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53
“你们放心,罗教那帮胆小鬼,不敢轻易来找你们麻烦,我离开时会在这里布下法阵,让他们寻你不着。”
很久了……殳言又一次在老太婆嘴角看到了那久违的诡异笑容,她感到老太婆似乎在时刻等待着什么落入她布好的陷阱之中……如果是那样,殳言希望她的猎物不是自己和蛐蛐。
老太婆走到那三具尸身前……摇响了摄魂铃,她步履蹒跚,走得极为艰难,还没走出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殳言,道:“你……喜欢我的蛐蛐?”
这没来由的一句,让殳言瞬间哽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
“算了,你们好自为之,我会再来的。”老太婆眼珠子一转,扭头离开了,消失在野林无尽的黑暗中……
什么啊……老太婆一直神神秘秘,殳言很明白,但这句“好自为之”,让殳言忽然之间觉得少了一种安全感,但是,那又如何,就让自己和蛐蛐好自为之吧,求之不得……
殳言走入洞穴中,看见蛐蛐仍然睡得香甜,笑着坐了下来,那明黄火堆在入夏后,似乎只有光而没有了热,在这夏夜却依然让人觉得温暖……但是,殳言这夜却难以合眼了……
清晨,笼着薄雾的荒地上,缓和流畅轻灵的经文一句句沁入缥缈的意识……
“师傅。”颂完经的枯骨看着国师。
“我们送过去吗。”百纳问道。
地上躺着两具冰冷的尸体,他们等了足足几个月才等到这两具。
“送过去的话,罗教的人肯定也会发觉的。”曲百纳道。
“师傅,据我所知,罗教的异支豢养虫偶似乎便是为了得到尸体炼丹,我们这些不是死在虫偶手下的尸体真的有用吗?”枯骨常年在外游历,对罗教的事情比较了解。据他所知,罗教的异支许多年都没有什么大动静,不过罗教中流传着在五十几年前,异支们得到了神赐的圣物的说法,而这圣物也是枯骨在外游历的任务,不过多年来一无所获,如今被师傅召回却是帮助罗教的异支,还与罗教起了摩擦,师傅这样做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四十岁才得到的唯一一个儿子,曲陌横……而陌横的生日也是师母的忌日……
“罗教的人以赶尸为业,但是异支却用尸体作引,他们相同点便是都耻于盗尸,因此,罗教尽管称其为异支,但至今仍然承认他们属于罗教。尸体对异支的人来说很重要,他们利用虫偶得到尸体,炼制丹药……这似乎和罗教所说的神赐之物有关……因此,他们不会拒绝的。”国师看着那两具尸体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一直以来无增无减……
异支从一个叫做赤松的人开始,他是最先豢养虫偶的,神赐的圣物便在他手中,赤松死后,那件所谓的神赐圣物也不知所踪,这让罗教很是气恼,因为他们认为那件圣物应该是属于本教的,而非异支……
据说赤松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姓辛,一个姓廉,他们行踪神秘不定,就连罗教的人也不多见……如此想来,殳言的师傅必是两个弟子其中之一……
“莫非他们想重炼圣物?”枯骨道,“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寻到,她们真的可以炼出来吗?”
国师背转过身道:“何来神之圣物?我寻思那不过是赤松炼制的丹药。我们若是能得到圣物固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要让殳言和蛐蛐彻底脱离罗教异支。”
枯骨似乎从国师的话中悟到了什么……师傅虽然没有多提,但他此刻最想得到的便是那个虫偶蛐蛐,因为一旦师傅放弃那所谓的圣物,就意味着……
“弟子这就送去。”枯骨道,邀曲百纳和自己同行。
“你们若是找不到他们,便是布了阵法,将尸体放在阵法之外便可。”国师说完,提起前襟向荒地深处走去。
“走。”枯骨弯下腰去……
曲百纳见枯骨在那两具尸体上贴了符咒,又从怀中取出了摄魂铃,和那夜殳姑娘的做法一模一样。
“枯骨,你怎么会?”曲百纳很是好奇。
“这就是我在外所学。”枯骨笑了笑,摇了摇摄魂铃,两具尸身便像吊线木偶般站了起来。
“走吧。”枯骨摇着铃向荒地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曲百纳亦跟了上去。
“难怪师傅让我和你一起,否则我还以为要用抬的呢。”
枯骨轻笑两声,问道:“纯青呢?”
“师傅和我都希望他能够看住无垠,因为……我无法看住她……”
枯骨叹了一声:“难为她跟鸣宇了……”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不觉,日色垂暮,枯骨和曲百纳早已到了野林,却仍在野林外兜转。
“看来真如师傅所说,这里布下了阵法……我们就将这二具尸体放于此地吧。”枯骨一边说,一边将摄魂铃放入怀中。
“放于此处……不怕罗教的人寻来吗?”曲百纳有些担心,因为上次那三具尸体,看情况他们是因为罗教的人而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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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53
“师傅自有他的打算。”枯骨平和地说道,“我们走吧。”
曲百纳也只得跟着枯骨离开了,尽管有所顾虑,但是她仍是相信师傅的判断。
枯骨自是早已猜出了国师的用意,单凭长生园寻来的无主死囚,短期内来看是远远不够的,如此便只有引罗教的人出来,以给那虫偶和他的领路人一个“猎食”的机会……
“那个虫偶像吗?”枯骨问道身旁的曲百纳。
百纳似乎回忆了片刻,道:“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无垠说很像。”
枯骨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曲百纳的肩膀。作为几个师兄妹中最年长的,他却没有能力给他们更多的照顾……
曲百纳笑了笑……她亦不是普通的女子……就算将来有什么最坏的结局,她也做好了准备,最坏……不也就是个“死”字吗……
夜色笼罩下来,两具尸体矗立在野林外围默默地等待……林风吹着额前的符纸飘起,露出符下苍白的脸……
洞中飘来淡淡的米香,今天晚上,殳言和蛐蛐吃的是白粥。米是两个人一起去集市上买的,殳言淘洗,蛐蛐烹煮……老太婆的金子,殳言觉得要好好打算,留待日后重获自由时有个保障……
两个人蹲在小锅边,蛐蛐先帮殳言盛了满满一碗,剩下的一些就舀到了自己的碗里,殳言看看自己碗再看了看蛐蛐的,又从自己碗中舀了几大勺到蛐蛐的碗中……
“够了,够了……”蛐蛐一边侧身将碗往里收,一边说道。
“你不饿吗,你比我高多了,当然要多吃些,又不是没有。”殳言说道,因为蛐蛐最近的确吃得很少,这不像以前的他,以前……想起他曾经眼馋自己的鸡腿,又看见他现在蜷着身子抱着碗,殳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平时练习啊,累嘛,当然要多吃点,我天天睡,都不觉得饿。”蛐蛐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坐了下来,舀了一勺粥放入口中,差点没吐出来,只见他伸出了舌头:“好烫……”
“谁叫你吃得那么急,”殳言走到蛐蛐跟前弯下腰,向他碗中轻轻地吹着气,“吹一吹,就不烫了。”她挽着裙子靠着蛐蛐坐下,“你看,要沿着碗边,舀上面一层……”殳言顺着碗边转着圈轻轻摇了一勺粥递到蛐蛐嘴边,“你吃这个,没那么烫。”
蛐蛐颇有些惊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殳言,似乎在问:你喂我……?
殳言举了一会,催道:“看着我干什么呢,你尝下啊。”
蛐蛐张开口慢慢的吞下那口粥……有些香甜,有些滑爽……还……很兴奋……蛐蛐不由得偷笑,他轻轻地掩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样?”殳言很想知道。
“不烫,刚刚合适。”蛐蛐呵呵地笑着。
心想,吃粥真好……
吃完了粥,两个人便一起拿着碗具到野林中的溪边去洗干净。听着流水潺潺,看着那如镜的溪水冲不走月亮的影子,感觉那种透心的清凉湿了双手……也是一种很安静的享受……
一阵夜风徐徐吹来……
风中除了夏夜那拂面的凉爽,还有……
“殳言,你有没有觉得……”蛐蛐放下手中的碗,疑惑地问道。
“我的摄魂铃在微微的震,也就是说……”殳言也感到了些许异样。
“附近有尸体。”这尸气蛐蛐能感受到,而且还在不远处。
“莫非是国师送来了?”
“还有可能是罗教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蛐蛐道,他的危机感再一次逼近。
“不论怎样,去看看。”殳言站起来,向蛐蛐说道,“碗先放在这……”
“你不怕罗教的人?如果出了师傅的阵法……”蛐蛐还是有些担心,他怕自己可能无法像以前那样确保她的安全……
“如果我们不出去,怎么找剩下的几具尸体,这也许是个机会。”殳言也想知道自己这几个月的咒术是否真的有长进,她看着蛐蛐担心地看着自己,拍了拍腰间的赤刀笑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蛐蛐似乎稍稍放了心,站起身来,道:“那我们走吧。”
踩过地上蔓草枝丫,野林中的夜越来越沉,那似有似无的尸气牵着蛐蛐心头的顾忌,一波强过一波的迎面袭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54
蛐蛐伸出手将走在前面的殳言拉向身后,牵着她向野林的边缘走去……
不透一丝光亮的“地”字房中,曲纯青缓缓睁开双眼……他记得无垠跟他说了许多话,平时安静得如同一个偶人的无垠居然说了很多话……
“糟糕!”曲纯青拍案而起,他此刻方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无垠下了迷魂咒,而无垠此刻已不见踪影——她一定是去找他了……
曲纯青已不敢再多想半刻,风也似地冲出了“地”字房追寻曲无垠而去……
蛐蛐和殳言已接近老太婆布下的法阵的边缘,且依稀看到了野林外围伫立的两具尸体。
“真的是。”殳言脑中此刻只有惊喜,而无对行尸的半分恐惧。
若要将那两具尸体带走,就必须殳言亲自去贴上直行符……蛐蛐轻轻按住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殳言,他提议让他先出去看看,殳言也知道要小心行事,更明白蛐蛐是为自己好,唯有点头应允,站在阵中,等待蛐蛐回来。
蛐蛐握紧了拳头,他努力将所有的力气都汇聚在右手上,但是,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当他第一步踏出阵外,一阵劲风卷地而过,黑夜开始喘息……
蛐蛐环顾四周,一步挨着一步靠近那两具尸体……殳言也在屏息等待着,蛐蛐每一步都有可能踩入陷阱……尽管夜风从未静止,殳言的额头却已渗出一层冷汗……
慢慢的,蛐蛐将手放在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肩上,周围风草骤然呼啸,却很快恢复一片死寂。莫非,真的没有任何埋伏……?
殳言见状,心也似乎稍稍放低,暗暗叫好,她用力地挥动双手,示意蛐蛐尽快将那两具尸体搬进阵中。
蛐蛐点点头,抱住其中一具尸体正准备向林内拖,还未踏出半步便陡然转身,将尸体拦在身前——只听“嘭”的一声,尸体胸前冒出火星,随后白烟腾腾,眼见马上就要化去——射中尸体的是一种用金漆写满咒文的三寸木桩,此刻似也要随着尸体化去。
罗教的人!殳言差点冲出阵外,却被蛐蛐冷冽的一眼定在了阵中。
蛐蛐将身前的尸体松开,眨眼间便只有尸体的一套衣衫落在了地上。
“来寻仇的吗?”蛐蛐迎着夜风说道,同时迅速抬手将一支直逼侧面而来的木桩打了回去。一阵草木响动,似有人从树上跌落下来。
黑夜彼端潜伏着,似乎没有任何动静……殳言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着,等待着时机,等待着蛐蛐露出破绽……如果自己和蛐蛐也可以隐去,殳言正这样想着,却发现野林的地面上洒满了萤粉……
这萤粉取自萤火虫和昙花,附着力极高,如此,即便是用儿衣符隐去了身形,也会因粘在身上的萤粉而被察觉,更会让人准确地判断蛐蛐的去向和速度……看来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早有埋伏了。
哼……殳言心中暗自冷笑,老太婆师傅给自己的那本书,记述的都是少有攻击性而又平凡实用的咒术,更不会那奇奇怪怪的法器道具……即便如此,现在看来要破解这些也并非难事……
“通明!”暗夜中一声轻灵的声音,殳言将一个折成璇镖的符咒掷向落满萤粉的地上,瞬间,所有萤粉的点点光亮逐渐开始扩大,那萤绿色的光芒几乎将整个野林外围都照亮了,就连普兰的夜空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萤绿。
蛐蛐终于看见在他的周围有五个穿着深灰色衣服的男人——两个盘在树上,三个伏在草丛中。他们此时也知自己现了身形,树上两人纵身跃下,同时从腰后抽出银色的弯刀,伏在草丛中的三人亦站了起来,拔出弯刀指向蛐蛐,刀身在萤光下闪着诡异的紫绿色光芒——他们腰间都插满了金漆木桩,眼中透射出狼一样的目光,斜视着蛐蛐。
殳言不禁替蛐蛐捏了把汗,可是见那几个人迟迟都没有冲上来,也许他们对蛐蛐也有几分顾忌……
“教主传话,只要你们将圣物交出来,百果三人的死就不同你们计较。”其中一人终于开口,阴阴地说道。
百果……会是那个女人吗?
