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8:47

…………

  小西跟丈夫回家。何建国开车,开的公司的车。他车现在已经开得很熟练了。小西坐在何建国旁边,二人都没说话。在小西,是一时找不到话说。她最想说的是:“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接我回去了?”要搁从前,这话她能张口就来,现在,不能了。现在他们的关系已不是从前那关系了。过去是想吵就吵有什么说什么根本不过脑子。现在呢,说前得先想想能不能


说,会不会让对方反感,会不会引起矛盾。

  他们的车追上一辆卡车,超过去。在北京明亮的路灯下,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车上挤满了一车民工。小西回头看那车:“这天儿让人坐敞篷车!”她说这话固然是真心同情那些这天儿还坐敞篷车的人,但在潜意识里,不能说没有迎合讨好何建国的成分。

  何建国只淡淡回了一句:“民工嘛!”

  小西沉默了片刻:“是得想办法给你哥调调工作。我跟小航说。”

  何建国说:“不用了。我已托了我的一个同学了,他答应让我哥去他公司里做保安。室内保安。”

  “三十多岁了做保安?也学不到技术。”

  “先挨过这一段再说。等天暖和了再说。小航那边你不要再找他,我同学说他可以辗转找人想办法。”

  就是说,他来接她不是为他哥的工作。那么,他来接她回去的原因就应该是纯粹的,就是想接她回去。这样想着,心里越发温暖起来。

  车到楼下,二人下车,进楼,发现电梯坏了。二人几乎是同时想起了那个步行攀爬的月夜,他背着她。她看他,并不是想让他背她,她现在身体好好的不用他背,她只是想,哪怕两个人一起在楼道里走,能有机会体会一下当年的感觉,也是好的。他却掏出了手机,说道:“问问物业,什么时候能修好。”

  小西心里一阵失望,为表明心迹,抢着道:“没关系。我们步行上去,权当锻炼身体。我好久没锻炼了。”意即,我没有让你背的意思。我有自知之明。

  何建国这时却已经拨通了物业的电话,物业回答,五分钟之后即可开通。

  他们站在楼口等电梯。这天月亮很好,很圆,是十五了吗?小西看那月亮,眼睛有点湿,想起一件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那天停电,他背她上楼,她怀孕了,月光如水。音乐如歌。那是鸣响在他们心中的音乐。乐曲的名字叫《 爱情的故事 》。是那时候他们最喜欢的一支曲子,美国电影《 爱情的故事 》的主题曲。热恋时,他们一块儿看了那个电影。看完后小西说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向那个男主人公学习,学习他跟一个穷人家的女儿结婚?”

  何建国没有回答,只摸摸小西的头发:“小西,你条件那么好,有那么多人追你,那么多人反对你跟我,你为什么要跟我?”

  小西笑嘻嘻道:“因为我糊涂。”

  何建国有点儿生气了:“小西!”

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8:49

 小西这才不敢开玩笑了,答:“因为我有眼光嘛!不像那些虚荣的女孩子看人只看表面!”

  何建国一把把小西揽在怀里……

  这时,何建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吧。电梯修好了。”声音干巴巴的,让小西一下


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上,掉回了现实中。她跟何建国进电梯。她知道他不想背她。不是怕费劲儿,是不想跟她有那样的亲密接触。肉体上、情感上,都不想。那么,他接她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何建国是想跟小西商量,让小西在娘家住,让他哥哥回他家来住。至少住几个月,度过乍暖还寒的这些日子。

