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9 15:46
“火?”秦子峰面露苦涩,哆嗦着点着烟,然后把打火机还给我。
我推了回去,说:“给你吧。”
秦子峰笑笑,掖起了打火机。
我们彼此对视着,默默无语。
不知又过了多久,秦子峰嘶哑着声音说:“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很痛苦。我也知道那场火灾中你并没有贪生怕死,否则你也不会在救出胭脂之后,再次冲进火场。可是……如果这么想的话,我……”秦子峰嘴唇哆嗦着,双目中竟闪出泪光。
我诧异地看着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我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八年前的那场火灾你不也在场吗?你为什么不进去救幽若?”
秦子峰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仿佛刺痛了什么。
秦子峰声音嘶哑着说:“那天我从外地抓捕一名逃犯回来,正好路过哪里。我看见你冲出了火场,把一个女孩交给我。然后又冲了进去,我想抓住你。”秦子峰痛苦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说:“结果我只扯下了你的一片衣袖。如果那时我知道幽若在里面,我也会冲进去救她的,那样她就不会死了。可是我没有,我就那样看着看着……那火越烧越大…越来越大……”
秦子峰哽咽着继续说道:“从那以后,那场火灾成为了我噩梦,无数次梦中我看见幽若在烈火中向我求救…而我却无法救她!醒来后,我深深地自责。从此在每次战斗中我冲锋在前,用自己的鲜血洗刷身上的耻辱。可耻辱又怎能洗的掉呢?以至于当我看到酷似幽若的胭脂的时候,我兜里的手铐怎么也掏不出来…所以那晚我放走了她。”说完,秦子峰布满皱纹的脸上已全是泪水。
我紧握的双拳,颓然地松开了。
我望着渐渐淡去地晨雾,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啊!”
八年前的那场火灾,真是一个彻彻底底地悲剧。每个人都是这悲剧的始作俑者,我们都间接地害死了一个美丽地女孩儿,断送了她的一切。
这是谁的错?
你?我?他?
每个人都有一份,每个人都罪该万死,每个人都不可饶恕。
秦子峰告诉我,保释我的人就是幽若母亲。还有我住院期间,那些营养品都是她吩咐秦子峰送来的。幽若母亲一直很关心我,嘱咐秦子峰要好好照顾我。这也就是为什么秦子峰屡次出手相救的原因。
可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幽若母亲却要离开北京了。今天,她是最后一次来看她的女儿,她要把所有的美好地回忆都带走。不过在这之前,幽若母亲想再见见我,她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中午,我请幽若母亲和秦子峰吃饭。秦子峰只把幽若母亲送到饭店口就离开了,他说局里有事儿,可我觉得他是在有意回避着什么。
这是一家装潢别致的饭店,一点儿都不喧闹,可我还是开了一个单间儿。
幽若母亲隔着一张小餐桌慈祥地看着我,她的目光很平和,没有一丝地悲伤。我注意到幽若母亲胸前挂着一个小木杵,她信教了。
“逸儿,你今年应该有二十五岁了吧?”
我默默地点点头。
“唉,你才二十五岁就有那么多白头发了,这么多年可真是苦了你了。”
我说:“不苦,不苦……”
幽若母亲叹息着摇摇头:“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倔强。心里再苦,也不愿跟别人说,你这又是何必呢?难道这么多年,你还没有把幽若放下吗?”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如何放得下呢?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恐怕用这一生都还不清。”
“不,不…孩子,你不欠幽若的,这一切都是她的命啊!也是我们的命……”幽若母亲平静地望着杯中的茶,淡淡地说:“当年我怀着幽若的时候,有一个道士给我算过命。他指着我的肚子说我怀的是一个女孩,说这女孩注定红颜薄命,活不过十七岁的。结果真的就……”
我说:“阿姨,那只是江湖术士之谈!您怎么可以相信呢。”
幽若母亲说:“起初我也不信,可那道士说的异常肯定,并且还留下了批语。说幽若只要遇到了这批语中的男子,她的劫难便到了。”
我说:“什么批语?”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9 15:47
“萧索无边孤寂然,万物峥嵘何堪逸?”幽若母亲叹息着说:“逸儿,当年我一见到你,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注定了。可幽若毕竟是我的女儿,我真的不舍得她啊!所以我千般地阻挠你们在一起。”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想不到我竟然成了幽若命中的克星,是我害死了她吗?
