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8:15
五十一
就因为那个响了两声的电话,邹放又是一宿没睡。他本来打算去找李蔚的,结果也给耽误了。到了早晨终于有了消息,派出去找颜婉的人们,最终找到的,是颜婉的手机,在一群盲流手里。邹放气得摔了茶杯,一个当警察的男人,居然中了小姑娘的调虎离山之计。
寻找颜婉,恐怕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结果了。邹放开始认真考虑该怎么办。既然路谦谦和魏柠两个小孩子同意了合作,那么就应该让他们重新签一份协议,这样颜婉即使亮出了手里的东西,也会被认为是假的。
有了办法,心情就轻松多了。邹放临出门的时候,用凉水洗了把脸,再看看监视器里的黄家宝,这家伙睡得死死的,还翻身打呼噜。邹放苦笑,到底是谁被谁抓在手里呢?
李蔚也还在睡觉,开门的时候睡眼惺忪,只穿了件睡衣。邹放进屋的时候,咽了口吐沫。
定定神,环顾左右,问:“这几天还好吗?我特别忙,还挺想你的。”
李蔚笑笑,端过一杯水,说:“你是忙着擦屁股吧?电视里的新闻我都看了,你们那个黄家宝医生惹了大麻烦,我觉得可有意思了。这比电视剧好看。”
邹放摆摆手:“其实疫苗有缺陷,迟早要对公众讲的。黄医生这是出风头,打乱我们的计划了。”
李蔚奇怪:“他不是你哥们儿吗?你怎么这么讲啊?”
邹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喝了几口水,慢慢地说:“李蔚,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李蔚坐下,看着邹放,一副天真可爱的表情。
邹放说:“虽然你是小姑娘,可是,感情这事儿也不分年龄大小的。上次我们吃饭,我对你的印象改变了好多,这些日子没见到你,我的脑子里始终都有你的影子。我来就是想跟你说,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我想做你的男朋友,你的大哥哥。”
李蔚不发一言,眼睛骨碌碌转。
“你不相信吗?”邹放问,“我一有空闲就来找你了。”
李蔚说:“不是不信,是觉得你这话生硬。用得着这么说话吗?你对我好不好,爱不爱我的,其实不必表白。”
邹放摸不着头脑:“那我应该怎么做?”
“太简单了。”李蔚一下子贴过来,坐到了邹放的腿上,轻轻地抚摸着邹放。邹放想躲开。李蔚却把他死死地抱住。邹放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定力的男人,可这一回他错了。身体突然变成了一辆方向盘失控的汽车,不可遏制地膨胀开来。尽管他想的是不愿意,但李蔚的疯狂却令他不能遏制。他被压在床上,快感袭遍全身,恐惧却荡漾在心头。
暴风骤雨般的十几分钟过去了,李蔚拍拍邹放的脸,满意地说:“好了,我相信你爱我了。”
邹放浑身大汗淋漓。他气急败坏问李蔚:“你在水里放什么了?”
李蔚得意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纸袋包装,就像速溶咖啡的小袋:“男用催情药,无色无味溶于水。我在网上买的,现在这东西没人要,便宜得很。”
邹放大叫:“你不要命啦?”
“你不是爱我吗?我也爱你,你怕什么?”李蔚笑了。
邹放死死盯着李蔚的脸。很年轻很娇媚的脸蛋,只是笑的时候,左边和右边不太对称,右半边的脸已经开始有点僵直了。
邹放知道,自己一心想博取小姑娘的欢心,套出鲍珞奇的秘密,万万没想到,落到这个貌似天真的小女孩的毂中。当然,现在李蔚的表情已经不天真了,简直就是恶魔。
李蔚疫苗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决定去注射。她觉得,女人要想把自己保护好,就得首先让自己无敌。
当然她也看了后续的新闻,看了黄家宝的发言。但和她现在的处境比,失去表情实在算不上什么。她需要钱来保证自己的前途,需要钱来让妈妈过上好日子。这些本来就是鲍珞奇欠下的孽债,她应该得到。而得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邹放的保护。
有钱了,还怕没表情吗?
李蔚到附近的医院打疫苗,那里没什么人。人们还需要时间仔细想想得失,再下决心。不过李蔚想,很快打疫苗的人就会蜂拥而至,排起长队的。大家都没表情了,有表情的人就会变成另类。跟风谁不跟啊?
在李蔚前面打针的只有一个男人,胡子拉茬,穿得乱七八糟,是属于很不起眼的那种。但他打完针后却不肯走,对医生说:“能不能卖我几支疫苗?我的女朋友现在生病,不能来医院,我想回去自己给她打。”
医生眼皮都不抬:“不行,这是不能出售的。再说你女朋友一支就够了,你打算买多少啊?”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放在桌子上:“实际上,我有几个朋友,很快就要出国,他们来不及到医院来,都让我给带的。您和领导商量一下吧。”
医生的眼皮抬起来了:“你等会儿。”
她拿着纸包转身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说:“我给你开一些很好的抗生素吧,你拿这些钱去买抗生素。”
男人听明白了,高兴地点头。医生很快地写了一张处方,交给那个男人,男人满意地走了。
轮到李蔚了,李蔚想,幸好邹放就是疫苗的始作俑者,她用不着带“抗生素”回家。
“你这么小的孩子,也打这种疫苗?”医生问,“知道后果吗?”