  何建成自幼身体就不是特别强壮,家里条件虽不好,但是也比工棚里强。家里干活儿的强度,也比工地上轻。条件差加上劳动强度高,可能也有水土不服的原因,他发起了高烧。刚开始还忍着不说,继续干活儿,结果,晕倒在了工地上。接到通知后何建国赶到医院,哥哥已被送到了医院,这会儿正在输液,血象很高。坐在医院急诊的输液室里,烧得直说胡话。何建国到后立刻花钱租了辆平车,让哥哥疲惫的病体能够躺下。那夜,他陪哥哥在医院过了半夜,而后,把哥哥接到了自己家里。哥哥到家就睡,早晨何建国起来后他还在睡,一动不动。摸摸额头,烧已经退了。显然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冻的,累的。何建国给哥哥把吃的喝的准备好,留了个条,就上班去了。上午公司开会,一开开到了半下午,下午他抽空回家了一趟,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准备拿回来塞进冰箱,等哥哥病好了后,好好给他补补。进门一看,哥哥居然在擦抽油烟机!何建国一下子急了:“哥,你不好好躺着在这儿干吗呢!”“烧退了,冰凉的了,躺不住。”他过去把何建国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边说:“俺寻思着还是上工地住,都扣了伙食费的,不吃也不退。”

  “不退就不退吧,没有几个钱。这回说好了,你就住这儿,早晨吃了走,晚上回来吃,开了春儿再说。你要是听我的话,能来家里住,就不会有这些事!”又补充说了句,“这和小西都商量过的。她怕你觉着不方便,回她娘家住去了。”

  何建成根本不信,连连摆手:“建国,你这样做,不中!她是你媳妇,不跟你住一块儿,住娘家,哪中?没有这个道理!俺这就回工地,再带床被窝去就中。”何建国欲说什么,何建成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再不说话,吭哧吭哧安好了抽油烟机。哥哥真是个聪明人,什么事,一琢磨就会。何建国心里又痛,忙上去帮哥哥安装抽油烟机,找点儿事占住手。哥儿俩一上一下安装油烟机,配合默契。建国说了:“哥,那天你在路上见了我,咋扭头就跑呢?”边说边在心里头骂自己虚伪。哥哥却说:“正想跟你说这事呢!建国,以后,你跟你单位上的人在一块儿的时候,碰上,咱不说话,不认识,啊?”何建国眼圈一下子红了。何建成装没看到,专心安油烟机,边说:“这我就知足了,建国。有你对哥的这份心,我就知足了。我们没必要给你在单位造成不好的影响。”何建国再也说不出话,心像被谁攥住了似的,喘不动气。哥哥这么说是因为哥哥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哥哥知道了事实真相,他还会这么说吗?他还会认他这个弟弟吗?

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8:51

 何建国决意要让哥哥回家住。显然哥哥的主要顾虑在顾小西,这事非由顾小西出面,办不了。这天下班后,何建国决定去找小西谈,面谈,重要的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谈。但是门一开,一看到由于他的到来小西脸上露出的情不自禁的喜悦,他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她以为他来是想跟她和好,他如果马上说出了来的目的,对她不啻是一个打击,而且是双倍打击。不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说“我接小西回去”。心里头想的是,接回去再说,瞅机会再跟她商量。




  当来到楼下看到电梯不能使用时他和小西本能对视了一下,仅那“一下”,他就从小西眼睛里读出了她心中的内容,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但是现在,那绝无可能。小西猜得一点儿不错,他就是不想背她。不是怕费劲儿,就是不想跟她有那样的亲密接触。肉体上、情感上,都不想。那会使他难受,使他觉着虚伪,同时也会觉着是对小西的欺骗。

  二人开门进家。小西离开家没多少日子,感觉上却像是走了很久似的,有一种又亲切又陌生的感觉,厨房里,卧室里,洗手间,阳台……她挨个走了一遍后,马上开始从包里向外收拾她从娘家拿回来的换洗衣裳等物。这时何建国的手机响了,他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接完电话后在阳台上站了许久,思索着事情的整个局面。

  小西把东西都带回来了,就是说,她是准备回来住了。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跟她开口说他想让哥哥来家住的事?不说,哥哥怎么办?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样也许更好——他们三个同居,他俩睡卧室,他哥哥睡客厅——这样的话,哥哥才可能安心。否则不管怎么样,他来住而小西不在,他都会觉着是他挤走了小西,影响了他们夫妻的正常生活。当下心中释然,脚步轻快地从阳台上回屋。这时,他听到洗手间已发出了哗哗的淋浴声,想也不想就推开了洗手间的门,他急于跟小西说话。

