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2

(夜读社)古董店&花店·夜惑轩 坑,慎入

(夜读社)古董店&花店·夜惑轩
作者夷梦

作者说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坑{:5_383:}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花开花落,缘起缘灭,都止在拈花一笑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坐在花团锦簇间,身边的樱桃木雕花镶金圆桌上放着一只莲花六宝青铜香炉,镂花盖子上有缭绕云烟缕缕溢出,在半空中痴缠,最后一同融化在虚空里。
  女子饮茶,玻璃做成的天花板上蔓延着紫色的藤萝瀑布,有月光透过重重叠叠的叶子洒在女子的连衣裙上,像洒了一身破碎的珍珠。
  “就是今晚了罢。”女子呢喃道,“只是不知那花,到底何时会开呢?”
  
  第一话:往生•不灭爱
  曾静坐在饭桌前,桌子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她穿了一身紫色的晚礼服,一头卷发披散在脑后,模样是极美的,只是眼角浮现的那一丝丝鱼尾纹以胜利者的姿态,毫不留情地暴露了她的年龄。
  她抬头望了一眼巨大的座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半夜12点,她的眼中现出一缕担忧,对一直站在身后的中年女人道:“吴妈,嘉倪他今晚不回来了吗?”
  “成先生他……可能陪客户应酬去了吧。”吴妈眼中有明显的躲闪,曾静不是傻瓜,只看一眼便心知肚明,苦笑一声,果然,到了色衰爱弛的时候了。
  男人,总是容易变心的。
  纵使菜是由大名鼎鼎的厨师所做,她也再没有吃饭的闲心,让吴妈收了碗筷,自己径直往卧室去了。
  卧室的灯光,昏暗暧昧,是嘉倪喜欢的风格,只可惜如今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肯再垂青了。
  她坐在镜子前一点一点用极为缓慢的动作卸去脸上的妆容,素脸有一丝苍白。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让她再年轻十岁……他一定会回心转意吧?
  忽然之间,背后响起一声轻微的破裂声,她诧异地回过头去,诺大的屋子空无一物。她满心疑惑地回头,难道是她太过悲伤,出现了幻觉么?
  再次望向镜中的自己,她的神色完全变了,变得更加苍白,眼睛睁得老大。
  一条条绿色的东西从她背后爬了过来,爬上她的脸颊,像蛇一般冰冷。她尖叫着扯开那些藤蔓,却发现它们仿佛有生命,吊在空中仅仅数秒,又重爬了回来,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香味。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伸出颤抖的手,摸向自己的后脖。
  她摸到藤蔓的根,竟然全盖在她细腻的皮肤之下!那些藤蔓,竟然是从她的脖子里长出来的!
  一声惨呼划破了寂静的星空,震得院子里的树木沙沙作响,然后又永远安静下去,漆黑的乌鸦停留在枯死的树枝之上,鸣叫着可怕的安魂曲。
  
  天色已经很晚了,成宇还在夜市里喝廉价的啤酒,他实在不想回家,那个家是冰冷的,冷得让人全身发寒。父亲经常半个月才回家一次,而母亲……
  他微微皱起眉头,母亲并不是他的生母,而是十年前嫁到成家的后妻。那个女人很美,对他也很温柔,但是他还是无法喜欢她,总觉得那种美丽之下,布满了诡异。
  好不容易熬到考上大学,原本以为可以搬出去住,但父亲一声令下,他只得乖乖住在家里,为此,他不知被同学们嘲笑了多少回。
  到底什么时候,父亲才能不把他当小孩子看呢?
  喝完了酒,他背起肩包往回走,没走几步,就有一个中年男人顶着一个大啤酒肚,带着满身的酒气走过来,伸手就摸他的脸蛋:“小弟弟,多大了?”
  成宇的额头出现一排黑线,厌恶地打开他的手:“滚开,变态!”
  “嘿嘿……好凶啊……”那中年男人借着酒精的力量,胆大包天,竟然作势要抱他,成宇一阵恶心,好歹他也是跆拳道黑带六段,这个大垃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他打算一脚踢到那人满是横肉的胖脸上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鞭子抽打声,中年男人脸色一窒,直挺挺地扑倒下来,成宇抬头,看见他身后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像一道惨白的幽灵,仿佛有一条藤蔓样的东西在空中一闪而过,缩回那白影的手中。
  “鬼……”成宇惨呼一声,正要逃,却听见一个平缓悦耳的声音说,“太没礼貌了。”
  成宇一愣,仔细打量那个白影,看见她正从一条小巷里缓缓地走出来,路灯光很暗,在她身后打下长长的影子。这幅奇异的场景,令这寂静的夜变得凄迷。
  “我长得很像鬼吗?”人影走近了,成宇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并不十分漂亮,却很清秀。那种清秀,并不是来自相貌,而是从身体里自然地溢出,难道,这就是书上所描述的骨秀么?
  “呃……这个……”成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说,“谢谢……”
  “哎呀。”女子走近了,看清成宇的容貌,眼中发出亮光来,原本稳重的神情立刻变了,“好漂亮的小男孩啊。”
  成宇吓了一跳:“呃……我……已经成年了……”
  “啊?”女子眼中露出失望的色彩,“我还以为只有十五六岁呢,长得真是可爱啊……”
  成宇的额头又出现一排黑线,他也不想啊,都快二十岁了,还长着一张比女孩还要漂亮的脸,他容易吗?
  “啊,天色太晚了,我得回去了。”白衣女子抬头望了望隐入乌云中的月,又恢复了那沉稳优雅的模样,“我叫花落,就住在西南大学的花坊里,有空可以来玩啊,我请你喝很好喝的茶。”
  成宇惊讶地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街角的背影,西南大学的花坊?他就读的大学正是西南大学啊。只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学校里有什么花坊?
  带着满腹的疑问,他回到自己的家,刚一进花园外的铁门,就看见佣人吴妈尖叫着跑出来,满脸的恐惧,像看见了最可怕的东西。
  “吴妈。发生什么事了?”成宇拦住她,她抬起头,惊恐地哭着说,“夫人……夫人她……”
  “妈妈她怎么了?”成宇脸色大变,推开吴妈,以最快的速度奔上二楼,曾静卧室的门没有关,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香味,魅惑低糜,如迷迭香。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绕过宽大的床,发现继母正躺在梳妆台畔,一只手抓着丝绒印花床单,长发散落在地上,浑身衣服凌乱,脸色铁青,肌肉扭曲,仿佛经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
  成宇漆黑的瞳孔忽地放大了,他看到二十年来最可怕的场景。
  曾静的背被撕开了,从后颈一直到腰部,整个胸腔和腹腔都空空如也,没有脊椎,也没有内脏,像一具被掏空了棉花的破娃娃。
  双腿一软,他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3

“呃……你确定要去?”一个穿着紫色泡泡裙的女孩满脸惧意地扯着他的衣摆,“那里……那里可是闹鬼的废园啊。”
  “我一定要去!”成宇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虽然不喜欢曾静,但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年,不能让她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爸爸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根本不像个丈夫!
  一个星期前,继母离奇死亡,警察根本查不出什么,吴妈也说当天并没有人来过,只是曾经听夫人叫了一声:“藤蔓”!
  藤蔓?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
  一双剑眉微微皱了起来,他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名叫花落的女人,手中曾出现过一条碧绿的藤蔓。
  他回到学校寻找那座花坊,才发现西南大学真有这样一个地方。在占地一万多亩的校园最深处,有一座传说中闹鬼的园子,名叫雅泠园。这座园子是西南大学最初的校园,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后来学校越来越大,那座园子也渐渐被荒废了,杂草丛生,树木高大茂密,常有偷偷进去的学生看见一只白色的幽灵,在林间飘荡。
  白色的幽灵……成宇想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花落,也许真的是她也说不定。
  “我一定要去,小陶。”成宇说,“如果你害怕,可以在这里等我。”
  小陶咬了咬下唇,一张俏脸现出淡淡的苍白,狠了狠心,跟了上去:“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西南大学极大,走到雅泠园足足花了半个小时,两人高的围墙死死地围住这座荒园,生锈的铁门横亘在两人面前,成人拳头般大小的锁明确告知其领地的不可侵犯。
  “成宇,我们要怎么进去?”小陶问。
  “爬过去。”这种门他还不放在眼里,施展手脚,轻松就跳了过去,小陶穿着裙子,正不知道该怎么爬,却看见一道白影从园子里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她脸色剧变,失声尖叫:“鬼……鬼啊……”
  成宇诧异地回头,看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花落,连衣裙的样式略有不同,低胸菱心领口周围绣着漂亮的小碎花,将她衬得更加秀丽优雅。
  “小弟弟,原来是你啊。”花落扬起笑靥,比百合花瓣还要洁白细腻的皮肤在夕阳之下似乎漾着某种光泽,她的目光又移到小陶的身上,明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还带了小女朋友来呢。”
  两人的脸立刻红了,异口同声地叫道:“不是女朋友!”
  花落看着他们急于澄清的神情,忍俊不禁:“既然来了,就来花坊喝杯我泡的茶吧。”
  
  清雅的茶香在成宇的唇齿之间缠绕,他的舌头都差点化在口里,含着一泓茶,怎么也不舍得吞下去。
  花落用玉箸从一只精致的青瓷小盒里挑出一小块粉红色的膏,放入青铜香炉里,盖上炉盖,青烟从镂花里缓缓地溢出来,在半空中自在地漫步。
  “好漂亮哦。”小陶站在一盆蓝色的玫瑰前,绿叶环抱之中盛开着深蓝色的花,娇艳欲滴,“这是‘蓝色妖姬’吗?可是花瓣略微有些不同……”
  “那是‘空海’。”花落笑道,眼中有一丝复杂的神色掠过,“传说是珍珠贝的灵魂所化,是一种非常悲哀的花。”
  悲哀吗?小陶深深地望着每一片蓝色花瓣,仿佛看到平静的大海,上面飘满了白色的泡沫,每一朵泡沫,都是珍珠贝的眼泪。
  胸口像胀满了某种东西,鼻子酸酸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难受得紧。
  “花小姐……”成宇一开口,花落就露出不满的神情,“你可以叫我花落,或者叫我小落,但是不要叫我小花或花小姐!”
  成宇尴尬地笑了笑:“那么……花落小姐,你这开的是花店吗?”
  “不是。”花落抬头,花坊是用玻璃搭建而成的巨大温室,茂盛的植物几乎挤满了整座玻璃建筑,门楣上挂着一张古式匾额,用血红的朱砂写了‘夜惑轩’三个大字,“我不开店,只是为自己种几株花。开店需要迎来送往,实在不适合我的性格。”
  成宇望见她的脸,那张清秀可人的面庞上依稀有一丝落寞,一个人在这最偏僻的地方养花,会很寂寞吧?
  “不过……”花落回过头,像他挤了挤眼睛,说,“如果遇到有缘人,我也会送他两朵的。”
  成宇又喝了一口茶,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装作漫不经意地道:“花落小姐你种了很多奇花异草吧?”
  “是啊。”花落从一尺高的美人青花瓷罐里取出几块糕点,端到他的面前,招呼小陶过来尝,“这是用桂花、梨花、桃花等多种原料做成的百花糕,试试看。”
  成宇没有去碰那些糕点,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说:“那么,花落小姐,你有没有种过一种寄生在人体内的藤蔓呢?”
  花落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帘,嘴角依然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寄生在人体内?太多了,你说的是哪种?”
  成宇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花落看着他仿佛被点了穴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宇皱起眉头,迟疑了一下,说:“我家里出事了。”
  “那真不幸。”花落叹息一声,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惋惜的神色,成宇没有在意,继续道,“我母亲一周前去世了,整个躯体都空空如也,既没有骨头也没有内脏……而且……”他的眸子里掠过一道恐惧,“而且法医说,那具躯体至少死了近一百年了……”
  “一百年……”花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玉骨团扇,扇面上绘着一幅水墨丹青,执在手中轻轻地扇,似乎若有所思。
  “没有人看到凶手。”成宇咬着牙,“佣人吴妈只听到妈妈叫了一声‘藤蔓’。”
  听完这人间惨剧,小陶的脸色变了几变,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花落却仿佛只是听了一场书上的故事,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原来,你来是为了这个。”她摇着扇子道,“那么,成少爷,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成宇一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自我介绍过了吗?”
  “你家的事,我也略有耳闻。”花落缓缓道,“成少爷,你可曾听说过‘往生’?”
  “往生?”成宇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执着团扇,轻轻托起近旁的一株盛放的蔷薇,道,“往生是一株花,名为往生,实则永不可往生极乐世界,注定永生永世要漂泊尘世,受红尘之苦。”
  成宇和小陶讶然:“花也可以往生?”
  花落反问:“花为何不可往生?”
  两人不知该如何回答,花落起身,洁白如玉的指轻轻抚摸蔷薇长满刺的花茎,竟然没被刺伤:“每一株花里都有灵魂,没有魂灵的花,正如没有魂魄的人,只是一具躯壳,只有魂灵俱全的花朵,方才是世间绝品。”
  两人默默听着,似懂非懂,却也惶惶然信了。花落长长地叹了口气:“依附在你继母身体里的,应该就是‘往生’。唉……冤孽啊冤孽,那花也只不过是一只被束缚于凡尘的可怜魂灵。一生一世的痴心,永生永世的漂泊,若有人能度得了它,让它开花,也是功德一件。”
  “你在说什么?”成宇满头雾水,花落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从花丛里取出一把剪子,剪下蔷薇花的一段花藤,编成一只镯子,戴在他的手腕上,那藤仿佛有灵性,刺总是巧妙地避开他的皮肤。
  “这是……”
  “请务必戴着这只花藤。”她说,“‘往生’喜欢寄宿在美人体内,它的根茎叶会代替人体里的骨骼和内脏,但是,这种寄生,只能维持十年。”
  “十年?”成宇惊道,继母曾静嫁入成家,正好十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4

“这美人于‘往生’而言,只是一张皮。”花落道,“你继母的遗体恐怕真死去有一百年了,因生前貌美,被‘往生’从坟墓里掘出,化而为人。”
  成宇脸色倏的变得铁青,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恐惧在他略显瘦弱的身体里蔓延。这么说来,与他一起生活了十年的……是……
  一张死了一百年的人皮?
  世界仿佛旋转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小陶连忙扑过去,将她扶起:“成宇,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好不容易,成宇终于稳住了心神,勉强挤出一道笑容,“花落小姐,那花……‘往生’为何要来我家?她到底有何企图?”
  花落放下扇子,用铁箸挑了挑香炉内的香,说:“此花附身,意识皆如被附者生前,也许连你继母都不知道,自己是个死了一百多年的尸体了吧。至于它为何会来你家……”她挑起柳眉,“你还是去问它吧。”
  “呃?”两人一愣,竟然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她不是说好知无不言的吗?花落抬头,望见月已上了树梢,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呢,你们也该回去了吧?”
  成宇看了看手腕上的运动手表,惊得差点跳起来:“不会吧?快九点了?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了吗?”
  “和我这样的美人在一起,觉得时间短也是正常的。”花落以扇掩口,笑得放肆,成宇觉得那表情很欠扁,忍了忍,带着小陶出了花坊,花落站在门前挥手叫道,“可爱的小弟弟,下次再来玩啊,我会准备很好吃的糕点和香茗等你的。”
  成宇满脸黑线,这个女人难道有恋童癖吗?虽然……他并不是童……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花落将扇子放在唇上,唇角勾起一丝神秘的笑意,眼波流转,妖异潋滟。
  