李蔚点头:“女孩子要有自我保护意识。”
医生再没问什么,拿出一张纸来让她签字。李蔚看了看,是接种者确认自己知道疫苗后果的声明书。李蔚签了。
蓝色的液体注射进自己的身体,李蔚感觉到,心都冰冷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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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6 18:18
五十二
颜婉觉得很痛楚,不仅身上痛楚,心里也痛楚。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索江像一头疯狂的野兽,任凭颜婉怎么挣扎也死死咬住不放松。过了一会,他就瘫在颜婉身上,如同一滩泥。
颜婉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在台灯的照耀下,索江的影子忽悠忽悠地晃动。颜婉觉得恶心,她想爬起来去卫生间,可索江却死死按住她不让她动。
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从手臂上传来。颜婉扭头看,淡蓝色的液体正缓缓注入自己的身体。
颜婉哭了,颜婉问:“你给我打了什么?”
“别动!”索江说,“你不打就得死。”
颜婉绝望了。她万万没有想到,黄家宝他们为了治病救人找到了疫苗,竟然成了别人行凶的工具。她想起来,这疫苗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呢。这就是上帝给的酬劳吗?
索江注射完毕,放开了颜婉。他满意地说:“这真是个好东西。看来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我开始还以为瘟疫会让人类禁欲灭亡呢,谁知道人那么聪明,居然搞出一个疫苗。这下大家都放心了,可以肆无忌惮海阔天空所向无敌了。其实好多人都想不开,没有表情有什么了不起?本来那些表情就全是假的,没有表情还省心呢,不用瞎猜了。”
颜婉问:“你这么做对得起麦丽吗?你不是很爱她吗?”
“对啊,我爱她,所以一切都听她的。她不是约你出来见面,想把你发给我吗?现在她的心愿实现了,我怎么就对不起她了?”
颜婉无语。她没想到逃脱了邹放的追击,却落进了索江的圈套。以后该怎么办?
索江出去了,把门重重地关上。颜婉也和黄家宝一样,被锁在了密室里。只是她的待遇要好一点,索江派人送来了小点心、饮料和冰激凌。
黄家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梦里一直在饭馆,点了好多菜。可服务员每端一道菜上来都会跌倒,菜撒了一地。颜婉坐在他对面,吃惊地张大了嘴,黄家宝还安慰她:“没事,现在我们有疫苗了。”
总之,黄家宝是被饿醒的。醒了之后觉得非常难受。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外边的情况,只有凉水喝。黄家宝捂着肚子坐到了地上。他想,肯定有人在看着他,那装病好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门就开了。黄家宝看见局长走了进来。他后面有服务员,推着一辆小餐车,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黄家宝好像很糊涂地问:“局长,把我弄这儿来什么意思啊?我在这儿呆了多长时间?”
“不长,三天而已。”花白头发露出笑容,温和地说,“你们搞疫苗太辛苦了,我跟他们说,一定找个地方让你好好休息,不要打扰。没想到,他们居然不知道你还没吃饭。我这不把饭带来了?你是功臣啊,不能饿肚子。”
“那太好了。”黄家宝伸手就要去抓吃的,“我就不客气了啊。”
“等等等等。”局长拦住他,“这次你安静地休息,肯定也想通了不少事情。你在咱们的酒会上说的那些话,打乱了我们的部署。所以,你得签个字,表示自己的歉意。你还是我们的业务骨干,今后前途远大啊,不要为了这种小事情影响前途。”
局长拿出一张纸来,是一份道歉声明。黄家宝大概看了看,意思无非就是说,关于疫苗的副作用,卫生局已经开过会决定公布,但考虑到整体的情况,统一认为还是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比较好。由于个人英雄主义,黄家宝置卫生局会议的决议于不顾,擅自发表对疫苗的看法,并且暗示志愿者受到了强迫,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也有损卫生局的声誉。实际上,接种疫苗的志愿者完全是自愿的。黄家宝医生的言论是不负责任的。因为,黄家宝向公众进行真诚的道歉。
黄家宝把这张纸放在桌子上,摇摇头。
“黄医生,别有幻想了。”局长不慌不忙,又拿出了一张纸,“我拿来了当初协议的复印件,你好好看看吧。”
黄家宝吃了一惊。这份协议书上有路谦谦和魏柠的签字,但内容却全变了,没有那些要求保持沉默的条款,口气也变成两个孩子完全自愿的样子。黄家宝想,难道他们又把这两个孩子搞定了?那自己不就彻底孤立无援了吗?
局长没容黄家宝做出什么表示,就对身后的人说:“黄医生还需要一点时间。咱们先走吧。饭给黄医生留下,饿坏了可不好。”
走到外面,局长一脸凝重。他对身边人说:“邹放跑哪儿去了?这种事还让我亲自跟黄医生谈,他有没有点眼力?你们快去,把这小子给我找回来。”
邹放看着李蔚,李蔚把脸扭开。邹放想,她还能知道不自在,毕竟是孩子。
邹放支撑着自己起来,对李蔚说:“你完全没必要对我这样。我既然来找你,就是因为喜欢你,爱你。不要觉得你遇到了一个鲍珞奇,天下的男人都那么不堪。你对我用这些花招,我只能看不起你。”
邹放换了口气,李蔚马上也换了口气。她马上腻到邹放身边,说:“人家不是怕你不答应吗?只好生米做成熟饭。”
邹放轻柔地搂着她,突然问:“你去打疫苗了?你对自己那么没把握,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李蔚警醒起来:“我打了,怎么了?我年纪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我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中招,怎么了?这有问题吗?”
“你和鲍珞奇都没中招你和我中什么招?”邹放一下子严厉起来。他就是想用忽冷忽热的办法,把李蔚吓得方寸大乱。
李蔚急了,一把推开邹放:“你少在我面前提他!”