  小西惊叫一声。她没想到他会推门。当然这只是表层的原因。深层的原因是,他们已好久没有过肉体的接触了,彼此已有些陌生了,不习惯赤裸相对了。何建国马上关上了门退了出去,并说了声“对不起”。

  小西继续洗澡,心里头后悔:叫什么叫?有什么好叫的?他们难道不是夫妻吗?彼此肌肤相亲熟悉对方身体上的每一方寸的妻子和丈夫!她很想叫他回来,像夫妻那样无拘无束。她洗澡,他在一边陪她说说话,或者,帮她擦擦背,或者,一块儿淋一个浴?……算了,时过境迁,刚才她一声叫把他阻在了外面,现在请他回来,就生硬了。晚上,晚上睡下了再说。

  夜里,夫妻上床。他们习惯各睡各的被窝。熄了灯后,小西主动钻进了何建国的被窝。从前,大部分时间,一直是他主动。她主动的时候有,少。但是这次,她决心主动。心之使然,而非性。

  何建国没有想到。他跟小西很久没有房事了,这期间,他一直是自力更生靠“右手情人”解决问题。而且就他的心情来说,也是宁肯用“右手情人”也不愿用顾小西。但是现在小西主动要求他却不能拒绝,都说男女平等,什么时候也平等不了。就说这事,女的拒绝男的是天经地义,是骄傲是矜持;男的拒绝女的你试试?是冷漠是残酷是对女方的伤害,再不就是,没有本事。他现在的情况是,又冷漠,又没本事——昨天晚上刚刚自卫过一次,储备用光了。

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8:54

 小西钻进了他的被窝,钻进了他的腋下,嘴里还兀自呢喃,令何建国头皮一阵阵发麻。她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从前她不是这样子的啊!这时候,他感到她的一只手从他的胸上开始下移,他下面全无准备呢!心里暗叫不好,一把抓住了这只手,仓皇之下,把它捧到了嘴边。没想这也能误导她,以为他是要讲究情调。从前,她总嫌他在夫妻生活上没有情调,一点儿弯不拐,一点儿铺垫没有,直奔主题。她肯定以为他现在是在跟她讲情调,这可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她立刻就作出了相应反应,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咬他的耳垂。他曾跟她


说过,耳垂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她却从来跟没听到似的。显然,她是听到了,就是不想做。只要她想做,也能做得很好呢。在小西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到底也是自身年轻,还有,小西的身体也年轻,那没有生育过的身体苗条、紧致、富于弹性,最终唤醒了他男性的本能,于是,他进入了。一旦进入,方感那里的湿润温软哪里是他的右手情人所能比的?……这一次,由于小西的主动,配合,他们体会到了空前的痛快愉悦。事毕,二人只简单擦了擦,洗都没洗,就睡了。那一夜,睡得很沉。

  次日是周末,何建国一觉醒来,九点多了。睁开眼睛,吓了一跳,面前,极近的距离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看。他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立刻,向对方绽出了一个笑。小西被这笑感动得要哭,掩饰地一下子把头拱进了何建国的怀里,嘴里喃喃:“建国,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过了?……有一个世纪了吧?有一阵儿,我都想让你去医院看看了。”

  “看什么?”

  “看你是不是ED了。”

  “ED?我?”稍停又说,“不过,男人到我这个岁数,我这样的工作压力家庭压力,十有八九,也差不多该ED了。我是少数的几个例外。”

  “又吹又吹!”

  “不信,你去问!”

  “问谁?”何建国笑了,知道所言荒唐。小西道:“就是能问也不用问,答案明摆着,肯定个个跟你似的,是‘少数的几个例外’!吹牛,尤其在这件事上吹牛,是你们男人的重要特点之一。”

  何建国摇头摆尾道:“咱可不是吹吧。咱这可是,‘用事实说话’吧?你昨天晚上感觉怎么样,难道不是——飘飘欲仙?”

  小西嘁了一声:“一个人做点儿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魅力,能不能让我‘一辈子做好事’。”将小西往怀里搂了搂,“小西,跟你商量个事吧?”

