。

  “哦,我很好。亲爱的,你呢?”想到他也不过跟我是一样的货色,我在内心冷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恢复了正常,我顺势收回了高举着的手臂,一面用夸张的语气应道。我斜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看他,带着笑容扑向他的怀里。

  “我当然很好,这多亏了你的聪明才智。”他拥着我,在我的耳边轻声讽刺。

  “您太客气了,都是侯爵您示范的好。”我怔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娇笑着针锋相对地嘲讽回去。心里满是不齿,多么下流而又让人厌恶的男人!为什么我要呆在这里和这种家伙说这种无聊的话!

  “亲爱的,我期待你的明天。”他这样说着,手指抚过我的喉咙。那一瞬间我不禁想起了被他活活掐死的痛苦和恐惧,我恨得浑身颤抖,害怕得僵直起身体,希望立刻能从这里消失不见。他的手指停留在我的咽喉处不肯离去,我几乎要开口骂人的时候却瞬间冷却了下来。我亲爱的,我也已经和你一样了,你无法控制我,也不再能激怒我。我已经是自己的主人了,没有任何人可以主宰我的生命,没人能改变我,没有人能够控制我!我的灵魂在狂笑,我举起属于自己的权杖,我的精神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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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S·F杂货店》--作者:水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