“我还就得和你提这个人。”邹放说,“鲍珞奇给你留下东西了是吧?你知道惹了多大麻烦吗?现在全城的警察都在侦察这件事,你要想全须全尾地活下去,就必须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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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6 18:18
五十三
鲍珞奇给李蔚留下了什么,邹放并没有把握。他只是从李蔚平时特优越的神气中猜的。现在折腾成这样,邹放就想,不妨诈一诈,李蔚还小,没准一吓唬就出来了呢。
李蔚的脸已经有些僵了,但还是有一丝慌乱掠过。邹放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他死死盯着李蔚的眼睛。
李蔚很快恢复过来,又往邹放身上贴了贴:“他的东西不都留给他老婆了么?我也交出去了。他和我没关系。”
邹放一把抓住李蔚的手,说:“你撒谎!”
李蔚的眼泪都出来了,李蔚说:“我疼了,你放手。我又不是他老婆,他凭什么把东西留给我?你去打听打听,鲍珞奇活着的时候,我要过他一分钱么?”
邹放也突然觉出自己失态来。他只好松了手,拍拍李蔚的肩膀说:“小蔚,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有什么,我要帮你拿出来,因为这个过程十分危险,咱们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李蔚这个时候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邹放给她出主意把钱取出来,另一方面她又担心邹放会独吞这笔钱。她还没有想好,她是不会说的。
邹放看到李蔚死不松口,只好说:“你好好想想。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必须不互相防着对方了,开诚布公了,才能把事情搞好。”
“我们都这样了还不够开诚布公啊?”
邹放站起来:“那可说不准。”
他本来是打算一定逼着李蔚说出点什么的,可这时候突然感到嗓子着火一样疼。他意识到,必须得回去了。邹放一边往下咽着吐沫一边向外走。李蔚一把抓住他:“你要去哪儿?”
邹放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指指自己的喉咙。李蔚立刻就明白了,跑到厨房的冰箱中拿出一瓶水,邹放夺过来,一仰脖灌下去。
嗓子不疼了,可邹放感觉自己的腿是软的,接着头一晕,眼前就黑了。
有人单独呆着的时候会胡思乱想,脑子里跟乱麻一样。而有人则会把事情想清楚。颜婉去卫生间洗了澡,重新坐回床上,尽量挥去心里的耻辱感和委屈,静静地想着办法。她觉得,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把黄家宝给找出来,这样一切才可能有救。可怎么救黄家宝呢?她来找索江的初衷,不就是让索江帮着想办法吗?
天大亮了,颜婉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员工在向索江汇报情况。接着是索江的吩咐,无非是连锁店选址的原则,以及如何确定顾客的定位等等。之后人们就出去了。脚步响起,索江向密室走来。
索江开门进来,眼神柔和了许多。他拍拍颜婉的肩膀,似乎想缓和一下情绪。颜婉一把把他的手挡开,说:“我不管你爱不爱我。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得帮我。”
索江有点意外:“你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助吗?”
颜婉示意索江坐下,然后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索江没有吭声,只是安静地听。最后他问了一句:“你是说那两个被胁迫的志愿者,签的协议在你手里?”
颜婉说:“对。”
索江说:“你忘了吧?我只是个商人。这件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要是掺和进去,只会产生没完没了的麻烦。”
颜婉冷冷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个有点血性的人呢。”
索江幽幽道:“你见过几个被女人玩过的家伙还有血性?别跟我谈血性,我早就不吃这套了。”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份协议倒是个好东西。行了,你也别操心了,黄家宝我去捞,让我把方案想仔细了。”
索江说完就又出去了。颜婉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邹放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光着身子,被放在卫生间的莲蓬头底下。淋浴“哗哗”地喷着凉水。只是自己并不感到凉爽,总觉得浑身上下针扎的一样。
李蔚搬把凳子,坐在门口,正在大口大口吃冰激凌。看见邹放醒过来,举起手中的纸杯:“想吃吗?”
邹放点点头。
“不给!”李蔚说着又低下头吃了一口,“你是个伪君子,我不能给你吃。”
“我是好人,是来帮你的。”邹放鼓足力气说。
“胡说。你说你真的爱上我,要当我的男朋友和大哥哥,现在你这个样子,证明你是在骗人。”
邹放没心思和李蔚打镲玩儿。他问:“我睡了多久了?”
“差五个小时两天。要不是一直用凉水浇着你,你就烧成灰了。”
邹放心里一惊:“我必须得回去了。你帮我。”
李蔚说:“可以,但你必须得帮我一个忙。从现在起,48小时之内,帮我问清楚是否有人在监控我的银行户头。如果有,帮我取消掉监控。”
邹放全明白了,李蔚等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他追问:“哪个银行的?”
“你同意不同意吧?”李蔚说。
邹放点点头。
李蔚拿起了邹放的手机,上面有一大堆询问邹放在哪儿的短信。她找了一个回拨过去,说:“我是邹放的女朋友,他一直在我这儿。你们带着疫苗来。他强暴了我,现在快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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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6 18:20
五十四
赵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儿子坐在床前。儿子已经哭得乱七八糟。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世面,更不清楚自己的家怎么会这样。赵妍看着儿子心疼,想去摸他的头,可身上疼得厉害,只是沙哑地喊了声:“别哭了。”
儿子问:“我爸呢?我回来已经三天了,他怎么不来看你?”