  而后就说了那事——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说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说的那事。但是只说了个开头,还没说到“同居”呢,刚说到想让他哥回来住的时候,顾小西就“噌”,从他怀里跳了出去,直接下床,穿衣。

  小西感到恶心。为了她自以为的他的感情需要,为了昨天夜里他表现出的跟真事儿似的激情。婚后有一段时间,特别是近一段时间,他们之间是有过这种现象,当一方有求于另一方时,这方就会事先表现出对对方好来,比如,主动送对方点儿东西啊,主动端一杯水啊递双拖鞋啊,但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做这样的事,于他们还是第一次。简直下作,简直亵渎!简直无耻!小西没听何建国说完便从床上跳了下来,连声冷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昨天我还纳闷呢,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殷勤这么主动地跑去接我,当时就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但是,但是,”她强忍着眼里的泪,“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能到这种地步,居然为了你们家那点儿破事儿不惜——”她停了一秒,“不惜使用美人计!”

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8:56

 何建国无从解释,他这才真是一步被动,步步被动。无从解释就不解释,就事论事。“就住到五一!太冷了他们工棚!”

  小西穿上衣服,摔门就走。小夏的事没跟他说,不说,再说这个,他们的关系就更是交换关系了,赤裸裸的交换!




  在小西摔门而走的那一瞬,何建国彻底失望,下决心把这件事情作一个了断。不想这时,哥哥何建成那边出事了。

  这日,何建成被安排给几个瓦工打下手,铺甬道。这是一个高档住宅区,独栋别墅,每一栋都在五百万以上。何建成负责搬砖,运水泥沙子。一个小头目对瓦工们说:“这些个砖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比你们的手指头还贵。切的时候小心着点儿,别给切废了。”说到这儿,又指着何建成道:“你,搬东西的同时,看着点儿来往的人,别让他们往刚铺好的道上踩,看房的,让他们走那边!”何建成点头答应。

  傍中午的时候,一个气度非凡的人来看房,抬脚就往刚刚铺好的甬道上踩,何建成忙拦住他说这砖刚铺上不能踩。对方说那你让我走哪儿?甬道两旁到处是碎石水泥还有沙,确实也没路可走,没有这种人可走的路。何建成他们无所谓,他们有着跟这环境配套的服装鞋子和身份。购房人不一样,黑皮鞋亮得闪白光,西装笔挺。何建成只能小声重复头目的话这道不能踩,砖刚铺上,踩坏了得重新铺……对方像没听见般,踏着甬道就走。何建成情急之下拉了他一把:“不能踩啊!这砖是意大利进口的……”对方嫌恶地甩开了何建成的手,但是,晚了,那深蓝西服的袖子上,已经留下了何建成的手印,不知是水泥是土还是切割地砖的粉尘。对方立刻火了:“你这是干什么?有话说话,怎么动开手了?……意大利进口的砖怎么了?你就知道意大利进口的砖,知不知道我这西服是哪里进口的?”边使劲儿掸着袖子上的灰,掸不干净,他越发火了:“我下午还有个会——你、你、你他妈混蛋!”不知如何发泄怒火,边说,边用脚在甬道上使劲儿跺了几下。何建成不由得心疼地闭了闭眼。

  小航从一边路过,基本看到了整个过程,非常生气,走过去对那人道:“先生,知不知道这是施工现场,闲人免进?”

  “闲人免进,我是闲人吗?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来买楼的,是这儿的客户,是你们的上帝!”