也许是因为这五人有着极其相似的装扮,殳言一下竟分辨不清声音出自何人之口。说话的这个人,定是五个人的头目,如果能够先将他制服,其余四人便不足以构成威胁——殳言这样想着,同时希望那说话之人再吭一声,好让自己分辨清楚。
“什么圣物?”蛐蛐时刻注意着周围这五个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应该问你!”那人似乎不耐烦,朝向蛐蛐大吼一声。
是他……那个男人眼中的杀意几乎就要决堤,他很有可能就是五个人的中心。
“不知道。”蛐蛐说得极为平静,他感到这些人马上就要冲将上来,已做好了随时跃起的准备。
果然,那五人举起了弯刀,似要组阵而来!……却被夜空中突如其来的一阵笑声打断了。
这个肆无忌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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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54
“你们怎么会向他要?”戏谑,讽刺……
“蝗!”殳言不知怎的,竟有一种救兵降临的感觉——她知道,蝗一定会帮蛐蛐的。
一层萤光微微向上一浮,蝗在蛐蛐面前从容落定——无声无响……
“你憔悴好多啊。”蝗还是那副故作惊讶的语气。
“每次都少不了你。”蛐蛐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蝗,继续盯着那五人。
“是啊,今天月圆呢……”蝗抬头向天……“啊!”忽然大喊一声……众人也纷纷抬头——被荧光侵入的夜空布满阴云,今夜虽是月圆之夜,却不见月的身影……
一阵疾风掠过,蝗再次站到了蛐蛐身旁——趁那五人抬头之际,他已将五人腰上的金漆木桩连带衣服和皮肉一起撕了下来。
“什么东西?看着碍眼。”蝗将那些木桩甩在地上,随后掏出一块白色的帕子不紧不慢地擦着自己的右手。
那五人有两人已直不起腰身,跪倒在地,大声呻吟着,另外三人虽仍勉强支撑着,却也已面无血色,冷汗层层。
“哎呀,对不起……”蝗说着,轻轻松手,白色帕子粘着血色悠悠飘落,“我就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力度……”
殳言此刻才回想起,山寨那晚的惨况全部出自蝗之手,他虽也是虫偶,但杀人的手法却极其残忍,完全不似蛐蛐……
“我们不知道圣物是什么,你们走吧。”蛐蛐说道,他身边的蝗瞬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放他们走?那我今天晚上怎么交差,难道杀了你和殳言还有我自己不成?”
是啊……蛐蛐皱着眉头看着蝗……可是他们不是山贼……
“他们要杀我们!你看那些桩子……”蝗指着地上的木桩,“怎么到今天你还要给自己找借口?……”蝗摇着头看着蛐蛐,忽然,他看到蛐蛐衣领中那隐隐的疤痕,眉心闪过瞬间的忧郁,转而握住蛐蛐的双肩冰冷地说道:“我们杀了那么多人,注定要下阿鼻地狱了。”
阿鼻地狱……地狱……
蛐蛐怔在了原地,视线中的蝗逐渐离他远去,那个笑得爽朗的少年越跑越远,越来越模糊……他在血腥中翻身,粘血的指尖甩出完美的弧线,白色的衣衫掀起地上翡翠般碧绿透亮的萤粉……那些人害怕了,他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是这次……
“定!”殳言奔了出来,在一个冲向蛐蛐的男人背上迅速地打上了止行符,而止行符这次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那人手中的弯刀在离蛐蛐头颅一寸的地方嘎然而止。
“蛐蛐!”殳言将蛐蛐从弯刀下拉了出来,她见蛐蛐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神情恍惚,顾不上什么阵不阵的便冲了出来。
那五人果然不是一般角色,此刻四人正和蝗纠缠着,着实棘手,不容乐观,而眼前这欲趁人不备之人尽管被止行符定住了,但眼珠子仍有转动,殳言也不知这小小的符纸能镇住多久,情急之下,只得多拍了几张止行符在那人身上。
“醒啊,蛐蛐,你再不出手,我们就要全部死在这了!”殳言焦急地喊着。
蝗的速度越来越慢,他的右手开始颤抖,眼下已被那四人团团围住……
“盐……他们的血里有盐……”蛐蛐喃喃道。
“什么?”殳言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蝗会被克制住……看来这帮人今天是已准备拚死一搏了。
“蝗!”殳言不禁惊呼,眨眼间,蝗已被那四人用红绳拴住,和那天对付蛐蛐的一样,红绳勒在蝗的腰间越收越紧,蝗的挣扎也越来越趋于无力……
“哈哈哈哈……”蝗忽然大笑着喊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一口鲜血紧随着涌了上来,红了雪白的领口……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蝗疯狂地挣扎起来要向那四人冲去,那四人也似乎惊讶于蝗的疯狂,闪躲之中加力收紧了红绳,更同声颂起了咒文——那咒文就似有成千上万只夏虫振翅而来,越逼越近,嗡嗡声蜷在萤绿的夜空下逐渐膨胀却又冲不出去……
“哈……哈……”蝗仍在痛苦地笑着,左胸一点红色慢慢渗透出来,逐渐扩大,在白衣上分外明显……
殳言正在担心蝗,还未反应过来,蛐蛐上前二话没说便将那定住之人的脖颈划裂,快速转身躲过了溅射出的血浆……“自己小心!”蛐蛐说罢,拾起那人手中的弯刀向咒文中心冲去……
殳言尽管担心蛐蛐他们,但也用最熟练的速度在那人头上拍上符纸——萤粉在夜色下发黑的血液中仍然闪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蝗!”蛐蛐冲上去扶住了蝗的后背,却见他胸口的血迹已经在迅速扩大,而蝗亦用力抓住了蛐蛐的衣襟,这咒文让他生不如死。
蛐蛐举刀砍向红绳,却怎么也斩不断,他隐隐感到了右手指尖的灼烧感觉——要在右手完全废掉之前解决掉这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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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55
“坚持住。”蛐蛐对蝗说道,松开蝗向那四个人冲去,蝗没能抓住蛐蛐,情急之中又哇出一口鲜血……
而那四人腹部的血也似没有止过,皆是眉头深锁冷汗淋漓。他们反复颂念着咒文,一刻也不敢停下,眼见蛐蛐冲了上来,四人同时大呼一声,挪动步法,红绳几经交错,将蛐蛐也困在其中,四人同时迅速向四个方向退步,很快红绳便已收至最紧,发出即将绷断的声音……咒文一遍比一遍洪亮,将殳言压迫下去……殳言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只觉得仿佛有千万只小虫从身上爬过,耳中传入的咒文似乎全部堵在了胸口,却在脑中兴风作浪……
她向蛐蛐望去,发现蛐蛐正向她大声地喊着什么,但是她完全听不清,除了咒文她什么都听不到……你在说什么,蛐蛐……
殳言支撑着站了起来,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仿佛要让自己尽量清醒些……
“走啊……走啊……”蛐蛐顶住咒文的侵蚀,大声喊着,却看见殳言一步一步踉跄着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你在说什么……殳言又走进了几步……
“走啊……”蛐蛐不遗余力地喊道,血却溢出了唇角,顺着颈部蜿蜒而下……
蛐蛐!……殳言她最怕看到的是蛐蛐的血……他不能死……殳言于腰间抽出那把赤刀,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力气,一口气奔上前去……
而蛐蛐见状挣扎的更猛烈,他想阻止殳言,他想让她停下来!……
忽然间,咒文止住,黑夜顷刻之间寂静下来,只能听到血液滴落在草尖上的声音……刀锋撑破那胸前的皮肉,张扬地滴溅着鲜血——殳言的赤刀刺穿了其中一个灰衣人的后背……这一次,殳言没有松手,她将那人向前一推,用力将刀抽了出来,灰衣人豆腐般栽倒在地,断了气息。
红绳松了,蛐蛐趁机扶住蝗退了出来……他喘着气看着殳言,而殳言也看了看他,随后对那剩下的三人说道:“你们有本事,去找我们的师傅,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那三人怒目盯住殳言三人,他们耗了大量元气,陪上了两个同伴的性命,却也没能拿下这虫偶三人……
“百果的刀!”一人惊呼——殳言手中赤刀的血已几近滴干,而刀身仍然鲜红……
“你们杀了百果,我取你们性命有何不可!?”一人大声喝道,那个被殳言怀疑是五人中心的人。
“如果她不杀我们,我们也不会错手将她杀死。”殳言道,是她要夺命在先。
“你们杀了我万源的妻子,还说是错手?”那人似再也按耐不住,提刀砍了上来,另外两人也随之一同扑上前来。
妻……子……?
殳言只觉胸口一股强劲的力量传来,整个人向后猛退了几步。蛐蛐将殳言一把推开,举起弯刀,挡住了迎面而来两把冷锋,而蝗也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抗住了侧面辟来的雪刃。
“不行……”蝗右手气力一泄,雪刃直逼他右肩而来……
蛐蛐转身踢开身前二人,横刀将那把弯刀卡住,而蝗亦趁势将匕首插入那人前胸,那人未多哼一声便倒地而亡。
那自称万源的人,见又有一名同伴死于虫偶之手,面目在萤光下愈发狰狞,而他身边一人,已经显出了几分惧色。
只见万源将手中弯刀向前一甩,刀在半空中高速旋转,破风而来!蛐蛐推开蝗侧身一避,弯刀深深地插在了他和蝗的中间,而蝗少了支撑,顺势倒在了草中,失去了知觉……
万源从地上捡起同伴的弯刀再一次向蛐蛐杀来,却让蛐蛐轻松避开了。但是,蛐蛐待避开才发现,另一人正趁机挥刀向蝗砍去,而蝗已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
“蝗!”蛐蛐向上一跃,但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来得及阻止……
而就那一刻,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射破夜空——弯刀毫无杀伤力的落在了蝗的身旁,紧接着是那鲜红的血液,断断续续地滴在了蝗雪白的衣襟上……
一根细长的竹签,插入了灰衣人的左眼,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向下奔流着,那人惨叫声不绝,无头苍蝇般四处跌撞,却被一把飞转而来的弯刀直插背心,只听他重重的一声栽入草丛,再无动静。
掷出弯刀的不是别人,正是万源!
“全死了便好。”万源对杀死自己的同伴没有半分愧疚和抱歉,反而有种终于等到这一刻来临的感觉。
“蝗!”殳言身后传来阿默颤悠悠的声音,她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跪在蝗的身边,扶起蝗,伸手一看,只见满手的鲜红——蝗的胸前已经全部被血染红了。阿默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意,抬手一掷,一根尖细的竹签直逼万源瞳孔而去,却被万源生生地接住,折成两段。
“圣物在哪?”万源又问了一遍,他似乎觉得那个叫蝗的虫偶看是活不下去了,也许他们会稍微忌怕一些。
“罗教怎么会找我们要圣物?!”阿默斥道。
殳言心中不觉暗暗诧异,为何自己和蛐蛐都不知道圣物,而蝗和阿默都好像知道的样子,圣物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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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56
“蝗……”阿默搂住蝗,看向殳言,“对不起,我们先走一步。”话音刚落,一团白雾升起,散去后,便不见了阿默和蝗的身影。
阿默……喜欢蝗?……不知为何,殳言心中凭空地出现了这样一句话……她们安全了也好,自己也不愿蝗有事……
“圣物!圣物在哪!?”万源见逃走了两人,便感线索少了两分,以致气上心头向着殳言厉声喝道。蛐蛐跃至殳言身前道:“还以为你是为你妻子报仇,到头来,也是为了那个什么圣物。”
“你……”万源一下竟说不上话来。
“我们没听说过,没见过,更不知道在哪里。”蛐蛐答道,他希望万源能够明白,能够离开……他的右手已经完全麻痹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那我也不能留下你们。”万源阴森地撇了撇嘴,便见他小指相勾,相合食指和拇指,低沉着声音念起了咒文。这咒文虽不像起先的咒文那样迫人,却让人感觉一丝阴郁的异样,仿佛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在萌动着,下个瞬间便会爆发出来。
不出多时,周围草木便开始做动,随着咒文渐渐获得生机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刚刚死去的三人,只是有一人被殳言贴上了符咒而没有动静。只见那几具尸体极其吃力得爬了起来,向前挪动着步子,战抖的双腿支撑着摇晃不定的身子,血却没有止住,洒在地上的血液溅起萤粉,浓烈的血腥味在幽绿的空气中迅速扩散开来……
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了……殳言这才意识到,万源就是在等他们杀掉那另外的四个人,才好施展这操偶术。“杀了那个叫万源的,应该就可以破了咒法。”殳言小声说道。蛐蛐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殳言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眼见那些行尸迫近,蛐蛐不等殳言反应,抱起殳言便向野林的阵中奔去……
万源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崩!”霎时八面来风,所有萤粉被卷上半空,莹绿骤然亮到极致,却在眨眼间消散了。没有了那幽绿的萤光,夜瞬时暗了下来。
“现在什么阵都没有了,看你们往哪逃!”万源说罢加大了颂念咒文的速度和声音,渐渐的,那些行尸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更奔跑了起来,速度不亚于蛐蛐——冲在最前面的行尸更是扑上前去伸出抽搐的五指,将蛐蛐背后的衣衫撕下大片来,留下了五道深深的血指痕在蛐蛐背脊上。
蛐蛐深觉形势不妙,顾不上背后的伤势,纵身跃至树梢,将殳言放在枝丫上,转身跳向一群行尸身后,试图将他们往林外引,而行尸亦认准了蛐蛐背后渗出的血腥气味,追他而去……
“蛐蛐!”殳言自恨在关键时刻帮不上忙,那些咒术似乎全然派不上用场。她没多想便抱住树干向树下滑去,谁知树皮粗糙,磨得手心又麻又痛,稍一松力,便跌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蛐蛐……”殳言顾不上抱怨蛐蛐将自己放得太高,很快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向蛐蛐跑去的方向追去……
远远的,曲百纳和枯骨看见有人向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纯青!?”曲百纳似乎猜到了什么,奔上前去,问道:“无垠呢?”