  今夜是继母的头七,虽然那只是“往生”所操纵的一块人皮,倒也算是成家的人。吴妈带着几个佣人在后院里起了一座灵堂,白色帘幕在夜风中起伏,有一种诡异的美感。成宇在遗像前点了香,不敢去看玻璃相框里那绝美的容颜,对吴妈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休息……”
  “等等,成少爷,今晚头七,该你守夜啊。”话还没说完,成宇已经跑得人影都不见了,吴妈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
  她在火盆里添了纸,这位成夫人真是可怜,继子不守夜也就罢了,连丈夫都不回来看一眼,想必,又是到那个狐狸精家里去了吧。
  她一边叹息一边添上白烛,完全没有注意到,灵堂外的花园里,青翠浓密的草丛中,有蛇一样的东西在爬行。
  睡到半夜,成宇觉得屋子里似乎有什么声音,很轻很轻,他挣扎着醒过来,抬起身子,看见一位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圆领袍子上绣着五彩的柿蒂窠纹,青色霞帔上的翟鸟栩栩如生,仿佛就要从绣品中腾空而出。那女子坐在他的书桌前,电脑屏幕映出她的容颜,虽然看不真切,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成宇捏了捏自己的脸,他在做梦么?
  女子回过头,月光疏淡,映在她的脸上,成宇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一瞬间被击穿了,神志有些迷离。
  真是美丽的女人,美得像是要把人的心给吸进去。
  “公子,这是哪儿?”女人满脸疑惑地问,眉间颦起的皱纹都美得令人心醉,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成宇,成宇呆呆地望着她,说,“这是我家。”
  “你家?”女人停在他面前,“为何我会在你家?我记得之前是在绣楼里,夫家的迎亲轿已经到了,我却病得很重,不停地咳。大夫说,我是女儿痨,治不好了……”她满脸茫然,伸手轻抚自己的脸颊,似乎在拼力回忆着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呢?我……似乎有一件必须做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呢?为何我会想不起来?”
  “请问……”成宇刚想开口,就看见那女人朝自己伸出手,眉目间满是痛苦,“公子,告诉我,我为何在这里,我,我是活着,还是……”
  就在她的纤纤素手快要碰到成宇的时候,一道光忽然闪过,如同瞬息间迸发的烟火,那女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尖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触手一样的藤蔓植物从她的后颈伸了出来。
  耳边响起清脆的破裂声,像是被打碎的青花瓷瓶,女人轻柔地倒了下来,像一件被脱下的衣服,那藤蔓植物像是许多条纠缠在一起的竹叶青,以极快的速度涌出窗去。
  落在地上的女人瞬息间化为了沙粒,散了一地。有风自窗外吹进来,卷起细沙,扬在空中,无影无踪。
  成宇大叫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坐起时满身都是汗水,将睡衣濡湿,风一吹,丝丝地冷。
  刚才的,是梦吗?他打开灯,打算换件睡衣,却看见铺了素雅地毯的地板上散落着许多沙粒。
  他猛地打了个冷战,刚才那一丝丝的冷,忽然间深入骨髓。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4

成宇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图书馆的时候,吓了小陶一跳:“怎么,你见鬼啦?”
  这位富家公子有气无力地说:“算你说对了,就是见鬼了。”
  “啊?”小陶愣了足足一分钟,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难道你见过花落所说的‘往生’了?”
  成宇将昨晚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沉默了一会儿,拉起成宇的手:“跟我来,给你看件东西。”
  两人来到五楼的古籍馆,这里存放着西南大学所有的古书,小陶来到最角落里的书架,翻出一本封面发黄的古书来,也许是许久没有人翻看的缘故,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书页变得有些脆。
  “就是这个了。”小陶用力将书上的灰尘吹去,“上次找资料的时候发现的,是明末某个文人所写的各地轶闻,好像有咱们市的,说不定能查到‘往生’的来历。”
  成宇翻开书,在厚厚的书本里搜寻,看到一篇名为“种花书生”的笔记,这位书生生活非常窘困,屡试不第,只能在家里种花度日。某一年的花朝节,百花齐放,书生清晨起床为鲜花浇水,却看见一位身穿鹅黄褙子、头梳牡丹髻的美丽女子。那女子从花圃中走过,渐渐地远去,书生看得呆了,还以为自己遇到了花精。从此之后,他便害上了相思病,每日只对着满园的花发呆。花无百日红,总是要谢的,鲜花凋零时,他搂着花瓣哭泣,直哭到双眼泣血,当日晚上便一命归西。因书生没有亲人,无人收敛,便在茅草屋中腐烂,花圃也开始荒废。自那之后,就时常听过往行人说,曾见过那公子的魂灵,废园成了鬼园。如此十年,新上任的县太爷不信鬼神之说,命人铲了废园,在推倒茅屋时,只见一团似蛇非蛇,似蔓非蔓的东西冲出房门,游走而去,不知所踪。
  “是‘往生’没错!”小陶拖着下巴,“难道它是这位书生的尸体所化?”
  成宇眉头深锁,良久:“走,我们去夜惑轩。”
  雅泠园的风似乎始终那么轻柔,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是很令人怀念的味道。
  “欢迎啊。”花落站在一簇芍药花前,手中拿着一只红漆壶,上面绘着古老而朴拙的图案,似乎年代十分久远了,她正用一张紫色的丝绸手绢细细地擦拭。这个时候,成宇和小陶才发现,在这花团锦簇的地方,重重叠叠的花丛之中,还立着不少红木的壁柜,树叶掩映之间,似乎能够看到上面所陈放的各种古董。
  “小落姐,不好意思,我们又来打扰你了。”小陶笑着说,花落将漆壶放回壁柜,款款来到两人的面前,“坐吧,我去给你们泡茶。”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小陶有些着急地说:“小落姐,昨晚成宇他遇见鬼了……”
  “嘘——”花落将食指放在唇上,“那个字不可以随便说出来,文字都是有力量的,说得越多,越容易受它的影响哦。”
  成宇惊讶地问:“文字也有力量?”
  花落将两杯茉莉花茶放在他们的面前,烧制着山水的青花瓷茶杯颇为好看,她笑道:“传说中,当年仓颉造字,字一出世,天雨粟,鬼夜哭,龙為之潜藏,怎么会没有力量?若没有力量,符咒又从何来呢?”
  两人无言以对,成宇将那本轶闻野史放到花落的面前:“我们查到了‘往生’的来历,花落小姐,既然‘往生’是种花书生的尸体所化,它来我家做什么?我家和那个书生有什么渊源吗?”
  花落拿着剪刀,专心地剪裁着花草的枝叶:“昨晚你也看见了吧?那个被‘往生’寄宿的新娘。”
  成宇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花落巧笑倩兮,“尽信书不如无书,‘往生’并非从尸身生长出的,它只是喜欢寄生于美人的皮相之内。昨晚你所见到的那个新娘,是五百年前的一个官宦女儿,成婚前夕得女儿痨死了,就葬在你家附近。‘往生’寄生在它的体内,再次潜入你家,你家中必然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
  “是什么?”小陶连忙问。
  “上次寄生,是作为你的继母。”花落的笑容中有一丝深意,“你觉得,她的目的究竟是谁呢?”
  成宇背后一凉,难道是……
  老爸?
  “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它会一直寻找寄生的宿主。”花落神秘地道,“不过,它的宿主,未必是死人哦。”
  成宇全身发冷,像是掉进了千年不化的冰窟,难道,下一次它要寄宿在老爸那个情人身上?
  “打扰了,再见。”成宇站起来就往外跑,小陶愣了一下,连跟花落道别都来不及,连忙追出去,“喂,你要去那儿?等等我啊。”
  花落剪下一枝山茶花,轻轻地放在桌上,杯子里的残茶还在溢出缕缕热气:“哎呀,真是个急性子的孩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4

“吴妈,告诉我,老爸的情人住在哪儿?”成宇抓着吴妈的肩膀,脸色很难看,吓得吴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
  “上次老爸送她的钻戒不是你去定的吗?”成宇急得满头大汗,“吴妈,拜托,快告诉我,我有急事。”
  吴妈有些犹豫,成宇抬头看了看灵堂上的遗像:“吴妈,你看,妈妈在看着你。”
  吴妈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望了遗像一眼,恍惚间似乎真的觉得那双照片里的眼睛在望着她,恐惧像是瘟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掀起四周的白色帘幕,她打了个冷战,战战兢兢地说:“不,不关我事,在,在新江小区那间公寓……”
  “哪间房?”
  “2单元302。”
  “谢了。”成宇转身就跑,吴妈有些担心地喊,“成少爷,冷静点,别做傻事啊——”
  新江小区里大都住着一些年轻美貌的女人,个个都形单影只,但周末时车库里会停满各种各样的豪华轿车,有人说,这里始终充斥着铜臭和肮脏的味道。
  成宇所坐的出租车缓缓驶向小区大门时,看到一辆黑色的Aston Martin驶进车库,一股怒气在心中横冲直撞,这个老色狼,迟早会被自己的好色给害死。
  “师傅,就停在这儿。”成宇下了出租车,急匆匆地跟进车库,Aston Martin已经人去楼空,他低咒一声,刚要跟出车库去,一个保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奇怪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你找谁?”
  “我……”成宇顿了顿,撒谎道,“我找我姐,她住在2单元302。”
  “李小姐?”
  “没错。”成宇点头。
  “那你去吧。”
  成宇刚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后背一痛,眼前一阵晕眩,重重地跌倒在地,失去意识之前,他仿佛看见那个保安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302室的住户,不姓李。”
  
  成宇的父亲成瑜正与心爱的女人一起享用烛光晚餐,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风情万种、有一头很漂亮的卷发,肌肤就算不擦粉底也白得如同鲜奶,身材窈窕,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女人。
  那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指头执起装着红酒的玻璃杯,露出一道魅惑众生的笑容:“为了我们认识一周年,Cheers。”
  “Cheers。”成瑜喝了一口红酒,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望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便没有接。谁知那人锲而不舍,不停地打过来,铃声就像是催命符,他颇不耐烦,索性关掉了手机。
  “来,尝尝我做的菜。”女人对他的行为很满意,娇媚地说,成瑜刚要动筷子,手机竟然又响了起来,两人都是一愣,成瑜呆了一会儿,说:“我这手机一定是坏了,自动开机。”说着,便拿起电话,气急败坏地吼道:“谁?”
  “是成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轻柔婉转,“我是您儿子的朋友。”
  成瑜一愣:“小宇出什么事了吗?”
  “他说要来新江小区找您,可我听说那边最近常有少年失踪,有些担心,想问问您,他到了没。”
  成瑜脸色骤变,匆忙道了谢,挂断电话,往儿子的手机里打过去,响了一阵,无人接听。他的脸色越来越白,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连外套都来不及拿,他转身冲出门去,女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连打翻了桌上的红酒都不自知。
  那一刻,她终于知道,她在他的心中,始终比不上他的儿子。
  唯一的儿子。
  
  成宇从昏迷中醒过来,后脑还有些隐隐作痛,正想坐起,却发现浑身被铁丝捆得结结实实。想起那个保安的眼神,他觉得浑身发冷,大声喊道:“有人吗?快来救救我!”
  “不用喊了。”这里似乎是大楼的某处杂物室,灯光阴暗,灯管似乎有些坏了一根,发出嘶嘶的声响,明明灭灭。屋子的阴暗角落里,坐着一个魁梧的身影,“没人听得到你的声音。”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绑架吗?”成宇怒道。
  “你很像一个人。”他从黑暗之中缓缓走出来,深深地望着成宇,“他叫少弘,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成宇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可怕的情感,悲伤、憎恨、内疚、自卑,全都纠缠在一起,还有一丝令人恐惧的疯狂。
  他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疯了。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但他背叛了我,十七岁那年,他抢了我的女朋友,我无法原谅他,所以,我把他从悬崖上推了下去。”他眼中的疯狂更加浓烈,成宇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但我永远都摆脱不了他了。”他望着不知名的远方,瞳孔没有焦距,“我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在我身旁。特别是最近,我觉得他回来了,以各种各样不同的样子回来,还是像当年那样年少,但我每次都能认出他,少弘,你是来杀我的吧?”
  疯了,这个人疯了!
  成宇猛地吸了口气:“我不是你的朋友,快放开我!”
  “不要害怕。”他从杂物堆里抽出一把沾了斑斑血迹的西瓜刀,明明灭灭的日光灯将刀身映出一种诡异的美感,像盛开在冰上的红色花朵,“你从哪里来,我就送你回哪里去。”
  成宇吓得大叫,就算涵养再好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个保安似乎还很享受他的惨叫声,锋利的刀在他脸上划下一道血痕,一颗颗血珠自伤口中滚落,疼痛中,成宇能够感到血液的温热。
  门忽然间被撞开,成瑜惊慌地冲进来:“小宇!”
  “老爸?”成宇愣住,爸爸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
  他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混蛋!”成瑜双眼充血,猛地将保安扑倒在地,拳头如同雨点,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力道似乎出乎意料地重,只打了几下,保安就不省人事。
  “老爸,别再打了,再打他就死了!”成宇急道。
  成瑜像是被人猛地从梦中惊醒,呆呆地看着那个满脸是血的保安,一身的冷汗。
  “老爸,快来把我解开!”
  “小宇,你没事吧?”成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过来解他身上的铁丝,就在这时,成宇戴在手腕上的藤蔓镯子忽然闪过一道白光,一如昨晚那般,成瑜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惊恐地望着他:“那,那是什么?”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5

“这是朋友送我的……”话说了一半,成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老爸,你,你真的是我老爸吗?”
  “你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成瑜说,“我当然是你父亲。快把那东西取下来,我没办法靠近!”
  一种彻骨的寒冷开始在成宇身体里游走,记得花落说过,‘往生’喜欢寄宿在美人的身体里,父亲虽然人到中年,但保养得很好,还算器宇轩昂,难道……
  “老,老爸,你先报警。”成宇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开始打结,成瑜没有迟疑,拿出手机,拨打了110,但杂物室里信号不好,他只得走出屋去,就在转身的刹那,原本已经昏迷的保安忽然站了起来,抓起地上的刀,一刀狠狠刺进了成宇的胸膛。
  
  白蔷薇的刺刺进了肌肤里,涌出一颗血珠,花落将指头放在唇边,吸去血珠,脸色却有些阴沉。她放下剪子,缓缓坐回沙发上,桌上的香炉似乎已经熄了,炉身冰冷,刺得指骨有丝丝的痛。
  她软软地靠在沙发上,抬头望着玻璃温室的苍穹。
  过了四百多年,终于要开花了么。
  
  迷迷糊糊之中,成宇似乎听到父亲呼唤自己的声音,还有很多穿白大褂的人将自己七手八脚地抬上救护车,车内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
  老爸,老爸。他在心中喃喃问道,你难道真的已经变成‘往生’的宿主了么?他,终于要成为孤儿了么?
  一种淡淡的香味开始在四周萦绕,他似乎看见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人缓缓来到他的身边,她的手轻柔温暖,轻轻放在她的额头。
  是谁?你是谁?
  “四百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她的唇角带着一丝笑意,脖子后猛然间伸出一条青翠欲滴的藤蔓。
  ‘往生’!是‘往生’!他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来,胸口的剧痛牵扯着每一根筋脉。
  “我以为,那件东西在你父亲的身上,没想到,却在你的血里。”女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蛇一般的藤蔓伸到他的胸口,沾上他的血,红色开始蔓延,瞬息间将它绿色的身躯染成红绿相合的诡异颜色。
  女人身体一软,扑倒在他的身上,‘往生’像网一般蔓延过车厢的每一个角落,然后长出绿色的叶,重重叠叠的阔叶之间,又长出了一颗颗红色的花蕾。
  成宇就像在看科普频道里介绍植物生长的片子,片刻之间花蕾便足有拳头般大小,然后轰然绽放,舒展开的花瓣娇艳妩媚,宛如身穿红衣的美人,春风漾起胭脂脸,散发婆娑、颦轻笑浅。
  活了二十年,那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花朵。
  “看在你让我开花的份上,我就救你一命吧。”
  耳边低喃轻响,成宇觉得身体一轻,疼痛似乎减轻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6