“逸儿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这是天意…天意…在幽若过十七岁生日的当天我又遇到了那个道士。他告诉我幽若其实还是有一丝生机的,你们也是可以在一起的。只要幽若十七岁时不接受一样东西,她可以躲过劫难。只是她没有这么幸运……”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嘴唇哆嗦着,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我想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但我仍抱着一丝侥幸地问道:“阿姨,那是什么东西?”
“一条白绫……”幽若母亲声音渐渐低沉:“道士说幽若命属红颜,不能接受白绫之物,否则必死无疑。”
我彻底地惊呆,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都追溯到那个冬至,每一个场景都鲜活地跳跃着,每一段对话都仿佛另含深意,空气中荡漾着不详。
幽若那绝望而痛苦地眼神,那决绝地一笑,那无法言语地苦涩都是在向我诉说着什么,而我却全然不知。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告诉我这一切,我恐怕要疑惑一辈子。
是我的那条白色的围巾葬送了她美丽地生命,割断了她最后的希望。然而最终幽若却毫不犹豫地戴上了它,那是因为她觉得亏欠了我,所以纵使因我而死也是无怨无悔的。
可我呢?
我有悔啊!
也许我本就不该爱上幽若,如果不是我少年轻狂,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悲剧了。我失去了所有的人,爱人和朋友。他们都是因为我一个人的错,才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纵使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又能抵上他们多少的痛苦呢?
天意何故如此弄人啊!
夕阳西下。
送走了幽若母亲,我一个人茫然地穿梭于人海当中。
你孤独吗?
你寂寞吗?
这又怪的了谁?
苦果既然种下,那就慢慢去品尝吧。
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望着广场上啄食的和平鸽。它们这样的生命虽然如蝼蚁一般低微,但却是那样自由自在。
有时候,一个人要想快快乐乐地活着真的很难。
平静地鸽群忽然纷飞而起,一个男人快步向我走来。金色地余辉将他黑色的警服镶上了一层金边儿,在亦真亦幻中那身躯变得异常高大。
秦子峰在我面前停下,他无声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迎着那冷酷地目光与他对视。
彼此沉默了许久,秦子峰说:“郑一平醒了。”
我说:“哦。”
秦子峰说:“他向警方自首了,交待了一切。”
我说:“哦。”
秦子峰说:“怎么?你不高兴吗?真相终于大白了。”
我说:“可这就意味着我失去了最后的一个朋友,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可以让我相信的人了。”
秦子峰说:“有时候为追求最终的胜利,你必须牺牲一些东西。”
我说:“可是我们失去的永远比我们得到的多。”
秦子峰说:“这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我说:“天意……又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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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9 15:47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秦子峰告诉我,郑一平在交待完自己的罪行后,却不肯将罗轻盈和韩卿的囚禁地点告诉警方。郑一平坚持要见我,他说他只想秘密告诉我,所以秦子峰才开着车到处找我。
我明白郑一平的用意,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如果把囚禁罗轻盈和韩卿的地点盲目说出,那么谁能保证不会有另外的一个人抢先一步到达呢。那样的话,罗轻盈和韩卿就危险了。
所以,郑一平宁愿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秦子峰驾驶着警车在车海中穿梭,时而用力地按按喇叭,催促前面的车快驶。忽然前面的车纷纷散开,好像是在给什么车让路。但显然不是给我们这辆,正当我和秦子峰大为不解时,一辆红色地救火车从警车旁呼啸而过。
救火车的喇叭声嘶力竭地喊着。
我看了一眼那辆救火车,忽然有些异样,于是问秦子峰:“那辆救火车是开去哪里的?”
秦子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好像是去西城区S路的方向,秋季常常会发生火灾的。怎么了?”
我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秦子峰说:“什么预感?”
我说:“不知道,总之很不详。我想我们能不能先跟着那辆救火车去看看?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秦子峰看了看手表,思索了片刻说:“好吧。”
说完,秦子峰按响了警笛,然后向左一打方向盘,警车穿过尚未并合的车流追上了那辆救火车。
我告诉了秦子峰所有的事儿,但唯独有一件没有说,那就是林嫣儿的诅咒。
“历史即将重演,为救赎,看看这次,你的‘伤心泪’为谁而流……”
林嫣儿诅咒了每一个人,预言了他们必死无疑的命运。
林嫣儿说历史将会重演,我会为一个人留下“伤心泪”后死去。在张家老宅,我为胭脂留下了一滴“伤心泪”,可我却没有死。那么就是说,那个让为其流泪的人并不是胭脂,而是另有其人。
那个人又是谁?