“她给我下了咒……”纯青看着曲百纳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她一直跟着我们?”百纳看着枯骨,不敢相信。
“以她的屏息迷魂之术,若非我们刻意留心,是察觉不到的。”枯骨道,“此时,她一定已经到了野林,而罗教的人,肯定也寻到那了。”
三人互看一眼,齐齐回头向野林方向跑去……
万源的咒文声不止,三具行尸将蛐蛐纠缠住,蛐蛐的右手垂着,除了躲闪,他已无力再做任何反击,弯刀砍在那些行尸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蛐蛐感到——他们除了充满想撕裂自己的欲望,再无其他……
这样下去不行……
只要解决了万源便可破了咒法……
蛐蛐忽然间想到了殳言的话,迅速引身向上跃出行尸的包围,与此同时,朝向万源用力甩出那柄弯刀——辟中他,就可以结束了……
让蛐蛐料想不到的是,一具行尸竟忽然转身在中途迎上弯刀并硬生生地接了下来,那行尸胸口插着弯刀,带着毫无保留的向外泄的暗色的血,再一次向蛐蛐扑了过来。
蛐蛐见状,顺势从身边的行尸的背后又拔出一把弯刀,看准时机,再次向万源掷去,却仍然没有冲破行尸的阻拦。
蛐蛐正感棘手,却……
“殳言!”
蛐蛐转瞬竟然看见殳言站在那里:“你……”一时分心,被一具行尸趁机拖住了右臂。蛐蛐扬起左手欲斩断那行尸的手臂,掌风却在半路刹住,转而换成硬拳将行尸打了出去。
殳言看着不禁担心,蛐蛐对行尸如此手下留情……
行尸不会累,但是蛐蛐会——殳言只见蛐蛐背后已经血肉模糊,不禁更加着急,她慌忙翻找着自己腰际的布袋,想要寻找符咒来助蛐蛐一臂之力……却忽闻野林中传来了妙丽之音,那声音漫漫撒下……听不出来念着什么,但好像也是一种咒文——如果说万源的咒文就像夏季的干雷,那这妙丽的咒文便似那倾洒下来的甘露,柔棉如水,缓缓渗入万源的咒文,渐渐瓦解了那刚硬的文字。万源也不示弱,只见他稳扎步法,双足更深入土中几分,全身心地和这突如其来的咒文抗衡,额上现出根根青筋,而青筋上挂着的是冰冷的汗珠。随着两种咒文在夜空中交锋,行尸受到影响,开始摇晃不定,攻击力减弱了许多,蛐蛐趁势一脚将三具行尸全部踢倒在地,行尸们在地上翻翻转转,竟怎么也站不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57
“殳言!”蛐蛐大声喊道,而殳言也看准时机跑上前来,快速地在那三具行尸额头上贴上了自己的符咒。
“快走,殳言!”蛐蛐牵住殳言的手想带她去到安全的地方。
“等等!”殳言看到地上的行尸随着万源咒文的加强,开始有挣脱符咒的迹象——不灭掉根源,就会没完没了——殳言咬咬牙,甩手扔出赤刀直逼万源而去……只听得轰的一声,似有火光从万源身上绽开,那把赤刀正中万源的头颅,鲜红的血浆淌了下来,万源向后一仰——倒下了。行尸恢复了平静,夜空中的咒文亦随之散去……
殳言和蛐蛐都愣在了那,谁也不敢先松一口气……
这样……结束了吗……
没想到,他居然没有避开……
“他死了,你们不用担心。”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有点熟悉……
白色的身影渐渐浮现在黑暗中,越来越清晰——她走到万源的尸首旁,稍稍用力,将那把赤刀拔了出来,一步一步,向殳言他们走来……没有表情,只有目光中深深的执著——她,一直注视着蛐蛐……
“无垠……是你帮了我们?”殳言认出了她,确切地说,是对她一直有很深的印象,那种印象来自于她看蛐蛐的眼神,总是让殳言觉得……不简单……
“你的刀……”无垠走到殳言面前,将刀柄递给殳言,却似乎看到了刀柄上的刻字……
“谢谢。”殳言接过赤刀,勉强笑了笑。
“这个字是你刻的?”
“这个?不,是蛐蛐刻的。”说到这,殳言便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
无垠眉目一低,转而看向一旁的蛐蛐:“你没事吧?”
蛐蛐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自己很好。
“我们走吧。”无垠忽然挽住蛐蛐的手臂说道。
蛐蛐有些错讹,但更错讹的是……
“去哪?”殳言盯着无垠,直愣愣地冒出这么一句——自己都没有挽过蛐蛐,居然让她……
“回你们住的地方,这么多尸体,你们不带回去吗?”无垠一副“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啊。”殳言挤了挤自己的嘴角,向万源的尸首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无垠仍然挽着蛐蛐,而蛐蛐正看着自己——你看着我干什么呀,你为什么不把她推开呢……
殳言见到万源的死相已没有多大的感觉了,匆匆地拍上了符纸,走到中间摇起了摄魂铃,眼睛却没有离开无垠,她不知道无垠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五个罗教的人,一个国师送来的,总共是六个,加上上次三具,已经凑齐了九具尸体……但是殳言此刻已没有心情和蛐蛐分享喜悦,蛐蛐被无垠挽着就走在她的旁边,而她却只能机械地摇着摄魂铃,心中纵使有百般不满,也不愿意亦不能够表现出来……
“为什么万源他躲不掉我的刀呢,而蛐蛐却不能伤他?”殳言想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不能让无垠一直死死地搂住蛐蛐的胳膊……
“他根本不是躲不过你的刀,而是躲不过他妻子的刀。”无垠说道,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蛐蛐。
殳言听到无垠这样说,心中渐感到一丝愧疚——短短几个月,他们夫妻便都死在了自己的手上,杀一个人原来只是一瞬间的动念,但要平息自己的心境却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想到这,殳言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现在仍然没有停下来,看来自己的心并不平静,再加上……
殳言看到无垠整个人几乎已经贴到了蛐蛐身上,不由得将摄魂铃一声摇得比一声响,而蛐蛐木木的看着前方,丝毫没有留意到殳言的眼色。
就这样别别扭扭的一路,三人总算走回了山洞,无垠什么都没有说,挽着蛐蛐径直走了进去,而殳言只得勉强压住心中的不满,在外面将一众尸体排放好,又多拍上了几张符纸,这才匆匆进了山洞。
一进山洞,殳言就看见蛐蛐伏在了布毯上,而无垠则跪在一旁拔出了匕首……
“你要干什么!”殳言冲上前去,一把握住无垠的手腕。
“他中毒了,我要给他刮毒。”无垠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再不放手,他就没救了。”
殳言对无垠纵有再多不满,此刻对无垠的话也是深信不疑,蛐蛐后背那五道指痕皮肉翻开,血肉泛着黑气……
“我怎么帮你?”殳言松开了无垠的手问道。
无垠一怔,似也没有料想殳言会如此之快转变态度,便道:“你去打盆清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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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57
殳言转身拿起水盆就向洞外的小溪奔去——看来无垠早就知道蛐蛐中毒了,所以才会一直扶着他……殳言从那溪水中舀起一大盆清水,离开时却不小心撞翻了放在溪边的碗勺,碗勺无力的被溪水冲去了,殳言却全然没有发觉……我还在那闹别扭,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蛐蛐的感受——殳言抱紧那水盆不想让水洒出来,但又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山洞。
回到洞内,只见无垠正在火边燎着自己的匕首……蛐蛐伏在那,背上指痕中的黑气看似已经消散了……
“你……”殳言有些不敢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垠居然就将毒气处理掉了。
“他没事了,你用水帮他洗洗伤口吧。”无垠依然燎着匕首,轻声说道。
“谢谢。”殳言走到蛐蛐身边,开始为他擦拭伤口。
无垠看着殳言……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我……刚刚不是故意挽着他的……我若不给他下迷魂咒,他只怕撑不回洞穴。”无垠说道。
“我知道,谢谢你。”殳言看向无垠笑了笑,遂又低着头料理着蛐蛐的伤口。
无垠收起了匕首,看着殳言,想了想道:“我和陌横从小就认识,你……和陌横认识多久了?”
殳言不禁觉着这话古怪,她抬起头看着无垠,指着蛐蛐道:“你说他是陌横?”
“嗯,我知道,他就是。”无垠点了点头走到了蛐蛐身边,“我认得,他就是陌横,师傅他们都想骗我,但是骗不过的……”
“他是陌横,就是国师的儿子?”
“是的。”
……
殳言和无垠肩并肩坐着,跳动的火焰在洞壁上倒映着扭曲张扬的曲线,火影下两个少女却都安静得出神……
如今殳言从无垠口中知道了蛐蛐的身世,却反而觉得难以置信了,为什么……因为不是自己寻找到的答案,所以才这样让人不安吗……
殳言看着无垠,无垠看着蛐蛐——
“你……一直跟着我们?”殳言问道。
“可以这么说,我想见陌横。”无垠平静地答道。
什么?殳言惊讶于无垠的直白,尽管她说的与自己所想的无异。
你喜欢他吗?殳言多想这样问,却还是将话咽下了。
“你……饿吗?”殳言选择无边际地问了一句——看那无垠确实真正关心蛐蛐,她又那样帮了自己和蛐蛐,怎样都不好意思多问了。
“不饿。”无垠的话不多,这句话后,便没有再吭一声,而殳言也只能静静的陪着——这个山洞在她印象中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过……也许,待蛐蛐醒过来,无垠就会多说一些话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蛐蛐终于翻了一下身,无垠连忙上前握住了蛐蛐的手,殳言正感纳闷……
“殳言……”蛐蛐昏昏沉沉地念道。
无垠一怔,轻轻松开了蛐蛐的手,静静地待在一旁……
殳言扶起了蛐蛐,帮他披好布毯,又用衣袖为他拭去额前的汗珠……
无垠则紧紧地攥住了膝上的衣襟……
“好些了吗?你中毒了。”殳言轻声问道。
“嗯。”蛐蛐点点头,微微笑道:“好些了。”
“是无垠帮你解的毒。”殳言向无垠看去——她看着蛐蛐,除了闪烁的眸子,找不到一丝表情闪过。
“谢谢你。”蛐蛐看着无垠说道。
让殳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无垠上前一把搂住了蛐蛐……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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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58
殳言不知怎的,忽然有种自己是多余人的感觉——她抱他那么自然,自己却没有……她哭了,自己心里虽然酸酸的,但却没有眼泪……
蛐蛐似乎并不排斥无垠……
你喜欢她吗,从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吗……
“陌横,你能原谅我吗?”无垠松开蛐蛐,等待着蛐蛐的回答。
“你做了什么,要让我原谅你呢。”蛐蛐的脑中对过去一片空白,对无垠也只有最近的记忆,但是无垠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关注着自己,蛐蛐知道的。
“你……不记得了吗?”无垠稍稍向后靠了靠。
记得什么?殳言虽然想问,但觉得这个场合,自己还是不要插话比较好。她看到蛐蛐也是一脸茫然,而无垠则显得略微有些意外……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天晚上的事……你,不记得了吗?”无垠试探地问道。
火光忽然间摇得更厉害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暗交错……
“什么事?”蛐蛐问道。
无垠咬紧了自己的嘴唇,若有似无地摇着头,似乎在用力遏制住即将要脱口的话,瞳在收缩,混杂的思绪逐渐在眼中翻腾起来。
蛐蛐看着无垠的样子,皱了皱眉,遂又笑道:“好啦,我原谅你,你别哭哦。”
无垠和殳言都惊呆了……他居然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说出了原谅二字。
“你都不知道什么事,就……原谅我了?”无垠颤颤地问道。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现在不好好的坐在这里吗……你又帮了我们,没理由怪你的。”
殳言看着蛐蛐轻轻地笑了,他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我告诉你。”无垠缓缓说道,目光忽然坚定了许多。她面向蛐蛐坐了下来,如水的声音开始慢慢的道来:
那天,很晚了,大家都入睡了……我和四师兄趁着夜色打算去后山上冒险。我们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总算等到那天师傅和其他的师兄师姐刚好不在……当我们走到后门时,就听见了敲门声,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下、一下……我很害怕,四师兄说他去开门,如果门外是师傅的话就两个人一起扛下来……他比我大,我便跟在他的身后,我很害怕……这个时候你来了,你说不要开门,因为师傅叮嘱过……但是四师兄不听,他说他一定要去后山冒险……
“我就不信能有什么妖魔鬼怪!”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站在庭院后门前说道。
敲门声一声比一声重,仿佛在催促着他快些将门打开。
“可是爹说过,我们一院老小,遇上什么事情跟本不足以自卫,还是不要开门了。”一个十岁样貌的青衫男孩握住了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孩的衣袖。他的身后躲着一个白袄的小姑娘,看着七八岁的样子,此刻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两个男孩的一举一动,焦急又害怕的样子。
渐渐的,敲门声愈来愈响,似乎正有人在用力的要将门撞开……
“我不去了,四师兄……”女孩说道。
“我们快去密室躲起来,快去通知大家。”青衫男孩说道,牵着女孩的手就向庭院内跑去。
而那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却像着了魔般慢慢的靠近门闩——妖人又如何,自己莫非对付不了……?
