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
王后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头衔,可是帝辛还是很忙,忙碌着和五胡四夷之间的征战。“妲己,我走了,我会向帝乙证明,我是一代明君。”他背着青铜戟,坐在我的梳妆台前,我用玉石的梳子梳理着他黑色的长发,高高拢起一个发髻,在他宽阔的额头上系上绿松石的发带。
“早日回来。”我只能这么说,像一个贤惠的妻子,我想和他一起上战场,可是我害怕,害怕看见那些鲜血。我想看见他建功立业,却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功业在铺满鲜血的黄沙路上开放。
没有了帝辛的宫殿,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我徜徉在王宫里,飘雪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吧,墙角竟然独自开放了一株红梅,我寂寞的,我承认,我害怕这样的寂寞。
“王后娘娘一切可好?”有人在我背后说话,我扭头看见一个白色头发的老者,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娘娘,听姬昌一句。”原来他是姬昌,伯邑考的父亲,怪不得,我觉得似曾相识。
“西伯候今日怎有如此雅兴,在王宫里流连?”西伯候姬昌是帝辛最尊敬的老师,伯邑考是帝辛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一切是我重返王宫之后才知道的,这和我所知道的历史是多么的不一样。
“娘娘是商汤的妖星,娘娘会带给商汤不幸,娘娘是上天报复商汤的棋子。”睿智的老人就这么看着我,平静地说着,仿佛说着第三个人的事情。
“姬大人,您是否可以看透这世间的一切?”我摘落一朵红梅,夹在我如雪洁白的指尖。
“不能。”
“那姬大人如何看到妲己是灾难?”我平静地笑着,回脸看着这个号称千古智者的老人。
“神誓。”他依然平静,我喜欢和这样的智者对话,一切如同波澜不惊的水,却可以涌着暗流。
“何谓神?”我抛落那一朵红梅,落在白雪上,像是刺目的一滩血。
“神也有凡人的欲望,神也会给出自私的暗示,神也会错。”我转身离去,留下静静的老者,独自矗立在红梅树下。
雪还在下着,周围的气息里有冰棱的味道。我有一个奇特的鼻子,可以在冬天闻到什么是寒冷,我曾经在无数的冬日踩着单车和同行的伙伴们描绘,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了解到什么是寒冷的味道。
我想起伯邑考的古琴,于是转身去了他的别院。
“给我暖一壶杜康。”我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坐在他古琴的对面,伯邑考的长发变成了银色,已经好多天了,再也没有看见它变过其他的颜色。
“难道冬天,你的头发也会冬眠?”我伸手想去抚摸他胸前的那缕银丝。
“娘娘自重。”他成了正人君子的伯邑考,我成了放浪形骸的苏妲己。
“伯邑考,你还是当日随我海角天涯的伯邑考嘛?”杜康上来,散发着温润甘甜的香味,我轻啄一口。
“伯邑考还是当日的伯邑考,可是娘娘已非当日的平民。”他的古琴慢慢响起,却如同深谷寒滩,让人无法抑止的冷。
“那你为什么要随我回来?”酒入愁肠,化作癫狂。
“为什么?”我起身独舞。
“因为你是君,我是臣,我不过是你身边的守卫,而非其他。”本就如此,那我在期望什么?一个人的心里怎能装下两个人的爱?那个抽出火宵为我而战的男子,本也渴望着我心中唯他吧?
“好一句君臣,伯邑考,从此你我只是君臣。”我推翻了琴台,砸碎了酒杯,我和伯邑考的一段情,在飞溅的杜康中完结。
如果都是梦
小公主满月,黄妃设宴,请群臣入宫为小公主贺寿。“苏后娘娘,如今王不在宫中,一切大小事宜,但凡请娘娘定夺。”她送来沉重的竹简,关于一切的礼仪,宴请的相关人等,菜肴,歌舞。
我看着如同天书一样的竹简,简直就想发疯。如果是以前,我早就冲到伯邑考那里去了,把这堆天书扔给他,把这些麻烦扔给他。
可是他上次耍帅装酷,说和我只是君臣。
我吹着笛子,小雷拍着翅膀,蹲在寿仙宫的宫墙上。“妲己,什么事情?”小雷不喜欢宫中繁文缛节的束缚,把传音宝笛送给了我一支,就在朝歌城附近的山上隐居了起来。
我把手中的竹简朝他丢过去,“帮我看看,本娘娘困了。”
我打了个呵欠,“妲己,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小雷从墙头飞下来,顺着墙根一直走。
“什么事?”