成宇又开始做梦,梦中是一座开满各种鲜花的花园,似乎正是花开的时节,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一道白色的倩影踏花而来,手中执着一把四十八骨的红色油纸伞,伞上绘着一对飞舞的白鹤和桔梗。
  他静静地站在花丛深处,看着白衣女子步影摇曳,渐渐远去。
  心中忽然涌起深刻入骨的思念,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他在心里呼唤着,朝那道白影伸出手去,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胸口包扎得像木乃伊,鼻子里还插着两根管子。
  “太好了,成宇,你终于醒了。”小陶喜极而泣,抓着他的手不肯放,花落站在她的身边,穿着一件白色交领右衽上衣,靠近右边腰部的地方绣着一丛山茶花,下身穿着一条深红色裙子,裙摆绣着一圈金线裙襕,是‘蝶恋花’的图案。
  “往生呢?”他急不可耐地问。
  “已经凋谢了,‘往生’是一生只开一次,开后便凋零前往彼岸的花朵。”花落说,“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的途中,后车厢里的人都原因不明地陷入了昏迷,包括你父亲、他的情人,还有一位医生。”
  “老爸的情人?”成宇一惊,“她不是被寄宿了吗?还活着?”
  “没错。”花落将一束有些像玫瑰的白色花朵插进花瓶里,“这是‘江蓠’,花香有补血养元之效,好好养病吧。”
  “为什么……”
  “我上次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花落笑道,“死人被寄宿,往生会成为它的骨骼,但若是活人,只要寄宿的时间不长,只是会觉得很累罢了。你父亲的情人就住在隔壁,病因是劳累过度。”
  成宇终于松了口气,还好,父亲并不是‘往生’的宿主。不过,他为什么会害怕那只藤蔓镯子?
  “对了,为什么我的血会让‘往生’开花?”
  “你的问题还真多呢。”花落說,“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往生’是人类的思念所化成的植物哦,当年那位见过白衣美人的年轻公子,他强烈的思念再加上花圃中百花的灵气,正好是‘往生’生长的绝好土壤。公子得相思病过世之后,‘往生’没有了营养,保持着光秃秃的藤蔓的样子,寄宿在年轻公子的身上,所以后来人才会看见那公子的灵魂在废园中游荡。被‘往生’所依附之人,意识一如生前,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经死了吧,只是在那座园子里一直等待,等待再见那位白衣美人一面。只可惜,一片痴心,转眼成空。”
  成宇急切地说:“你还是没说清为什么‘往生’会找上我啊。”
  “真是个急性子啊。”花落的指头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们所住的别墅,就是当年那废园的旧址啊。”
  “啊?”两人都惊叫起来,“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又如何?难道你们全家都搬出来?”花落不满地瞥了他们一眼,“对于‘往生’来说,痴情就像是养料,它在废园里生长,只有住在废园里的男人的痴情才能继续养育它,令它开花。它等了四百年,终于等到了呢。”
  “痴情?”成宇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我对谁痴情?”
  “这个嘛~”花落的双眸意味深长地往小陶的身上转了转,“我哪儿知道呢?啊,到了给花浇水的时间了,小弟弟,好好养病啊,这只藤蔓手镯我先收回了,记得多来花坊玩儿。”她转身的刹那,眼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味道,“你是很‘特别’的哦。”
  成宇后背窜起一股凉意,特别?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觉得全身发冷?
  “小宇,你醒了?太好了。”成瑜推门进来,手中提着各种各样的补品、水果,兴高采烈地说,“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我在开会,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赶回来了。”
  成宇不满地撇过脸去,你儿子都要死了,居然还有心情开会。
  小陶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连忙说:“叔叔在床前陪了你整整六天六夜,几乎没有合眼,今早是看你已经度过危险期,又实在有急事才走的。”
  这个时候,成宇才发现父亲的脸上有浓厚的黑眼圈,面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间就老去了,心里一阵酸楚。
  “小宇,以前爸爸不够关心你。”成瑜放低语气,“你愿意原谅爸爸吗?”
  成宇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已经涌到眼里的泪又吞了回去:“那个疯子保安抓了么?”
  成瑜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犹豫了一下,说:“我听到声音,冲回屋里的时候,刀插在你的胸口,但那个保安不见了。”
  “不见了?”
  “没错,那个屋子没有窗户、没有后门,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逃跑的。”成瑜似乎心有余悸,“我问过了,新江小区根本没有这个人。”
  成宇像是掉进了冰窟里,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个人,究竟是谁?
  
  风清月正圆。
  花落推开花坊的门,繁花似锦、馨香袭人,花丛掩映之间,似乎有一个人影斜躺在沙发上,穿着保安的制服,下巴上有一点胡渣,看起来有些落魄。一枝淡黄色的文心兰垂下来,悬在他的脸上,花瓣跌落在他的眼睑处。
  “咔哒”一声轻响,花落反手关上门,眉目间浮起一丝怒气:“你还知道回来?”
  “真是无情啊。”那人抬起身子,“是你让我去帮助‘往生’和那个小弟的啊。”
  花落额头上暴起十字青筋:“他差点死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就是这样帮他的?”
  “但他没有死啊。”
  “没死也去半条命啊,还会留疤!”
  “留疤算什么,男人就是要有几条疤才性感啊。”他用小指陶着耳朵,坐起身来,“现在‘往生’已经超度,小弟也和他父亲和好如初,还让他那小女朋友知道他的痴心,简直就是一石三鸟,受点小伤算什么?”
  花落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你这副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上一位主人的样子啊。”他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伸了个懒腰,“他是个可怜人,一辈子都注定生活在自责之中。”
  花落沉默了一会儿:“现在他在哪里?”
  “谁知道呢,或许已经死了,或许住在哪里的精神病院里吧。”他打着呵欠,“好累,我要休息了,记得每天都要仔细擦拭我的身体啊。”
  说完,他走向一张红木壁柜,身体慢慢地变得透明,直到化作一缕游丝,缓缓地飘进柜子里。
  花落走过去,取下那件东西,映照出自己清秀的容颜。
  那是一面蟠螭纹铜镜,即使历经千年的风霜,镜面依然光可鉴人。传说,铜镜可以映出人的内心。老旧之物经多人手,沾了人间烟火,极易成精,而镜之精灵,会变化为主人的模样,甚至会秉承主人的性格。
  花落长长地叹了口气,本以为能映照人心的它可以帮助小弟,没想到他上个主人的个性如此差劲,看来以后一定要谨慎挑选镜子的主人才行呢。
  
   往生,不灭爱          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6

番外:桃夭•绢中花
  
  春雨足,染就一袭新绿。
  成宇的伤好得出乎意料地快,不过几周便回了西南大学。正好下过一场春雨,世间万物仿佛在这场雨中复苏了,树枝上新发的嫩芽青翠欲滴。
  雅泠园中似乎一年四季都不曾有什么变化,树是一样的树、花是一样的花,老旧的建筑物被重重叠叠的藤蔓植物包围,仿佛园内园外,便是不一样的人间。
  成宇和小陶推开夜惑轩大门的时候,花落正将一件浅粉色绣穿枝花鸟纹的袄裙穿上身,下身配了一件深色的马面长裙,裙下摆有一圈金线并蒂莲织纹,头上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支攒金丝嵌红宝石簪,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美丽少女。
  两人一下子愣住了,足足呆了半分钟,花落朝两人瞥了一眼:“再看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这,这是什么衣服?”成宇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
  “韩,韩服吧?”小陶话还没说完,一根簪子已经砸在她的脑门上,花落有些不满地说,“真是胡说八道,这是汉服。”
  “汉服?”两人怔怔地看着她。
  “就是汉族的民族服饰啊。”
  “啊?”成宇不明所以地问,“汉族也有民族服饰?”
  花落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为何汉族不能有民族服饰呢?”
  两人无语,成宇发现自己经常会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西南大学不是有个汉服社么?”花落拿出一根长笛,不知是用什么做成,通体雪白,流畅的线条在尾部优雅地划了个弧,“你们居然不知道汉服?”
  两人对望一眼,一齐摇头:“有这个社团吗?”
  花落长长地叹了口气:“正好我要去一家汉服店拿新做的衣服,带你们一起去好了。”
  瓷器口是这座城市中保存不多的古民居之一,像一座隐藏在现代都市中的古代小镇,无论白天夜晚,都人流如织,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两旁,一家店连着一家店,卖一些工艺品首饰。
  夜有些深了,人流也渐渐少下来,许多店铺关了门,老式的窗格子里泻出或昏黄或明亮的灯光,恍惚间,恍若隔世。
  两人跟着花落,绕过一处转角,这条岔路似乎有些偏僻,在路的尽头,还开着一家店,上了红漆的门半开着,门楣上挂了一块黑色的牌匾,借着路灯,两人总算看清上面的四个隶书大字。
  雾夜青妍。
  一个朦胧飘渺的名字,两人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花落推开门,迎面扑来一阵芬芳。
  “青妍,今晚打算关门了吗?”花落微笑着问。
  两人的目光在店铺里搜索,两三座木头衣架,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古代服饰,墙壁上却只挂了两三幅山水花鸟,另一旁是一张大木桌,桌下堆着不少零碎布头,桌后面的衣架上重重叠叠,放着许多匹布料。
  可是,人在哪里?
  “还早着呢,你知道我每天都开到很晚。没办法,得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呐。”飘忽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两人觉得后背有一丝丝发凉。
  “快出来吧,你吓坏我的朋友了。”花落说。
  一只手挑起里屋的湘妃竹帘,打着呵欠走出来:“真难得,居然还带了客人。”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人,与花落差不多年纪,头发用一根绘莳草的木簪绾在脑后,身上穿着一件葡萄穿枝暗纹的粉红色褙子。也许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她的黑眼圈非常严重。
  “我来取一个月前定的褙子。”花落说。
  “架子上,第三件。”青妍心不在焉地说着,在木桌上铺好厚厚的棉布,开始熨衣服。小陶帮着花落从架子上拿下褙子,没有任何花纹。
  “做工不错。”她将衣服翻来覆去地看,“只是太素了些。”
  “因为还没有绣花啊。”花落笑得颇有深意,对青妍说,“就是今夜了吧?”
  青妍放下熨斗,抬起胳膊,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后院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什么?”成宇小声问。
  “喝茶赏花。”
  成宇从来没想过,在瓷器口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会有这样大的一座后院,刚一踏进院门,就看见满树的繁花。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一刻,他与小陶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只是整个C市,没有一处的桃花开得如此漂亮。
  风前月下,一壶清茶,一束桃花。
  矩形红木雕花桌后,有一只中式雕龙衣架,青妍将素色的褙子挂上衣架,用拇指大小的玉夹子展开衣服。
  “这是要做什么?”小陶低声问。
  “绣花。”
  新月从云中露出来,青妍回到里屋,拿出一盏白色的长方形灯笼,上好的宣纸糊成,四面分别绘着牡丹、荷花、菊花、梅花,是传说中的‘一年景’纹样。
  她将灯笼挂上桃枝,灯光将桃花的影子映上素色的褙子,成宇和小陶都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件衣服。影子本应是黑色,但衣服上的却像幻灯片,颜色清晰。
  “这,这怎么可能?”成宇惊呼。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落花拿起桌上的青瓷茶壶,倒上四杯桃花茶,“那是‘月华灯’。”
  “真是奇迹。”小陶轻轻地碰了碰褙子,落花笑道,“那就把今晚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梦吧。”
  “废话少说。”青妍在桌旁坐下来,有气无力地说,“该你了。”
  花落站起身,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将白笛放到唇边。
  悠扬的笛声,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曲子,如同流入水中的墨汁,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夜色中晕染开去,将空气荡起一层涟漪。
  桃枝开始乱颤,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起,残月落花烟重,如诗如梦。
  两人喝了桃花茶,目光忽然迷离起来,听见有细细的声音,仿佛有许多小孩子拍着手在歌唱:“长沟流月去无声,桃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是谁在唱歌?”小陶似乎有些醉了,青妍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是桃花的精灵们啦。”
  桃花的精灵?这果然是梦吧,小陶揉了揉太阳穴,奇怪,茶也醉人吗?
  笛曲还没结束,青妍从怀里取出一把绢扇,徐徐展开,扇子上竟然绘着许多蝴蝶。成宇正想开口,忽然看见蝴蝶的翅膀动了一下,从画中飞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无数的蝴蝶在桃花林中飞舞,它们蹁跹的身影也被‘月华灯’映照在衣服上,像是一部制作精良的动画片。
  蝴蝶绕着吹笛的花落嬉戏,这画面太过美丽,美得太不真实,两人都开始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场梦罢了。
  朦胧的月色模糊了他们的眼,当他们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两人睡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足足愣了一分钟,终于失声尖叫起来。
  “叫什么叫。”青妍推开门,两人异口同声喊道,“我为什么会和他(她)睡在一起?”
  “谁叫你们昨晚睡得像死猪一样。”青妍还在打呵欠,“起来吃早饭了。”
  还好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件,两人红着脸,来到院子,桌上放着馒头清粥,但满园的桃花都谢了,枝条上点缀着点点新绿。
  “花呢?”小陶惊道。
  “在这里哦。”熟悉的声音,两人抬头,看见花落披散着头发,从另一间客房里走出来,看到她,两人都不禁惊呼。
  她身上穿着昨晚那件褙子,不同的是,原本素色的布料,如今却印满了缤纷的桃花,花丛中隐约有五颜六色的蝴蝶在飞舞。
  “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番外 桃夭•绢中花 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7

第二話:白銀牡丹•丑奴兒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明朝景泰三年。
  燃烧的建筑,熊熊的烈火,一男一女两人置身其中,深深地拥抱在一起。
  “生不能同床,死亦同穴。”女人说。
  “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开你。”男人的语气十分坚定,“来世,我们还要死在一起。”
  
  二十一世纪。
  空旷的剧场,安静得有些可怕,垂下来的幕布不起一丝波澜,一个穿着昆曲服饰的女子跪坐在舞台上,面前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又放了几件头面首饰。女人头上插了一根白银打的牡丹钗子,手中拿了一枝白色的牡丹,一边唱着曲子一边撕牡丹的花瓣:“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舞台木制的地板上已经洒了好几片揉碎的花瓣,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一件残忍的事,放肆地笑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皮鞋踏在木地板上那种特有的“塔塔”声。她停止了唱曲,回过头,望向迎面而来的人,嘴角勾起一道异样的笑。
  那人离开时,女人已经躺在了舞台上,头面首饰跌落在地,挽起的头发垂下来了一缕,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那根牡丹钗子刺进了她的脖子中,猩红的血顺着伤口和她的嘴角涌出来,在她洁白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风过,卷起一地牡丹残骸。
  
  成宇坐在自习室里看书,这次的期中作业是一千字的《牡丹亭》评论,华丽的辞藻、优美的唱词,却看得他昏昏欲睡。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伸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他头也没抬:“小陶,不要再玩了。”
  小陶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
  “会哦。”三四个不同的声音响起,他回过头,看见一群穿着华丽衣裳,戴着五颜六色假发的女孩,个个都画着浓妆,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你,你们是?”
  “我们是COSPLAY协会的。”其中一个戴白色假发,穿法国公主裙的女孩笑嘻嘻上下打量他,直看得他全身发毛,还不住地点头,“嗯,不错,不错?”
  成宇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小声问身边的小陶:“她,她们想干什么?”
  “要你帮一个忙。”小陶满脸微笑,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战战兢兢地问,“什么忙?”
  “他们在COS一部日本漫画啦,还差一名女孩。”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角色的身高有一米七五,这么高的女同学一时难找,只有请你帮忙反串了。”
  “什么?”成宇的嗓门立刻高八度,“要我扮女人?不行!绝对不行!”
  