  “买楼去售楼处,有相关人员接待介绍,这儿是施工现场。甬道不能踩,请你下来!”对方站着不动。“再说一遍,下来!”对方仍不动。四目相对。

  工人们齐齐住了手看他们。这两人都是有身份的,也就是说,势均力敌。不像何建成,根本就不是对方对手。看那人还不动,小航火了,一伸手,把那人从甬道上拉了下来。对方挣扎着不离开,小航加大了力度,对方没站稳,向后摔去,一屁股坐到了身后和好的水泥、沙子里。那身不知从哪里进口的西装当然彻底完蛋。何建成不由担心地看小航,发现小航也是一惊,显然,事情到这地步并不是他的本意。这时,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小航鼻子破口大骂:“小子,你等着,我去投诉你!老子今天不把你的饭碗砸了老子跟你姓!”说罢扬长而去。小航阴着脸对工人们说了句“干活儿吧”后,走了。何建成一直目送他走,心里头非常不安。

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8:58

 这件事情的结果是,顾小航被解职。

  这事像阴云一样,笼罩了顾家。当然,凭小航的年龄和工作经历,再找一个工作没有问题,但是,要马上找一个合适的工作,可不那么容易。小西坚决站弟弟一边:“他有钱怎么了,有钱就是上帝吗,就能把别人的劳动不当劳动、规定不当规定了吗?”




  小西妈:“这些没用的就别说了。现在的问题是,小航没了工作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小西爸开口了:“小航,我要是你的上司,我也会这样处理。不问过程,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让公司失去了一个准备掏五百万买楼的重要客户。”

  小西道:“听他吹!我还准备掏一千万买楼呢!”

  小西爸正色道:“人家定金都付了。大定。”小西这才不说话了。小西爸道:“发生这种事情,看似偶然,实为必然。那人固然有他的问题,但是我们现在要找的不是他人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小航,我们了解你,你是有能力的,有能力化险为夷化干戈为玉帛有能力兼顾双方的利益,但你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像个毫无职业素质的老粗一样硬碰硬跟客户对骂直至动手!为什么?因为你的心思没有放在工作上!”所有人同时一愣,看小西爸,包括小航,不知小西爸指的是什么。小西爸慢慢道:“没想到,就因为我们反对你和简佳的事情你就会变得如此颓丧失去理性,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一个心胸!在这里我要劝你一句小航,你可以不爱江山爱美人,但是,美人可是要爱江山的哟!换句话说,没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爱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事业,才是男人的立身之本!”说罢,起身就走。进了书房,咣,关了门。

  小航没吭声。他不得不承认,父亲的分析是对的——不是指他对女人的分析,而是对他本人的分析——他近来火气确实是大,无名火。究其竟,跟简佳的事有直接关系。否则,今天的事情,完全有可能是另一个结果。

  屋子里静下来了。小西妈和小西想安慰小航,又不知该说什么。这时,门铃响了,小西去开了门。来人是何建国。小西一看是他,哼一声都没哼,没看见似的;何建国毫不在意,跟小西妈打了招呼,而后,直截了当对小航道:“小航,今天的事,我听我哥跟我说了,说你在关键时刻帮他说了话。谢谢你!”

  小西冷冷道:“你哥怕是还不知道,小航为今天这事被开了吧?”

  何建国大吃一惊,扭脸看小航。小航苦笑了一下没说话。就是说,是真的!何建国这就有点儿搞不懂他这个小舅子了,为怕得罪包工头,他宁可让他哥受苦;现在却又能为了他哥,把工作都给丢了。但不管怎么样,他为他哥把工作给弄丢了是事实。

  这天晚上,何建国请小航吃饭聊表谢意。席间,何建国一而再再而三的感谢让小航觉着不好意思,说让姐夫不要再感谢他,他不想无功受禄。他当时如此过激不完全是挺身而出见义勇为,主要是因为反感那个客户,那人的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不能不让他想到刘凯瑞。因为了刘凯瑞的缘故,小航开始有一点儿仇富。也知道这很狭隘,但那股劲儿一旦上来,就是控制不住。当然,如是别的工人的事他可能也不会管,但他的管,也不是为何建成,而是为姐姐。姐姐和姐夫最近关系紧张,何建成工作没安排好是一个重要原因,何建成真出了事姐姐肯定要再次受到牵连,就是说,这件事情他主要是为自己,次要是为姐姐,跟何家全没关系。何建国听了,点着头想,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这才合乎事情的本来逻辑。但却并没有因此就慢待小航,相反,对他格外尊重。他一向欣赏他这个小舅子的敢作敢为胸怀坦荡,由于小西的关系,很长时间以来,二人有些疏远,能有这个机会坐一起聊聊喝喝,委实是一件惬意之事。聊着,喝着,神差鬼使般,何建国对小航说了在酒吧碰到过简佳一事,还把当时简佳对他说的话一并对小航说了。他知道顾家反对小航和简佳,潜意识里,就是想撮合他们对抗顾家的反对,他对顾家道貌岸然的伪传统反感至极。