当我的思绪正在飞速地跳跃的时候,警车突然停下了。我本能地扑到了挡风玻璃上,就在那一刻,我愣住了。
警车外是一栋被烈焰包围的庞然大物。
嗒嗒娱乐城。
我和秦子峰迅速地下了车,八年前的一幕果然再次重演。
秦子峰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手机铃声大作,秦子峰接通了手机,说了些什么,突然扭过头惊愕地望着我。
我问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秦子峰说:“郑一平不行了。”
什么!
我说:“你赶快让人给郑一平听电话,我要问他罗轻盈和韩卿的下落。”
秦子峰点点头,对着手机说:“你赶快让郑一平听电话,说他找的人要跟他说话。快!”
说完,秦子峰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放在耳边,听到了一阵阵急促地呼吸声。
“喂!喂喂!郑一平,我是萧逸。你赶快告诉我,罗轻盈她们到底在哪儿?!”
“在……在……在……”电话那头郑一平气若游丝地说着。
我扭头看了看嗒嗒娱乐城,心中的那股不详愈加沉重。
情势紧急,再也耽搁不起了。每过一分钟,罗轻盈她们就会多一分危险。
我说:“郑一平,让我猜一下。如果我猜对了,你就‘嗯’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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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9 15:48
“罗轻盈她们在……在嗒嗒娱乐城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我听到郑一平沉重地“嗯”了一声。
接着电话断了,我傻傻地把手机还给秦子峰。
当电话再打来的时候,秦子峰对我说:“郑一平已经咽气了。”
我望着眼前熊熊地烈火,心中有些凄凉。
历史终于重演了,罗轻盈和韩卿被困在了这骇人地火海中,等待着救她们的人。
而我,就是那个人!
我苦笑了一下,不再犹豫。
我纵身向着火海冲去,可我的衣袖却被秦子峰一把拉住。
“你要干什么!”秦子峰喝道。
我指着火海说:“郑一平说罗轻盈和韩卿就在里面,我要去救她们!”
秦子峰愣了愣,然后说:“你别傻了,我们已经搜过了整栋大楼,没有发现她们。再说这么大的火,你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我挣开了秦子峰的手,鄙夷地看着他冷冷地反问道:“八年前,你是不是也对别人这么说的?!”
秦子峰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仿佛刺痛了什么,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历史可以重演,但我决不允许再有任何人受到伤害。这一切都该结束了!”我对着眼前的一切大喊,然后冲进了火海。
林嫣儿,无论你的诅咒多么可怕,我都要跟你抗争到底。纵使葬身在这火海中,我也无怨无悔。
我在烈火中奔跑,用力地踹开每一扇门。从一楼大厅到顶楼,我不知疲惫地踹着。
罗轻盈不能有事儿,她还怀着孩子。
韩卿,你要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们的,请相信我。
此刻,我终于明白的张武德那封黑色信件上的话。
“萧逸,请记住你挽救的将不止是一条生命……”
是的,一切因这大火而始,也应因这大火而终。
然而浓烟越来越大,我在火海中举步维艰。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小心!”
接着,我被人从后面扑倒,一盏巨大地吊灯砸在我刚才站的地方。而扑倒竟然是秦子峰,他踉跄从地上爬起来,问我有没有事儿。
我说:“你怎么来了?”
秦子峰苦笑了一下说:“你说的对,不能再有人受伤了。一切都该结束了,我们一起找!”
说着,秦子峰向我伸出了手,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它。我们的目光交错了片刻,然后一起在浓烟和烈焰中奔跑。
此刻,与我并肩奔跑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么冷漠了。就在握手的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他终于放下了心中多年的包袱。
在烈焰中燃烧的嗒嗒娱乐城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便会崩溃。我和秦子峰找遍了整座大楼,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罗轻盈她们的踪迹。然而我的直觉告诉我,罗轻盈她们一定在这里。
我和秦子峰气喘吁吁地站在四楼的走廊上,我忽然觉得我们的行为有些疯狂。警察搜查了嗒嗒娱乐城那么多遍都没有找到罗轻盈她们,我们两个人势单力孤又怎么找的到她们呢?