“我不认识字……”拍拍翅膀,把竹简放在我的门口。
“该死的小雷!”竹简被丢出去,可惜已经早就砸不到他了。
“这种事情,你应该找伯邑考嘛,打架的事情才应该找我。”小雷的声音在高高的空中飘过来。还说要守卫我,我朝着夜空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不是我一定要去找你,是小雷让我去找你。”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去找伯邑考。
夜晚的王宫很黑,我提着一盏昏黄的宫灯,在风雪的夜里独自前行,我拒绝了所有的奴婢陪同,我的怀里是一卷沉重的竹简。
“伯邑考,跟我回西歧吧,再不回去,你会死的。”一个稳重男人的声音,是姬昌。
“父亲,不用欺骗我了,就算回到西歧,我也一样会死的。”伯邑考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悲伤。
“伯邑考,你为什么一定爱上不爱你的女人?”姬昌的声音是痛苦的。
“父亲,什么是爱?”伯邑考反问他,就像他那天问我一样。
原来不是三千年前的语言中没有爱,只是伯邑考真的不懂爱,可是不懂爱,他为什么痛苦?如果不懂爱,他应该像小雷一样快乐。
“伯邑考,你注定是王,是夺取帝辛性命的王,你不要忘记我们这十年来在朝歌的目的。”姬昌的声音那么沉稳,可是在我听来却如同晴天里的霹雳。
原来一切是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
我手中的竹简滑落在地上,“是谁?谁在那里?”姬昌的怒吼。
我扔掉灯笼,在黑夜里拼命奔跑。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妲己,你跑不掉的,这一切都刻在命运的轮盘上。”有个少年在我面前出现,挡住我的去路,我伸手去推他,却穿越他的身体,跌倒在地上。
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我曾经见过,就在终南山下的崖洞里。
“你救过我一次,我救过你一次,你对我的恩情从此我再亏欠。当日我说过,必报姐姐大恩。”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丢落在地上,那是帝辛的令牌,在一年前,我给了集市上的一个男孩。
“那是你,你是谁?”我感到恐惧,原来我这么脆弱,没有了狐妖珏儿,没有了温文尔雅的伯邑考,我就是一个脆弱的蒋晓莜,我的眼泪滴落在混着黑色泥水的白雪里,开出一朵美丽的芙蓉花。
“很快,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他的声音渐渐飘远。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宫女们点亮了宫灯,我躺在自己熟悉的丝绒床上,天顶的玻璃窗上堆满了白雪,刚才是做梦嘛?关于那个神秘少年,还有姬昌的话,是梦嘛?
我起身裹紧身上的白狐大氅。
翎灵的满月宴(一)
我不敢再去找伯邑考,我不敢面对那个不知道是否是梦的梦境。薰雪把灰色的朝歌城用彩色的织锦布置起来,她很快乐,我这次真的看的出来她的快乐,没有再把笑容刻在脸上,可是把悲伤写在心底的那种快乐勉强。
翎灵不知道这场盛典她才是主角,只是缩在薰雪的怀里,看谁都笑得那么甜。
炮烙依旧烧得通红,像是取暖器一般温暖了整个冬天里寒冷的广场,也许当年梓童也只是这么单纯地想着,可以总是有人要扑上去,把它做为杀人的利器。
我早已经着令工匠,围绕着炮烙造了一圈青铜栏杆,两个人那么高,不会有人在能那么轻易靠近它,我要把它从杀人酷刑改换成这冬天里最温暖的取暖器。
我的后座在高高的露台上,那不过是露台,谁写下了鹿台,又说上面堆满了这个世间的财宝。原来所谓“王道”,总是写给顺利的反叛者,帝辛在这场失败的战争里就成了最荒淫的丑陋者。
“东伯候姜环楚进贡东海夜明珠十颗。”念词的大太监高唱着天下诸侯给小公主带来的礼物。台阶那个花白头发的男人带着恨意向我作揖,他恨我,他的女儿死在这深宫之中,传言死在我的手中,可是他不得不拜我,我是君,而他是臣,他再恨,也没有办法。