  “小宇,来,换个姿势。”白发女孩举着相机,成宇穿了一件古装,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假发,画了浓妆,活脱脱一位千娇百媚的古典美人。他的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黑线,举起团扇,学着花落的模样,以扇掩口。
  唉,谁叫他读了这个男女生比例0.07:1的中文系呢。
  “对,身子再往旁边斜一点。”白发女孩拍照拍得不亦乐乎,“再斜一点,对,再斜一点……”
  话音未落,成宇脚下一滑,大叫一声,跌进了荷花池里。在他的记忆中,这座池子并不深,大概两米左右吧,但睁开眼,他却看不到底,脚底下黑黝黝的,像一口深潭。
  忽然间,一只手从深潭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他大惊,嘴一张,带着水生植物的池水就往他嘴里钻,他拼命地往上浮,刚一出水面,又被拉了回去。
  “救……救命……”他在水中拼力挣扎,“有怪物……”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猛地拉离了水面,他趴在岸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小陶和几个女孩哭着问她有没有事,他脱力地跌坐下来,心有余悸地说:“水下有怪物!”
  “怪物在哪里?”充满磁性的男音,成宇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一头碎发,并不十分英俊,却有一种不同凡响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很干净。
  就是这个人救自己上来的吗?
  他的目光盯着成宇的衣摆,还有一个角浸在水里,沉默了一下,他抓住衣服,往上用力一拉,一只惨白浮肿的手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几个女孩都失声尖叫起来,成宇连忙抱住小陶,捂住她的眼睛。
  那个高大的男孩脸色阴沉,撕下成宇的衣角,抱住那只手,奋力拉了上来,竟然是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体已经腐烂了,女生们吓得退到一边,想看又不敢看。成宇也受了惊,有点结巴:“溺水?”
  “等等。”男孩说,“他的手腕上有铁丝,好像还栓了个什么东西。”
  说着,又把铁丝另一头的东西拖了上来,这下子尖叫声更大了,其中一个女生身子一晃,竟晕了过去。
  那是一具高度腐烂的骨架,头发还梳成了古装发型,身上穿的是昆曲服饰,最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卡着一根白银牡丹钗,沾了水藻的牡丹现出一种诡异的绿色。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紫荷园寂静的天空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7

“也就是说,你被吓哭了?”花落端着一杯百花茶,杯子上的釉彩是青花牡丹,看着那些牡丹,成宇一点食欲都没有,“谁说我被吓哭了?我又不是经常看见尸体,一次看见俩难道我不能大叫吗?”
  “我都没叫你叫什么?”小陶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难怪你被沐哲当成女孩。”
  成宇额头上暴起十字青筋:“你叫得那么亲热干什么?和他很熟吗?”
  “谁叫你是个胆小鬼?”
  “你才胆小鬼!”
  花落的笑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她从青花盘子里拿起一块牡丹糕,红色的花瓣、粉红色的花蕊、绿色的花萼,做得惟妙惟肖:“沐哲就是那个救了成宇的男孩?”
  “是的,他是医学系的。”一说到那个男孩,小陶就变得眉飞色舞,“是大我们一届的学长。医学系学生会曾邀请他做主席,被他婉拒了。”
  “你从哪里打听来的?”成宇不满地插嘴。
  “不用你管。”
  成宇咬着牙,将一块牡丹糕塞进嘴里,想象这是林沐哲的血肉,然后在心里默念“壮志饥餐沐哲肉,笑谈渴饮沐哲血”。
  “回到紫荷园上来吧。”花落觉察到他眼中明显的醋意,“警察有没有说那两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警察还没来之前,沐哲检查了尸体。”小陶抢过话头,“他说那具男尸被人击中后脑勺,刚死了不到一周,那具女尸已经死了很久了,最少也有两三年了吧,死因很难查,最大的可能是脖子上插的那根钗子。”
  “这么说来,两人都不是溺死的了。”花落的笑容似乎略有深意,“既然两人死亡时间相差那么多,为什么手腕会被绑在一起?那是殉情的死法嘛。”
  “这就不知道了,那是警察的工作。”小陶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糕点都塞进了肚子里,成宇忽然说:“我要查出谁是凶手。”
  “啊?”小陶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你不会是掉进水里,受了凉,发烧了吧?”
  “我很清醒!”成宇瞪着一双死鱼眼,“掉进池子里的时候,我觉得有人抓住了我的脚,一定是那两个死者有怨气,要我帮助他们!我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给‘他’看!不,是给‘他们’看!”
  小陶用眼角斜他,什么抓住脚,分明是你的裙子缠住了人家的手,就算要斗气,也不是这么个斗法吧?
  “不错的主意呢。”花落笑道,站起身来,打开红木柜子的抽屉,取出一只小锦囊,上面用苏绣绣着一朵折枝牡丹,“来,这个送你,记得要时刻挂在脖子上,洗澡都不能取下来哦。”
  “这又是什么?”成宇接过来,“像是女人的东西……”
  “是护身符。”花落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叫你戴你就戴,罗嗦什么!”
  成宇臭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戴上了脖子。小陶有些醋意地看着他,花落姐似乎对成宇很好呢,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已经查到那男生的身份了。”成宇兴冲冲地对小陶说,小陶奇怪地看着他,“你还真去查啊?”
  “我老爸的一个朋友是警察。”成宇说,“那男生是医学系三年级生,同时也是戏剧社的昆曲小生。”
  对于这个戏剧社,小陶也略有耳闻,虽然只是票友级的,但唱昆曲的几位演员都很出色,有次应邀在市长的宴会上表演,市长大加赞赏,从此戏剧社名扬C市,听说唱小生的那位已经被杭州的一个世界知名剧团看中,前途光明。
  “被杀的男生,就是那个唱小生的,叫陈维风。”成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戏剧社的人都以为他去了杭州。”
  照片上,一位画着浓妆,穿着昆曲行头的男生笑得春风满面,左手拥着一位穿小旦行头的女生,满头珠翠,容貌美艳。
  小陶像是想起了什么:“另一具尸体不是穿着这身行头吗?难道她也是戏剧社的人?”
  “就算是,也是十年前的事了。”成宇沉吟片刻,“走,咱们去查戏剧社的历史。”
  学校的每一个社团资料,都必须在学生会资料室存档,值班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他从书堆里抬起头,斜了两人一眼:“戏剧社的资料?不行,除非有主席的签名。”
  学生会主席去北京参加物理竞赛去了,等他回来,不知是猴年马月了,成宇面带微笑:“学姐,我们真的有急事,能不能通融一下?”
  “说不行就不行。”学姐加重了语气,成宇的笑容有些扭曲,朝桌上看了一眼,她正在看JAY的写真集,连忙说,“学姐,你也喜欢JAY?”
  “那又怎么样?”
  “正好我这里有JAY演唱会的票,那天我刚好没空,正不知道该送给谁。”成宇从钱包里抽出那张做工精美、位列前排的票,“如果不嫌弃,就送给学姐了。”
  学姐的眼中发出光来,似乎很激动,却又尽力保持着矜持,她吞了口唾沫:“好吧,你们进去看看吧,别翻乱了。”
  成宇回头,朝小陶做出个胜利的姿势,小陶脸部肌肉抽搐了两下,有钱了不起啊?
  走进资料室,小陶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却看见坐在书堆里的竟然是一个穿小旦行头的女人,画着浓艳的妆,对着自己露出诡异的笑容。
  “啊!”她轻呼一声,成宇连忙问,“怎么了?”
  小陶定睛再看,书堆里的还是那位学姐,捧着票,眉飞色舞。
  是看错了吗?她奇怪地看了看四周,随着成宇来到最角落的那只书架前,一股灰尘味迎面扑来,成宇翻了一阵,抽出一本档案夹:“就是这个。”
  西南大学戏剧社成立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是由三位昆曲迷创办,参加过很多大型演出,但因为客观原因,成立不到一年就停办,直到一年前才重新开社。
  “客观原因?”小陶奇怪地问,“什么原因?”
  “我哪儿知道。”成宇继续往下翻,一张纸轻盈地飘了下来,小陶接住,原来是张集体照,照片中是三位穿着昆曲行头的男女,唯一的女生发髻高绾,穿着一件绿色褙子,鬓发间赫然插了一根制作精美的白银发簪。
  两人的瞳孔都一下子放大了,小陶抓住成宇的胳膊:“是她!就是她!”
  成宇也激动起来,翻到那女生的资料,证件照上是一位甜美温柔的女孩,名叫曹柔,真是人如其名。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两人脸色一凝,互相看了一眼:“你听见什么了吗?”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唱腔,千回百转,珠圆玉润,两人觉得身后有丝丝的冷风,战战兢兢回过头去,一个人影映在有些斑驳的墙壁上,长长的袖子双臂的舞动下飘荡,宛如流水。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
  那声音仿佛有魔力,两人的神智开始模糊,前方是一片桃花林,长长的青石板路从脚下延伸出去,不知通向何方,穿昆曲行头的小旦在远方唱着戏,两人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过去,越来越近。
  “听呖呖莺声溜的圆。”小旦猛地回过头来,竟然是一副白森森的骨架,两人一惊,脚下忽的一空,青石板路变成了阳台。
  六楼高的阳台!
  两人失声尖叫,悬空的感觉比任何鬼怪都要恐怖,无限地接近死亡,脚下就是地狱。
  救命啊,我们还不想死……
  脚下似乎刮起了一阵风,带着一股很香的味道,身体变得轻盈起来,两人跌落在地,成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小陶觉得像是落在棉花上,松松软软,抬起身子,看见成宇正抱着自己的右腿大叫,满头冷汗,她连忙扑过去抱住他:“小宇,你没事吧?”
  “腿……我的腿断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7

“没什么大碍。”校医院骨科的医生仔细检查了他的腿,说,“只是崴到了,会肿一两个星期,你们在哪儿摔的啊?太不小心了。”
  “六楼……”
  “啊?”
  “从六楼摔下来的……”
  “六楼?开什么玩笑!”医生笑道,“从六楼摔下来,你还有命在吗?”
  两人沉默,医生嘱咐好好休养,便出门去了,小陶低声说:“你觉得是谁救了我们?”
  “除了花落姐,还能有谁?”成宇若有所思,“真是奇怪,我们看到的白骨,究竟是幻觉还是……”
  “如果真是幽灵,我们与她无冤无仇,干嘛来找我们的麻烦。”
  成宇歪着脑袋,双眼直直地盯着病房门,小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摔傻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医生长得很面熟?”
  “是有点面熟……”
  “他姓什么?”
  小陶脸色一变,猛地抓住成宇的胳膊,激动地说:“我,我想起来了,他是……”
  “痛,痛,有话好好说。”
  “他就是王凯!”小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戏剧社当年创社元老之一!”
  
  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花落斜倚在沙发上,手中执着一面团扇,扇上绘牡丹美人,轻摇之间,香风阵阵。花坊中某处花丛微微摇动,溢出一缕青烟来,烟雾缭绕,化为一位身穿宝相纹白色唐衣的美貌女子,体态丰盈,面化白妆,峨眉淡扫,步履轻盈,转眼间来到她的身后,俏如春葱的指头落在花落的肩头。
  “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死在一起了。”唐衣美人轻启朱唇,花落没有睁眼,懒懒道,“这不是兑现了‘他’的诺言吗?”
  “是啊,这位大人果然绝顶聪明,只是让人心冷齿寒。”唐衣美人叹息。
  花落神色一凝,睁开眼时眉目间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所以我才说,神灵都是无赖之徒啊。”
  
  瘸了一条腿的成宇不得不买了个拐杖,小陶无语地望着他:“你太夸张了吧。”
  成宇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略带兴奋地说:“我又有内部消息。”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草坪中希腊式的走廊,头上是厚厚的藤蔓。成宇从阿迪背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戏剧社现在的成员名单,警方已经列出两个嫌疑人,一个是社团主席周志彦、一个是副主席秦米。秦米曾经向陈维风表白,不过被他严词拒绝了,据说秦米为此还割腕自杀过。而周志彦一直嫉妒陈维风,认为是他抢了自己的工作和风头。”
  “这么复杂?”小陶皱眉。
  “小陶,咱们兵分两路。”成宇兴致勃勃地说,“你去查戏剧社,我们去校医院查王凯医生。”
  小陶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会儿:“小宇,这是警察的工作吧?”
  “难道你不想为死者伸冤吗?”成宇将脖子上的牡丹锦囊取下来,戴在她的脖子上,“这个护身符给你,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
  小陶无可奈何地点头。
  
  不知为何,这次走进校医院,成宇有一种冷冽的感觉,眼角的余光似乎总看见一个个黑影从身边闪过。
  推开医务室的门,王凯正在看书,成宇勉强露出一道笑容:“医生,我来上药。”
  “坐吧。”王凯到玻璃柜边取药,成宇一瘸一拐地在椅子上坐下,却一眼瞥见地上的男式皮鞋。
  医务室有一张床,是给值班的医生睡的,用白色帘子隔起来,那双鞋就放在帘子下面。
  成宇往王凯的脚上看了看,他穿着皮鞋,既然如此,这鞋是谁的?
  “王医生。”成宇装作漫不经意地说,“今天还有别的医生值班吗?”
  “校医院哪来那么多医生。”他俯下身给他换药,“就我一个。”
  成宇心里一凉,回头望了望那双鞋,难道是病人?
  一只手忽然从帘子里伸了出来,那双手那么苍白,白得就像是凝了一层厚厚的霜,它拾起鞋子,又缩了回去。
  成宇额头开始冒冷汗,终于忍不住问:“医生,床上是不是躺了病人?”
  “这屋子里的病人就你一个。”
  成宇吸了口冷气:“我,我看到了一双鞋。”
  王凯愣住:“什么鞋?”
  “白色的男式皮鞋。”
  王凯的脸色刷地变为惨白,冲过去一把扯开帘子,白色的床紧靠着惨白的墙壁,哪里有什么手和皮鞋?
  他回过头,大怒:“请你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成宇走出医务室,总觉得王凯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不过,那只手,真的只是幻觉吗?
  似乎又有一道道黑影从身边飘过去了。
  王凯坐在床上,眼神有些木讷,似乎回忆起很可怕的事情,额头上全是冷汗。
  不可能的,那双皮鞋他藏得很好,不可能有人知道!
  绝对不可能!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8

 小陶见到秦米时她正在上妆,只是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抱歉,我不接受采访。”小陶满脸尴尬,她是校报的实习编辑,已经习惯了白眼,可这个女人的态度还是令她恶向胆边生。
  “陶瓷同学。”身后响起一个男音,小陶额头上暴起十字青筋,是哪个混蛋在叫她的全名?
  回头一看,竟然是周志彦,他满脸微笑,小陶努力压住心中的怒火:“周主席认识我?”
  “五四演讲比赛全校第一名,怎么会不认识。”周志彦热情地说,“让我来带你参观一下我们戏剧社的专用剧场吧。”
  “这就是我们的剧场,以前是与话剧社公用,话剧社毫无建树,学校就将剧场拨给我们专用了。”周志彦带着小陶走上舞台,剧场并不大,厚厚的猩猩红幕布吊在空中。小陶的目光扫过剧场,忽然发现舞台上有一处暗色的痕迹,好奇地走过去:“这是什么?”
  “不要碰到那污渍!”周志彦脸色一沉,吓得小陶脚步一顿,他的神色又舒缓下来,“关于这个污渍,有一个可怕的传说,想不想听听?”
  小陶点头。
  “你应该听说过,十年前,我们剧社在创办不久就忽然关闭吧的事吧?”
  小陶立刻竖起耳朵。
  “那是因为有人失踪了。”周志彦笑得诡异,“创办社团的三位元老,失踪了两个。”
  “两个?”
  “第一个失踪的是唱小旦的‘曹柔’,她喜欢牡丹花,每次唱‘牡丹亭’都会亲自准备真花做道具。那天晚上,她一个人留在剧场准备牡丹,没有回宿舍,第二天,剧团的人发现她不见了,舞台上有一滩血迹和牡丹花瓣。学校出了很多人力寻找曹柔,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只有这滩血迹,无论怎么擦洗,都洗不去。那个时候,社员们都认定她已经死了。”
  小陶问:“第二个失踪的呢?”
  “第二个也是戏剧社的元老之一,他是曹柔的男朋友,有人怀疑是他杀了她,甚至有人看见那晚他出现在剧场周围。就在警察调查他的时候,他也失踪了,据说有一天排演到很晚,在排最后一出《圆驾》的时候,他一时入戏,不小心站在血迹上,另两位演员不过转过身,回过头来时,他就不见了,从此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小陶被这个离奇的故事吸引住了,追问道:“他是谁?”
  “王凯。”
  “什么?”小陶冲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衣服,惊道,“你说失踪那人叫什么?”
  “王凯啊。”周志彦奇怪地看着她,“当时三位创社元老之一,他是曹柔的男朋友,有谣言说曹柔就是被他所杀,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有人说他自杀了。”
  小陶觉得一盆冷水从头上灌顶而下,全身都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丢下他就往外跑,如果王凯早就失踪了,那校医院里的又是谁?
  
