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二)
惨叫声没有因为姬昌的所有所悟而停止,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就像是潮水一般向我们这里蔓延着。“蝎子!”有人尖叫
“好多蝎子!”第二个人颤抖着尖叫。
我想起了姬发那个神秘的院落,原来这一切都已经是蓄谋已久。
“姬发,你!”姬昌颤抖的手指向那个穿着青色袍子的男人。
“父亲大人,你久居朝歌,已经忘记了天命赋予西歧的权利。”姬发走到广场中央,仰头看着鹿台上的帝辛和我。
“十年前,朝歌王城中的神秘男人曾经告诉先王,帝辛是商汤的灾星,必要除之,才能永保商汤江山,先王不忍;十年前,同样是这个神秘男人曾经来到西歧,告诉父亲大人你,先王不忍除去帝辛,西歧势必起而代之。”
姬发的声音在惨叫连连的广场上那么波澜不惊。
“唉!”姬昌长叹一声,“可是你不是天命中的人,神秘使者曾说过,伯邑考命数天生奇特,五行之中皆是克商之气,是天命所归之人,姬发你何苦逆天而行?”
“逆天?”姬发疯狂大笑着。
“先王难道没有逆天?”他细长的手指直指向帝辛,黑夜即将过去,东方曙光出现。
“为了这个背负着诅咒出生的孩子!”帝辛的身体晃了一下,我握紧他的手,这一切本来都关乎着他,关乎着他知道却又不甚知道的那个秘密。我没有想到这个秘密会在这种场合下揭破,我以为这不过是我撩开那个命运轮盘的黑幕,偷偷一窥其中的陷阱,可我未曾想到姬发已经无法在忍耐了。
“啊!”一声凄厉惨叫,却见姬发捂着胸口,姬昌两眼通红。
“姬大人!”黄飞虎和滦烁上前一步,可是已经迟了,姬发捂着胸口,却狰狞想向鹿台上爬来,“妲己,你这个妖妃!”
他匍匐在我的脚下,他胸口那些暗红色的血,沿着鹿台雪白色贝壳铺成的台阶向上弯弯曲曲地延伸。
他停在半路休息,喘着粗气,“当日我和伯邑考在女娲宫看见女娲娘娘真颜,我说过人生若得此女子,便一生无憾了。”
我想起当年那意气风发的两个男子,那个剑眉星目,眉宇狂妄的男子。
“我只是想助伯邑考得天下,只是想助老父心想事成,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他细长的手指已经够到了我的脚端。“为何我要在不周山下见到你,为何你要来到西歧?”他眼角一滴眼泪,“为何你可以和伯邑考共赴天涯,却连一眼也不肯多看我,却连一顿早饭也不可以和我同享。”气息渐弱。
“你有什么资格拥有她?”姬发紧紧拽着帝辛的长袍,“你逼她天涯远走,你无法改变的悲惨命运,你能带给她什么,什……么……?”
广场四周火光四起,霹雳叭啦的声音,是蝎子在火中燃烧的声音。我早已经偷偷命人找了哪吒,三昧真火,那些蝎子无论如何也敌不过。
帝辛看着在脚下气绝的姬发,忽然间没有了初来西歧时的意气,“晓莜,我敌不过命,我敌不过命。姬发一样敌不过命……”他喃喃着,想要后退。
我却紧紧抓牢他的手,“帝辛,你已经逃过一次了,你还想要再逃第二次嘛?”
姬昌缓缓走上台来,把姬发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老泪纵横,“姬发啊,我的儿子啊。”他的眼睛像是嗜血的魔兽看见了血的癫狂,“妲己,是你,是你这个妖姬,害死的姬发,我要你商汤用血来祭奠我的儿子。”
明明是他自己一剑戳死的姬发,却又赖在了我的头上,事实证明当人无法面对自己所作的事情,替罪羊便产生了。
“死得是伯邑考而非姬发。”有人缓缓从天飘落,却是那个神仙一样的男子。
“是你?”帝辛忽然开口。
我看着帝辛,看着那个神秘的男人,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变数(三)
“十年了,帝辛,我们又见面了。”神仙淡淡微笑着。帝辛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要追着我,追着我不放?”
难道神仙是耽美?我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如花男子。
他只是浅浅地笑着,一如既往的神秘。“是你?”丧子之痛的姬昌终于认出了这个不周山脚下的男子,“难道当年也是你?”
他微笑着,黑色的长发在晨曦的第一缕曙光中那么夺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个命运的轮盘?”姬昌抱着姬发冰冷的身体,带着仇恨。
“我?”他微笑着,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未知失色,伯邑考忽然茫然地走向他,双目无神,他银灰色的长发和神秘男人的黑色长发交织在一起。
“伯邑考!”小雷从天俯冲下来,试图去阻止伯邑考走近那个神秘的男人。可是雪舞还没有靠近那个男人的身体,就被弹开,小雷吐了一口血,喷洒在灰蒙蒙的天空之间。
“小雷。”我试图奔下鹿台,却被帝辛紧紧攥紧了手,“妲己,不要靠近他。”
“伯邑考!”我和小雷充满绝望的声音撕裂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可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朝阳的上升,正如没有人能够阻止伯邑考走向那个男人,然后两个男人的影像在朝阳喷发中融合。
姬昌停止了哭泣,“难道这就是命运的轮盘?”他的自言自语,却悄悄飘到我的耳朵里。
“伏羲,你还没有想起我嘛?”天空中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
在影像中的那个男子忽然颤抖了一下,“女娲,是你嘛?”