赵妍叹口气:“你爸爸走了,他不会回来了。”赵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哭,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涌出来。伤疼心疼,两种疼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疼。
透过泪水,赵妍看见儿子后面还站着医生,站着检察院的人。赵妍认识这几张面孔,他们的出现,往往意味着灾难。医生说:“你们别情绪太激动,这样对伤势不好。”
赵妍的儿子用纸巾帮她擦去泪水。这才几天?生活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赵妍对儿子说:“我们两个也一样能活下去。只不过是另外一种活法。你可记住,以后不能贪恋财物,也不能贪恋女人。他们都是祸水,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儿子并不明白赵妍在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点着头。这从来是一个叛逆的孩子,赵妍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听话。也许是因为担心失去所有的亲人吧,所以显得相当乖巧。
医生把儿子领出去,显然,是检察院的人有话要跟赵妍说。
赵妍看着他们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张卡,放在她手里。那个拿卡的胖子说:“鲍珞奇的问题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他贪污和索要贿赂的赃款,我们已经追回了大部分,包括你们在国外的房子。相关的文件很快就能送达你这里。但是我们也知道,在整个事情中,你是不知情的。也不应当承担什么责任,而且你已经很好地配合了我们的工作。考虑到你和孩子将面临生活的困难,我们研究决定,鲍珞奇留给你的这十万块钱,还给你们作为生活费。”
赵妍问:“这就是那个小女孩死把着不想给我的东西是吗?”
“对。”胖子点点头,“后来她还是把这东西交了出来。”
“十万块钱,好多呀。”赵妍冷笑着,眼泪还在脸上,那表情显得绝望而无奈。
“你不要嫌少,十万块钱够别人生活好几年的,当然不是指你们以前那种水平的生活。”
“我无所谓,真的无所谓。”赵妍摇着头,“钱算什么?去了还会再来。就是不再来了,我也无所谓。”
“那你要什么呢?”
“我想问你们,我该怎么和孩子解释着一切?”
“这个好办。”胖子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财产的事情一切都好说,“等他再大些,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他听,他会理解的。”
“你们敢保证他没有仇恨吗?他本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开朗的孩子,可他以后将在痛苦和鄙视中长大。他会变成一个敌视别人的人,灵魂会扭曲,会觉得不公正,会痛恨一切比他好的人。这是最让我绝望的。”赵妍说着,又开始流泪。
“这些……”胖子说,“我们无能为力。你知道吗?很多孩子的境遇比你的孩子要糟糕许多。我们不讨论这个了吧?还有正事,你得在这个归还财物的文件上签字。”胖子拿出一张纸。
赵妍的手还抬不起来,不过对方早有准备。他们带着一小盒印泥,用赵妍的拇指沾了印泥,按下手印。
这就是结局吗?赵妍看着自己红色的手指想,人生真的是像梦一样啊。
李蔚的家热闹了,从来没有进过这么多人。大家进进出出,相当忙乱。邹放光着身子,被从卫生间抬到了床上,一针下去,心就像从柴火堆上掉进了冰水中,感觉清爽了许多。
卫生局长也来了,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他让人拿被子给邹放盖上:“别让他在那亮宝了,真丢人。”
邹放闭上了眼睛,自己辛苦挣来的前途,恐怕就此毁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局长走到床边,说:“你啊,真是没出息。你知道我们对你寄予多大的希望吗?就这么不拿自己的未来当回事?就这么缺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后果。在工作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你竟然跑出来干这事!”
邹放没争辩,没解释,他也没法说什么。
“你好好反省一下。因为你是业务骨干,这件事情我们就不向你的原单位说了,但你要有深刻的认识。年轻人,感情上的事要把握准啊,千万不能一时冲动,记住这个教训吧。”
邹放听明白了,之所以局长要亲自出马处理这件事,是因为还用得着自己,所以希望把这件事情按住,不要闹大。
局长接着走向李蔚。李蔚一直坐在画室里,看着这些人像蟑螂一样来回奔走。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抱着双肩,用残存的表情表示着自己的紧张。
局长问:“他是你男朋友,你爱他吗?”
李蔚乖巧地点头,不说话。在被强暴以后,女孩显得木呆呆的也正常。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行吗?”局长蹲下来,口气和蔼地说,“答应我别再对别人提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李蔚继续点头。花白头发对李蔚很满意,他站起来,说:“好了,我们走吧。”
大家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出去。局长出去之前又给邹放留了一句:“你休息一下尽快来找我,明天晚上我们要开一个公开的说明会,明白吗?还有,你要对人家姑娘负责。”
邹放死死地盯了一眼李蔚,李蔚心里就是一寒。她感觉邹放知道了什么。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邹放就一直那么扭头看着李蔚,李蔚心里直发毛。他该不会杀了自己吧?
过了良久,李蔚说:“是我救了你的命。”
邹放说:“放屁!”
李蔚强调说:“我已经答应不说出去了。”
“晚了。”
又是难堪的沉默,邹放的眼睛里似乎有刀子。
他突然问:“画上有什么?”
李蔚心里就是一惊,难道邹放看出马脚来了?好在她的表情已经迟缓,没有表露出过度的惊慌来。
“你搬了凳子坐在那儿,你一直守着那幅画。你以为我真是傻子是吧?”