随着门闩松动,一股黑潮从门外蜂拥而入,男孩被剧烈的冲击顶到了门口的老井壁上,只听得头颅撞击的一声重响,男孩似乎晕了过去……
“四师兄!”女孩喊道,青衫男孩连忙捂住女孩的嘴同她躲在了花盆后——从他们眼前过去的,是一众贴满符咒的行尸,他们涌入院内,四处搜寻着目标……
不久,身后便传来了第一声惨叫,是……丫环小双的……女孩的眼泪湿了男孩的手,她不知道她正紧紧的咬住男孩的手心……
“无垠,你待在这,别出声……”青衫男孩松开了捂住女孩的手,小声叮嘱道,“我去救鸣宇。”
女孩自己捂住自己的嘴,用力的点头。她看到青衫男孩走走停停,躲躲靠靠终于到了鸣宇的身边……叫鸣宇的男孩靠在井边瘫软的如豆腐一样,青衫男孩颇费了一番气力才将他揽上肩,一步一拖的向无垠走过来:“无垠,你快过来。”青衫男孩喊道,伸出手牵住了奔过来的女孩。
三个人沿着屋墙,向内堂走去——那里有事先安排好的避难之处……
遍地都是尸体和黑灰,他们从管家的身上跨过,看见奶娘的头颅滚落在柱脚……恐惧和悲伤都不能喊出来,都要憋在心中……
“无垠,不要怕……”青衫男孩顾及着身边的女孩,只能将心中升起的不安尽快的压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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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58
可是,出现男孩眼前的是地上长长的黑影,他的手中,举着刀……
有人在跟着他们,男孩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将女孩推到了前面:“无垠,快跑!”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一见那个高大黑影便头也没回地向前跑去。青衫男孩也用尽所有的力气扛着鸣宇跑了起来,那个黑影似也跟着跑了起来,却一直只是跟在身后,紧紧地跟着……
避难之所在女孩眼中越来越接近,那是一个石制密室,顶上部下了趋妖避邪的七星阵旗。
女孩疯狂地跑着,眼前密室石门大敞着,她要将身后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呻吟声彻底甩掉……
“我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我害怕……”无垠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蛐蛐,“陌横,你原谅我吗?”
“你们都逃脱了吗?”殳言关心地问道。
“是啊?”蛐蛐也投向疑惑的眼神。
无垠低下头去:“我……”
女孩冲进了石室,机关却开始关闭,眼见男孩的脸在渐渐合上的石门缝隙中逐渐消失,直至完全黑暗……女孩却无能为力……
“陌横!四师兄!”女孩焦急着摸遍了石门的每一个地方,却也找不到再次开启石门的机关……事实是,石门一旦关闭就不会再打开,而密室中只留有通道直接通往城外……
“你别过来!”青衫男孩将叫鸣宇的男孩护在身后,向着那个黑影大声喝道,他的身后是已经关闭的石门,而这里几乎是死胡同了。
黑影继续向前步步逼近,无动于衷地举起了折射着凛冽月光的匕首……
两寸寒光印在了男孩无惧的稚嫩面孔上……
鸣宇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后脑勺上的剧烈疼痛,让他不禁咬紧了牙关,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脸上,抬头看去,只见月光下带血的刀刃……一个黑影转身离开……而青衫男孩瞬然倒在了他的身上,青衫已成红衫……
死寂的庭院中传来了男孩的惊叫声,台阶上的血液,一滴一滴坠向下一级,夜风趁机翻搅着血腥味将其送至每一个角落,远处的夜空传来了尸鸦的叫声,一点一点接近……
“然后呢?”殳言见无垠又停了下来,不禁问道。
“然后……”无垠的目光开始空洞起来,不知道她正看向哪里,“然后,清晨,我从密室里走了出来……我看到了,师傅,我的姐姐,二师兄,三师兄……”
“姐姐抱住了我,她告诉我……四师兄鸣宇,疯了……陌横他……”无垠又一次看向蛐蛐,眼中浮动的泪光化作两行清泪顺着如瓷的面颊滑落,一滴滴落在了攥紧的拳背上……
“他怎样了?”殳言轻声问道,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碰触真相了。
“他……”无垠的视线离开了蛐蛐,低下了头去,“他死了……”
“什么?”殳言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真相,这就意味着……
“你不是陌横,陌横他已经死了。”无垠虽已泪眼模糊,但却释然的笑了。
蛐蛐也笑了:“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不会怪你,他一定不想你有事。”
无垠感激地点点头,这许多年来埋在心中的结,已经开始松散,记忆中那个迷乱的黑夜仿佛瞬间云淡风清。
蛐蛐不是国师的儿子也不意味着什么——殳言笑了笑,递上一块方巾……
无垠轻轻接过,微微笑道:“谢谢。”
瓷娃娃碎了,因为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天已微微泛白,晨雾在野林中牵起了纱帐,野林中夏季清晨草木的芬芳让无垠陶醉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蛐蛐和殳言将她送至洞外。
“你们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去。”无垠笑道,转身看着蛐蛐,目光中再也没有那种让殳言担忧的因素,清澈的像一池湖水,“蛐蛐要好好休息,殳言你陪着他吧。”无垠说罢慢慢向林外走去……
“再见!”殳言和蛐蛐向她喊道。
无垠笑着回头,挥了挥手,离开了……
曲纯青,曲百纳,枯骨三人在黎明时分赶到了野林外围,看着废折的野草,还有那飞洒在野草上的血液,似乎或多或少都明白了些什么……
“无垠——”曲百纳不禁呼喊起来,她环顾四周,希望能够找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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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58
“百纳,快看!”枯骨喊了一声,曲百纳向野林中看去,只见蒙蒙雾气中,精致的白袍白靴越来越清晰——黑色的长发,雪缎的发带,星空一样的眼眸闪烁着平静的笑意……
“无垠……”曲百纳走上前去,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无垠……
“姐姐……”无垠迎了上来,搂住了曲百纳,“陌横他已经死了,无论我们再怎么努力,他也不会复活了……”
“无垠……”
“而且,我知道了,陌横如果还活着,他一定不会责怪我和四师兄的,不会的……”
曲百纳搂紧了自己的妹妹,那么多年了,无垠她一直都不愿面对陌横的死,甚至长期对自己下迷魂咒……如今,她终于从那个夜晚走了出来,终于将遗失在石室中的自己找了回来……
“好了,你没事就好,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纯青笑道,百纳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妹妹,现在无垠没事了,百纳自然也会开心了。
“是啊,回去有的是时间呢,二位小姐,我们走吧。”枯骨亦笑道。
无垠和百纳互相擦去眼角闪烁的寒光,相拥着和纯青、枯骨一同离开了野林……
青草坡上,是艰难向上的身影,涌入鼻中的是浓浓的血腥味,肩头的蓝袄已经被血浸得变了颜色……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了他的重量……
阿默每抹一下额头的细密的汗珠,沾血的手指便在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天亮了,阿默知道,而背上的蝗却仍然在呓语着……
第一次,阿默希望蝗在天亮的时候睡去……
“丹儿……”
阿默明白他心中只有师傅。
“阿……默……”
“你为什么又把我扔在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为什么非要弄成现在这样?”阿默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蝗却无法回答,只是时有时无的呓语着阿默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你别死啊……”阿默的眼泪几乎要泄了下来,“到了师傅那,她一定会治好你的。”
这句话刚说完,阿默只觉背后被人用力推了一下,猛地向前伏倒在地,而蝗也摔了下去——他似乎清醒了许多,从唇间挤出了几个字:“不去……不……去……”
云来客栈有个漂亮的老板娘,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今天,老板娘格外开心,显得更加光彩照人;又或者是因为她更加光彩照人,她感到了来自人们赞赏的眼光,因而她格外开心。
总之,这位心情愉悦,面容姣好的老板娘明凤正走在客栈内院的回廊上,禁不住地用手轻轻抚着胸前的银色流苏——那只银色的蝴蝶仿佛想要振翅飞去,此刻却只能无奈的停留在明凤的胸前。老爷现时不在家中,那几层珠宝箱怎能难倒明凤,那几把小锁,怎能难倒老锁匠……明凤想着,不觉得用紫色的绢帕掩住朱唇,暗暗笑了起来……抬头,便见曲老迎面走来,她匆匆放下了绢帕,挺了挺胸膛,满面堆笑地走了过去。
“曲老,今天很早啊。”
“我们不知道还要打扰多久,所以去添置一些东西。”曲老笑道。
还不知道要住多久?明凤勉强才保持住了挂在脸上的笑容,颇为僵硬地点了点头。
“啊,对了,这是给你们的……”曲老掏出一锭金子,“我们的房费。”
明凤没想到这位曾经的国师居然出手也是十分大方……“这怎么好意思。”她没多说什么,笑着将金子收下了。
“你戴的这条项链,很是好看。”曲老看见了那条银色的项链。
“谢谢,”明凤笑道,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招呼,匆匆说到:“我先忙去了,失陪。”
曲老点了点头,看着明凤的背影,转身快步向云字一号房走去。
云游僧看着杏黄门扉外的园子,静心聆听着窗棂上雀鸟的啼唱,心似微微泛起涟漪的湖水。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如今他是找不回心中本有的那份平静了……
“我看到它了,原来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曲老走进了房间,来到了云游僧身边。
“我知道了……”云游僧一边叹道,一边推开了那扇门扉,清翠瞬间温柔的布满视野,几只蝴蝶翩翩飞进房中,抖着雪白的翅膀,一时间找不到离开的窗口……
“那我们可以……”曲老的话未完全脱口,便被云游僧止住了。只见云游僧走至房外园中,轻轻拨开花下的枝叶,取下了一个系在枝干上的符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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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6:59
“赤火。”云游僧的指端燃起了红色的火焰,将符结化为了灰烬。
“这是……”
“千里咒……不过没有那么厉害,她们一定在这附近。”云游僧笑着答道。
“那她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了?那个符咒能让我们找到她,你为何要将它烧掉?”曲老不解云游僧的做法。
“让她来找我们。”云游僧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格,让那几只蝴蝶飞了出去……
“哼。”少女冷哼一声,放下了正在施法的双手。
“怎么了?”叫蝗的年轻男子走上来问到。
“他把我的符烧了。”少女反而轻轻扬起了唇角,“他们似乎找到了那条项链。”
蝗沉默了片刻,道:“我去把它取来。”
“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何同他们的法力斗,况且项链也不在他们手上,他们也是在等我们去取罢了……”
“殳言,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情。”蝗注视着少女,认真地说道。
少女淡淡一笑,转过头来看着蝗道:“你不必这样……”可看到蝗那坚定的眼眸,只得道:“谢谢……”
长生园……白昼下,一望无际的荒凉……
面对着凄凄浮动的荒草海洋,让风粗鲁的抽打着面部……曲峥嵘坐在回廊的外面,和小福一起……这个园子是那样的毫无生气,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
“无垠呢……”小福问道。
“她外出了……我陪你不好吗?”曲峥嵘看着小福,风将她的发丝吹乱了……
小福开心的点头,连连说好,又道:“希望无垠快点回来。”
回来……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曲峥嵘看向那片荒地,不久前,她还和她一起坐在这……
带走她的是尸毒……这当然要归咎于罗教,但事实如何,谁又还能知道……
曲峥嵘现在才知道,长生园中原来并没有长生……就连死亡,也被看得很淡……
很淡……
荒庙外,死神在来回踱着脚步……
沉重的呼吸,似乎紧紧抠着生还的边缘……
又是清晨,阿默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换水了,她在最近的水源边洗着被血染红的布帕,原本以为流干的眼泪,再一次滴落下来……
蓝裙女人倚靠在庙门口,她承认自己终究比不上师姐,对于现在的蝗,她无能为力……
她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没有料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自己会是这样的平静……
自己到底有没有爱过他……蓝裙女人找不到答案……
阿默进进出出,照顾着蝗……蓝裙女人看着她,就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你好好照顾他,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蓝裙女人站了起来,对正迈入门槛的阿默说到,转身向庙外走去……
“师傅,”阿默喊住了蓝裙女人,“蝗他……需要你。”她紧紧攥住水盆的边缘,十指似要抠入自己的心中……
“阿……默……”庙内传来了蝗的声音。
阿默赶紧回头望去,再转过来时,却已经不见蓝裙女人的身影……
“蝗……”阿默只好走回蝗的身边——他胸口的旧伤一直在渗血,不过似乎已经开始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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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0
“你走吧……”
“等你好了,我就走。”阿默轻声说到,伸出手轻轻抚上蝗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蝗握住了阿默的手,阿默却感觉不到丝毫气力……
“谢谢……”蝗说着,渐渐睡去。
阿默紧紧的握住了蝗的手……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走可以吗……
庙外,夏风中传来一声叹息,很快便被风吹散了去,蓝裙女人缓缓离开上一刻还靠着的断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些刀,怎么办?”蛐蛐手上拿着从尸体身上拔下的弯刀,向殳言问到。
“埋掉吧。”殳言说到,便和蛐蛐向洞外走去。
他们在野林中挖了一个坑,将那几把弯刀放了进去,盖上了土,又插上了一根树枝。
殳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拜了一拜。
“你跟他们怎么说?”蛐蛐问到。
“我说……对不起,请安息。”
蛐蛐看着殳言,不禁轻轻搂过她……他知道,这个女孩正在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拿回符咒,就把这一切都忘掉……”
“嗯。”殳言的眼泪静静的滑落,她迅速的将它们拭去,看着蛐蛐道:“不如尽快给师傅送过去。”
“师傅自己会来取的,带着你的符咒。”
“怎么是我的,难道没有你的吗?”殳言不明白蛐蛐为何要这样说。
“是的,还有我的。”蛐蛐笑了笑,就像自己刚刚忘记了一般。
当他们回到山洞的时候,不由得惊呆了——那些尸体全部消失了,一具不留。
“怎么会这样,那些尸体呢。”殳言冲到山墙旁,目之所及,都找不到尸体的影子,地上很干净,应该不会是化掉了或者化成了灰烬。
而蛐蛐只是皱着眉头看着……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尸体我带走了。”洞内传来了老太婆的声音,更加的苍老了。
师傅……
娘……
殳言和蛐蛐齐齐跑入洞中,只见老太婆坐在火堆旁,腰已弯着似乎直不起来。
“你过来,殳言。”她向殳言招了招手。
殳言走了过去,近看才发现老太婆似乎足足老了十岁。
“你的。”老太婆将半个六角符咒放到了殳言手中。
那个六角符咒的中间渗着一点红——这就是那个会迷乱自己心智的符咒?