  绕过楼道的拐角,又是一个楼道的拐角,成宇胸口一冷,不会吧,难道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一道道黑影从身边游荡而过,看不清面目,忽然间,他看见角落里放了一双鞋,就是那双白色的皮鞋,有斑斑飞溅的血迹,还有血肉一般的东西黏在上面。
  成宇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看来今天自己是真的见鬼了,害怕也不是办法,不如……
  他凑到那双鞋前,认真地问:“有什么冤屈,尽管跟我说。”
  一只惨白的手猛然间从墙壁中伸出来,死死抓住他的脚,他吓得死命挣扎,却听见有声音在耳边喃喃道:“找到我……找到我……”
  “啊?”成宇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那只手忽然抓起鞋,又缩回了墙壁里,他坐在地上愣了足足十分钟,有个护士刚好路过,奇怪地看着他:“同学,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他从地上爬起来,腿钻心地痛,护士见他龇牙咧嘴,担心地问:“脚受伤了?要不要去敷点药?”
  “不用了,我刚在王凯医生那里敷完药。”
  “王凯?”护士奇怪地看着他,“这里没有叫王凯的医生啊。”
  
  小陶拼命朝校医院的方向跑,就在快要看到医院大门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旁边的树林里跳了出来,她后脑一痛,顿时一阵晕眩。
  黑暗在四周崩塌下来。
  醒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什么时间,她躺在剧场的舞台上,脚下是那块漆黑的血迹。
  她吓得连忙跳起来,剧场里很黑,只有一盏应急灯,她连忙跑向大门,但门已经被锁住了,她大声叫救命,却无人回应,从门缝中看出去,夜已经很深了,门外寂静一片,遥远的地方有通宵教室的灯光还在闪烁。
  是谁?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后脑还有些疼痛,她揉了揉,想起那道黑影,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把她关在这儿?
  每一扇安全门都关闭着,她牵挂着成宇,心急如焚,也许后台有出口,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后台,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开关,灯光亮起的那刻,她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卷轴,上面绘着茂密的竹林,竹林之中有一位身穿青衣的美丽女人,发髻上插了一朵白银牡丹。
  他打了个冷战,连忙移开眼睛,后台有些凌乱,找到安全门,依然锁得很死,她愤怒地一脚踢在门上,看来今晚是别想出去了。
  满脸沮丧地坐在化妆台前,她不由得朝镜子里瞄了几眼,恍惚间似乎看见画中的女人动了一下,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回过头去仔细看,脸色一下子变了。
  记得刚看到画时,画中女人是右手在上,而现在,换成了左手在上!
  恐惧开始蔓延,她后退了一步,撞倒了放在地上的道具,就这一转头的工夫,再看画时,女人已经面朝着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这不可能……”她往后退着,忽然跌倒在地,落地的那刻,已经坐在了竹林里,空中有一轮月,但竹林之外却漆黑一片。
  头皮一阵发麻,这,这难道是画里吗?
  一袭青衣在竹林深处幽幽地看着她,原本画着浓妆的俊脸像墙纸一样脱落,一块块,直到露出森森的白骨。
  小陶的心脏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惊吓,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这片森林就像永远也到不了头,一直跑一直跑,直跑到筋疲力尽。
  当她再也跑不动,跪在地上不停喘气的时候,一道影子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尖叫一声,抬起了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8

看到那人时,她一下子愣住了。
  “小陶,你在这里干什么?”充满磁性的嗓音,嘴角淡淡的笑容,是林沐哲!
  竟然是林沐哲!
  林沐哲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在这虚假的月光下,他的脸更加俊美,仿佛一尊雕刻精美的艺术品。
  “沐哲学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解地问。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陶回头,看见骷髅小旦正朝两人走过来,发髻上的白银牡丹晃花了她的眼。
  “不用担心。”林沐哲将她拉到身后,冷冷地望着那个怪物,“不许过来,你这丑陋肮脏的怪物!”
  骷髅小旦后退了一步,似乎很害怕他,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小陶,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失去喉咙的她始终说不出话来,转身消失在竹林的深处。
  小陶终于松了口气,双腿一软,就要跌坐下去,林沐哲搂住她的腰,微笑着说:“现在你安全了。”
  “谢谢你,学长。”小陶话音未落,就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她愣了足足半分钟,脸上飞起两篇红霞,心脏如脱兔般狂跳,“学,学长,你,你干什么?”
  “做我的女人,怎么样?”林沐哲说。
  “啊?”小陶又愣了半分钟,这,这是什么情况?学长在向自己表白?
  这不是真的吧?对了,是梦,一定是梦。
  “离开那个姓成的小子。”林沐哲继续说,“我可以实现你任何愿望。”
  小陶满脸通红,连忙辩解:“才,才不是,我和成宇只是好朋友而已。”
  “小陶!”一声呼唤,小陶回头,看见竹林中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夜惑轩的花落,她穿了那身桃花褙子,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手中提着一只绘了花草的灯笼。不知为何,看到那灯笼,小陶就像是看到了黑暗中的曙光,连心都开始温暖起来。
  “花落姐!”
  “小陶,该回去了。”花落向她伸出手,她毫不迟疑,跑过去握住那只纤纤素手,花落意味深长地望着林沐哲,这位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即又换为了冷笑,走进竹林的深处。
  当小陶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坐在后台,来排演的戏剧社成员们奇怪地看着她,质问她是怎么进来的。她看了看墙壁,哪有什么竹林仕女画?
  昨晚的一切果然是做梦。
  不过,到底是谁将她关进剧场的?
  
  成宇愣了足足半分钟,不敢置信地说:“没,没有叫王凯的医生?那,那在医务室里给我包扎的是谁?”
  “医务室?”护士说,“你是说王杰医生?”
  “王杰?”
  “是啊,他是不是戴着眼镜,长得有些英俊?”护士笑道,“他叫王杰,不叫王凯。”
  成宇仔细回想在档案室所看到的资料,那张一寸照和王杰至少有九分相像,莫非他改了名字?
  “王杰医生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吗?”他问。
  护士见他长得英俊又可爱,过来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王医生是99届的,说起来还真奇怪,以他的学识和资历,去大医院不成问题,竟然会回校医院来当个小医生。”
  99届?成宇一惊,他记得资料里说王凯是98届的,是资料错了,还是护士记错了?
  
  “难道你没想过他们也许是兄弟吗?”花落说这句话时正在给花草剪除多余的枝叶,成宇仿佛醍醐灌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笨嘛。”坐在旁边的小陶抓住机会,毫不留情地打击,成宇立刻反唇相讥,“不知道又是谁竟然会做那么古怪的梦,我看你是想林沐哲想得走火入魔了。”
  小陶大怒:“你才走火入魔呢!你一定是被恶鬼俯身了!”
  “好了,别吵了。”花落觉得有些头疼,“那护身符在谁身上?”
  小陶摸了摸衣服下的护身符:“在我这儿。”
  “还给成宇吧。”花落意味深长地说,“这对他非常重要。”
  小陶有些不快,花落姐果然是喜欢成宇的吧,亲手做的锦囊都不肯给她多戴一会儿,这样想着,心里酸酸的,扯下护身符,丢给成宇。
  “其实小陶也很需要……”
  “以后不要再取下来了。”花落忽然抓住他的肩膀,“切记!”
  她的眼神很认真,声音像是一种魔咒,成宇的意识开始有些混乱,不由自主地点头,她微笑:“好孩子。”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花坊外,身穿宝相纹白色唐衣的美人又从花丛中走出,叹息道:“你这样真的能救他么?”
  花落在沙发上躺下来,手中拿着一朵白牡丹,笑道:“走着瞧吧。”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8

“成宇,你是不是疯了?”小陶拉住他,“那是医院,你以为说挖就挖啊?”
  “有什么关系,要是被发现了,我赔钱就是了。”成宇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小陶急道,“学校会记你大过的!”
  “他在叫我。”成宇坚定地说,“他要我找到他。”
  如果不是经历过不可思议的事情,小陶一定会以为他精神出了问题,两人拉拉扯扯、鬼鬼祟祟来到校医院,只有急诊室还开着灯,两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上楼,也许是没什么病人的缘故,走廊上只有昏暗的灯光和白惨惨的瓷砖。
  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对于医院,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
  今天似乎不是王杰值班,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医务室里,正在看书。小陶低声道:“有人在,我们回去吧。”
  成宇坏笑了两声,从衣服里取出一包东西,打开之后是红色的粉末,小陶惊道:“这是什么?”成宇没有回答,来到窗户边,用打火机在锡箔纸下烤,一股青烟溢出来,缓缓地飘进屋去。
  不消片刻,医生开始打呵欠,看了看钟,转身上了床。
  小陶吓得脸色发白:“这是迷药,你从哪里弄来的?”
  “跟花落姐要的。”成宇走进值班室,“就算天塌了,他也不会醒。”他将医生所躺的床往旁边一拉,开始用铁铲挖墙壁,小陶抱着自己的脑袋,“你简直就是疯了。”
  “自从我摔伤了腿,我就开始疯狂了。”成宇的眼中似乎真的有一丝疯狂,为了不让人听到声响,小陶不得不将门窗都关得死死的。
  “轰。”墙壁被成宇凿穿,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对面的病房,小陶说,“看吧,这里没有尸体,也许那只是你的幻觉。”
  “不,不可能的,那不是幻觉。”成宇环视四周,他一定在这里,小陶脸色一变,“你不会想把四面墙都挖穿吧?好吧,就算十年前,有人杀了王凯,也不可能把他埋进墙里,你以为每个人都能拿到那种迷药?”
  成宇神色一凝,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我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
  “如果你想把尸体藏在医院里,你会选择藏在什么地方?”
  小陶抽了口冷气:“你,你不会想到太平间去吧?”
  “咱们学园为了节省空间,将解剖用的尸体都存在校医院的地下室里,里面一定有一具是属于王凯的。”
  他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丢在桌上,然后拄着拐杖,走进了电梯。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眼底闪烁着恐怖的光。
  亮着红色的按钮在往下移动,小陶有些不安:“真的要去吗?”
  “叮”地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地开了,空气中有一种冰冷的味道,小陶有些想吐:“成宇,不要去了……”
  太平间的门由一把大铁锁锁住了,成宇像是着了魔,丢下铲子,从钥匙扣上找到挖耳勺,伸进锁眼了。小陶惊讶地看着他,觉得他很陌生,他真的是成宇吗?
  这样想着,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锁被打开了,成宇激动地走进去,打开灯,一座福尔马林池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空气中的味道更加浓烈了,小陶站在门外不敢进去,浑身发着抖。成宇在池边找到一柄抓尸体的钩子,伸进了池子里。
  小陶似乎看见了什么,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几个影子,正围着成宇,漂浮着。她脸上的惊恐越来越强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忽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她身后,白色的手绢捂住了她的口鼻,一种强烈的味道钻进鼻孔里,令她一阵晕眩。她跌倒在地,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人走向成宇,他池子里翻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逼近。
  “宇……逃……快逃。”她喃喃地说,成宇勾起一具尸体,将他的头脱离水面,皮肤已经被剥去了,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王凯,我找到你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觉得一阵疲惫,忽然间,一个人迎面而来,手中的刀狠狠地刺进他的胸膛,鲜血涌出来,不过片刻就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看着面前这个人,满脸不可思议。
  竟然是秦米!
  她嘴角带着冷酷的笑:“怪只怪,你太多管闲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成宇捂着胸口跪下来,秦米冷漠地拿着刀,谁都没有注意到,刀上竟没有血,“为了保护我哥哥。”
  哥哥?王杰是她哥哥?
  “十年前,我的两个哥哥都爱上了那个女人,但她是王凯哥哥的女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她毫无征兆地向大哥提出了分手,大哥想要挽回她,争执之间,她竟然拔下白银钗子威胁,不该发生的事情,始终发生了,那年我十二岁,来学校看望哥哥们,却躲在幕布后看到了一切,那根钗子就像是受了诅咒,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刺进她的脖子里,也许,这不过是神灵的恶作剧。”秦米目光涣散,喃喃地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他受了惊吓,就这样跑了,是我打电话给王杰哥哥,我们一起将尸体藏在了后台的天花板里。”
  她的思绪似乎飘回了十年前,王杰哥哥无法原谅大哥,两人多次争吵,终于大打出手,王杰哥哥一怒之下拿起了烟灰缸。
  喷溅的血液将他的白色皮鞋染得通红,即使今时今日,一旦想起那双红白相间的鞋子,她都会瑟瑟发抖。
  她和王杰哥哥共同保守着这个秘密,十年之间,没有一天得到过安宁。
  “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熏绣被眠。”不知从何处,传来低低的水磨音,秦米一惊,看到一道影子凭空映在墙壁上,长长的水袖随着舞姿而飘荡。
  “曹,曹柔?”秦米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不可能的,你,你早就死了,早就……”她发出一声惨叫,跌进福尔马林池里,池子很深,她不会水,在里面挣扎着,拼命想要浮出水面。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腕,她睁开眼睛,防腐液刺得眼珠剧痛。
  一张被剥了皮的脸冲着她微笑着。
  “春吓!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唱腔戛然而止,她缓缓沉了下去,水面上涌起一个小小的水泡。
  小陶觉得自己被谁抱了起来,奋力睁开眼睛,竟然看到林沐哲那张俊美的脸,他用充满磁性的嗓音淡淡说:“你的男人已经死了。”
  小陶胸口一凉,转头向成宇望去,他倒在血泊里,再也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恐惧在一瞬间充斥着她的胸膛,成宇死了……他死了,这不是真的……世界像是崩塌了一般,她觉得空气都凝固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救救他。”她绝望地呼喊,“求求你!”
  “做我的女人。”林沐哲微笑,“我就让他活过来。”
  小陶几乎想也没想就点头,林沐哲手中漾起白光,白银牡丹钗蓦然出现,递到她的手中,对准了她的脖子。
  “来吧,只要刺进去,你就是我的了。”林沐哲在她耳边喃喃道,小陶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将钗子朝咽喉送去。
  “住手。”一个声音破空而来,小陶猛地从迷蒙中惊醒,花落还是那副褙子灯笼的打扮,缓缓而来,“小陶,不要上他的当。”
  林沐哲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又是你。”
  “他死了,成宇死了!”小陶失声喊道,花落却用灯笼照了照成宇,“你仔细看看。”
  小陶愣住,根本就没有什么血,他身上和地上的红,都是血一般的牡丹花瓣。那绣了牡丹的锦囊已经被划破了,里面鼓鼓的,原来都是花瓣。
  林沐哲知道自己中了计,顿时大怒:“你到底要妨碍我到几时?难道就不怕我烧了你的花坊吗?”
  花落一点都不生气,手一翻,那只白笛出现在她的手里:“你烧吧,我为你吹笛助兴如何?”
  林沐哲像是快要炸开的炮竹,狠狠地瞪着她,良久,终于拂袖而去,消失无踪。
  小陶忽然觉得很累,花落温柔地抱着她:“不用担心了,欠命的,命已还。带着成宇,跟我回花坊去吧,今晚的牡丹,开得正艳呢。”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9