我忽然有些怜悯他,怜悯这个失去了女儿的父亲,姜后加诸在我身上的伤痕,不过是一个女人对于分享她丈夫的另一个女人的醋意吧,白狐梓童,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不灭的灵魂,如同最终在大海里化为泡沫的人鱼公主。
“东伯候,本宫近日得一神示,先后梓童的魂灵将会在她的故乡扶桑岛上给小公主祈福七日七夜,如果东伯候前去,定可和先后一见。”
我不想姜环楚就此成为我的敌人,我需要他的力量,我想起了珏儿,我想到这么完美的一个谎言,不仅可以安慰这个受伤的老人,也可以安定蠢蠢欲动的东部人心。
“谢谢王后娘娘。”这一谢中,有不信,有希望,翎灵随手抓起盘子里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笑得不亦乐乎。
“皇叔比干奉上白面神猿一只。”
翎灵看见那只白面猿,便忘记了夜明珠,只是咿咿呀呀伸出手,想去触摸。黄妃见状,便说,“貌似翎灵对此仙猿有宿面之猿,烦请王后娘娘允许皇叔带仙猿上前,可让翎灵一看究竟。”我挥挥手,于是比干带着他那只白面猩猩就走上前来。
那白面猿乖巧地在翎灵面前屈膝蹲下,任翎灵伸手抓乱了它头顶的毛发。
“西伯候姬昌奉上焦尾古琴一具。”
那古琴,尾端焦黑,我心里嗤笑,这西伯候老儿也未免太小子气了,送琴也就罢了,居然还送上这么一具破琴。我挥挥手,示意收礼官收下就是了,一定要让史官在史册里记录上西伯候这么吝啬的一面。
“母后,这焦尾古琴乃是世间罕见之物,不知殷郊是否可以一试?”三个月的时间,那个满脸心事的孩子殷郊,愈发心情沉重,我不想扫这个孩子的任何兴致,便让婢女把琴端放在殷郊面前。
“焦尾古琴,母后曾说这琴音只因天上有,而世间罕见,人间只有一具尚留。”他的手指滑过琴弦,琴音在广场上微微震颤。
原本熙攘着,觥筹交错着的广场,竟然瞬间安静了起来。
翎灵的满月宴(二)
人群慌乱着,推桑着。我奔到太和殿外的钟鼓前,用力地敲击着,混乱的人群终于平静下来。
“武成王带黄妃回后宫。”那一刻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个宫女倒在黄妃的脚边,雪白的脑浆和暗红色的鲜血慢慢渗入那些粗糙的石头缝中。
那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没有人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殷郊的手指在焦尾上翻飞,白面神猿忽然高声合唱,那场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如痴如醉,我忽然间控制不住情绪,起身在座位上翩然起舞,我红色的锦衣在片片雪花中盛开如红莲。所有人都醉了。
忽然白面猿暴躁起来,它的猿爪扑向翎灵,指尖在翎灵娇嫩的脸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它抓起翎灵,拍死了两个试图阻拦它的宫人。武成王拉住了试图扑上来的薰雪,“翎灵,翎灵!”薰雪凄厉的哭声。
白猿抱着翎灵,消失在雪舞的夜空中。
黄妃已经哭晕在黄飞虎的怀里,我跌落在座位上。
“臣有罪。”金銮殿上,皇叔比干跪倒在我的面前。
“皇叔何罪之有?”我太阳穴开始痛。
“进贡白面猿,却掳走小公主,比干有罪。”皇叔比干的头紧紧贴在青色的石头上,我以为比干真的伤心了。那白面猿本不是凡物,一向精灵,怎会忽然间狂性大发?小公主翎灵更是他皇孙,他有足够的理由伤心。可是我错了,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那么仔细地看着我。
“王后为何忽然会跳舞?”他问我。
比干是个聪明人,他看出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在这种混沌状态中处于这么被动的局面。
我以为白面猿是伯邑考杀我的利器,却没有想到会掳走翎灵。