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9:02

 何建国所说之事令小航受到了震动和鼓舞,当下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

  小航在刘凯瑞办公室的外间等,门开了,刘凯瑞出来。




  “小航!稀客稀客!……走走走,进屋!”

  “不用了!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刘凯瑞对助理:“你去吧。”助理走了,小心地关好了门。刘凯瑞:“什么事?小航。”

  “你说简佳从你那里拉了两万块钱的赞助?”

  “是。”

  “你为什么要给她赞助?”

  “因为我爱她。”

  “打算跟她结婚吗?”

  “不。但是我会给她幸福。”

  “幸福的标准全在于每个人的感觉。”

  “说得好!现在就看简佳更在意什么:是你的年轻还是我的富有!”

  小航纠正他:“我的感情!”

  刘凯瑞笑了:“小航,你和简佳之间是不是出问题了?”

  小航:“什么意思?”

  刘凯瑞:“你们俩要是好好的,你来找我干吗?”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那两万块钱的赞助,我出!”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拍到桌子上,“给写个收条。”

  刘凯瑞愣一下,哈哈大笑:“好!好好!”一挥而就签了名。边签边道:“小航,你是不是把你最后一个铜板都拿出来了?”

  小航轻蔑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刘凯瑞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

  小航从刘凯瑞处出来,直接开车去了出版社,找到了六编室。姐姐也在,这让他稍感不便,不过也没什么,只要简佳在就好。进屋后开门见山:“简佳,我想跟你谈谈。”看也不看小西一眼,明摆着挑衅。

  小西道:“不行。我们马上要商量事情,事情要马上定!”

  小航淡淡一笑:“也好,那就在这里说。”拿出一张纸,“就一句话,刘凯瑞赞助的两万,我还给了他。这是收条。省得你去再还他一遍。”

  简佳愣住:“你跟他怎么说的?”

  “就说,这钱不用他出。顺便问了问他,认为在你那里幸福的标准是什么。”

  “他说是什么?”

  “是富有。”

  “你呢?”

  “是感情。”

  “你能确定你的感情吗?”

  “能。我爱你。简佳,我们结婚吧。”

  小西叹了口气,悄然离去。

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9:04

 何建国决定再请小西回家。这个决定,是那天晚上和顾小航吃饭后作出的。由顾小航口中他得知,顾家没给他哥安排好不是不想安排,而确实有他们的难处,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他误会小西了。夜里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冷静反省,再次想到了那个不为他掌握、预知的未来,下决心请小西回来。否则,心有不安。先是给小西打了个电话。小西却说还是让你哥哥回去住吧,好歹过了这一段冬春交替的季节;她在北京又不是没有地儿住,只要她明白了他的心就好,正如他明白了她的心一样。看态度不像是赌气,很真诚,让他


不明白这变化是为了什么。

  变化的直接原因是,何建国电话打来时小西刚刚从妇产医院出来,正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心境之下。

  小西之所以不想去妈妈医院而去妇产医院,是因为妈妈医院的人认识她,她怕他们为了安慰她而瞒她。受简佳那天跟她说的话的提醒,她决定去妇产医院查。事先打电话预约,挂了一百元的专家号——这程序也是从简佳那里听来的,而简佳是从何建国那里听来的。拿着专家号向专家诊室走,小西心里头充满了辛辣的自嘲和凄凉。按说,妻子有了病,丈夫应当积极陪她一块儿来才是,他们俩却是以这样的一种就诊方式。而且,丈夫替妻子看病不是为了妻子,是为了决定他自己的何去何从。那天听了简佳推心置腹的忠告后,这念头便深深扎在了小西的心上,如一根刺,不能动,动就疼。她便按下不动,极力站在何建国的角度替何建国想:他是农村出来的,农村有农村的文化传统,根深蒂固。无后在农村是头等大事,而何建国对父母的孝顺从客观上说,也是优点。……长达七八年的婚姻生活已然使小西成熟了不少。年轻时对爱情的要求是,纯粹如蒸馏水般,不能含一点儿杂质。现在想想,哪里可能?所有爱情,无一不是各种内外在条件平衡之后的结果。就说何建国,如果他现在成了一民工,一月几百块钱不到一千,天天一身臭汗——何建成身上就有那味,只要他一进家,满家都是那味——她还能爱他吗?肯定不能。自己是俗人,就不能要求别人是圣人。