李蔚刚听明白邹放的话,邹放人已经从床上跳起来,疯了似的向自己面前扑过来。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8:21
五十五
李蔚犹豫,不知道是该护住画框还是该先躲开。结果转眼之间,就被邹放一把推开,重重地跌在地上。邹放拿起画框,仔细端详着,很快就在画框背面的空隙里找到了塞在缝隙中的卡。
邹放把卡拿在手里,冲李蔚扬扬。
李蔚的胳膊磕在了桌子上,青了一大块,疼得直吸气。她看着邹放,说:“你这样子真够丑的。”
邹放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呢,拿着卡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把玩起来。李蔚见邹放不搭理自己,只好忍着疼走过去,坐在邹放身边,说:“我们合作吧。”
“说说看。”邹放一副胜利者的表情。
“三七,你拿三成。”李蔚出价。
“别扯了,你拿三成。卡在我手里,没有我帮忙,你什么也得不到,它就是一张废卡。”
李蔚咬了下牙:“行。我去提现,你得保证没有任何麻烦。”
“还有个条件。”邹放说,“你得把你妈妈的住址告诉我。要不你把钱转走了远走高飞,我到哪去找你啊?”
李蔚想了想说:“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好了好了。”邹放不耐烦地说,“我才不信你这套呢。这件事情上咱们是合作者,你用不着灌迷魂汤。”
李蔚不说话了,走到桌子前,在纸上写下了地址,回来交给邹放。
邹放看了,点点头,把卡还给李蔚:“我现在就去办事,你明天就可以去办了。办完后,你把钱直接打到我的卡上。我明天晚上查卡,要是没有,你就不会见到完整的妈妈了。”
“要是万一取不出来怎么办?”李蔚问。
“不可能,相信我,我能办好的。”邹放飞快地吻了下李蔚,“你去把我的衣服拿来,我这就得走。”
外面的天是黑的,邹放要了一辆车,就向格莱美大道去了。路上邹放懊恼地想,本来就是想赚李蔚一把,最理想的是财色双收。谁知道李蔚这么小一孩子却不是省油的灯,愣让自己出了这么大的糗,以后还会面无表情。这真是太大意了。看来对人生的险恶,自己认识得还不够。现在,仕途已经基本告吹,唯一的希望,就是李蔚能把钱打过来,手里有钱,就还有选择的余地。不过即便如此,邹放还是觉得亏,亏得厉害。
至于他答应李蔚帮忙,则完全是信口开河。他不认识检察院的人,更无权介入鲍珞奇这么大一个案子的调查。就算是能说上话,也不能吭声。谁会在这节骨眼上,往自己身上揽屎盆子啊?
所以,李蔚能不能顺利转帐,全凭天命。邹放寄希望于李蔚这张卡没人知道,没人知道就能得手。不过要是已经被人盯上了,那就只好算她倒霉了。说白了,邹放没有任何本事帮李蔚的忙,也根本没打算帮。他就是讹一道,讹上是造化,讹不上是活该。
邹放心里盘算着,也不吭声,司机有点含糊了。他从后视镜上瞄了邹放半天,就看他阴着个脸,心里开始发毛。他小心地说:“先生,你这么晚了去那地方干吗啊?你没听说吗,格莱美大道是有名的鬼宅邪地。前一阵闹病,那死的人太多了。好家伙,现在就是大白天,无缘无故就起三丈高的白毛风。夜里就更甭提了,老有女人在那哭。”
邹放被说得心烦,说:“你从哪听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网上,莲蓬鬼话。”司机小心地回答,知道这哥们不是善茬儿。
邹放一走进格莱美大道就感觉到气氛出奇地紧张。局长在办公室里,正大发雷霆!他敲着桌子,吼着:“你们连个女人都找不到吗?你们不知道她在哪儿上网的吗?你们立刻去把图片给我撤下来,让工商把那家店给我封了。”
局长看见走进来的邹放,鼻子眼睛更是有点歪,扭过头去不理他。邹放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局长的信任。
秘书看见邹放,赶紧把他拉到门外边,说:“邹医生,出大事了。”
“怎么了?”邹放一头雾水,心里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我们卫生局的网站被黑了。首页上全黑,只有个大标题:克雷兹病毒疫苗惊天内幕。点击进去,是那两个小鬼签的协议原件照片,旁边还有一家成人店的广告,广告词是:‘不要疾病,不要疫苗,要安全的性和丰富的表情’。这下可热闹了。”
邹放差点没晕过去。他说:“那还不把网站关了?”
“我们的网络工程师搞婚外恋,病了。”秘书无奈地说,“您认识什么这方面的人才吗?”
“不认识!”邹放突然意识到,这个变故足以让局长下台了,即便是网站关闭,这个事情也不可避免地引起高层的关注,追究起责任来,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这破成人店怎么这么损啊,拿这事做广告!毋庸置疑的是,这家店肯定是要火了。他还想到,颜婉肯定和这家店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秘书都快哭了:“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啊?”
邹放还算冷静。他立刻想明白了,关不关网站已经不重要,因为事情泄漏已是定局。现在的关键是,要打好最后一张牌,这张牌打好了,就可以证明网上那份协议是谣言,而自己手里的协议才是真的。这最后一张牌,就是明天晚上的说明会,到时候,黄家宝、魏柠、路谦谦都将起到关键的作用。
邹放说:“你安排一下,千万不要让志愿者知道这事,特别是黄家宝,要严密隔离。”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8:22
五十六
人背到了极处,运气可能会突然好转,否极泰来。邹放就这么想的。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消息,黄家宝想通了。
邹放见到黄家宝的时候,黄家宝正盘腿坐在床上,说是在练瑜珈。这家伙这几天睡得足,吃得香,白白胖胖,一见邹放的面就说:“你把我当猪喂呢?”