我以为只要自己小心,就不会落下敌人的陷阱,可是我忘记了,蒋晓莜不过凡胎肉体,和那些会喷火,会骑会飞的牛的人,都相差太远了。我又忘记了这是一个实力战胜智慧的年代,每个人背后都有深不见底的秘密。
“王后已经母仪天下,不需要惧怕王的心移向他人。”他暗示。
我冷笑了一声,我需要害怕薰雪?我知道帝辛需要我,我只是因为他而回来,我不希罕这所谓的母仪天下。
“皇叔,掳人的是你的白猿,不是本后。”这老头给点颜色,就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
“白猿本是仙物,断不会无端狂性大发,可是娘娘着红衣无故起舞,想必刺激了白猿。”昏,当白猿是公牛啊?我又不是斗牛女郎。这老头原来不是善类,专长就是诬陷别人,我才想起来,姜环一案的时候,“姜环楚有异心。”吼得最响的就是他,我只道他是个白痴老头,没想到他却是给别人下暗箭的高手。
好一招一叶障目,他送上的白猿,没人想到他会自己暗下毒手,可是他忘记了姜环楚的前科嘛?就算最后不了了之,梓童也搭上了无辜性命。
“皇叔,白猿是你送来的,仙物,妖物,也是你一人说了算,天色夜了,本宫还要加派人手搜寻小公主,请皇叔离宫,兀自思量清楚,小公主被带去了哪里。”我一顿,他正想又狡辩,“这满朝没有谁比您老更清楚白猿的喜好了,它会把小公主带去哪里?小公主的性命就在皇叔您手中了。”
三句话后,一顶重重的帽子扣在比干的头上。
“老神仙”姜子牙
所有人都散了,原本一场热闹的宴会就用寒冷收场,连炮烙的火也熄灭了。我挥挥手,遣散了宫人,“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靠着炮烙的围栏,才能感觉到一点尚存的温暖。帝辛,你何时才能回来……
“娘娘有心事?”还有人没有走,回头却看见老丞相商容。
“老丞相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这雪天,还是早日回去为好。”我可不想再跟这老头子吵架,万一一半,他又昏了过去,我该如何是好?
“娘娘,老臣那日误信谗言,错怪娘娘,毁了娘娘大婚的喜日,老臣有罪。”刚送走了比干,又来了一个请罪的老头,我无奈离开温暖的围栏旁,走到商容面前,扶他起身。
“老丞相言重了,可老丞相又如何忽然相信妲己不是妖妃呢?妲己会艳舞,会炼石,会灭三昧真火,却是件件属实,老丞相怎么又忽然转变了心意呢?”老商容一时语塞,无词辩驳。
我真是讨厌这个灰色的皇宫,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带着看不透的心思,我那颗快乐无忧的心又开始被缠绕上层层灰色。
“因为我让他相信你。”有人在商容的背后闪出来。
青衣飘飘,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
“是你?!”
“是我。”
我面色惨白,“你到底是什么人?”在我被会飞的小雷带上天,被金吒差点砍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吃惊过,可是这个少年却让我有一种心底的寒,某种未知的宿命感,让我每根汗毛都竖立起来。
“姜子牙见过苏后娘娘。”他必恭必敬地鞠了一个躬。
“什么?你是姜子牙?”我大吼出声,原形毕露,炮烙上刚刚停息了一只正在取暖的乌鸦,被我的佛门狮子吼震飞了,不甘心地“呱,呱”充满怨恨地叫了两声。
姜子牙随手往天上一指,乌鸦就落在了雪地上,变成了烤熟的乌鸦。
这就是传说中一把年纪还讨不到老婆最后郁闷出走西歧的笨老头?还是在我打轩辕的时候神通广大留下无数机关给后世的神仙老头?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是个老头!!
有什么道理姜子牙这个老头比二八年华的苏妲己还青春?
“不可能,你肯定不是姜子牙!!”我摇头,说什么也不相信。
他也不争辩,这是把手背递在我面前,那枚淡黄色的小花,缓缓盛开,花心中竟然刻着“姜子牙”三个字。
我颓然地捋了捋长发,“好吧,你是姜子牙,那你要干吗?难道特意过来做烧烤乌鸦嘛?”