我甚至有些绝望了,我几乎要失声痛哭。
苍天啊!睁开你的眼睛吧!救救她们吧!
不要再这么残忍了,救救无辜地生命吧!
突然,秦子峰大叫了一声,指着一扇适才被踹开的门喊道:“萧逸,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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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9 15:49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房间里滚滚浓烟正向一个书架漂去。那浓烟仿佛是顺着某种气流的方向涌动的。
“那个书架后面是空的!”秦子峰失声喊道。
我和秦子峰一前一后冲进了那个房间,跑到书架前。我们左右分开,一人拽着一角书架,用力一拉。
“轰隆”一声,书架倒地。
书架后竟然是一扇木门!
隐约中,我听到了微弱地捶门声。
我冲着秦子峰喊道:“她们在里面!”
秦子峰反手掏出手枪,挥手让我退后。他几步来到门前,冲门锁连开了三枪。
“嘭!嘭!嘭!”
那扇终于被我们打开了,一间密室出现了。
在门口趴着一个人,那人正是韩卿,她脸色煞白,虚弱之极。
秦子峰跨过韩卿向里面跑了进去。
我抱住虚弱地韩卿,呼唤她的名字:“韩卿!韩卿!韩卿!”
韩卿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她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我…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我心头一酸,深深地搂紧韩卿说:“别说了,别说了。我带你离开这儿。”
与此同时,秦子峰也抱着同样虚弱地罗轻盈走了出来。
他冲我喊道:“别磨蹭了,这里很快就要塌了,赶快带她们离开!”
我抱起韩卿拼命地朝门口跑去,秦子峰抱着罗轻盈紧跟着。
我们在浓烟中沿着楼道从四楼狂奔而下,经过的地方纷纷塌落。终于我们冲出了楼梯,来到了一楼大厅。
就在我们离门口还有数米的时候,一楼大厅的两根混凝土支柱发出了“喀吧”一声巨响,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了。大厅以上五层楼的重量全部压在了一楼的天花板上!
顷刻间,火星四起,烈焰奔腾,整座大楼轰然塌陷。
历史再一次重演了……
难道我们的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忽然一双大手从后面猛推了我一把,我抱着韩卿踉跄着滚出了大厅。在地上不断翻滚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秦子峰将怀中的罗轻盈用力地向外抛了出去,他的动作精准而果敢……
烈焰瞬间包围了秦子峰,整座大楼砸在了他黑色的警服上。
我的视野里除了秦子峰的鲜血还有我的泪。
那是一滴“伤心泪”啊……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的“伤心泪”竟然是为秦子峰而流,秦子峰在最后关头牺牲了自己救了我们。多少年后,当我再次回忆秦子峰的时候,他的模样已经模糊,但他在烈焰中的那身黑色警服却闪烁着永恒地光辉。
逃出火海后,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陷入了漫长地黑暗当中,直到那黑暗突然出现了一个亮点儿。
那亮点儿慢慢地放大,变成一张温婉地脸。
幽若。
“萧逸。”幽若轻轻地唤着我,声音宛如天籁。
我向她伸出了手,说:“幽若,我是死了吗?你是来接我的吗?”
幽若摇摇头,长发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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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9 15:50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茫然了。
“你身上的诅咒已经被解除,林嫣儿已经去转世投胎,她所有的诅咒都在人间蒸发了。这只迷途地羔羊终于去了她该去的地方,而我……萧逸,对不起,我也要离开了。”幽若的声音没有半点悲伤。
“那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喊道。
“算了吧…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幽若说。
“可我…我…我爱你……”我颤声说。
“不…你已经不爱我了……”幽若说:“不要再骗自己了。”
我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幽若请相信我,我真的爱你!我们之间有‘情殇’之痛啊……”
幽若说:“可当‘情殇’变成你我之间的负重的时候,我们的心就慢慢地分开了。”
我一时无语。
幽若说:“相信我,只这一世的‘情殇’就令我们痛苦不已。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经历千世万世呢?放手吧…去寻找你所爱的人吧……”
我说:“那你呢?”