邹放想笑,可脸上肌肉怎么也不听使唤。黄家宝见了,突然反应过来,指着邹放,露出坏笑来。邹放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说这几天你怎么不来看我呢,原来是去爽去了。”黄家宝说。
邹放摆摆手,觉得谈话没开始自己气势上就输了一层。他赶紧把话题岔开,问:“你怎么想通的?同意一起合作了?”
“对啊,我不想在这儿呆一辈子啊。”黄家宝说,“但我有条件。你们要是一开始就和我谈条件早就没事了,可你们不谈条件,那我怎么下得去台呢?”
“好,咱们是同学,不用绕。”邹放说。
黄家宝收起开玩笑的表情,认真地说:“以后我也没法子再在这圈里混了,你们得给我条生路。这事儿完了以后,送我去国外定居,具体怎么做我不管,我要求到国外没有生活负担。”
邹放想,这个容易。他等着黄家宝的下文。
黄家宝不说了。
“就这点?”邹放问。
“嗯。”黄家宝点头,“别的我也想不出来了。”
“我看,你的学术地位还是该肯定的。你得要求把疫苗用你的名字命名。”邹放建议。他这回倒是真心这么说的。他已经料到,卫生局的人对自己已经有诸多不满,自己在这事上只能求自保。既然这样,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黄家宝念念自己的好,以后万一还要遇到呢。
“还是用你的名字吧,我一犯错误的人,还在乎这个干什么?”黄家宝摆手。
俩人在那儿瞎客气半天,邹放这才想起还得让黄家宝签那份道歉声明。他拿出那张纸来,黄家宝看都没看就签上了字。
邹放有点后悔,早知道黄家宝这么马虎,应该多写点内容,把责任全推他身上。他拿着那张纸,像宝贝一样看着:“你签名这字儿太潦草了啊。”
“医生嘛,写成我这样已经不容易了,要不我重新签?”黄家宝说。
“不用了。”邹放生怕再出变故,把纸小心地收好,站起来要走。黄家宝突然叫住他。
“邹放,你们是不是也该和我签个什么东西?我对你那是没的说,肯定放心,可我对组织……”
“也要相信啊。”邹放安慰他说,“你知道这东西没法落在白纸上。不过放心,我保证肯定没问题的。”心里却在想,唉,我这个老同学真是天真得可爱。
黄家宝点点头:“嗯,好的。那我对二代疫苗的想法,就过两天再说。”
“什么?”邹放有点吃惊,“你想出二代疫苗来了?”
“是啊。搞学术需要安静的环境。这几天你们把我关在这儿,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克服疫苗的缺陷。现在我终于想出来了。”他抬手指指邹放的脸,“要是给你再打一针,你就重新变成能眉飞色舞的大帅哥了。”
“哦,那说说看。”邹放的兴趣来了。
黄家宝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你当我真傻啊?”
说明会是在卫生局的会议室召开的。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规模很小,必须凭卫生局的邀请卡才能进入,来的大部分都是记者,还有几个已经被搞定的教授专家。他们在会议室里一见面就寒暄握手,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心里却在想,哦,原来你也是道貌岸然的家伙,哈哈,彼此彼此。
记者们也一一发了小红包。他们看也不看就往兜里一揣,都习以为常了。花白头发局长看着来的人,密密麻麻坐了一屋子,暗暗点头。为这次会议他没少下本,真是有些心疼了。不过还好,只要能铲平这些事情,什么代价都值。
局长先发言,他说了两个问题,一是传言疫苗试验的志愿者都是受胁迫的;二是卫生局有意隐瞒疫苗缺陷。他说:“这都是社会上不负责任、别有用心的谣言,请大家不要相信。今天我们就把当事人都请来了,他们亲口对大家讲讲情况,大家总该相信了吧?我们还把他们签字的文件原件都带来了,大家可以仔细看。”
记者们在下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局长打开文件夹,拿出纸来,一份是魏柠和路谦谦重新签的文件,一份是黄家宝的道歉声明。他向大家展示了一下,闪光灯唰唰地晃着。接着他说:“这些文件的复印件都已经发给大家,大家回去可以仔细看。现在我们就请当事人出来说说情况。”
魏柠和路谦谦出场了。两个人从人群中挤到前面的会议桌边。局长对他们做了介绍。之后魏柠和路谦谦面无表情站在那,又把那份协议各自念了一遍。
然后是黄家宝。黄家宝居然是笑着的,念自己的道歉声明,说自己一时的失言给大家造成了误解,给工作带来了被动,非常抱歉之类。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还有什么疑问大家尽管提。”局长说。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只要过上两分钟没人提问题,他就宣布散会,这一关就算是过了。通常拿了红包的记者不会提什么问题,就是提,也都是无关痛痒的。
果然,大家都一片沉默,摄影记者忙着拍照,文字记者假装认真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感觉都特敬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局长看着墙上的电子钟变化着数字,琢磨着该开口宣布散会了。
突然有一个人站起来,大声问:“请问黄医生,你们为什么要选择两个孩子来当志愿者?还有,网上流传着另外一份协议书,你怎么看?”