“等等,你这么神通广大,为什么当日被人家打的时候不还手?”我想起那日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一向稳重的姜子牙居然面红了一下,“先师说修道之人不可随便和人口角。”
“你撒谎!”我看着他的眼睛,“你的鼻子变长了。”
他居然下意识用手去摸鼻子,匹诺曹的那招果然纯朴的小孩子容易受啊。
“难道你是当日刚从某座修炼的山上爬下来了,于是饿到没有力气了,什么法术也用不了,所以被人乱殴?”我敬佩自己的想象力,因为姜子牙一直摸着自己的鼻子证明了我的猜想完全正确。
“因为你不是苏妲己。”这小子要是哑巴就好了,每次说得都那么像自己是超级无敌占卜师一样,不过他还真是说对了。
“我?我怎么不是苏妲己了?冀州侯苏护亲自护送我来得这朝歌城,你也见到我和王一起出行,我如何不是苏妲己?”他果然是姜子牙,这三千年前注定送我上断头台的家伙,怪不得我看到他就从脚底心起寒意。
“我只是来劝你放弃这具身体,给应该拥有它的人,你不属于这个命运轮盘就无谓走上来。”
“什么是命运轮盘?我听到很多人说,那到底是什么?”
他只是招来一片烟雾,消失在烟雾之后。
留下被出卖的商容,傻傻地站在那里。
王后任务大挑战(一)
“本后要出宫一趟!”我坐在金銮殿上无聊地摆弄着指甲,漫不经心地宣布。“娘娘,万万不可!”老丞相商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就知道这老爷爷就是铁了心了和我对着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那个姜子牙施了什么法术,反正来了朝歌,就死皮赖脸地说什么也不肯再次告老归田,说是要将这副老骨头奋战在国家最重要的地方,说是先帝梦示,要他和朝歌生死与共,之类。
我用脚趾头也可以想的出来,这老爷爷一定在说谎,我招了招手,让老爷爷上前,“商容,姜子牙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老人面皮一红,还死撑着,“没有,老臣这一副丹心可昭日月天地。”
“老丞相商容决定和本后一起出巡,寻找翎灵小公主。”我管他说什么呢。
“啊……”
“老丞相这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可昭日月天地,本后特地加封老丞相商容为忠义侯,从此大殿之上可以坐着说话。”
“啊,王后!”
“老丞相不用谢恩了,赶紧下去坐着休息吧。”我指了指台下,已经有聪明伶俐的小太监把椅子都放好了。
“王……”当然姜子牙肯定是给了他好处的,否则都不叫我妖姬了,跟我斗,哈哈,好歹我也是熟读历史学富五车的蒋晓莜啊。
众大臣一脸茫然,不知道如何高声唱着反对票的老丞相怎么瞬间就翻脸,还主动加入出巡大军。
“王后娘娘,这于礼不合啊!”比干也跳了出来。
我想着白猿的事情还没和你算帐了,还敢站出来反对?于是我又招了招手,皇叔比干是何等聪明人,眼看着老丞相商容和我耳语两句,脸红红白白一下,就叛变了,怎么敢站到我身边?
“苏后娘娘,君臣之礼,比干分得清,有话请娘娘当众说明。”几句话差点把我推向一个勾引老年大臣荡妇位子上。
“比干皇叔,白猿是您老进贡的,那天我也和你说了,这仙物,妖物……”比干肯定是忘了我曾经提醒过他的,非要我大声说,现在已经在台下拿着手帕擦汗了。
“臣愿意追随王后娘娘,誓要找到小公主归来。”
众大臣开始抓脑袋,这个年代大家都流行玩捉迷藏游戏?
“还有谁要反对嘛?”
没了,大家都可想着各自的心思呢。
“很好,那我宣布一下出巡的名单吧:本后当然是总指挥,先锋部队是西伯候姬昌,皇叔比干,西伯候通晓五行八卦,当然可以随时占卜到小公主的蛛丝马迹,白猿更是皇叔比干之物,皇叔对此物习性比大家都了解,当然是先锋不二人选。
大部队由武成王黄飞虎带领,老丞相商容,贵妃黄薰雪随行,一个是小公主的大舅舅,一个是小公主的亲娘,一个人是丹心报国的老丞相,自然是主力部队。
我殿后,由伯邑考护驾。
封雷震子做传令官。
大太子殷郊监国,东伯候姜环楚辅国政。”
“有意见嘛?没意见就这么决定了,三日后出发。”
老丞相气喘在酝酿发作中,皇叔比干做西施捧心状,姬昌赶紧拿出龟壳,武成王在想要不要先去喂牛,一场突如其来的王后任务,让每个人陷入混乱中。
王后任务大挑战(二)
三日后,朝歌城门,百姓围观着,本以为是多么大的一场出行,可是……西伯候姬昌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皇叔比干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
“各位观众,现在在你们面前经过的就是小公主翎灵搜寻特工队的先锋部队,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从东面走过来,这支精壮的先锋部队由西伯候姬昌和皇叔比干组成,完美的占卜术,和丰富的白猿饲养经验,让这支先锋部队无坚不摧。”
有个女人站在一棵大树上,用海螺做的喇叭大声地现场报道着,不错,这就是曾经的珏儿,现任东海龙宫夫人的梓童,关系有点复杂,总之就是本书出场时的那只红眼睛狐妖,她又回来了,东海寂寞的生活怎么比得上跟在原来主子的身边呢?