幽若说:“我…我将再度轮回……”
我说:“那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幽若说:“既然‘情殇’已断,又何必再见呢?”
我伸出手轻轻地拉起幽若的手,吻下去:“幽若,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幽若说:“还是忘记我吧……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一滴泪水悄然打在我的脸上,沿着轮廓流尽我的嘴里,是苦的。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泪流满面的韩卿。
她轻轻地伏下身,趴在我的胸口上放声哭泣。
“萧逸…萧逸……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我用虚弱地声音安抚韩卿:“不要哭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结束了……”
韩卿说我已经整整昏迷三个月了。
医生都说我不会再醒来了,可韩卿却坚信我决不会就这样睡去。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韩卿像一个妻子一样照顾着我,在我耳边呼唤着我的名字。
终于奇迹发生了,在冬至这一天我睁开了双眼。
醒来后,韩卿告诉我许多事儿。
但最重要的还是秦子峰的葬礼,他的遗体是盖着国旗火化的,这样是为了掩饰他支离破碎地身体。秦子峰被追认为烈士,安葬在警察公墓。
一个星期后,我在韩卿的搀扶下去了秦子峰的墓地。我将一枚打火机放在了他的祭台上,我望着墓碑上依旧冷酷地容颜说:“我把打火机留给你,记得点烟时不要再跟人借了。我的朋友……”
2006年初北京的最后一场雪,下得纷纷绕绕的,仿佛把一年之中的风情全集中在这几个月了。
我站在一座墓前,心中一片空白,没有爱,也没有恨。
韩卿告诉我,郑一平死后,警方搜查了他的家,发现了大量没有署名的情书和日记。韩卿说:“那些情书可能是给表姐的,可我不明白他既然爱表姐,为什么还要绑架我们。”
我没有说什么,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因为你永远无法站在另一个人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我看过那些情书后,明白它并不是写给罗轻盈的,而是写给幽若的。
其实,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就像是在逃亡,每天都是行色匆匆地,事实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从怀中取出那沓情书和日记,放在祭台上,然后点燃。发黄的纸页在火焰中慢慢扭曲,一个个清晰地字体正在消失,一段段记忆也随之消亡。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一片片尚在燃烧的纸灰,妖娆地在墓前飞舞,宛如一只只黑色的蝴蝶。
“既然你什么都没有留下,那么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你的东西还给你……”我躬身拨弄着那些纸灰,让它们燃烧的快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9 15:51
“郑一平,也许今生你我本就不该是朋友,遇到我恐怕是你最大的不幸,来生千万不要再遇到我了。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我知道你永远都无法作一个彻彻底底地坏人,因为你有情。”我轻轻抚去墓碑上的积雪。
我叹息了一声,转身和韩卿默默离去。
迎着风雪,我们并肩走在林间小路上。
“昨天,表姐到公安局去了。”韩卿说。
“她怎么了?”我问。
“放心,她没事儿。”韩卿说:“原来张武德在死前把那笔三百八十万的巨款给了表姐,昨天表姐把它交到了公安局。她说她不能要这笔钱,说这些钱上沾满了血腥,用了会遭报应的。”
“是啊!”我说:“有时候钱太多了,确实不是件好事儿。”
我们继续走着,继续保持着沉默。
韩卿忽然问道:“你是要离开了吗?”
我默默地点点头。
“可以不离开吗?”韩卿问。
我无声地摇摇头。
“表姐希望你留下,她需要人照顾。”
“罗轻盈已经是当妈妈的人了,她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如果是我要你留下呢?”
“如果是你,我更得离开。”
“为什么?”
“你没有意识到吗?亲近我的人都没有好结果。我不愿再看到别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了。”
“可她们起码爱过,只要爱过就不会有遗憾。哪怕付出生命,也是无怨无悔的。”
“可是我有悔。”
我们停下脚步,眼前是一个分叉路口。
韩卿茫然地望着我,明眸中闪动着无限地依恋。
我指着一条路说:“人生就好比一个分叉路,有的人需要坚守,因为他知道希望就在前头,只要他再走几步就可直达彼岸。”
我又指了指另一条路说:“有的人需要逃离,因为他知道眼前就是悬崖,如果不逃离他就必死无疑。很多人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走这条路,那是因为他们坚信希望总会有的。而我…呵呵!而我不行,我这一生早已注定与寂寞为伍了,这条路…很适合我。”
风雪中,我们久久地注视着对方,心情都异常地沉重。
“萧逸……”韩卿微笑着拉起我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我知道我是留不住你的。但请你记住!如果那天你觉得累了,一个人走不动了,你可以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韩卿泪光闪烁地望着我:我曾对你说过‘如果有一个男人能为我在烈火中重生一次,那我也一定会爱他一辈子。就算这份爱永远无法达到,我也会为他痴守。’你明白吗?”