节外生枝!局长有点恼火,死死盯着那个提问的记者。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8:23
五十七
黄家宝倒是不慌不忙,他说:“这个也很正常嘛,现在的孩子都早熟,你们也都看到了,他们长得什么样。而且当时时间紧任务重,那么多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我们局长着急啊。”说到这里,黄家宝看了看局长,嘴角闪过一丝微笑,“以最快速度获得疫苗,什么都得为这个让路,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医学的问题。至于协议哪份真哪份假,相信你们自己能分得清楚。”
黄家宝不阴不阳的话音刚落,会场上就一片议论。局长涨红了脸,说:“黄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黄家宝假装后悔地说,“局长你看我,又说出溜了,下回我再改。”
“还有下回?”局长真生气了,他站起来大声说,“黄家宝医生的表述并不准确。”
“让两个孩子自己说。”有人喊。墙都快倒了,大家自然是要推的,至于收的红包,回去上缴单位,大伙依然廉洁。这么大的新闻,捅出去就能拿年终大奖啊,这比红包多多了。
尽管从表情上看不出路谦谦害怕来,但他额头明显在滴汗,他一直在拉着魏柠的手,不停地哆嗦。他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要是说错话,可能命都没了。
倒是魏柠显得镇定一点,毕竟岁数要大一些。她看见人们嚷嚷着,猛地站了起来。
女孩一起立,会场安静了,所有人都盯着魏柠。
魏柠也和黄家宝一样看了看局长。局长心里就是一寒,一直以为自己把握着别人的命运,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突然就把握在这个小丫头的手里,这怎么回事啊?小丫头一张嘴,自己以后了就天上地下了。
魏柠看完局长,说:“我们还是小孩子,要不是有胁迫,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是大人把事情搞糟的,现在要我们承担,这不公平。”
这一句话就够了,局长晕过去了,周围的人七手八脚抢救。而魏柠,一直和路谦谦握着手,路谦谦的胳膊都被握酸了。
坐在旁边的邹放在心里一声长叹,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凭感觉想,这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指示,成心拆台,要不哪个记者在那儿吃饱了撑的瞎提问题啊。
颜婉安静地在卫生间照着镜子,觉得自己在这里养了几天,竟然胖了。
她想出去走走,但索江不让。索江就打算把她一直在这里关下去,不知道要关到什么时候。她现在就能听到索江在外面开怀大笑,一定是有了非常开心的事情。
索江说:“好好,我是爆料人,你们可以采访我,你们来吧。对,网站也是我给黑的。有些事情是天意,天看不过去了,觉得过分,就会有人替天行道。”
索江放下电话,走进颜婉的房间,说:“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办完了。”
颜婉看着索江,有点摸不着头脑。索江说:“我已经把事情的真相捅出去了。那帮坏人完了。”
颜婉觉得很突然,怎么突然索江就想通了?
索江说:“你别以为我这是仗义执言,我只是无利不起早。这回来采访我的人多了,我的店也就出名了。当然,客观上我还是替你做了事。我这人没多少良心了,但义气还是有的,你上了我的床,我帮你报仇,咱们平了。”
颜婉说:“你倒真是生意人。”
“对。”索江正在兴头上,话特别密,“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和记者怎么说。我要好好说说我的理论。”
颜婉问:“你还有理论?”
“对啊。”索江坐下来,顺手就揽住了颜婉的腰,“黄家宝那帮人搞疫苗,那是治标不治本,防的是病,而不是病根。你想想,有的人在网上聊几天就能爱上,有的人见了面才能知道爱不爱,有的人上了床才明白,而有的人,过一辈子还稀里糊涂呢。这哪有个谱啊?所以,我的店的理念就是,彻底抛弃爱的概念。咱们就解决生理问题,无疾病无污染,从根上就把得病的可能性给灭了!”
颜婉推开索江的手:“你这店不是给人服务的,是给动物服务的。”
“也有道理。”索江说,“当人累啊,当禽兽又太过分,当当小动物什么的,我想大家还是能接受的。”
颜婉冷笑:“你把黄家宝给我找来。”
索江好像被浇了盆冷水,语气冷淡下来:“找他干吗?他和我有关系吗?”
“我想见他一面。”颜婉说,“见过了,我就死心塌地跟你进入动物世界了。你觉得这个条件还合算吗?”
李蔚在取款机前站了好久,一直没有勇气走过去。
她总觉得有眼睛看着自己。她不敢在网上查,不敢在电话里查,她怕别人顺藤摸瓜找到她家来。她想,还是自己来吧,就算有人要抓,自己还长着腿,能跑。
一个小时过去了。天很热,取款机前面的人渐渐散去。李蔚确定周围没人,才走过去。她只是想先看看余额。
节骨眼上,电话响了,是妈妈。李蔚没容妈妈说话,就说:“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儿给你打回去。”
她关了电话,走到机器前,插卡,根据提示输入密码,然后屏幕提示:机器故障,请和银行管理人员联系。
李蔚的脑袋“嗡”地大了,怎么拍机器,都没反应。卡被吞了。
汗水流了下来。她犹豫要不要去找银行的人。去找吧,风险太大,不去吧,这卡等于是自己的一切希望,费了多大心机,这么容易就废了?