成宇挽起衣服,看着光溜溜的胸膛:“居然真的一点伤痕都没有呢,我还以为死定了。”
  “你的生命力堪比蟑螂,死不了啦。”小陶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成宇没理她,“说到底,杀陈维风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陈维风是自杀的。”
  “啊?”两个人同时愣住,花落端着青花瓷茶杯,笑道,“你们都不看电视的吗?今晚的新闻刚刚播出,在陈维风的宿舍里找到了他的遗书,他已经患了绝症。”
  成宇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愣了好久,不敢相信地说:“可他是后脑勺受重击啊。”
  “没错啊,新闻中说他把石头挂在高处,切断了绳子,就这样被砸死了。”
  两人像是吃东西被噎住了,脸涨得通红,成宇怒道:“他居然是自杀的!他怎么能是自杀?在推理小说里,剧情不是应该一波三折的吗,自杀可是最烂的结尾!”
  花落笑道:“这就是人生啊。”
  “那……”小陶迟疑了一下,“我们所看到的那个骷髅小旦,莫非就是曹柔的……”
  “不,曹柔的灵魂自始至终都没有骚扰过你们哦。”花落露出一道神秘的笑容,“想不想听个故事?”
  “什么故事?”
  “那是明朝景泰三年,一位女戏子爱上了穷书生,书生没有父母,按理说两人情投意合,本应该结为百年之好。只可惜,这位女戏子被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看中了。”
  “好老套的故事。”两人一齐插嘴,露出兴趣缺缺的表情,“这个人是谁?张衙内还是高衙内?”
  “都不是。”花落看向小陶,“他叫林沐哲。”
  一声脆响,青花瓷杯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小陶睁大了眼睛,嘴里可以塞进一个橙子:“他,他活了四五百年,难道是妖怪?”
  “不是妖怪,至于他的身份嘛。”花落收拾地上的碎片,放进一张绣花手绢里,仔仔细细地包起来,“天机不可泄露。”
  成宇眨了眨眼睛:“泄露了会怎样?”
  “我演示一下吧。”花落朝天空望了望,“林沐哲的身份是地……”
  一道晴天霹雳迎头而来,在花坊上空划过,吓得成宇的手一抖,又砸了一只杯子,花落道:“看到了吗?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了吗?”
  两人呆若木鸡,机械地点头,果然天意难违。
  “继续我们的故事,林沐哲想要把女戏子抢到身边,长相厮守,可惜活着的人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他便设下一连串的局,将两人逼进了死路。林沐哲与那女戏子定下契约,实现她一个愿望,她便到他身边,她许下的愿望是:来世,两人也要死在一起。”
  成宇吸了口冷气:“死在一起?”
  “是啊,死在一起。林沐哲实现了她的愿望,这一世的女戏子和书生相差了十年出生,素不相识,却真正地死在一起,两手相交,如胶似漆。”
  “这么说来,将那两人的尸体缠在一起,扔进荷花池的,就是……”
  花落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笑:“原本曹柔该去他身边,只是这姓林的看上了另外一位美人,已经将她丢到九霄云外了。”
  成宇露出便秘一般的表情,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小陶:“美人?他的口味真奇怪啊。”
  “你说什么!”看着他的脸,小陶怒向胆边生,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再说一遍试试。”花落说,“你们就不要打情骂俏了,这位姓林的设了一连串的幻境,将你们逼入了死路。”
  “幻境?那个骷髅小旦是幻境?”
  “这么惊讶干什么?没见过幻觉吗?”
  两人点头:“真的没见过。”
  花落无可奈何:“总之事情的原委就是如此,王杰也已经伏法,一切都告一段落,有人托我向你们致谢。”
  “谁?”
  “跟我来。”花落带着两人来到花坊深处,花团锦簇之间,芬芳馥郁,她拿着团扇,拨开花丛,红色的牡丹花之中,蓦然开着一朵纯白的牡丹,花瓣重重叠叠,仿佛卷起的初雪,“仔细看。”
  花蕊之中溢出一缕青烟,慢慢凝聚成形,竟化为一位一指来高的宝相纹白衣衫的美丽女人,翩翩起舞,不知从哪里飘来丝竹管乐之声,美人踏着鼓点舞动玉臂,头上步摇叮当,宛如仙人。
  两人看得有些痴了,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像谁呢?
  耳边似乎有人喃喃道:“谢谢。”
  花落坐在沙发上,捧着手绢,看着里面的碎片:“可惜了我的明代山水青花瓷杯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9

 第三话:百花杀•血色加州
  窄小的屋子,充满了金属和铁锈的味道,布满锈斑的水龙头里匀速漏出水滴,滴在水槽之中,每滴一滴,都会冲出一道痕迹来,将早已凝固的红色晕开。
  天花板上的电扇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只生锈的铁钩子,钩子上挂了一条满是黑斑的绳子,一双手在绳子中挣扎着,手腕上渗出斑斑血迹。
  “呜呜……”金发的女人嘴上贴着胶布,泪痕下满是恐惧。门外传来汽车刹车声,她奋力抬头望出去,远远地看见一辆警车,戴牛仔帽的壮警察从车上下来,走到一辆车盖大开的货车前,一个人影抬起身来。
  金发女人挣扎得更加激烈了,大声地呜咽着,想要引起警察的注意,但警察只是与那人小声地说了几句,便上车离去了,黑影拿起一柄电锯,缓缓朝屋子走来。
  金发女人眼中的恐惧更加浓烈,带着一丝绝望,拼命地摇头,黑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电锯发出刺耳的轰鸣。
  
  “啊——”一声尖叫惊天动地,成宇从沙发上摔了下来,不满地说,“你乱叫什么?”
  “太、太血腥了。”小陶死死抓住茶杯,杯中的茶已经凉了,双眼却紧盯着放在红木柜子里的电视屏幕上,电锯在金发女人的肉里乱砍,电视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美国人一定都是变态,拍这么血腥的电影。”
  “嫌血腥你还看?”成宇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去美国旅游之前看这些可不好哦。”花落端着一只宣德官窑青花瓷盘走过来,盘中盛着几块鲜花模样的糕点,花红柳绿,煞是好看,成宇眼睛立刻放出光来,抓起一颗:“这是什么糕?”
  “百花糕,加了一百种花的花粉,加上等的面粉、鸡蛋还有诸多水果烤制而成,尝尝吧。”
  成宇整块塞进口中,嚼都来不及嚼就吞下去,唇齿留香,味蕾仿佛置身天堂,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真是人间美味啊。”
  “美国的恐怖电影大多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花落在沙发上坐下,“例如汉尼拔、德州电锯杀人狂等等。”
  “为什么那些人喜欢干这种事情?”成宇不解地说,“这需要多么坚韧的神经啊?”
  “我可没学心理学。”花落无所谓地笑,“不过么,施暴的心态恐怕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吧,试问谁小时候没有虐待过小动物、小昆虫?还是荀老夫子说得对啊,人性本恶。”
  “这不是心理学,是哲学。”成宇好心提醒她。
  花落翻了下眼睛,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电影终于演完了,小陶松了口气:“还好,女主角还活着。”
  “那算好的,美国血腥电影一般主要人物都要死绝。”成宇一幅终于解脱的模样,谁也没有她的尖叫声恐怖啊。
  “这次长假,你们去了美国后,打算背包游还是驾车游?”花落问。
  “驾车,我家在那边有好几栋别墅和好车。”成宇完全没有炫耀的意思,但停在小陶的耳朵里还是觉得异常刺耳,额头青筋暴起,有钱人有什么了不起。
  花落微笑:“你最差的车是什么牌子?”
  “BMW730。”
  “……”
  成宇奇怪地看着她们:“有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开悍马还要低调一些吗?”花落说。
  “好主意。”成宇点头,“过去之后我就买辆悍马。”
  一只乌鸦在众人头顶大叫着飞过,尾巴后还跟了一串省略号。
  “好吧,我想我有必要给你们一些建议。”花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第一、买辆二手车;第二、在荒郊野外,不管看到搭车人、求救人、死人、活人,都绝对不能停车;第三、哪怕看到警察,也不要轻易停车;第四、就算再冷再饿,也绝对不要去一眼就能看出是鬼屋的屋子里留宿;第五、最好随身带把枪。”
  “等等!”小陶打断她,“枪不是谁都能带的吧?”
  “那拿把刀吧,或者电锯。”花落一幅恶作剧的神情,“如果碰上了电锯杀人狂,也许能跟他互砍。”
  互砍?一颗巨大的水滴从两人额头上滑下来,你认为我们谁有本事和电锯狂互砍?
  “不如这样吧!”成宇忽然兴奋起来,“花落姐,你和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花落愣住,去美国旅游?
  “整天呆在花坊里会很闷吧,就当是去散心了。”小陶也同意,兴冲冲点头,成宇也说,“你要是担心花坊的植物,我可以让我家的佣人们来帮忙照顾。”
  “这个么,不必担心。”花落的笑容中似乎有些捉摸不透的深意,“我会安排人来照顾,美国啊,我已经很久没去了,真想再去看看。那个国家的沙漠之中,是不是还充满了尸体呢?”
  
  美国 加州A监狱
  沉重的脚镣纠缠着他的双脚,拖在地板上,发出刺啦刺啦的闷响,令他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
  两个强壮得像熊一样的黑人狱警押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脸色照得阴晴不定,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暴露了他的东方血统,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淡然。
  淡然得令两个狱警惊讶。
  还有五分钟,这个死囚就要被送上电椅,他是他们工作这么多年来,所见过最泰然的,难道东方人都这么视死如归?还是他已经被吓傻了?
  轰隆一声响,电椅室的门开了,里面的灯光更加黯淡,充满着恐怖气氛的电椅立在房间正中,旁边是一堵玻璃墙,得到特别许可的人可以来观刑。
  但今天帘幕是拉着的,秘密执行的死刑不需要任何人观礼。
  副典狱长站在一旁,拉长了脸,朝两名狱警使了个眼色,死囚被粗鲁地绑上电椅,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那大腹便便,一头金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副典狱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走到死囚的面前:“别怪我,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说完,他向属下作了个手势,下令通电。
  谁都没有看到,死囚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电椅通电,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放出奇异的白光,副典狱长发现不对,连忙吼道:“快!快扯掉电源!”
  白光更加耀眼,黑人狱警一边大骂一边摸索着拔掉了电源,光一下子暗下去,副典狱长的胖脸转瞬间变得惨白。
  不见了,那个被牢牢绑在电椅上的死囚不见了。
  前后不过几秒钟。
  半个小时之后,典狱长皱紧了眉头看着副典狱长,几乎咆哮道:“你的意思是他人间蒸发了?”
  “长官,虽然这很难以置信,但确实发生了。”副典狱长打开墙壁上的监控录像,“请看。”
  死囚的消失再一次在屏幕上演,典狱长的脸色越来越沉,忽然,他大叫一声:“停!”
  副典狱长本能地按下暂停键,典狱长紧紧地盯着屏幕,将画面倒回,停在通电前的那一刻,观刑室中的帘幕忽然开了,其中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人,面目非常模糊,只能看出是个女人,穿着奇怪的白底红花的长裙,梳着发髻。
  “把她放大。”
  副典狱长连忙操纵电脑,将女人放大,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她的面容不是模糊,而是戴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像一尊精心雕刻的石膏像。
  继续快进,白光过后,那个女人就不见了。
  “杰斐逊,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典狱长狠狠地盯着副典狱长,杰斐逊茫然地摇头,调出监狱中所有监控录像,没有看到一丁点这女人的踪迹。
  她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般。
  典狱长咬着牙,说:“她的穿着很特别,你能看出是哪国人吗?”
  杰斐逊迟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古中国人。”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09

荒涼的美国西部戈壁,迎面有风沙吹来,一辆敞篷车沿着公路往北行驶,速度极慢,歪歪扭扭,在公路上画出一道密集的波浪线。
  “喂,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小陶死死地抓着安全带,脸色惨白,成宇满头大汗,“放心,不会出车祸的!”
  花落坐在后车座上,手中执了一柄折扇,真丝绘花鸟扇面,头青扇骨,正悠哉游哉地扇着风,身上穿了件明代的粉色菊花底纹衫子,底下是一条淡紫色马面裙,小陶不解地问:“花落姐,穿成这样你就不热吗?”
  “完全感觉不到热。”在这样的颠簸中,花落一脸怡然自得,“下个小镇叫什么?”
  小陶翻开地图:“Zero。”
  “零镇?”花落似乎若有所思,“有趣的名字。”
  “美国的小镇名千奇百怪,这个已经算很普通的了,密歇根州还有个镇叫地狱呢。”成宇解释,立刻被小陶一个暴栗,“专心开你的车。”
  花落笑道:“叫地狱的未必是地狱,叫天堂的也未必是天堂。我倒是很感兴趣,这个小镇会是个什么样子?”
  当买来的二手车驶进零镇的时候,三个人都惊呆了。
  这座小镇竟然只有一座老旧斑驳的加油站,招牌上全是灰尘,有些血迹般的污渍。一片不知从哪里来的落叶从三人背后飞过,足足愣了半分钟,成宇擦了擦头上的汗:“怎么办?”
  小陶抬头望天,天色已经暗了,那一轮月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来:“到下一个镇,至少需要五个小时。”
  “看来咱们今晚只能在这里留宿了。”成宇推开加油站的门,一股尘土味迎面扑来,夹杂着铁锈味,差点令他窒息,柜台、壁橱都空空如也,小陶皱眉,“这里怎么住人?”
  “看来零镇已经废弃了。”花落看着这满目的疮痍,“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零’镇。”
  “等等。”成宇忽然说,“这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小陶凑过去。
  成宇将那东西捡起来,两个女孩都呆住,竟然是一副明晃晃的手铐,上面还有干涸的血液。
  花落接过来:“很新,不管手铐和血迹,都很新。”
  一股寒意从两人的脊背上窜了上来,像蛇,缠住他们的脖子,小陶不安地说:“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成宇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油了。”
  “什么?”
  “车子没油了。”
  小陶抽了口气:“为什么你没在上个加油站加满?”
  成宇迟疑了一阵,欲言又止,花落忽然说:“邮箱是漏的吧?”
  小陶一阵晕眩,她忽然觉得,和这两人一起驾车游是天大的错误。
  花落脸色一窒,眸子朝背后一斜:“有人来了。”
  成宇立刻将小陶拉到身后,紧张地望着加油站的门,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那是皮鞋敲打在石板上的声音,门缝里映出双脚的影子。成宇从背后抽出一把刀,老银的刀鞘,那是成家祖传的宝刀,削铁如泥。
  门把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露出一张还算俊朗的脸,大概四十多岁,金色的眸子,穿着很普通的衣服,美国大街上随处可见。
  “外面那辆车是你们的?”他问。
  成宇点头:“你是?”
  “和你们一样,油用完了。”他说,“后面有座小房子,如果不嫌脏,就一起住吧。”
  “不用了。”成宇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我们就住在车里。”
  “我是无所谓。”他耸了耸肩,“如果你们不怕冷的话。”
  “没关系。”花落忽然笑起来,“我很累了,想找个有床的地方睡一晚。”
  成宇连忙拉住她的胳膊:“花落姐,你忘了旅行守则第四条?”
  “这位先生看起来是好人啊。”花落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他金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先生怎么称呼?”
  “杰森,杰森•威尔斯。”他也笑起来,笑容很好看,“你的衣服很漂亮,是日本人?”
  “不,是中国人。”
  加油站后面果然有一座小别墅,很古旧的建筑,木门已经斑驳,成宇和小陶都愣了一下,门上有一滩血迹般的污渍,似乎有些年头了。花落却不以为意,跟着他走进门去,屋子里是布满了蜘蛛网的家具。
  “这里有五六间房,自己挑一间吧。”
  小陶低声说:“这么脏,怎么住啊?”
  “收拾一下吧。”杰森的嘴角勾起一道略带嘲讽的笑,“当然,你们也可以回车上吹冷风,不过我得提醒一下,夜晚的加州沙漠,冷得能将你的舌头冻掉。”
  他说舌头两字时加重了语气,小陶不禁打了个冷战,花落对着房子似乎很感兴趣,来到客厅的大座钟前。座钟顶上有一个奇怪的装饰物,木头雕刻而成,十字架和倒五芒星交错,镂刻着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成宇好奇地问。
  一丝诡异的笑容在花落的唇角浮现:“真是座有趣的房子。”
  三人选了客厅旁的房间,床和家具都蒙着白布,布掀开之后还算干净,小陶找了张毛巾擦拭床头柜,打开最下面那层抽屉,里面有一只破碎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只剩下半张,是一条高大的猎犬,黑白相间的毛色,一只手抱着它的脖子,手臂上有一个奇怪的刺青。
  “花落姐。”她将相框递过去,“你看,这是客厅那个十字架。”
  花落看着那个标记:“看来这栋房子的主人信奉黑魔法。”
  “黑魔法?”两人停下手中的工作。
  “黑魔法来源于黑暗,大多是借助恶魔的力量。”
  “我在书里看过,那是一种非常邪恶的力量。”成宇插嘴,从花落手中拿过相框,就在碰到相框的刹那,眼前似乎有许多画面迅速闪过,像快放的电影,快得几乎看不清画中场景。
  画面越来越多,越放越快,充斥着他的大脑,他一阵晕眩,相框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成宇,你没事吧?”小陶扶住他,关切地问,画面忽然消失,他觉得身体一轻,大声地喘着粗气:“不,我没事,老毛病了。”
  “什么老毛病?”花落脸色一沉,严肃地问,成宇揉着太阳穴,“我经常能看到一些东西,但太快了,总是看不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花落眉间微微皱起,成宇还从未见过她这副神情,“记不清了,以前是一年才有一两次,后来越来越频繁,现在一个月就有一两次。”
  小陶听到花落轻轻的抽气声,脸色愈加沉重,成宇俯身去捡相框,也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地板被砸断了一小块,有光从缝隙里溢出来。他将眼睛凑到缝隙前,看到下面狭窄而充满了腐烂气味的空间:“你们快来看,这下面有东西!”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10