“夫人,你小心点。”她身后站在一个绿色头发的男人,正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手舞足蹈。不错,这就是世纪痴情男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是也。
武成王黄飞虎驾着五色神牛做成的牛车,身后的牛车里做着一脸漠然的黄妃和不断伸出老树皮一般手的商容老丞相。
“现在您看到的是本次出巡中最有力的中间力量,它由武成王黄飞虎,黄妃,和老丞相商容组成。看武成王的肌肉,一根根爆出来,这是多么惊人的爆发力啊;再看老丞相商容脸上的皱褶,这些阡陌纵横的褶皱写满了人生风雨,多么可贵的人生经验啊;最后看看黄妃娘娘脸上的淡定,这是让人感到安心的控制力啊,在女儿丢失的情况下,她没有哭泣,她没有绝望,她选择了走出家门,加入搜寻的队伍,这是每个母亲都应该学习的控制力。”
我骑着小冥,和伯邑考缓缓地并肩走着,他银色的长发垂到了腰间,“妲己,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看着他,嘴角瞥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只是那一抹微笑,伯邑考深深地叹了口气,“妲己。”
“摧毁命运轮盘。”我一字一顿,居然有人用命运威胁我,难道我从三千年后来到这个没有空调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就是为了爱上帝辛,然后让别人砍掉我的头?
没门!
殷郊站在城楼上,看着这支队伍离去,姜环楚把他抱在怀里,竟然有一丝兴奋,朝歌城——空了!
珏儿看着城楼上的老头,嘴角扯出一抹狐媚的微笑,“主子走了,这下我有的玩了。”
敖丙痴迷地看着珏儿的微笑,“我的梓童,还是那么让人心动啊。”珏儿踩了踩脚下的人,“再说一遍,敖丙,叫我珏儿!”
这两公婆发生了什么?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位转变的一对,看来旅行回来,我也有东西接着玩。
“现在走来的是雍容华贵美丽与智慧并存的王后——苏后娘娘。看她正在向大众挥手,娘娘此番亲自出动,体现了对小公主深沉的爱,果然是母仪天下,关爱天下,有苏后如此,商汤百姓之福。”
这套是谁教给这个丫头的?救命啊,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站在苏后身边的是风度翩翩风迷万千少女的西伯候大公子——伯邑考!他的一头银发,他的微笑,多么让人心安,这种淡定的态度,这是这次搜寻的任务不可或缺的心骨。”
“请问一下……”树下有个黑色长发大眼睛的女孩摇晃着树干,“那个红色头发的人是谁啊?”
珏儿瞥了一眼,“鸟人——雷震子。”
少女的梦幻,两眼中粉红色的心心,“鸟人啊,多么梦幻的名字。”
王后任务大挑战(三)
根据皇叔比干的口供,哦,对不起,不是口供,是回忆。白面猿是产自中原大地中部一座仙山中的灵物。小雷好奇地看着我拿着一个小小的罗盘东看西看,“妲己,是什么好玩的啊?”他嬉皮笑脸地凑到我身边,看见一个深红色底座的盒子里一枚小小的针,“真是什么啊?”我翻了翻白眼,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种奇妙的东西,“司南。”
“司南?”
“比如说这个白色的箭头,指的方向一定是南方,只要跟着走就不会迷路了!”