我的手清晰地感受到了韩卿的心跳,“咚…咚……”
人非草木,我何尝不明白。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留下,我只留下了自己的祝福:“愿我所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永远平安、幸福。”
2006年初,我踏上了寻找爱人的道路。
我记得她的话:“如果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的手心画一个圈,那么就一定能圈住他的心。纵使两个人分别天涯,也会如咫尺一般亲昵。我迟早有一天是要离开的,想我时你只要看看手心,就能感觉到我对你的思念,这样就如同我们从未分别一样。”
我张开左手,浅吻着手心:“想我时你只要看看手心,就能感觉到我对你的思念,这样就如同我们从未分别一样……胭脂等我,我来找你了……”
胭脂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只能漫无目的地寻找,一切只能听凭天意。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29 15:52
那一刻,我相信原来爱情这东西真的是需要去寻找的………
三个月后,罗轻盈生下了一个健康地女婴,取名“映雪”,那女婴可爱之极。张罗两家将小映雪视若掌上明珠,这孩子也很是争气,自小就聪明伶俐,但有时却常常莫名其妙地说一句:“我回来了。”
让人不知多云。
2009年6月,韩卿再一次缉捕毒贩的行动中为了保护群众,英勇牺牲,年仅28岁,未婚。2009年8月,韩卿被追认为“烈士”,安葬于警察公墓。根据抢救韩卿的医生回忆,在韩卿弥留之际一直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但由于声音太过微弱,谁也没有听清。
为了寻找胭脂,我跑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但仍旧没有找到我的爱人,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时光如水,转眼已经过了四十年,我已不再是意气风发地青年了,斑白地两鬓告诉我,我已经行将就木,垂垂老矣。
我一生未娶,孤独地生活在昔日的回忆中。我变卖了所有的家产,然后在云南开了一家养老院,和那些同样孤独地老人生活在一起。
每天,我必修的功课是喝茶、打牌、养花以及等待死亡。我已经老了,老的没有力气再去寻找我的爱人了。对胭脂的思念,我只能寄托于那一次次的残阳。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生活却在继续。
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也从不去关心它。对于一个绝望地老人,还有什么能使他兴奋起来呢?
没有了吧。
本来我以为我的残生就会这样了却,但冥冥中上天又给了我一丝希望。
在某一天的下午,我收到了一个邮包,里面是一件灰色地雨披和一张纸条。我颤抖着拿出那件雨披,它是多么熟悉啊!一股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隔阂的温暖流进我的手心,让我苍老地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张纸条上写着一串地址,没有署名。
我默默地念叨着,然后在次日清晨动身,中午便抵达了那个地方。接待我的是一个清瘦地中年人,他的样子很像当年的我。他把我带到一座墓前,然后便默默地退到了远处。
墓碑上是一行清秀地字体:慈母胭脂之墓。
我长久地站立在墓前,没有半点悲痛。
我抚摸着墓碑上的每一个字,欣慰地笑了。
分别这么多年,我们终于相见了。
胭脂,我的爱人,你再也不能离我而去了。让我们深情地爱一次吧,就一次……
我浅吻着我爱人的名字,这吻不知在我梦中重复过多少次,然而每一次都没有想现在这般刻骨铭心。
中年男子把我搀扶起来,然后蹲下身为我掸去裤子上的泥土。
“你叫什么名字?”我双手驻着拐杖,支撑着腐朽地身躯。
“萧不悔。”男人缓缓站起,目光温和地与我对视。
“萧不悔,萧不悔,不悔,不悔……”我念叨着,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不悔?
胭脂,你真的不悔吗?
只为那短暂地快乐,付出一生的代价,也不悔吗?
“是的,不悔!”一个温柔地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笑了,心中默默地说:“我也不悔,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不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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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20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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