“什么东西?”
  “一间地下室。”
  在座钟的后面,四人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道路,通道的墙壁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号,像一双双漆黑狰狞的眼睛,小陶打了个冷战,死死抓着成宇的胳膊:“我,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花落一言不发,跟在杰森身后,地下室的铁锈味更加强烈,窄小的房间里有一只巨大的橱柜,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支支酒瓶。杰森抽出一支,露出惊讶和贪婪的目光:“1990年的勃艮第红酒,这里简直就是座宝库!”
  成宇瞪大了眼睛:“1990年的?”
  “很珍贵吗?”小陶不明所以地问。
  “当然,前不久欧洲刚刚拍卖了一支,价值三十万美金!”
  “三、三十万!”小陶腿一软,差点跌到地上去,花落扶住她,“地上画了东西。”
  众人低头,看见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几乎占据了整块地板,猩红的笔迹刺痛了众人的眼睛,花落轻轻地嗅了嗅:“是人血。”
  杰森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似乎对人血很了解?”
  花落冷笑:“我若说我吃过人肉,你信吗?”
  杰森的笑里似乎有些捉摸不透的东西,又从柜子里抽出两支红酒,激动地说:“现在我手里握着几十万美金!几十万!”说着,在酒瓶上亲了一记,小陶厌恶地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男人不是好人。
  “既然如此。”花落也抽了一支,凑到他的面前,“今晚就不醉不归吧。”
  四个人围在桌旁喝酒,花落一仰头,将一支红酒喝去一半,成宇和小陶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这一口就是十几万啊!
  “好酒,我好久都没喝过法国酿的葡萄酒了。”花落脸上飞起一片红霞,目光有些迷离,“上次喝勃艮第红酒还是在法国大革命时期……”话还没说完,嘴立刻被小陶捂住,朝满脸诧异的杰森尴尬地笑,“花落姐喝醉了,说胡话呢。”
  “对了,杰森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成宇连忙转移话题,杰森也没有深究,一边品酒一边说,“我在一个地狱样的地方生活了三年。”
  成宇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地方?”
  杰森笑而不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静静地看着手中深红色的液体:“我很喜欢喝葡萄酒,它的颜色很美,就像是血……”
  “说得好。”花落打了个酒嗝,“不过我恰恰相反,就是因为它太像人血了,所以我才不敢喝。”
  “你怕血?”
  “不,我太喜欢血了,要是碰了血,我怕我会兽性大发……”
  嘴巴再次被小陶捂住:“花落姐,你醉了!”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花落像是变了个人,一把推开她,将瓶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我再去拿一瓶。”
  “不行,不能再喝了!”小陶正要拉住她的胳膊,却看见她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两人哭笑不得,原来花落姐酒品这么差。跟杰森说了声抱歉,两人将她扶进房间,再出来时,都愣住了。
  客厅里多了一个人。
  “我叫本恩,车子抛锚了。”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像个驾车游的大学生,小陶和成宇面面相觑,怎么刚才完全没有听见汽车引擎声?
  本恩很健谈,天南地北地聊,他是哈佛的学生,最近正在研究的课题就是美国小镇的演变。
  “你们知道零镇为什么会废弃吗?”因为酒精的刺激,本恩一脸兴奋,“传说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这里出了一个疯子,喜欢研究黑魔法,瘟疫开始在小镇里横行,人们将罪责全都归在这个疯子身上,要将她绑起来烧死。就在他们去疯子的家抓他时,疯子逃进了地下室,召唤了恶魔,魔鬼杀光了所有人,最后与那疯子合二为一,据说一直到现在还在这座废弃的小镇里游荡。”
  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地下室、黑魔法,难道当年召唤恶魔的地方就是这栋屋子?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小陶忽然有些恶心,跑出门去,吐得唏哩哗啦,把今晚的晚饭吐完后,她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远处停着两辆车,一辆是成宇租来的二手跑车,另一辆是杰森的本田,她皱起眉头,环视四周,再也看不见任何车辆,本恩的车究竟停在哪里?
  回到屋中,杰森借着酒兴,也在讲故事:“你们听说过这段高速公路上发生的故事吗?听说三年前,有位大学生驾车游,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发生了奇怪的车祸,那位大学生在车子坠崖前就已经爬了出来,但时值半夜,可见度太低,一辆卡车开过来,将他碾成了肉泥,从那以后,经过这段路的车子都能看见一个大学生躺在路上,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车轮碾过,如果有人下车查看,就会莫名其妙地摔下山崖。”
  “不会吧?”成宇满脸不可思议,“肇事逃逸的反而安全?”
  杰森耸了耸肩:“谁知道鬼魂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正说着,花落忽然醉醺醺地走出来:“还有酒吗?我还要喝。”
  “不能再喝了。”小陶正打算阻止,她已经拿起一瓶,往嘴里灌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忽然响了起来,众人都是一惊,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杰森拿着酒瓶走过去:“今晚的客人真多。”
  门一开,两个高大的男人冲了进来,两人手中提着一只麻布口袋,身上充满了汗臭味,其中一个眼角有疤痕的男人冷冷地环视四周,说:“我们的车抛锚了,今晚可以借宿吗?”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10

杰森笑道:“今晚抛锚的车真多。”
  两人将麻布口袋仍在角落里,杰森邀他们共饮:“怎么称呼?”
  “我叫约翰。”有疤男人说,“这是我弟弟,富兰克林。”
  花落咯咯笑着,对约翰说:“你的身上有股血腥味。”
  富兰克林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被约翰举手制止:“我刚刚留了鼻血,你看我衣服上还有血渍。”
  他和富兰克林的身上都有斑斑血迹,小陶更加不安,今晚的酒会,全是奇怪的人,她的目光落在那只麻布口袋上,上面也有点点血痕,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像是很硬的东西。
  “不,那血不是你的。”花落醉眼朦胧,口无遮拦地说,“你身上的血腥味纷繁杂乱,来自于很多人,还混杂了金属的味道。”
  杰森和本恩站起身,充满警惕地看着兄弟俩:“抱歉,伙计,我们必须搜你们的身。”
  “妈的!”富兰克林从衣服后面抽出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众人,“都他妈给我坐下!坐下!”
  众人被枪支所震慑,都缓缓坐回去,花落还在咯咯笑着,毫无惧意:“我猜,你们一定是刚刚抢了银行,不,或许是抢了某户有钱人……”
  “闭嘴!”富兰克林的枪抵在她的额头,她依然我行我素,拿着酒瓶送到嘴边,被他一把夺过来,狠狠地淋在她的头上。
  “住手!”成宇大怒,正要冲过去,本恩忽然动了,以极快的速度抓住富兰克林的胳膊,往后一扭,富兰克林痛得大叫,枪响了,正好打在约翰的肩上,约翰大骂,朝本恩扣动扳机。
  “小心!”成宇和小陶惊叫,就在这时,子弹忽然停住了,悬在本恩的眼前,片刻之后,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这,这不可能!”约翰捂着自己的肩头,“魔鬼!你是这个镇传说中的魔鬼!”
  本恩冷冷地说:“去看看袋子。”
  “什么?”
  “我叫你去看看袋子!”本恩大吼,约翰不得已,只能捡起麻布口袋,扔到桌上,当他打开袋子时,小陶失声尖叫起来。
  里面是两颗头颅,两张非常熟悉的脸。
  正是约翰和富兰克林!
  约翰兄弟俩脸色惨白:“不,这不可能!”
  “进这栋房子之前,你们最后做的事情是什么,还记得吗?”本恩冷着脸问,两兄弟对望一眼,“我们开着车,在高速路上好像压到了人,我下车查看,然后……”
  小陶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这个故事……怎么这么耳熟?
  “然后怎么样?”本恩继续追问。
  “然后……”约翰的声音在颤抖,“我们的车冲下了悬崖……”话音未落,两人的身体忽然变得透明起来,他们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消失无踪。
  小陶觉得一阵晕眩,低声说:“我,我们真不该到这该死的地方来。”
  杰森脸色也很难看,双腿一软,木木地坐回椅子上:“他们,他们竟然是……”
  本恩转过身来,手中的枪忽然对准了成宇,杰森大惊:“你干什么?”
  枪口又对准了他:“坐下,都给我坐下!”
  “你疯了吗?”杰森怒喝。
  “我是猎人。”本恩眼神冰冷,“猎杀恶魔。”
  “我们是人!不是恶魔!”
  “这可不一定。”本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像刀,要把人千刀万剐,“这个镇的故事我已经讲过了,过去的一百年,至少有五六十人死在这里,是加州最有名的鬼屋。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猎杀零镇恶魔。”
  “恶魔?”花落哈哈大笑,“你说这里有恶魔?走了幽灵,来了恶魔,真是有趣啊。”
  本恩一字一顿地说:“恶魔自始至终都在这里,在我们之间。”
  “你凭什么这么说?”成宇怒道,本恩从衣服里掏出一只十字架,扔在桌上,“这是受过祝福的十字架,把它拿在手里,如果是恶魔,一定会被烫伤!”
  杰森捡起十字架,在他面前晃了晃:“真是太可笑了。”转手又扔给花落,花落醉醺醺地盯着它,“这不是那个挂在十字架上的木匠嘛,我见过他,他年轻时长得还算英俊……”小陶和成宇猛地扑过去,将她的脑袋死死地按在桌上,“她,她喝醉了,今晚已经说了很多胡话了,哈哈……”两人尴尬地傻笑,从花落手中拿过十字架,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本恩的手中,谁都没有被烫伤。
  “现在你看到了?”杰森怒气冲冲地吼道,“这里没有恶魔,你这个疯子!”
  “并不是每个恶魔都会被烫伤。”本恩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忽然有些恐惧,一百年前,被放出来的那个恶魔,究竟有多强大?它在这世上活了多少年?他真的有能力战胜它吗?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只圆形徽章,徽章的正中镶嵌着一颗红宝石,但暗淡无光,像是毫无价值的冒牌货。这枚徽章被扔进杰森的怀中,他的手刚一碰到它,红宝石就发出耀眼的光芒,直刺得人眼前发黑。
  “这是从公元前流传下来的圣物。”本恩沉声说,“递给下一个。”
  花落接过徽章,光芒更加耀眼,接着又落在小陶的手中,光芒黯淡了一些,当最终来到成宇手里时。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耀眼的红光,黯淡的宝石依然像颗地摊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惊慌失措地将徽章扔到地上:“不是我,我不是恶魔!小陶!相信我!”
  小陶有些不知所措,成宇是恶魔?怎么可能,今天一整天他们都没有分开过啊。
  枪对准了成宇的额头,本恩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不要恨我,回地狱去吧!”
  “不!”本恩的手指在扳机上渐渐缩紧,成宇的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那一刻,小陶几乎不能思考,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挡在他的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人忽然从屋里踉跄着走出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睡了一觉真舒服,还有酒吗?我还要喝。”
  一时间,客厅里鸦雀无声。
  竟然是花落!
  那一直坐在客厅里喝酒的人,又是谁?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2 00:10

坐等更新ing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3 00:00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桌旁,那位花落站起身,与另一位互相对望着:“看来,我们之前有一个必然是恶魔了。”
  第二个花落继续打呵欠:“恶魔,不就是你吗?”
  “我倒觉得你比较像呢。”
  第一个花落将那只徽章丢给她,她握在手中,红宝石竟然也放出了耀眼的红光,与第一个花落不相上下。
  “要分辨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两人在桌边坐下,“不如一起来喝酒如何?”
  “花落姐!”成宇急道,“你还真有闲心啊。”
  “淡定。”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一起大笑起来,以同样的姿势,优雅地拿起酒杯,“谁是恶魔有那么重要吗?”
  “开什么玩笑!”本恩大怒,“既然你们中有一个必然是恶魔,只能将你们都杀掉。”
  “呵呵呵呵。”其中一个花落从袖子里取出扇子,掩口而笑,“你的样子还比较像恶魔呢。”
  “住口!”本恩觉得糟了戏弄,眼中浮起浓烈的杀意,另一个花落说:“就算我们两个中有一个是恶魔,你那把枪能杀死我们吗?”
  “我已经换上了银子弹,能不能杀,要试过才知道。”本恩话音一落,枪声蓦然响起,拿扇子的那个忽然往后一退,捂着胸口,缓缓地倒了下来。
  “花落姐!”成宇和小陶惊呼,另一个花落站起身,手中的玻璃杯轰然碎裂,殷红如血的酒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在红色掩映下,原本洁白如皙、俏如春葱的手忽然黑下去,指尖缓缓伸长,变成锋利的刃。
  “抱歉。”狰狞的面孔、锋利的牙、大如铜铃的白色眼睛,恶魔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你选错了。”
  他猛地跃起,以看不清的速度,扑倒本恩的面前,本恩还来不及开枪,就被他抓住了脖子,尖锐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手臂,众人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本恩想叫,但已经叫不出来了,恶魔像扔破麻袋一般将他扔出去,他撞翻了几件家具,再无声息。恶魔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小陶,小陶躲在成宇身后,被他的眼神吓得大叫。恶魔一跃而起,扑到两人面前,成宇不假思索地抓住它的胳膊:“住手!”
  就在碰到他的那一刻,无数的画面再次涌现,像是汹涌的泉水,不过,这次的速度慢下来,像在看一部快放的电影,手举火把、充满杀意的人群,缩在地下室里瑟瑟发抖的年轻人,魔法阵中爬出来的黑色恶魔,以及四处逃窜尖叫的人群,飞溅的鲜血。
  那个迷信黑魔法的疯子,他过去的一切记忆都出现在成宇的脑袋里,他听见自己说话了,声音好像不属于自己,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个从地狱来的恶鬼,尘归尘,土归土。”
  握着恶魔胳膊的手中,溢出白色的光,沿着它每一根经脉蔓延,转眼间像网一样包裹住它的全身,它仰头长啸,仿佛野兽的呼吼。
  像是击碎的玻璃碎片,恶魔的身躯轰然碎裂,一张泛着白光的脸在碎片的包围中显现,那双眼睛充满了悲哀,怔怔地望着天空:“这个世上,还有比人类更残酷的吗?”
  碎片跌落,消失无踪,一时间,这栋屋子又变回了荒弃的模样,也到了天亮的时候了,窗户外透进来一丝晨曦。
  杰森吓得跌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成宇身体一软,跌倒在小陶的怀里,小陶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刚才那个将恶魔击败的人,真的还是她认识的成宇吗?也许是太过劳累的缘故,他沉沉地睡过去,呼吸均匀,睡颜宛如初生的婴儿。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满目苍凉。
  就在这时,有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站了起来,还伸了个懒腰:“酒醒了,真是神清气爽啊。”
  然后,她看到了两双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睛,她保持着伸懒腰的东西,朝两人偷偷瞥了一眼,立刻又恢复了优雅淑女的形象:“抱歉,让大家受惊了。我说过我是真的花落嘛,谁叫你们都不信。”
  “那,那一枪……”杰森语无伦次地说,花落的手在胸前一拂,一颗银子弹已经躺在她的掌心,“你是说这个?抱歉,我真的不是恶魔,所以也不会怕银子弹。”
  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小陶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觉得在这位神秘人物的身上,哪怕是发生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也根本不值得惊讶。
  花落径直来到奄奄一息的本恩面前,被恶魔指头抚过的那只手臂像是一条软糖,骨头碎得很细致,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截肢比较容易呢。”
  “也许……他没有做错。”杰森忽然插嘴,“他不过是为了猎杀恶魔,为了救更多的人。”
  “为了救更多的人,就可以牺牲任何人吗?”花落虽然在笑,但看不出一丝笑意,“这世上有谁是有义务必须为了别人而牺牲的呢?如果是他自愿的,还可以赞颂他的伟大,如果他不愿意呢?强迫他必须愿意?或者直接杀了?你觉得这是正义吗?”
  “是……”仅存最后一口气的本恩忽然开口,用微弱的声调,静静地说,“我的父亲、哥哥、弟弟,全都是为了猎杀恶魔而死,他们也曾杀了不少无辜的人,但那是两害取其轻……”
  “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花落哈哈大笑,眼神忽又一凝,“我已经看腻了你们的‘自以为正义’了。”说完,她抓起他的胳膊,右手一挥,切面工工整整,本恩想要惨叫,却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花落将一颗绿色的药丸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对杰森说:“打电话叫救护车吧,或者报警说这里有人被打劫了也行。”
  