“哦,好神奇啊!妲己你真是个天才。”
我在心里暗笑了两声,这小子如果知道我是偷了他中南山那盒奇怪的棋子,拿来磨成了指南针,估计他就要抓狂了。不过我也不是有意的,当日在他家温泉泡澡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枚棋子粘在温泉洞壁上,天才蒋晓莜就这么发现了一个铁矿,和雷震子的棋子居然都是磁石的事实,于是顺手牵羊拿了十几枚以备日后不时之需,比如说——现在。
比干擦着汗说,“娘娘,我知道白猿是某位仙人在距西歧不远的不周山谷中发现的。不周山是上古大神埋骨的地方,所以白猿吸取了天地灵气,成为精灵。”
我扇了扇扇子,怎么听着像是孙悟空怎么出世的啊,难不成孙悟空他不是猴子,是个猿?也许,或者,谁知道呢,等找到那只猴子,我可以好好地跟它谈一谈。
搜寻部队进去了一个原始森林,当然这是一直向西的结果,结果西伯候就把我们带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里来了。
“娘娘,前段时间,黄河大水,通往西歧的官道被毁,这条是唯一通往西歧的捷径了。”西伯候的话永远听起来都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还好我有指南针,想让我迷路——哼,还得修行三千年。
“啊!救命!”
先锋比干的声音。
接着,“咕咚。”
我挥挥手,“小雷,飞到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让武成王他们原地待命。”
紫色的烟雾开始在四周围弥散,我忽然觉得寒冷,伯邑考站在我身边,“妲己!”我突然神经质地握住了他的手。
“妲己!”他以为这是什么浪漫的谈情说爱的时刻嘛?
“嘘……”我压低了声音,“屏住呼吸,这烟雾可能有毒。”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长的气息,有毒铁定翘了,好歹保住伯邑考,有事也可以带着我回去找个大夫瞧瞧。
果然我的猜测是对,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是我猜错了一点……
伯邑考他也没有那么长的气息!
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被五花大绑着,堆在一个山洞里。
“娘娘!”老丞相商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们被人抓了。”
白痴也看的出来啊,难道是被人请回来做客嘛?我手腕的藤蔓粗糙而结实,稍微转动了一下手腕,就感觉到皮肤已经被磨破了。
我扫视四周,发现所有的人都被绑着,包括长着翅膀的小雷,他看见我在注视他,居然脸红了,“不好意思,我只故着飞过去,没注意有人下了迷魂烟。”
“哪个混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对付你雷震子爷爷!”小雷转个脸仰天大骂,而我却低下头兀自沉思。
“娘娘,对不起,让你受累了。”武成王一派稳重,我只是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他竟然愣住了。
“会不会是胡夷之类?”皇叔比干故作深沉。
“若不是黄河大水,这千年古林甚少有人经过,这人熟知这里地形,应该不是流窜至此的胡夷。”知我心者,西伯候是也。我的嘴角微微牵起,可是竟然不是他……
三只眼想飞仙的矮子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处过,留下买路钱。”过不了多久,有人跳了出来,三只眼睛,口中念着的词,想必竟然是李鬼的先辈。“三只眼,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偷袭我老丞相商容!”
“啪!”一响亮的耳光。
这老爷爷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嘛?
“你是杨戬?”一直沉稳捏着手指在算些什么的西伯候终于说话了。
“你是谁?怎么知道大爷我的名字?”三只眼跳到姬昌面前,后面跟着一只流着口水的大犬。
难道是二郎神?
“我当然知道。”我最讨厌西伯候老头每次装作天下之大,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法眼的自我陶醉的表情。
“我还知道你那只狗叫啸天犬呢。”我不屑地回复,偏不让这个老头再装神仙。
“你!”果然杨戬一脸崇拜地看着我,“难道是神仙?”
“不是。”失望的杨戬,原来是想白日飞仙的家伙。
“但是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成神仙。”我看着他微笑,这家伙果然上钩了。
“我要怎么才能成神仙?”可怜的西伯候老头就彻底变成配角了,气的他脸都绿了,我得意地笑。不过他怎么成神仙呢?