  专家的态度令她失望。她希望从专家那里得到的是“是”或“否”,而后决定她走还是留。专家却不说是或否,最后被她问急了也是缠烦了——幸亏挂的是一百块钱的特需专家号,若是挂十四块钱的普通专家号,她根本就没有问专家这么多问题的时间——告诉她,医生,越是好的医生,就越不可能跟你说“是”或“否”。她若是想找那种满口肯定答复甚至包治百病的,可以去街上的小广告看看。

  从妇产医院出来,小西心里一片茫然。何建国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态度诚恳地请她回家,并且就他哥哥的工作安排一事感谢并道歉。很客气,很理智。也许,他跟她一样,也在婚姻中变得成熟了。于是她以同样态度跟他说了上述的那番话。其实她住在爸妈家没什么不好,从条件上说,比自己家里还要好些,至少有食堂,不想做的时候,还可以打饭。她不愿在爸妈家住只是个心理问题,觉着自己不被丈夫重视。现在既然双方就这个问题谈开了,就是说,心理问题解决了,就实事求是地怎么对大家都有利怎么来好了。

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9:07

 回到家里,没想到何建国在家里等她,正跟爸爸聊得火热。见小西回来,小西爸马上说小西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吧,建国工作这么忙,还亲自跑来接你。何建国没说话,只是笑着点头,证实并加强着小西爸所言。此举令小西意外而感动。他现在很忙她是知道的,据说现在上公司里找他,都得提前预约,不预约别想见得到他,比她妈妈在医院里的谱儿都大。小西就问他她回去了他哥哥怎么办?何建国不说他哥怎么办,只说希望小西回家,小西爸也在一边劝她。小西深深嘘口气,进屋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次跟何建国闹得比较大,比较


久,带回来的东西比较多,收拾起来比较麻烦。收拾了一半,到打饭时间了,于是放下手里的事情,去厨房拿饭盒打饭。何建国要下厨做饭来着,小西爸说什么也不让,完全不像从前,何建国进门挽挽袖子就下厨全家人都觉着自然而然。小西不无心酸,想,由于她没处理好这个关系,家里人、包括最喜欢何建国的爸爸,跟何建国都有些生分了。

  小西拿着饭盒要出门时,小航回来了。弟弟为何建成或说为她所做的一切,令小西感激,因此小航失去工作后小西比谁都着急,事业是男人的立身之本,爸爸说的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他跟简佳说要跟人家结婚,结婚你得有结婚的资本,总不能结了婚后让老婆养着你吧!但她知道小航肯定知道这些,不想给他施加太多压力,又忍不住不说,就拐着弯地说:“你又不用上班,一天到晚在外面瞎忙活啥?这个时候才回来!小夏不在了,你没事就老实做做家政工作,省得在家里吃闲饭。”

  小航道:“我做家政工作,你们谁付得起我一月一万二的工资?”

  小西爸关心地问:“面试的情况怎么样?”

  小航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般广阔!”

  小西道:“得了吧,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咱国,缺啥也不会缺人!”

  小航说:“但是,缺人才!”

  何建国关心地问:“定下了没有?”

  小航一挥手:“正在选择。”

  小西说:“嚯,还是抢手货!”

  这时小西爸问了:“简佳对这事什么态度?”

  小航挑衅地说:“她无所谓!”