  两个小时后,一辆过路车将三人带进了旧金山,杰森说要照顾本恩,直到救护车到达,花落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好人。
  成宇还在沉睡,小陶没有问为什么成宇有那样的力量,只要花落不想说,哪怕是用地球将支点,也撬不开她的嘴,她是个聪明的女孩。
  旧金山在成宇的原定计划之中,成家在唐人街里有一座小别墅,在这种寸土寸金、拥挤的地方有一座别墅,看来成家的财力不容小觑。
  复古的建筑,楼顶上铺了绿色的琉璃瓦,小陶在成宇的包里找到钥匙,正打算开门,门却自己开了,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你是谁?”异口同声,两人都夸张地后退了一步,那少年说:“你们找谁?”
  “这话该我问你吧?”小陶往身后一指,花落正扶着睡得像死猪成宇,“这房子不是他家的祖产吗?”
  “胡说!”少年急道,“这房子明明是我家的祖产!”
  小陶与花落面面相觑:“你姓什么?”
  “成。”少年顿了顿,“我叫成宇。”

Eggplant 发表于 2009-3-3 10:51

{:5_381:}

Anans 发表于 2009-3-3 22:21

{:4_278:}好看,等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6 00:40

靜。
  “你是哪个成宇?”小陶问。
  成宇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天上地下,成宇就我一个。”
  再静。
  小陶终于崩溃,指着身后说:“如果你是成宇,他是谁?”
  成宇还在昏睡着,小陶、花落坐在别墅的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另一个成宇,且先称他成宇二号,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屋子上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
  为了不窒息而死,花落终于打破了寂静:“不如给成瑜先生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如何?”
  “好主意。”小陶用怀疑的目光瞥了一眼成宇二号,“你来打。”
  成宇二号不屑地说:“我才不给那个死老头打电话。”
  “是不敢吧?”小陶仿佛抓到了他的小辫子,嘲笑道,成宇二号怒道,“我四年前就跟家里闹僵了,在这里住了四年,没跟家里联络过,那死老头也没联络过我,我凭什么要因为你们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给他打电话?”
  花落微微点了点头:“嗯,肺功能不错,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
  “花落姐!”
  “看来这样的争论是没有结果的。”花落笑道,“还是等小宇醒之后再对质吧。”
  小陶无言,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才没有时间等他醒过来。”成宇二号站起身,“我有重要事情要办,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我警告你们,如果我回来时发现家里少了一根针,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小陶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愤怒地站起身:“你以为我们是小偷?”
  “不。”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认为你们是骗子罢了。”
  门在他身后关上,小陶咬着牙,怒气无处发泄,将沙发垫子抓起来,狠狠地扔到地上:“欺人太甚!”
  花落笑得很开心:“越来越有意思了。”
  “花落姐!”小陶急得直跳脚,“难道你不关心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吗?”顿了顿,她忽然说,“我要跟着他,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花落一愣:“这里不是中国,你一个女孩,很危险的。”
  小陶犹豫了一下,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去!”
  花落知道多说无益,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青花瓷瓶:“这个你带上。”小陶打开盖子,里面是药丸般的颗粒:“这是什么?”
  “面包屑。”
  小陶皱眉,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面包屑吧。
  花落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有个童话故事,说小女孩被巫婆绑去了,一路上洒下面包屑,好让别人找到她么?”
  小陶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将瓶子往包里一放:“不必担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门再次关上,花落点头:“这我倒是不怀疑。”目光又飘到了沉睡的成宇身上,真是有趣啊,这个男人,虽然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普通人,但会是什么身份呢?真是期待呢。
  成宇二号上了一辆银白色克莱斯勒,小陶连忙叫了辆的士,远远地跟在后面,真是奇怪,他不是和成家四年没来往了吗?为什么开得起这样的好车?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戏弄她,克莱斯勒带着她的出租车在城内七绕八绕,小陶的眼睛盯着不停上升的计价器,脸变成颜料盘,由红转白,由白转绿。
  足足一个小时之后,克莱斯勒驶进了一条小巷,出租车却在巷外停了下来,小陶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走了?”
  司机从后车镜里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姑娘,你知道你跟踪的是谁吗?”
  小陶后背一阵发冷:“他,他说他叫成宇。”
  “你知道成先生是什么人吗?”司机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这个时候,小陶才发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街头混混样的人,朝着车子围过来,手中都拿了家伙,眼睛里带着一丝邪笑。
  这一刻,她才深刻地了解到什么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如果花落姐在跟前,一定会抗议她称呼她“老人”。
  天啊,她朝自己的脑袋打了两下,怎么到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想这些?
  “现在想把自己敲晕也没用了。”司机下了车,趴在车窗沿上冲她冷笑,“今天你恐怕回不了家了,小姑娘。”
  一股寒意渗透进四肢百骸,小陶想要叫救命,但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哗啦一声响,有人砸坏了一扇窗玻璃,她连忙护住脸,失声尖叫,接着是更多的窗玻璃被牺牲,碎渣子溅得她满身都是,钻进衣领里,生生地疼。
  就在她尖叫连连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破空而来:“住手!”
  这声喊比警察的哨子都管用,混混们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惊恐地盯着那人。小陶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阿曼尼的年轻男人,金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只金边眼镜,用一种君临天下的眼神望着众人:“你们在干什么?”
  “威,威廉先生。”司机战战兢兢地说,“这是成先生吩咐的……”
  威廉没有理他,打开车门:“小姐,你没受伤吧?”
  小陶怔怔地看着他,木然地摇头,他用低沉得有些沙哑的嗓音说:“请下来吧。”小陶听话地下了车,威廉握着她的胳膊:“跟我走。”
  没有人敢阻拦,威廉带着她来到大街上,说:“回去吧。”
  “等等。”小陶叫住他,“成宇……究竟是谁?”
  “什么都不要问,也许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威廉没有回头,径直去了,小陶怔怔望着他的背影,良久,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她好像涉入了一个可怕的组织……看来那位成宇二号,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恶棍!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6 00:40

又打了个车,她回到唐人街,闹了一天,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唐人街里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饭店,她找了一间,叫了一碗牛肉面,大快朵颐。
  她应该佩服自己,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有心思吃饭。
  “呵呵。”一阵轻笑声在耳边响起,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不到饭点,店里只有她一个顾客,是谁在笑?
  或许,只是听错了?
  她继续低头吃面,那笑声又响了起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不会吧,今天是什么日子,连吃个饭都撞鬼?
  “牛肉面好吃吗?”回头的刹那,一张脸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吓得尖叫一声,筷子都跌落在地。
  那是一个小女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坐在她对面的,笑眯眯地望着她:“牛肉面好吃吗?”
  “你,你是人是鬼?”小陶小心翼翼地问。
  “我当然是人啊。”女孩一头金发,非常可爱,“大姐姐居然说我是鬼,真伤心。”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伤心的样子:“姐姐,这里的东西很难吃呢,到我家去吃吧,我家有很著名的中餐厨师哦。”
  小陶想都不想就拒绝:“难道你父母没教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吗?更不要带陌生人去你家。”
  “不是陌生人哦。”小女孩天真地笑,“姐姐是很特别的人。”
  “特别在哪里?”小陶漫不经心地问。
  “你认识成宇哥哥啊。”
  辣椒落进了气管,小陶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天昏地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死死地盯着她:“你,你说什么?你认识成宇?”
  “当然,他为我父亲做事哦。”小女孩说,“到我家去吧,我可以介绍父亲给你认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小陶想起今天那群混混,打了个冷战,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还是不必了,我保证以后绝不再跟踪他。”
  “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哦。”小女孩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她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欢迎来到我家,姐姐。”
  四周的景色开始慢慢地变了,由原本的中式风格渐渐变成了充满了洛可可风格的欧式房间,女孩的身后高高挂着一张油画,画中正是这个女孩的肖像,一真一假两张脸都充满了妖异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小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今天一定是大凶,还是煞星入命宫的日子,倒霉这个词已经不能形容她现在的处境了。
  她欲哭无泪:“谁来把我敲晕啊!”
  咔哒,门把转动,一个人走了进来,小陶惊恐地看着他,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拥有和小女孩一样的金发,脸部轮廓有些生硬,嘴唇很薄,这样的面相,注定了一生孤寂,是六绝之象。
  金发小女孩兴冲冲地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爸爸。”
  小陶张大了嘴巴,所谓的六绝之象,是指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妻无子。这个人的六绝之象如此明显,却有个女儿?莫非是养女吗?
  难道是自己学艺不精、看书不勤?
  “莉莉丝,你又抓了什么人回来?”他说,“是你的新玩具吗?”
  “是啊。”莉莉丝用最纯真的笑容说,“是很珍贵很珍贵的玩具哦。”
  “那你要爱惜啊,不要像上次那个,玩什么手术游戏,将玩具切成碎片啊。”
  啊咧?玩具?切成碎片?
  天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小陶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这对变态父女又是什么人?
  “不对哦,爸爸,这个玩具不是为我自己准备的哦。”莉莉丝撒娇地抱着父亲的脖子,“是为爸爸准备的呢。”
  
  三个小时过去了,成宇还没醒,小陶也没回来。
  即使耐性好如花落,也有些坐不住了,她沉吟了一下,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铃一声一声地响,她耐心地等待,终于在最后一刻,对方拿起了电话。
  “喂。”慵懒的男声,“找我吗?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才有空?”
  对方沉默了几秒,然后夸张地叫起来:“花落?居然是花落?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月亮从西边升起来了?还是太阳和星星开始跳探戈?还是……”
  “废话少说。”花落打断他没完没了的比喻,“你的人脉很广,知不知道成瑜家的儿子成宇在为谁做事?”
  “我的信息都是要钱的。”
  “我挂电话了。”花落说得干净利落,那边连忙说,“等等,开个玩笑嘛,我哪儿敢收你的钱?稍等,我查一下。”
  片刻之后,对方用充满惊讶的口气说:“真是奇怪,一边的资料说,成宇在四年前和父亲决裂,离家出走到美国,另一边的资料却说他在西南大学上学,莫非我的数据库出了问题?”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先说说,美国那个是在为谁工作。”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口气变得凝重:“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我挂电话了。”
  “等等,”对方有些急躁,“你有没有听说过旧金山的兰登?”
  花落愣住:“黑道?”
  “比煤炭还黑!”对方说,“他的厉害我就不赘述了,你可以在旧金山随便打听。花落,我奉劝你一句,少惹他为妙。”
  挂了电话,花落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小陶一直不回,莫非是让那些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将她抓走了?
  不,不可能的,从见到她的第一次,她就在花茶里下了药,抑制她的力量和气息,不可能有人发现的。
  

Eggplant 发表于 2009-3-6 11:52

{:5_381:}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3-8 00:04

好看,等续集~~~~~~~~~ {:5_318:}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3-8 15:57

等斑斑更新哈,超稀饭这类滴~~~~~~~~· {:4_278:}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8 16:20

“给我的玩具?”莉莉丝的父亲冷冷地瞥了小陶一眼,“这个干瘪的小女孩不合我胃口。”
  “爸爸不喜欢?”莉莉丝嘟起小嘴,从他的脖子上跳下来,来到小陶的面前,“爸爸不喜欢,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活着回去呢,怎么办呢?”
  “等等。”小陶连忙说,“要不你把我的记忆都洗去?”
  “我没那种能力啊。”莉莉丝一脸抱歉,天真地说,“你的眼睛真漂亮,摘下来做项链吧。”
  “不,我,我的眼睛一点都不漂亮,有近视、青光、斜视,还有白内障……”小陶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莉莉丝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像娃娃一样娇嫩的手伸向她的眼睛。
  “住手!”门忽然开了,成宇二号冲进来,“莉莉丝小姐,请住手。”
  莉莉丝的双手一顿,回过头:“成宇哥哥,你要救她?”
  成宇走过来,将小陶扶起,女孩的父亲脸色一沉:“成宇,她不能活着出去!”
  “兰登先生,她是我的朋友。”成宇眉头紧皱,小陶看到他眼中有一丝恐惧,兰登冷笑,“一个小时前你还想杀了她。”
  “我只是吓唬她而已。”成宇连忙说。
  “成宇哥哥。”莉莉丝抓住他的衣摆,“你喜欢她吗?”
  “不。”成宇眼中的恐惧更深。
  “你喜欢她哪部分?”莉莉丝的手开始慢慢变形,凝聚成一把锋利的匕首,“喜欢哪部分告诉我,我切下来送你。”
  “不……”成宇的手开始颤抖,小陶胸口一片冰凉,这个小女孩不仅仅是变态,还是个可怕的怪物!
  屋子里的空气几乎凝结了,就在这个时候,小陶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悠扬的中国古典乐开始在空中优雅地回荡,小陶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另外三人,拿出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松了口气:“太好了,小陶,终于打通了,你没事吧?”
  “花,花落姐,救我……”听到她的声音,小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花落说,“冷静,是不是有个叫兰登的在你旁边?”
  “对……”小陶看向那个有着六绝之象的男人。
  “很好,把手机给他。”
  小陶迟疑了一下,将手机递出去,战战兢兢地说:“花落姐找你。”
  一时间,三人都愣住了,莉莉丝发出银铃般动人的笑声:“有趣呀,真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兰登望着那只手机,沉默了片刻,终于拿过来:“喂?”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花落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是意思,不管你是谁,把小陶还给我,否则……”
  “否则怎样?”兰登嘴角上挑,花落顿了顿,“看看窗外吧。”
  兰登皱起眉头,朝成宇二号示意,成宇二号拉开窗帘,却看见藤蔓交织如细密的渔网,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莉莉丝和兰登脸色刷得一下变了,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别墅周围施法?
  “你究竟是谁?”杀意从兰登的眼中浮现,如同汹涌的河流,小陶不禁打了个冷战,花落轻笑一声:“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想要回我的朋友。我们会立刻回国,不会有人泄露你的秘密,异能者公会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你依然做你的旧金山地下之王。”
  屋子里的壁灯,是阴暗的黄色,将兰登的脸色照得阴晴不定:“你以为,你这点雕虫小技真的能赢过我?”
  花落笑起来:“也许不能赢,但必定能‘胜’,若我们大打出手,你所做的勾当就会引起异能者公会的警觉,到时候,你可就必输无疑了。”
  莉莉丝一跃而起,爬到小陶的背上,小陶尖叫,冰冷的刀锋已经架上了她的脖子:“花,花落姐,救我啊……”
  “我随时可以将你朋友送进地狱。”兰登冷笑,“或许一个小时后,你就能收到她的眼睛标本,或者其他任何器官。”
  “想用这个威胁我?”花落的声音沉下去,“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莉莉丝的手所幻化的刀嵌入小陶的皮肤里,小陶痛得大叫,兰登狂傲地说:“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易?”
  “乌头草的圣果,如何?”
  兰登的瞳孔立刻放大,对莉莉丝道:“住手。”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9-3-8 16:21

等斑斑更新哈,超稀饭这类滴~~~~~~~~· {:4_278:}
星星和月亮 发表于 2009-3-8 14:57 http://www.dolc.de/forum/images/common/back.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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