“什么叫神仙?”我故作深沉地反问他。
“神仙?”他挠了挠头。
“等你想通这个问题,你就离成仙之路进了一步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要遇见一个白面猿。”众人佩服到五体投地的表情。
我得意地看了一眼绿脸的姬昌,明白了吧,我——妲己才是第一女主角,不要没事出来抢镜头。
“白面猿?前两天,我见到了!”杨戬忽然激动起来,“朝西边跑去了,那家活还在啸天犬的头上撒了一泡尿,原来那就仙猿啊!早知道我就不骂他了,我也等着它给我来一份。”
于是我们没有被打劫,反而多了一个死皮赖脸也要跟着我们一起西行的家伙。
“原来你是当今王后啊!”啸天犬咬来一条兔子,今天的晚餐还不错,其实我更喜欢啸天犬入伙,多过这个一心想白日飞升的杨戬。没想到二郎神竟然是这个样子,传闻中他可是一表人才,帅得可以迷死万千少女——
果然谣言是可怕的,这个二郎神身高不足三尺,拿手绝活是训狗和遁地术,外加比较厉害的迷魂香,据说是他在林子里某日遛狗的时候拣到的。
穿过原始森林,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湖边立着一块石牌,上书“镜泊湖”。
镜泊湖的水妖
“你们终于来了。”湖中心的泡泡慢慢蒸腾起来。“啊,妖怪!”杨戬大叫一声,跳到我的身后,看来二郎神的胆子比我还小。
湖里升起的妖怪,头上缠着水藻,深褐色的眼睛。
“梅度莎?”这回换我闭上眼睛大喊了。
女妖显然很不满意我这么给她乱起名字,“我是云霄娘娘!”
“元宵娘娘?”小雷在我身后自言自语。
“是云霄娘娘,云霄!!!”女妖有些抓狂地拍着水面,我看着她头顶的水藻已经变成了乱蓬蓬的爆炸式,好心安抚她,“好的,云霄娘娘,不知道您有什么事情啊?”
这个叫云霄的女妖才安定下来,“我在等你们啊。”
我从来不知道笑可以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这个女妖笑起来,露出黄黄白白的大牙,跟着湖风,一股恶臭袭来,众人全部掩面苦不堪言。
“不知道哪位是妲己啊?”她笑眯眯地,看看我,看看黄妃。忽然众人变得很安静,一分钟后,皇叔比干朝我跪下,“苏后娘娘,臣比干护驾不利,请您降罪。”一时不留心就又被比干这个家伙阴了我一道。
“很好,很好,你就是妲己。”她的手指幻化成章鱼的臂膀朝我甩来。
伯邑考试图挡在我面前,却被她另一只臂膀卷了起来。小雷拍着翅膀,从空中漂亮的俯冲,也没有什么用,云霄的手实在太多了,直接被抓牢在空中,火宵雪舞都拿不出来了,他们只能无奈地试图用目光杀死云霄。
“你也是女娲派来的?”我不甘心这么精心策划的一场出行,就被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梅度莎搞砸了。我不知道这个女娲三番四次要折腾死我干吗,她和帝辛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制造出一个妖媚误国的妲己才心满意足呢?
“你怎么知道?”云霄的手抖了一下。
我掸了掸衣服,看着她微笑,笑得那么端庄,和女娲宫的那尊泥像一样。
“娘娘,是你?”云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颔首点头,像是威严的天神。
她松开所有的爪子,爬到岸边,跪在我脚下。
“给女娲娘娘请安。”她不敢抬头看我。
众人都在茫然中,只有伯邑考在若有所思地看我,而姬昌拿着龟壳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妲己已经死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安心回去了。”我挥挥手,说得那么沉稳。小雷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我。
女妖慢慢往后退,退到河边。
忽然间祥云片片,有人在高空狠狠地打了云霄一耳光,我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你终于来了?”
没有人回答我。
面前的云霄瞬间被撵成了鱿鱼干,扔在草地上。
我心里一阵反胃,“你是神,为什么不放过我?”
终于有人降落在我面前,她的云鬓堆砌在头顶,她的眼睛明亮地似乎没有沾染这世间任何的尘埃,她没有表情,就如同女娲宫里她的那座泥塑像一般,美的没有灵魂。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所有的人却都看不见我们。
“我本来可以随时杀了你。”她开口说话了,说得很慢,似乎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一样。
“可是有什么变故,你杀不了我。”我微笑着。
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寻找各种各样的女妖杀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的秘密——苏妲己早已经死了,她如何再杀死一个死掉的人?
当我看到复活的姜后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苏妲己和姜梓童一样,都是被人制造的躯体,而不同的是,我不知道如何把躯体和灵魂锁在了一起,毁了这个灵魂,也就同时毁了这个躯体,可是显然女娲想要这副躯体。
我伸手去触摸女娲,她脸色大惊,挥袖腾云离开。
“妲己,我不会放弃的。”
一切恢复了平静,每个人似乎都完全不记得镜泊湖边发生了什么。不周山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