“不相信?”老太婆看着殳言,苍老的声音从喉咙中撕裂出来。
殳言没有回答,而是拿出另外半个六角符咒,将两个合在一起,断口完全吻合——她看着老太婆,问道:“我该怎么办,烧掉它?”
老太婆点点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很多了。”
“蛐蛐的呢?”
“等我丹药炼制成功,自然就会给他。”老太婆答道,她艰难地站起身,走到殳言面前拍了拍殳言的肩膀,“那本书,你要好好看看,对你有好处。”又走到蛐蛐面前,将一个纸袋子递给蛐蛐,“这个也许能够帮到你。”说完便向洞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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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0
“娘……”蛐蛐欲言又止。
“等着我。”老太婆丢下三个字,消失在洞口。
“师傅给你什么?”殳言走到蛐蛐身边。
蛐蛐打开纸袋……红果,是那些红果。
“她还让你吃这个!”殳言记得这些红果是从何而来——那些血肉模糊的头颅,就是这些红果的温床。
“我不会吃的。”蛐蛐抿着嘴笑了笑,“我喜欢喝粥。”说完顺手将红果扔出了山洞。
殳言笑了:“好啊,今晚喝粥,你煮。”
蛐蛐点头:“庆祝你拿回符咒。”
夜色中的黄火燃烧着,噼噼啪啪的火声安静又让人心烦。
殳言睡在火堆的一头,她的一把赤火便将那个符咒烧的一干二净。看来,老太婆应该是个守信之人,只要拿到了蛐蛐的符咒,他们便可以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到哪里呢?哪里都可以……梦中的殳言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蛐蛐睡在火堆的另一边,他轻轻唤了两声殳言,见殳言没有反应,便悄悄的起身,向洞外走去……
“在哪呢……”蛐蛐在附近的灌草丛中翻找着,终于,他在黑暗中抓住了一个纸袋……
“百纳,你埋怨为师吗?”夜色的烈风中,国师闭目盘膝,未开口,却听得洪钟般的声音在空中盘旋。
曲百纳的水袖在风中展开,一片沉默。
“丹药,我二人已经进献给皇上。”曲纯青道,“只不过……”
“不过什么?”
“皇上认为我们的丹药效用不甚显著,开始服用罗教的丹药了。”
“罗教的丹药?……依你看,效果如何?”
“面色红润,精力充沛了许多,皇上……大为赞赏。”
国师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大为赞赏?”
“……是的。”
“不过是春药罢了。”
曲纯青显得很吃惊:“那要不要向皇上禀报。”
“不必。”国师站了起来,“万教主的丧兄之痛还未痊愈,忍让一下无妨。”
“可是我们……”
“你二人退下吧。”
纯青和百纳微微俯身行礼,转身离开了……以前,他们还觉得自己是为了朝廷为了当今的圣上四处寻访不老长生的丹药,但现在看来,师傅对皇上的丹药并不上心,他关心的只有他的独子,这些年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无垠……”曲百纳侧身靠在回廊那渐渐开始腐蚀的柱旁。
“你该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师傅造成的吧。”曲纯青轻声问道,他不希望曲百纳有这种想法。
曲百纳摇摇头:“为什么师傅当初要收养我们,这样无垠也许就不会遇见陌横,她就不会不开心……就不会死。”
“如果我们没有遇见师傅,我们可能早已死在饥荒和瘟疫之中……而我,也不会遇到你。”
曲百纳轻轻一笑:“我也只是一时感慨……无垠走的没有遗憾,我便知足了。”
纯青拍了拍百纳的肩膀……
“你放心,我不希望无垠变成和陌横一样,师傅他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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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1
“陌横……也很可怜……”纯青叹道。
“他是长生园最幸福的人……”曲百纳看着萧瑟的荒地,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对不对,但是就让自己抱怨一下,推卸一下也好……一下也好,不要那么理智,不要顾虑那么多……不要再逼着自己伪装的那么超尘脱俗……就让七情六欲彻底占据自己片刻……可惜她做不到,也不允许自己做到……
风从百纳和纯青的身后经过,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只能赌气的掀起他们暗红的披风和雪白的水袖,带着细碎的砂石和败落的草叶向回廊的尽头奔去,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
国师静静地看着远方……这个时候,她必须回来……
草海渐渐分开,动人的裙摆抚过草尖,有人踏着风的呼吸慢慢走来……
“师傅。”她俯身行礼,声音轻的似要被风吹散般……
“叶语,许久不见,过得可好。”国师淡淡地问道。
她咬了咬自己的唇,低着头答道:“弟子很好……多谢师傅关心。”
“他们有什么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但似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们都很少露面了。”
“这些年你不与我们在一起,告诉为师,我还能相信你吗?”国师走近了她,话中的每个字都似敲击着她的额头……
“师傅,弟子会用行动证明的。”她低着头,额前的银饰在风中回应着风的声音。
国师用审视的目关注视着她:“很好,为师相信你,你应该还记得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吧。”
“记得。”她依旧没有抬头。
“你很急着回去是不是?”
“我……”
“你走吧。”国师转身离去。
“是,师傅。”她亦转身走向草海。
“记住,你是曲叶语,不是阿默。”国师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每次离开时,都是这句话。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师傅。”她的话随风飘到国师耳畔,国师笑了笑,离开了……将话留在了脑后,任其消散在风中……
嗝——
蛐蛐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纸袋中的红果他已一口气全部吞入肚中——这么久了,他终于有了饱了的感觉,被盐伤了的右手,也开始感到了些许劲力的恢复。
他悄悄地转过身,看着火堆那头的殳言,自己还是骗了她……
另外,娘让自己等她,是多久呢……
蛐蛐一下子觉得脑子很乱,即觉得对不起殳言,又对以后有种莫名的恐惧……对了,还有蝗,不知道他恢复了没有……
第一个告诉自己身为虫偶的不是娘,不是领路人,而是蝗……
每当自己被领路人抛弃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不是别人,是蝗……
而每次和自己争抢尸体的,也是蝗……尽管蛐蛐知道,蝗一直都想做那第九具……
蝗说过,多死几次,就可以再也不用醒来……
再也不会醒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蛐蛐知道死很可怕,经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会清醒的下沉,越沉越深,越深越冷……
那最绝望的孤独最终会掐断自己的呼吸……
然后,在血腥中醒来,躺在身边的都是尸体,尸体的旁边,是和尸体一样的自己……
蛐蛐猛然间坐了起来,用力的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待到平静后,他看了看另一边的殳言,于是抱着布毯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殳言旁边,慢慢的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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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6
眼前的是静谧的睡脸……温暖的气息微微拂过鼻尖,甜蜜又芬芳……
蛐蛐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如此,明天自己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殳言了……
悠悠的香气在洞穴中弥散开来,蓝裙女人似乎在回忆什么,她沿着狭长的地下通道向洞穴深处走去,轻轻触摸着两边如镜的洞壁——这一定是那些行尸的杰作……她的确尽得师傅真传。
穿过那长长的洞穴,过往的人和事便一幕幕出现在身边——听说人在快死时总是会很怀念……那些即将化成飞灰的回忆……
以前的一切,那些尚未被消磨掉的记忆,正如皮影戏般在两边镜壁上演着……
经过身边的……是温柔和善的师傅……他牵着两个小女孩……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她……
她牵着一个小男孩……那是蟒……是她唯一的弟弟……
雪蝶……最美丽的虫偶……她总是自信的笑着……
师傅爱雪蝶……
却让雪蝶离开了……
很多族人在战争中倒下……自己要帮着师傅为他们送上最后的一程……
然后,在尸山中发现了他……
不想他死……拙劣的技术让他成为了自己的虫偶……没人知道……除了她……
她在哭……
因为蟒死了……
她拿来两颗药丸,要分自己一半……
然后师傅离开了……
她也走了……
只剩下自己和那半具尸体,那个虫偶……
“你想到谁了?”洞穴忽然间被红火照亮,冲散了那些幻影,映在壁上的此时只有蓝裙女人的身影和……老太婆的。
“蟒。”她波澜不惊地说到。老太婆目光一斜,狠狠地盯着蓝裙女人。
“别这样看着我,辛姐姐,我是来向你道贺的。”
“哼。”老太婆转身便走,蓝裙女人则跟在了她的身后……
翁、腐败的头颅、红果……一切都和阿默的形容没有差别……
“你不是也炼吗,难道出了什么问题?”老太婆靠着翁,话语半带嘲笑——她实在太老了,多站一会便会觉得无力。
洞壁、尸体……
“我怎能比得上辛姐姐你……更何况,我的丹药还没炼成便被我吞入肚中,以至这么多年毫无进展。”
角落的红色木盒……蟒?
“哼,”老太婆从鼻中发出一声闷响,“你想怎样……”
“辛姐姐,难道你不应该为我做些什么吗,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老太婆忽然一下扑到蓝裙女人面前,颤抖的手抓住她的衣领道:“你别忘了,是谁让我去偷的?!”
蓝裙女人握住老太婆的手,同时反抓住她的衣领道:“你别忘了,是谁让我试药的?!”
老太婆目光一闪,“我给你,”硬生生地说出了这三个字,“丹药炼成的时候,我便给你。”
蓝裙女人松开了手,淡淡地说道:“我要两份。”
“我只对你负责,你的虫偶,与我无关,我没有那个义务。”老太婆扶着翁沿挪着自己的步子,语气平淡又冷酷。“而且,我只给你一颗,因为你只差一颗。”老太婆继续说着,“我不会炼多出来,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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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6
蓝裙女人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只听她道:“好的,你炼成之日,我自会来取。”
深宫向深处延伸,围墙一道围着一道,回廊一条锁着一条,在一间昏暗的房间中,万相为自己的祖宗牌位,还有刚刚过世的兄长万源上了三柱轻香……
在宫中,她是皇上的贵宾,皇上每天都不能离开她的丹药……她带着教众从湘西来到这里,为的就是离开那个贫瘠的,那个总是见到从异乡回来族人尸体的,以及被欺压死的族人的尸体的老山……他们还不明白,只有强了,才不会被欺负……为什么要听师傅的话……
“师傅,为什么我们要世世代代守在那里,为族人将尸体运回故土……为什么我们要世世代代作赶尸人……?”
三柱香在国师手上点燃,他轻轻将它们插在了牌位前。那是一间阴暗的房间,香案上孤零零地供奉着三座牌位……
“爹、娘……不要怪我……我会尽力去弥补的……”他轻轻擦拭着牌位,尽管它们不染一丝尘屑。他将手轻轻放在第三块牌位上道:“对不起……”
伴随着木与铁拴撕扯的声音,阳光透了进来,他们走了出去,将牌位留在了房中,关上了房门,切断了阳光……
她对她的教众说,要把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夺回来,要为当今圣上奉献永久的生命,以获得永远的荣华……
他对他的弟子说,离开……或者留下,而他们要得到的——就是那传说中的圣物,长生药……
老太婆缩在翁边,火焰将她的银发染上了金色,皱纹满布的面孔上再也无力支撑起任何表情,枯枝般的手将那个红色的木盒紧紧搂在了怀里,只是搂着……
蓝裙女人喘息着将一瓶丹药灌入喉中,她稍稍平复了片刻,便又拖着无力的双足,向前走去。前面是什么?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只知道,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山坡的孤庙前,黄黄绿绿的高草中有一个蓝袄白裙的少女——她正迎风收起那些晾在阳光下雪白得透明的衣裳,那是蝗的……阿默嗅着衣服上阳光的味道,那刺鼻的香气却已深深嵌入丝络中,洗不去了……
万相再一次向皇上献上了丹药,黑色的厚重头巾下是暗自得意的眼神。皇上命她走近一点……上前来……抬起头……摘掉那厚重的头巾……黑色的锦缎顺着绯红的两颊垂下——她有着勾人的眼神和丰满的双唇,傲气又妩媚……
曲峥嵘向着枯败桃林上蔚蓝的天空抛出了片片翻转的纸偶,几团白雾出现又消散,穿着五颜六色衣裳的孩童咯咯的笑着,纷纷落地,和小福在地上拧作了一团……她笑着,但是不开心,师傅答应要给她复仇的机会,但是却没有兑现……
曲纯青和曲百纳依旧在外奔波,留意罗教的一举一动,将国师的丹药送至皇上的眼前,却被随意的打赏给了太监宫女……纯青擦拭着自己收藏的兵刃,当武器成为摆设,还是武器吗……百纳递上一杯清茶……只要他们还有寒光,就依然是武器……
枯骨一直陪在国师的身边,炼丹、坐禅……却依然无法彻底猜透国师的心思……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迹上数着时间,时间却漫不经心,悠闲又慵懒;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那一刻却似乎止步不前……一日复一日,不管前面是什么,每个人终究是要和它相遇的……
少女将溪水踢向空中,摇碎了水中的倒影……
“我的鱼……”蛐蛐的双手在半空僵住,一副失望的样子,耳边却传来了殳言的笑声——她正坐在溪边的青石上翻看着老太婆给的那本书,可就是没有一招能够像阿默那样随便执出一根竹签便可以造成不小的杀伤力……殳言不禁用手比划了两下。
“他们那个,是练出来的,不是咒法。”蛐蛐的余光瞟到了殳言的举动,一边注视着水中的游鱼,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们就没有什么厉害的招式?”殳言心想蛐蛐或许知道一些,他都算相当厉害了。
“有……你扔飞刀的招式很厉害。”蛐蛐嘟囔了一句……“哗”的一声,湿了半个身子——这一次殳言将水花踢到了蛐蛐的身上。
蛐蛐擦了擦脖子上的水,道:“你懂得够多了,更何况,还有我呢,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不在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殳言看着蛐蛐……也许他会说,自己会永远在她身边……而事实是殳言自己希望蛐蛐这样说……
“我不在的话……你还有赤刀啊,到时候你就把它扔出去……”蛐蛐作了一个投掷飞刀的动作,然后对殳言说:“你扔的真的又快又准!”