没有人回答他。
“女娲,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见我,这么多年了,我在不周山的渭水河边等待你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见我?”
我知道那一次见面他把我当成了谁,我知道他和女娲之间有一段玄妙的情愫,我却不知道原来这场三千年前的战争是因为他们的爱情而开始,我不过是无意中闯入他们三个人爱情的一个异类。
可是谁是伏羲?谁是女娲口中念念不忘的伏羲?
女娲的声音再有没有传来,伯邑考消失在晨曦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白衣,银灰色长发的男子,可是有着神仙一般的面容,伯邑考眉角的那枚痔还在那里,可是那张脸,却在也不是伯邑考了。
我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我的心,刀绞般的疼痛。
我挣脱帝辛的手,奔下鹿台,奔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把伯邑考还回来,把伯邑考还回来!”我张嘴咬着他的手臂,直到自己的嘴唇也流出了血,那个在淡淡桃花雪中给我抚琴的男子,那个在中南山顶看见我的胴体而脸红的男子,那个在我浪迹天涯不离不弃的男子。我的眼泪,浸湿了唇边的白衣。
“妲己,不要哭,我还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空气中似乎飘来伯邑考温柔的声音,我茫然地向空气中望去,却看见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我还在这里,我还可以看见你。”那双眼睛背后这么诉说着。
我痴痴地看着,忘记了拭去嘴角的血。
“你在看什么?”冷冷的声音,犹如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
那声音的主人,那渭水河畔的神秘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手背在身后,那里紧紧握着一枚薄薄青铜匕首,这是我在朝歌王宫偷偷打磨的,敌人我不知道究竟他在什么样的角落。
“伯邑考不过是我灵魂的一部分,现在他重新属于我了。”他声音冷冷的。
我转脸,看着姬昌,他的眼神还在姬发的身上,那种失子之痛,竟然半分也没有分给消失在平空中的伯邑考。
谜底
“我是谁?有一天你会知道。”他微笑着,转身走向晨曦,走上鹿台,走到帝辛身边。张开双手,晴朗的天空瞬间失去色彩,空中卷着五色的风。“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轻轻地说。
“我曾经失去的,我会向你拿回来,伏羲。”最后一句话,也许没有人听得见,却被风卷进了我的耳朵里,那句话在帝辛的耳边轻轻滑过。
姬昌停止了哭泣,姬发的尸体像是腐烂了千年的僵尸,迅速在空气中氧化,被风扬起,化成灰尘不见。
“姬发!”姬昌唤着台上的那个男人。
他转脸,点头应答,“伯邑考死了,被纣王杀死了。”
“你胡说!”
“他没有。”跌坐在地上的小雷站起来,眼睛里闪着仇恨的红光,“伯邑考被纣王杀死了,切成了一块块,丢在蝎子坑里。”
“小雷,你说什么?”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疯了嘛?
帝辛只是默默地走下鹿台,走到我身边,握紧我的手,“晓莜。”他轻轻地呼唤了我一句,就倒在我的肩头。
台上的男人眯起了眼睛,“你到底是谁?”他问我。
“共工,你是共工吧?”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周山下渭水河畔,他就是在万年之前撞到不周山的那个男人,因为女娲的爱情撞到不周山的男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些撕碎片断一样的影像在脑海里。
他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扶紧帝辛,一步步离开这个马上要成为战场的西歧,原来三千年后的智慧打不败命运里牵扯在一起的事情。
我阻止了伯邑考的死亡,却没有办法阻止伯邑考另外那个灵魂的回归。
知道真相的人,都在一个瞬间,被共工的五色风洗去了那一段记忆,唯独我平空多了一些记忆,关于不周山一万年前的影像。
我把腰间的百宝囊打开,取出硫磺和硝石,“帝辛,我带你走好不好?离开这段历史好不好?”我抚摸着熟睡着的帝辛,他太累了,他那么辛苦去改变自己亡国的命运,却敌不过共工的情恨,女娲的情深。
“帝辛,我带你走好不好?去一个没有仇恨,没有战争,没有你悲惨命运的地方好不好?”我手中的火石被点燃……
剧烈的爆炸声,鹿台在火光中顷塌,火光中的那个女子带着淡淡的微笑,她的肩头带着那个熟睡的男人,“我们走,离开这段历史,去一个你不是暴君,我不是妖姬的地方。”
……
三千年后的某大学实验室,爆炸声,两个人影从实验室的窗口被抛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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