  小西爸哼一声:“‘无所谓’?我就不信她真的无所谓。跟你说小航,没有哪个女人会长久地爱一个只会追在女人屁股后面跑的无业游民……”

  小航正色道:“爸我跟您说过,在你们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请不要跟我谈论简佳!”

  气氛一下子开始紧张,小西忙把饭盒饭卡塞给小航:“打饭去打饭去!我还得收拾东西去!”把他推将出去。

  小航打饭去了,小西继续收拾东西。小西妈下班回来,一看何建国在,有点儿意外,淡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径自换鞋洗手,问都没问一句“你怎么来了”?或“有什么事吗”?就那样把何建国撇在了一边,任他脸上堆着浓浓的笑,看都不看。小西爸有点儿过意不去,跟到卫生间道:“建国来接小西回去。”小西妈“噢”了一声,自顾咕叽咕叽洗手。小西爸又从卫生间出去,对建国高声地道:“建国啊,晚上一块儿凑合一顿吧。我在准备研讨会上的发言,没工夫做饭。”

imwangqi 发表于 2007-1-3 19:09

小航打饭回来,一进门就说:“爸,请保姆的事咱们还是得抓紧。”

  小西爸道:“什么事不做不知道——这保姆很不好请!给家政公司联系过几次,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小西在屋里说:“小姑娘不行。不懂事也不容易安心。”




  小西爸说:“年龄大的也不一定就都好。楼上许教授家那个保姆,年纪倒不小了,四十多了,不懂事。自己爱吃肉,就恨不能顿顿红烧肉,吃得老许的血脂噌噌地往上涨……”

  小航和何建国往餐桌上摆饭,小航道:“姐夫,能不能把小夏请回来?”

  小西爸道:“这时想起人家小夏来了!……小航,不要以为只有你是人才。各行有各行的人才,小夏就是她那个行当里的人才!”

  “小夏走怪我吗?”小航道,“是,怪我。但不能只怪我。大家都有份儿。”

  他说的是事实。于是都不吭声了。何建国忙道:“都是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了。等我打电话跟我们家说说。”

  小西妈从卫生间出来,不冷不热道:“不必勉强。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何建国心头火又起来了,但是他忍住了没说什么。当天吃罢晚饭,小夫妻双双走后,小西妈方说何建国指不定又有什么事要求小西了。小西爸批评说她这是成见。小西妈再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是:等着瞧。

  发行部主任来了。刘凯瑞那边对他们的策划方案非常满意,现在正在商量实施细节。所有细节里最重要的细节是,把要请的名人请到。会议规格的高低,宣传规模的大小,全要看到场名人的质与量。发行部主任来找顾小西,让她通过何建国的关系,请何建国所在通重公司来一个公司领导,总裁来最好。顾小西当即给何建国打电话,办公室没人,手机没有人接,于是对发行部主任说通重公司就算了,已有那么多名人答应来了,少来一家问题不大。发行部主任不干,说是做就要做到尽善尽美,通重是大跨国公司,影响大。略一思索后,道:“继续跟你老公联系,公司总裁能来最好,最不济,你老公来!”小西叫起来:“他哪行!他不过一技术总监——”“重要的是,他身后的那个平台!他可能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你给他发个短信,跟他说这是你爸的书,他一定得来捧场!”

  这期间简佳一直在接电话:“……我们还没开始请媒体呢,放心吧,肯定第一个请你。”挂了电话,对发行部主任说:“主任,咱们什么时候通知媒体啊?”

  “这个事我们也得慎重。这次我们的研讨会是限量版,媒体来的有限,因此,邀请谁不邀请谁,要方方面面考虑周到,否则是会得罪人的。你们想啊,记者们上哪儿找这么个机会,一下子见这么多名流这么多有钱人?”

  小西小心地问:“多多益善谁来都行,不行吗?”

  发行部主任斩截道:“不行!人,决定档次。多多益善谁来都行,结果是什么?鱼龙混杂。鱼来了龙就会不高兴。龙不高兴,鱼再多有什么用?刚才有一瞬间我都在想,我们是不是选一家最有影响的媒体,搞一个独家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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