殳言瞬间不想再看蛐蛐一眼,她从青石上跳下来,赤足落在了溪水中,却在猛然间转身,向蛐蛐掀起了水花,蛐蛐也不示弱,回以清爽的水花……
直到两个人都周身湿透,才停了下来……
殳言得意上扬的唇角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蛐蛐则向外吐了一口水,从怀中掏出几尾小鱼,抓着鱼尾,在殳言面前摇了摇,道:“今天是捉鱼捉得最狼狈的一次。”
殳言掩嘴而笑:“谁让你取笑我。”
“我是认真的……”蛐蛐刚说完,视线突然在殳言胸前定住了。
殳言下意识的掩住大声喊道:“你看什么?!”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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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7
殳言这才意识到,从怀中掏出那本书——完全湿了,墨迹全部晕开,什么都看不清了……
“快放在那晒干。”蛐蛐说道,拉着殳言就往青石那走。
殳言将书摊开,放在青石上,一边担心的问蛐蛐:“不知道,师傅她会不会生气……”
“你师傅,我的娘,既然将书给你了,应该就不会恼你的……倒是你以后看不清这上面的咒法了……”
“我基本上都记住了。”殳言看着蛐蛐说到,却发现蛐蛐的视线又在自己胸前定住了……
“不许看……你先走,走啊——”殳言将蛐蛐一把推上岸,蛐蛐正准备回头……
“不许回头!”
只见蛐蛐耸了耸肩,撒开腿便向山洞跑去。而殳言,脸上的溪水还未全干,却已经热的晕眩,她气冲冲走到岸上,拎起了自己和蛐蛐的鞋袜,嘟着嘴走在了蛐蛐的后面……
“你在干什么!”
殳言不禁退回到山洞的外面,向着洞里大声喊着。
“换衣服啊——”蛐蛐也向着洞外大声喊着,一边系上前襟的衣带,“就好了——”殳言刚刚进来时,他正脱去那湿透了的衣衫。
“我们不是说过,要去洞穴里换吗?”
“对不起,我图一时方便。”蛐蛐走了出来,“我换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殳言将蛐蛐的鞋袜往他手中一塞……
“殳言……”
殳言径直冲入洞中……
“殳言……”
殳言利落的寻好要换上的衣裳……
“殳……”
殳言一头扎进小洞穴,不论蛐蛐怎样跟在她身旁喊着她的名字,依然完全无视蛐蛐的存在。
蛐蛐颇为泄气的站在洞穴外,许久方见殳言出来。
“我……”
“你衣带散了。”殳言说到。
蛐蛐低头一看,那两根衣带就像刚刚的自己一样垂头丧气……
“我……”他哪顾得上衣带,殳言的表情一冷,他便紧张……
“你为什么每次都系不紧。”殳言伸出手为蛐蛐系上衣带,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你……”
“我没生气,傻瓜。”殳言用力的将衣带系上了最后一个结,瞪着蛐蛐说道。
“哦……”蛐蛐笑着点头,整个人顿时放松了许多。
“你没事做吗?”殳言笑着问道。
“烤鱼!”蛐蛐走开,拎着几条鱼看着殳言笑着走出了山洞……
日色渐渐落幕,夜色悄悄降临,殳言靠着蛐蛐坐在火堆边,哼着她的歌,偶尔伸出手,玩弄着指尖的红色的火焰……
“殳言,你觉不觉得,我们似乎忘了什么……”蛐蛐略带纳闷的说道。
“什么……”殳言此刻还没打算回忆些什么。
“我知道了!”蛐蛐忽然间大声说道,他转过身一把握灭了殳言指尖的幼小火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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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7
殳言这才反应过来——那青石上还晒着书,此刻八成在晒月光了。
“我这就去拿。”殳言迅速起身向洞外跑去。
“我陪你。”蛐蛐也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殳言说着消失在了洞口。
洞外果然一片月色,殳言小跑着到了溪边,看见那书仍然安静地躺在青石之上,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走上前,摸了摸书页,已经完全干了,还能感受到白天的些许温度。正当殳言想将书收起来的时候,月光洒向了书页,殳言见到有一种淡淡的蓝色光芒,从书页中渗透出来,她迅速地翻了几页,页页如此……殳言的直觉告诉她,这本书一定不会像自己平时所见般平凡,她举起书,对着月光展开了书页……
宝石蓝的清秀字体布满了书页,在月光下蓝得通透……
殳言看呆了,莫非这就是老太婆让自己研究的真意?
这是关于什么的,咒法……?不像……
殳言又翻了几页……似乎像是记述一个什么仪式……不过……
殳言继续翻看着,忽然间,她的手在空中僵住……
溪水哼着清曲淌过……萤火虫在夜空中幽幽升起……
映入殳言双眸的除了那皎洁朗月,还有宝蓝色的两个字——虫偶……
蛐蛐等了许久都不见殳言回来,心中不免担心,莫非罗教的人又寻来了?!
根本就应该同她一起……他起身跑出洞外,向溪边奔去……
“殳言!”他很高兴的看到殳言安然地靠在青石旁,手中拿着那本书。
月夜下,蛐蛐的衣衫微微透着青色的光华……
胜于常人,不食腥荤,昼伏夜出,故名虫偶……
“我看你这么久都没回去,就跟过来看看……”
极于速,掌如刃……
“你没事就好……”
以近心之血为咒,七七方可为偶……
“书也干了吧,还能看吗?”
虫偶见日,其气必衰……
“殳言,你没事吧。”蛐蛐伸出手在殳言眼前晃了晃。
“没事,书干了,但是上面的东西已经看不清了。”殳言离开了青石,向蛐蛐走去,“你跑出来,不怕着凉吗?”殳言看着蛐蛐穿得单薄,埋怨夜风一点也不体谅人,竟然凉过那潺潺的溪水……
“哪有那么容易着凉……”蛐蛐将殳言拉到自己身边道:“你在这吹了这么久,着凉也是你……你看,手冰凉的,快回去。”说完,拉着殳言就往山洞走。
殳言的步子凌乱又被动……此时的她鼻子酸涩,眼眶发热……看着蛐蛐的背影,她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能被他察觉,就和平常一样,说说话,然后睡下,明天醒来,就会发现原来这都是一场梦,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是梦而已……
可事实确是——殳言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不记得自己和蛐蛐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让他早早睡下了……身在黄火的柔光中,眼前的、思绪中的、心里的却是那一列列闪现的宝蓝色,片刻都不给殳言喘息的机会……殳言坐了起来,看了看对面的蛐蛐——他睡着了……
“……”殳言的嘴角微微扬起,她笑了,泪却湿了半边脸颊……她迅速的将泪擦干,向洞外跑去……
受此术者,唯……将死之人……
她在野林中奔跑,她要找老太婆师傅问个究竟……但是,不论怎样奔跑,她都甩不掉这句话,甚至找不到到达的路……最终,她回到了溪边,慢慢的停了下来,低着头……
月影跨过细流,寻上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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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8
静静的夜中,虫声越来越响亮……
有人在哭,
有人在安睡……
有人要继续活下去,
有人即将死去……
“殳言……你怎么哭了……”
他还是来了……
“我……我想我爹了……”
少女的声音随水流去,留下了水中黯然的身影……
“师傅,您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长生之法吗?”枯骨收拾着手上的典籍,将他们一一置于石格之上,排列整齐……
“我本不相信,但是陌横的事情让我不得不信。”国师从一扇石门中走了出来,在一阵厚重的声音过后,石门关上了。
这是一间石室,四面点着青灯,既不明亮也不阴暗,除了枯骨和国师两个活人,其它全是死物,压抑至极,不过枯骨和国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半分不妥。
“所以,您才一直认为少爷他没有死?”
“他若是死了,此时怎会长得比你还高。”国师笑了笑,那是一种得意的笑容,他以他的儿子为傲,即使他在别人眼中和一具尸体无异……
枯骨尴尬的笑了笑——师傅总是将他带在身边,但是却没有教会他更多的东西,尽管他自觉天分不低,但是在师傅眼中,陌横才是最有资格继承衣钵的……哪怕他是一个死人,只要师傅认为他没有死,那么所有的人都没有获得真传的希望……
国师看着不说话的枯骨,片刻后,道:“等陌横好了,我便上请皇上将国师之位传与你。”
“师傅!”枯骨“咚”的一声跪在石地上,“弟子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枯骨的身形并不轻巧,这一下似乎整个石室都随之一颤……
“起来。”国师冷冷一句,枯骨不敢多跪半刻……
“你信不信有转世?”国师问道,还未待到枯骨开口……
“我曾经相信,深信不疑。现在……不信了……”国师淡淡一笑,消失在另一扇石门中。
枯骨跟上前去——这次回来后,他对国师也是更加的不解了……
那个谁都不曾见过的圣物真的能挽救陌横的性命吗……
“他怎么样?”殳言迫不及待地问着那个大夫。
“这位小哥看着并无大碍……没病啊。”大夫说道。
殳言扔下一锭碎银,扶起蛐蛐走出了医馆,心中却道:“蒙古大夫。”
大夫也看的出来那姑娘知道青年没有病灾并不高兴,只是行医多年,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暗叹:最毒妇人心啊。
“我们去下一间。”殳言匆匆的走着,大街上是她焦急、四处寻望的身影。
蛐蛐不明白为何一大早就被殳言拖到这里,挨个医馆的光顾……她那么急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殳言,不要看了。”蛐蛐轻轻扯住殳言的衣袖。
“谁说的!”
整个街市的人都向殳言望去……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对了,去找国师!”殳言似乎灵光一闪,向前跑去……回头却发现蛐蛐仍然站在原地……
“快走啊……”她向着蛐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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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8
“我不去。”蛐蛐冷冷一声,扭头就走。
“你别耍脾气好不好……”殳言冲上前拉住蛐蛐的手腕。
“从早上到现在,到底是谁在耍脾气。”
忽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哪都愿意跟你去……除了国师那里。”蛐蛐轻声说道。
殳言点点头:“那我们走吧,回去……”她空洞地向前迈开了步子……
“你不是想念你爹了吗,我们去看他吧。”蛐蛐说着,牵住了殳言的手。
“爹……嗯,去看爹……”
原来的土坟上长满了碧翠的小草和黄黄白白的野花,即使是孤坟,看起来也并不寂寞……
殳言和蛐蛐拔掉坟前的野草,露出斑驳的墓碑……
“爹……”殳言瞬间伏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蛐蛐站在一旁,陪着殳言,等待着她平静下来……
人总是会遇到很多事情,会难过……有些难过可以一笑了之……有些,可以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些,得到了安慰,或许会慢慢度过……而有些,当你自觉无能为力,又得不到老天眷顾的时候,当回忆充斥了所有思绪时,当再也没有心情去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当不安一次又一次惊醒你的时候,当你要蜷缩在死巷面对一切的时候……眼泪已经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开心很简单,悲伤却很复杂……或者刚好相反——悲伤很容易,开心……很难……
明明什么都没有开始,却已经要结束了……
殳言不知道……自己是思念爹爹,还是同情自己,还是……可怜蛐蛐……
“别哭了,殳言……”蛐蛐轻轻拍着殳言的肩膀,再也没有多余的语言……
“我们去国师那吧……”蛐蛐说到,搂紧了殳言……
长生园的堂屋中,八展雕花大灯在风中纹丝不动,地上是前夜随风飘入的桃花花瓣,在风的推动下,时不时地轻吻着地面,散发着最后的余香……
国师品着茶,看着屋外的桃林,又被屋内卷起的花瓣牵引了视线……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哪个才是幻像,他也分不清了……
“师傅,殳姑娘来了。”曲峥嵘走进了堂屋说道。
她怎么会来……
国师站起身,还未走到门口,便见殳言和蛐蛐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国师。”殳言微微行了一礼,蛐蛐仍然僵直的站着,将头偏向一旁……
国事点了点头,眼神却从未离开过蛐蛐,只见他笑道:“有何事需要老夫帮忙。”
殳言见国师倒也直接爽快,便道:“一来,是为感谢国师您对晚辈的帮助,二来……希望您为蛐蛐诊断一下。”
“上次……”
“请再诊断一次……”殳言没等国师说完,便急忙说道,“请再诊断一次。”
“好的。”国师点头,让殳言和蛐蛐先在屋中坐下,又吩咐曲峥嵘去端茶上来。
他开始为他把脉,又一次……两个人心中都是极不愿意的……却又都没有显露出来……
和其他的大夫一样,国师所作的都和他们一样……
殳言开始失望了——在这里,也找不到一点希望……
“并无大碍。”国师说道。
蛐蛐握住自己的手腕,站了起来。
“知道了,谢谢……”殳言幽幽道,也站了起来“打扰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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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09
此时曲峥嵘正端着两盏茶走了出来,看见殳言和蛐蛐准备离开,便没有再上前。
看着那两人转身走出堂屋的四方大门……就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刹那……
“待你们离开罗教,不如来我这长生园吧……”国师看着蛐蛐道……蛐蛐看向门外,没有一丝回应……
“谢谢。”殳言淡然一笑,牵住蛐蛐的手走了出去……
“师傅,他们还会再来吗?”曲峥嵘走到国师身旁问到。
国师没有回答,他感觉殳言知道了什么……不由得,起了一丝同情之心……
按照普通大夫问诊的方式,蛐蛐的确并无大碍,可是……自己并非普通大夫,而是堂堂国师……
这难道都是自己的错吗……
那又如何,既然决定了,就不应该回头了……
太相似了……枯骨从屋外走了进来,不时回头望着刚刚离开的殳言和蛐蛐。
“师傅,这就是我们开始帮助的那个虫偶吗。”
“是的,就是那个虫偶。”曲峥嵘答道。
“什么虫偶,虫偶!?他有名字,他叫……”国师忽然恼怒起来,这是枯骨和曲峥嵘都不曾见过的……
“他叫蛐蛐……”国师的声音很神伤,他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转身向后堂走去……
枯骨和曲峥嵘互看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
殳言和蛐蛐走在长生园通往野林的荒道上……
他们牵着手,轻轻的晃着,感觉不到更多的甜蜜,却很踏实……
蛐蛐,
你会离开我吗……
呵呵,这个问题多可笑……
只要我不离开你,
你又怎么会离开我呢……
那么……
我决定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殳言挽住了蛐蛐,看着蛐蛐舒展了自己的眉头,淡淡的笑了……
而蛐蛐也笑了——殳言笑了,所以他笑了……
月夜的田埂上,白衣少年在快速的奔跑着,就在那不宽的暗色土线上,他如履平地般来回,披着满肩的月光……
娘说,他不能走远了,否则就再也回不来了……
娘……丹儿……
她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那夜,她将一块没有扎染的白布盖在自己的头上……
娶我吧,蝗。
恩。
白布下是苍白的面孔——每夜看到的她似乎都不一样……
错了位的时间就是这样,蝗,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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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10
你很漂亮……
有天我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很漂亮……
……
是的……我很漂亮……
听说,蟒死了……
丹儿很久没来了……
蟒是谁……那个小孩儿……?
白衣少年直线向山坡上冲去,那是他的家,一个被草木遮盖起来的小洞穴,只能停留两个人。今夜等了她许久,怕是不来了……
还未上到山上,少年便被草木做动的声音惊得卧在了草丛中……
他看见一袭红裙顺着草尖游来,红裙身后的草身纷纷被折断,发出干涩的唆唆声。
只听一身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石头,红裙停了停,感觉一用力,继续向前拖着。白衣少年屏住气,却感眼前草木忽然间全部倒向两边——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头颅,七窍渗着隐隐的血液,似乎仍在流着。死了?不,那头颅的眼睛用力的睁着,眼珠子似乎微微晃了晃,最后停在了少年的眉心。让那眼睛盯着,少年并没有感到更多的恐惧,反而准备伸手为那头颅擦去眼角的血迹……刚一抬手,头颅却被拖了开,渐渐远去……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少年……少年这样觉得,他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的红裙,缓缓跟上了红裙的步迹……口中喃喃道:娜雅……
红裙是个十六七的妙龄少女,她并没有走多远,在山脚的芦苇下停了脚步,拾来一些败草铺在了冰冷的泥土上……只见她俯下身去,抚着那个头颅额前的碎发,轻轻地唤出一声:蟒……
少年不禁一惊,蟒不是已经死了吗……
红裙抱起一个幼小的身躯,那沉沉垂下的四肢在风中摇摆着,似乎没有骨头般……他的头向后仰着,溢血的眼角围着那即将要滚落出来的漆黑眼珠,找不到一点折射的光彩,只是少年觉得——他在看着他,尽管他躲在高高的芦苇后面。
红裙将那副散了架般的身躯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败草上,摸着他的头,吟吟念着:蟒,我的蟒……
蟒死了……这又是谁?
未几,那头颅一震,咳出一口血来……
黑夜中清脆的一声,红裙抽了那头颅一掌,头颅毫无抵抗的偏向一旁,血顺着眼角流到了败草上……
蟒不会弄脏我的手!你是谁?!
你太过分了,他还是个孩子!
少年从芦苇后冲了出来,他看不下去了,或者说他无法再忍受那头颅的眼神了。
红裙打量了一下少年,笑了笑道:师妹最喜欢漂亮的东西,连虫偶都不例外。
他记得丹儿跟他提过,那个穿着红裙的师姐——辛娜雅……
娜雅……
蝗。
他们喊出了彼此的名字。
是你把他打成这样的?
哼,他是我在山下捡到的……娜雅轻轻的捧起那个纵横着鲜血的脸,直到将那些血全部揉花了,才慢慢放下道:蟒,他是蟒……
但是蟒死了……
又是响亮的一声,蝗的脸上现出了红色的指印,粘粘的一摸,竟是半边脸的血……
不许说,不许说!娜雅站在少年的面前大声喊着,指着身后的孩童道:他在这,他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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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11
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娜雅转过身向那孩童大声喊道……
蝗看着那孩童眼中再无任何光彩,甚至都无法像刚刚那样注视着自己,心叹娜雅如何还能得到他的回答……
曲……
寂静中,那孩童微微的哼了一声——蝗不禁瞪大双目,他还没死!?
又是一记耳光落在那孩童的侧脸——你是蟒!
曲……那孩童仍然哼着,却也哼不出第二个字,也许他一个字都未脱口……
你是蟒!娜雅大声喊着,近乎疯狂……
蟒死了,他也快死了……蝗站在一旁冷冷的说道,他体会不到娜雅的疯狂……
娜雅用胳膊蹭了蹭自己的眼角,也许她哭了……忽然她扭头看着蝗,眼白泛着月一样的光彩,而那眼中的黑色更是深沉了——我不会让他死的……
她抽出一把匕首,将它举到耳旁……
你要干什么?
娜雅冷冷一笑……看好了,我要做你娘对你做的事……
她握着刀,却迟迟没有放下,蝗感到了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越来越……
就是一瞬间,她将匕首刺入了那孩童的左胸,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刺深进去……
蝗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按住了自己的左胸……听着那刀绞着皮肉的滋滋声,他的面色逐渐惨白,大颗的汗珠顺着他那白净的额头滑了下来,将那沾血的半张脸冲花了……
就在娜雅的匕首似乎触及到了什么时,她将匕首抽了出来。刀尖的血被她抹到了一张黄符上,黄符被利落的折成了六角形,然后,她开始用力地将那刚折好的六角黄符塞到孩童左胸那涌着血的切口中,只是,无论她怎样塞,都无法将那符塞进孩童的身体中……
蝗的视线里,那翻开的不知道是皮肉还是被血染红的衣衫……她的嘴角抽搐着,带着兴奋的笑容和诡异的沮丧,她的双手似乎套上了鲜红的手套,动作也越来越粗鲁……她的眼泪不停地溅落在伤口上——蝗似乎能够听见那种泪水融入血中的声音……
孩童睁着眼睛,身体晃动着,死鱼一般,七窍的血向外涌着,红了身下的败草……
蟒,蟒……你不愿和姐姐在一起了吗?蟒……不要这样……
就在她要将六角符咒塞烂之时,那符咒却似乎非常顺利的滑入了伤口,也许是她将切口撑开了,也许……
然后,蝗看见娜雅用那鲜红的手掌捧起了孩童的脸,满足的笑着……那些晶莹的,可能是眼泪……
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难道,是娘杀了我……丹儿,是这样吗……
你杀了我……
我救了你。
蝗和丹儿躺在洞穴中,目光没有交接。
用那种方法救我吗……
我没辛姐姐那么狠心,你的血是我从箭头上取下的,我也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整整一夜,两人就那样静静的躺着,看着伸手就可以触及的洞顶,不说一句话……
月夜的田埂上,一个白衣少年在快速的奔跑着,就在那不宽的暗色土线上,他如履平地般来回,披着满肩的月光……
他在等他的娘,他的丹儿……
但是今晚他依然没有等到……
白衣少年直线向山坡上冲去,那是他的家,一个被草木遮盖起来的小洞穴,只能停留两个人。
但是他却拨开了那飘雪的芦苇——地上是焦灼的泥土,和墨色的草灰,不,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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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11
他似乎能隐隐看到娜雅抱着那个孩童,点燃了荡血的败草,她的笑在火中绽放开来,逐渐变成那赤色的火舌,吞噬掉自己……
一阵凉意从手上传来,蝗机警地闪向了一边,定睛看去,一个小男孩手悬在半空,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蝗:哥哥,你看见我娘了吗?
蟒?不……蟒死了。
蝗冲上前去,双手撕开男孩的上衣——没有,一点疤痕都没有……
哥哥,你看见我娘了吗?
为何,自己的胸口上会有一个伤疤……蝗向后坐到了地上,说不出话来。
娘,娘……男孩轻声喊着,从蝗的身边走过,却被蝗一把拉住……
你叫什么名字?
蛐蛐。
别乱跑,你娘会来找你的。
嗯。
男孩在蝗的身边坐下,精致的面容上浮现着柔和的月光……蝗不禁想到那晚眼角渗血的头颅,那个全无骨架的幼小身躯此刻居然坐在自己身旁,干干净净,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喂,你知道你是虫偶吗?
男孩摇摇头……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得吗?
男孩依旧摇头……
你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吗?
不知道。
你不想知道吗?
男孩轻轻摇头:娘什么时候来?
可能不会来了吧……蝗躺在了芦苇上——自己也在等娘……
不知从何时起,蝗每夜醒来都在不同的地方。
丹儿搂着他,告诉他,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没有白头……
是吗……好的,那就在一起吧,直到我们其中一个死去。但是,为什么要逼我去杀人?
因为那些人不死,你就会死吗?
好吧,那就让他们死吧……蝗将那些人撕成碎片,却在碎片落下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蝗……他喊着他的名字,却被身后的男人用刀要挟住了脖子……
该死!……
男人的头颅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蝗……男孩看着他……我是蛐蛐……被刀划破的细嫩颈部汩汩的向下淌着鲜血……
蝗撕下了雪白的衣襟将那伤口缠住,缠住,直到衣襟也红了……
蝗……我是蛐蛐。
是的,我还记得你……
他是我的领路人……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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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12
不知道……
那一刻,蝗看见男孩的脸红了,血液溅到他的眉睫上,漆黑的眸子出现了重影……
蝗捂着脖子向后猛退两步,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流到了白衣上……那是他不曾察觉的速度……蛐蛐,你也和我一样吗?
男孩似乎很害怕,蝗啊蝗的喊个不停,却又不敢靠近蝗一步,他握住右手在地上翻来翻去,直到滚得满身的鲜血,方才安静的躺在那里,不动了……蝗迷蒙的看着,动弹不得,也阻止不了……过了许久,一袭红裙飘来,抱起了男孩,红裙在蝗身前停了停,道了声:谢谢。
那是一张开始苍老的面孔,再也寻不到妙龄的痕迹……
娜雅……蝗咿唔着,失去了知觉……
蝗……
你九具,我九具。
谢谢。
领路人呢。
走了。
男孩笑着,他要在这等娘来接他。
你的领路人呢?
我没有,我的娘会来接我。
蝗也笑了笑。
谢谢。男孩数了数尸体,不多不少,九具。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蝗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相遇的夜晚,他们为彼此数着尸身,从一数到九,从一个夜晚数到另一个夜晚……
男孩渐渐成为少年,少年成为青年……依旧数着,从一数到九,从一个夜晚数到另一个夜晚……不过,蝗却总是会在一堆尸体中数到蛐蛐……
蛐蛐啊,你的娘为何不看好你?救了你,却又不疼你……因为,你毕竟不是蟒吗……
至少作为虫偶,你不是一个人,我和你一样,你知道吗……
但是,你却死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比我先离开,你明明比我小的……
娜雅应该会伤心吧……
既然如此,那这世上便只有我一人了,我爱杀谁就杀谁,除了我自己……我多想掏出那心口的符咒,狠狠的踩在脚下,踩到土里,踩碎了它……但是不可以,她说,杀了自己就等于将她推向地狱……
我答应过她,要和她在一起,直到其中一个死去……
但是我更想去地狱,十八层有何难,只要能够从头来过……
用力的撕碎那些孽障,飞洒的血液中,传来往昔的声音……
蝗……
回首,看到的居然是熟悉的身影……
既然你已经死了,为何我会再一次看到你……你是谁?
蝗,我是蛐蛐……
那漆黑的眸子……
太好了,如果我想死,你便是唯一能够杀死我的人……
我们是朋友……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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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12
记得……一直都记得……
他们都让我埋了他……
哼,
说笑吧,埋了他,我也不会跟你们在一起……
骂我疯婆娘?
骂吧……
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有错吗……
为什么你们宁愿每天看着那木牌牌,也不愿天天端详着一张精致的脸……
不应该吗……
那么这世上有什么是应该的?
我不能忍受……
我不能忍受那些泥土淹没他的脸……
不能忍受……
你知道吗……
真的……很难受……
那夜,长沙城如同煮沸了般——猖狂的火舌向星空伸出赤红的爪牙,就那样将天幕硬生生的撕下一块来,露出了鲜红的颜色……
平静的火堆旁,少女搂着那个年轻男子的尸体,轻轻的用布帕为他擦拭着后背……
我也许就要找到她了,你知道吗……
男子静静的靠在少女的肩头,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
少女笑了笑,抱紧了那具冰冷的尸身,希望能够给他一点热度……却依然冰冷……
耳畔,少女忽然听到了清丽的声音……
一只银色的蝴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我能做的。”
蝗……
少女不紧不慢的将怀中的尸体放下,为他系上衣带,盖上了布毯……
“你受伤了吗……”少女并没有接过那条项链,而是轻轻的握住了蝗的手臂,直到手下的红色开始晕开,空气中飘来一丝血腥的气味……
蝗的眉头甚至没有蹙一下,面容如月般静谧——他将那条项链放到少女的手中:“拿着。”
看着手心的那条银色的蝴蝶项链已经沾染了血色,少女紧紧的将它攥于拳中……
“我知道,我说谢谢,你也不会接受……那么让我为你清理一下伤口,总可以吧……?”
蝗低头不语,渗血的白衣帖服在他的手臂上,很重的样子。
少女将项链放入了腰间的布袋中,一把将蝗按在了地上,抽出赤刀轻轻一挑,便将那血袖削了下来,甩在了火中……
那伤口似是箭伤,血肉向外翻着,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乌紫——有人粗鲁的将箭拔了出来,换了一身衣服才来见她……少女明白……
“那客栈怎会有人射箭。”少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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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13
“去了才知那养了一众打手,见我攀上墙头便纷纷拿箭出来射我,没想就给射中了……”蝗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什么都躲得过,就是躲不过这箭。”
少女从一旁的衣物中抽出一方白绢,用牙齿撕开来,缠上了蝗的手臂……那白绢本是用来裹尸的,如今已不再需要……
白绢由几方白绢拼合而成,铺开来,能占去不小一片面积,现在却已窄长纤细,只因少女出神时便会撕扯那白绢——撕了它,便再也裹不了尸了……
蝗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已感受不到手臂赤辣的疼痛,呆呆的看着躺在少女身旁的年轻男子,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那项链……”
“是个和尚给我的……”
少女停了下来等着蝗继续说下去……
“他还帮我逃脱,不知道现在他怎样了……当时那老板娘大呼捉贼,我也中箭翻下了墙头,却感忽然间没有了追兵,更安静下来……”蝗自说着也开始露出了想不透彻的表情。
少女想了想道:“先不去理会这些,你要把伤养好,现在可不比以前了,有人还在等着你呢。”
蝗眉目一抬,轻声道:“对不起……”
少女将剩下的白绢折好,一边笑着说道:“不关你事啊,蝗……如果没有你,我这一生也就完了。”
蝗低头不语……想起少女抱着那尸体的情景,一时竟找不到自己心酸的来由,只是眼中涩涩,唯有扭过头去,靠在一旁,不再去看那少女和她身边的年轻男子……
云来客栈在一夜火光中化为乌有,陈老爷呆呆的站在枯黑的废墟上,已经三天三夜了……
那夜火虽然大,但住栈的人却全都逃了出来,唯独陈老爷的夫人——明凤,在火中失了踪影。人们纷纷猜测,那个明丽的老板娘定是已经葬身火海,化为灰烬了……
云游僧和曲老站在废墟外,看着陈老爷,一直看着……
就在第三天的夜里,陈老爷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他用力的抠着地上焦黑的泥土,失声痛哭起来,直到十指鲜红仍没有停下……
云游僧和曲老看着他,不禁同时叹了一口气……
弥漫着焦味的夜中,只听陈老爷颤颤的说道:“我……我杀了人……那个小孩是我杀死的……”
“你可知那孩童是国师之子?”云游僧问道。
陈老爷支撑着站了起来,走到曲老面前黯然跪下道:“我也是被逼的……”他用力的磕头,“我一直很内疚,只要你们放了明凤,我什么都愿意做,那条项链也可以给你们……我……我这就去找!”说罢,陈老爷踉跄着爬了起来,再次冲进那废墟,似要在其中找到他事先收藏好的银色项链。
云游僧摇了摇头,叹道:“原来,你以为是我们放火毁了你的家业,更虏走了你的夫人……”
“只要你们放了明凤,我什么都愿意做,她什么都不知道!”陈老爷大声喊着,继续疯狂的在废墟中寻找着。
“你不必再找了,那条项链已经被人取走了。”曲老冷冷的说了一句。
陈老爷忽然静止,片刻过后,他转过身指着云游僧和曲老喊道:“你们……你们早有预谋!”
“我第一眼看见你,便知道你是取我孩儿性命之人。十年前有幸让我得见那个背影,直至与你的背影完全重合……”
“我也是逼于无奈,是那个老太婆逼我的,她让我帮她去取那孩子的近心之血……然后……”
“然后给你黄金,让你有做生意的本钱,更开了这家云来客栈!”
陈老爷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曲老,瘫在地上,道:“我……那个时候又穷又饿,壮着胆偷了一只鸡,便被人追着打瘸了腿,险些丧命……是那个老太婆救了我……”
“可前段时间你的商队被洗劫,更是丢了那条项链,于是你打点了朝廷命官,甚至冒险利用自己曾经的师傅出面帮你夺回蝴蝶项链……山寨血案……只可惜,她万万也想不到你比她更快一步!”国师继续说到。
“你的一餐饱腹,却要了一个孩童的性命。”云游僧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扶起了陈老爷:“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十年辛苦付之一炬,并非我二人所为,而他的儿子死于你手,也自有他的孽因。”云游僧说完看了曲老一眼……
“我不怪你,过去的事了……”曲老低沉着声音说道。
陈老爷这下更是着急了:“既然不是你们,那又会是谁……明凤到底去哪了,还是……死了?”
“我们会将明凤带回来的。”云游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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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13
“只要看到明凤没事,我愿意为十年前的事情偿命。”陈老爷看着云游僧坚定的说道,紧紧的攥住他赤色的袈裟。
云游僧叹道:“善哉,善哉……”看了一眼身旁的曲老轻声说道:“你呢?……”
“我自知罪孽深重,这一生怕也是赎不清了……”
云游僧听罢摇了摇头,向废墟的深处走去……
这一夜,又要过去了……
清晨的阳光隔着蒙蒙的薄雾挂在了树梢,殳言正蹲在溪边用力的挫着一条帕子,将水花的声音搅得清亮……
眼看着……溪边的树木开始凋零,,草地上再也寻不着青嫩的痕迹……
殳言知道——凉秋到了……
所以,溪水才凉到了心里……
她的手已经开始泛红,却仍然用力的挫着那条帕子……
挫着,挫着,将泪水也揉了进去……可是殳言就是止不住……不一会便湿了整个面颊,热热的,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一丝丝血色淌了下来,很快便被溪水冲去……
昨夜蛐蛐咳的厉害,却怎么也喊不醒,用帕子在嘴边一接,竟是刺目的鲜血……
殳言当时就瘫了,呆呆的坐着,一夜没有合眼,清晨才跑到溪边来洗帕子,却怎么也洗不干净……她将洗好的帕子晾在一旁的枯枝上,看着那隐隐的血色轮廓,擦了擦两靥的泪花,在青石上坐了下来……待风将泪痕吹干了,才又站起身去取那枝头的帕子,谁知手还未触碰到,那帕子便被赶来的一阵秋风无意卷走,落在了清澈的溪水上,向下游漂去……
殳言茫茫然将手收了回来,转身向洞穴走去,没多张望那帕子一眼……
洞穴中,黄火颤颤悠悠,蛐蛐仍然睡着,没有醒来……
火上热着的是殳言去城中抓的药材,多是参茸灵芝之类。这些药材最后无一例外的被殳言倒掉……因为蛐蛐根本咽不下去这些汤汤水水,吞一小勺,便能将腹中几天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但是,殳言又无法不去买这些,无法不一次又一次的将三碗水煎成一碗……
一瞬……哪怕这些能让蛐蛐多留一瞬片刻,殳言认为也是值得的……
看着蛐蛐睡在那,殳言不禁为他拉了拉身上的布毯……这一拉,手便被蛐蛐握住了……
“你醒的真早啊……”蛐蛐打了一个哈欠,掀开布毯坐了起来。
“是吗……”殳言笑了笑,又将布毯拉到蛐蛐身前盖着……
蛐蛐周围看了看,看到了火上的药罐,苦着面孔说道:“不会吧,又要喝?”
“我让大夫重新配了方子,你试一下,不行就倒掉。”
“太可惜了……殳言,这些药很贵吧,你不如好好把钱留下来,你不是说要为以后的日子打算吗,我也知道在外面钱是很重要的。”蛐蛐说着握紧了殳言的手。
“嗯。”殳言微微点头,“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都听你的。”
蛐蛐淡淡一笑:“什么谁听谁的啊……你为我好,我知道……”
那一次,蛐蛐终还是将汤药全部吐了出来……
即使眉心渗着冷汗,他仍然笑着对殳言说,看来自己没有那种福气吃这些名贵的药材。
殳言也笑着为蛐蛐抚平那些汗珠,转身抱着药罐走出山洞,却已泪流满面……
她在野林中用力将药罐摔碎,随后便拖着疲倦的身子向山洞走去,却发现蛐蛐披着布毯站在洞口看着她……
殳言停下了脚步,呆立在那……
蛐蛐笑了笑道:“要不,你去国师那住一段时间……娘将符咒给我,我便去找你。”
殳言听蛐蛐这样一说,再也囚不住自己的眼泪,任由它湿了自己的面颊,向蛐蛐奔去,搂着他道:“我哪也不去!”
蛐蛐叹了一口气道:“那你不要再难过了……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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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 07:13
真的?……殳言也不愿去理会了,只是在蛐蛐胸前哭着……
哭了多久,她不知道……
殳言没有对蛐蛐说出那本书中宝蓝色文字的事……她甚至不愿去多看一眼,只是将书扔在山洞的一角,再也没有去理会,并对蛐蛐说——字迹已经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而蛐蛐除了偶尔咳咳血,吃不下东西外,都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他仍然笑着陪在殳言身边,逛这逛那,走得精神抖擞……只是他似乎厌烦了药材铺和医馆,每次见到都躲得远远的,殳言也就由着,挽住他,绕开那些铺子……
看着城外碧空下枯黄嫣红的山峦,殳言心中不由得萧索了起来,更加挽紧了蛐蛐……
秋天来了,山坡上的荒庙周围也是黄黄一片,偶尔会出现几朵小野菊,却是白色的……
啪啪两声,两捆柴被重重的卸在荒庙中……
“你平时都要砍这么多!?”蝗大声问着正走过来拾柴的阿默。
“是的,师傅不喜欢用符咒生火,说不暖和。”
“你拖得动吗?”蝗蹲在阿默的身边,凑近了问道——阿默看起来实在不是有气力的样子。
“我连你都拖回来了……”阿默说着,笑了笑……自从蝗摆脱了那无尽的夜晚,他似乎对自己也温和了许多……
“那个女人真麻烦……”蝗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外面的阳光下,伸展了一下腰背,回头望了一下阿默,轻轻一笑,嘴角浮出两个玲珑的笑靥……
这一笑,却似要将阿默吸了进去,阿默呆呆的看着……
阳光下的白衣是那样的耀眼,还有那浓浓的香气,时刻缭绕在蝗的身边……
阿默喜欢那种味道……
“想不到,在死之前还能看到太阳。”蝗笑着说了一句,抬着头向上看着……阳光透过他的指缝飘落在那如月的脸上……
那张似乎不曾属于阳光的面孔……
阿默心中微微一蹙,道:“师傅不会让你死的。”
随后,便听到蝗那不屑的大笑:“她阻止不了了……哈哈……太好了……”
笑声越来越远……渐渐的,蝗消失在阿默的视线中……
阿默低下头来,继续拾着柴,折断,扔到火中……
只是她分明的看到……那些柴上有泪的痕迹……却不知道是谁的……
小福……
无垠坐在桌边,看着正在帮自己折纸偶的小福……
你失了心智,少爷就会好吗……或许,这也是你和无垠一样,惩罚自己的方式……还是你在逃避,永远都不要再回忆起那些……可是你偏偏什么都忘了,却依然没有忘记你的少爷,没有忘记那晚的自己……
小福将折好的纸偶在峥嵘面前得意的晃了晃。
峥嵘笑着接过,看着那雪白的纸偶,表情却越来越复杂……
忘不了……
忘不了,那个黑夜……
月华下,雪衣如同绽放的白兰……指尖的弧线,飞溅的血滴……银白的匕首,残忍的将夜撕碎……包括,自己的父亲……
如果我能忘记,我一定不会想着复仇……一定不会让那个人日夜占据我的思绪……
但是,我如何能够忘记他……
曲峥嵘一时泣不成声,完全没有顾及到身旁小福焦急的询问……故我的哭着……
这么多年,只求师傅给自己一个报仇的机会,彻底消除自己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