一瞬间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最后想,既然邹放保证没事,那还是去冒一把险吧。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8:25
五十八
李蔚走进旁边银行的大门,找到值班经理,告诉他卡被机器吞掉了。值班经理问了她卡号,说:“你不要着急,请稍等。”
他走到柜台后面的房间里去,过了半天,和一个中年男人出来了。他们并没有走向李蔚,而是不停地嘀咕着,还拿眼睛看李蔚。
不祥的预感在李蔚心中浓重地升起,她的后背阵阵发凉。
接着,经理向她走来,对她说:“请你到我们办公室来一趟吧。”他的脸色凝重严肃,不带任何和蔼的成分,这太不像对待顾客的态度了。李蔚想,也许跟着他一走进去,自己就有可能再也出不来。李蔚扭头向营业厅外走去。
“回来,回来!”经理在后面边追边喊。
李蔚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出了门,她竟然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去找邹放想办法。
她跑到了大街上,压根没理会人行横道的灯已经变红,也不理会警察对她的呵斥。她只想到对面去,打上一辆车,赶紧回家。
一辆黑色的宝马跑车从横向的停车线后窜出来,直直地向李蔚冲去,李蔚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宝马就把她撞倒。奇怪的是,宝马并没有减低速度,而是加速向前冲去。李蔚的裙子挂带挂在车子的反光镜上,车子就这样拖着她向前飞奔,拖曳出了长长的血迹。在人们的惊叫声中,宝马终于撞在前面的一辆公交车上,这才停了下来。
大街上顿时乱作一团,警察冲过来控制宝马的司机,很快,救护车也来了。
医生蹲在地上,看瞳孔,测呼吸,查心跳,告诉警察,这个女孩子已经当场死亡,无法抢救了。
该抢救的反而是宝马车的司机——那也是个女孩。她在汽车启动的一瞬间突然无法控制自己,因为手脚都失去了力气,那只脚踏在油门上,怎么也无法抬起去踩刹车。就这样,生生把李蔚撞伤,又在马路上拖死。
“她病了。”医生检查后说,“她没有力气,控制不了汽车,需要送到医院抢救。”
银行的值班经理站在大门外,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切,心里纳闷:“打了疫苗,表情就这么可怕吗?竟然把一个姑娘吓得夺路而逃,送掉了性命。”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李蔚叫去做身份证登记,办理手续。因为李蔚漂亮,所以跟领导请示,想请她去后面的办公室谈,那里有咖啡喝。如果没有打疫苗,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警察是根据李蔚手机上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找到李蔚的妈妈的。她妈妈的短信写道:“快回来。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李蔚的那张卡最后被警察取走,最后又交到了检察院手里。至于那里面有没有钱,有多少钱,没有人知道。但根据没把死者遗物交还家属这一点来看,有人推测钱不少,据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没办法,这张卡是和赵妍那张卡同时同地点办理的,没法让人不怀疑。
卫生局的会议终于演变成了风暴,一个政府组织的调查组开始进入,调查疫苗研制中的违规行为。花白头发局长的任期到头了,他的职务被免去,人则在接受调查。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邹放在接受完调查后走出办公室,感觉一切都和梦一样。他接到了警察同事的电话,这才知道李蔚死了。警察问他:“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女朋友?人马上就要火化了。”
邹放说:“算了吧。其实就是她没死,我也不想见到她了。”
“可毕竟你们好了一场啊。”那边还在不知趣地坚持。
“我们没有任何愉快的记忆。”邹放说。他挂掉电话,看见了在走廊上等待接受询问的黄家宝、路谦谦和魏柠。邹放向他们走去。
邹放问黄家宝:“我们还能合作吗?”
黄家宝摇摇头:“我自己来吧,你知道我受刺激了,我信不过任何人了。你以后最好离我远点。”
邹放点头表示理解,看着路谦谦。路谦谦没表情,可邹放能看出他眼睛中的愤怒,就是自己抢走的路谦谦心中的女朋友,也是自己逼着路谦谦签下一份又一份的协议。路谦谦落到这一步,邹放有很大的责任。
邹放拍拍路谦谦的肩膀:“告诉你,李蔚出交通事故,死了。她最后和我说,她还是喜欢你的。”
邹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可能是想让路谦谦心里好受一点吧。他说完又拍拍魏柠,说:“对不起。”然后继续走。
他听到了啜泣声。回头看,魏柠正紧紧抱着路谦谦,路谦谦满脸是泪水。
表情是可以抹去的,但是情绪怎么可能抹去呢?人总是不能做到遏制喜悦和哀伤,所以人总是会倒霉。
回原来的单位是不可能了,留在医院系统似乎也很渺茫。昨天还是前程远大,今天却无立足之处。邹放觉得,命运对自己真是太差了。今后该干点什么呢?
接受了调查的黄家宝倒是前所未有地轻松。虽然当时为了尽快让疫苗研制出来,他也参与逼迫过两个小孩,但最后时刻的表现,使他成了英雄。还不仅仅是这样,由于他在业务上突出,他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局长。已经有人向他暗示,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所以,他现在的心情和邹放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愉快透了,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一件秘密武器,那就是改进型疫苗。只要升迁的事情有危险,他就可以使用这件武器,让自己的未来得到保障。
现在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颜婉。黄家宝想,自己如此的表现,颜婉是不会再有什么犹豫的了,只是,她现在在哪儿呢?
他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先回家再说。颜婉也许在家里给自己留下什么线索呢。
他叫了车,回到自己家的楼下。刚下车,就看见两个小伙子向自己走来。
他们走到面前问:“你是黄家宝医生吧?我们都认识你。”
黄家宝点点头。
“有个叫颜婉的女孩,你认识吧?”
黄家宝彻底愣了,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
“什么都别问,跟我们走,你就能见到颜婉。”两个人说完就一边一个搀住他。黄家宝当下心里一寒,觉得自己是被绑架了。他想,谁和自己有仇呢?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8:28
五十九 结局篇
车子一直在往郊外开。天色阴暗,慢慢地下起雨来。车子上高速路,狂奔,又下高速路,在细雨中转到山路上,一点都没打算慢下来,好几处急转,黄家宝都感觉相当悬。接着,面前就出现了一片青灰色的建筑,方方正正,像是刚刚依山盖起的简易楼房。正中却有一扇比例出奇大的门,黑黝黝的,如张开的大口。
黄家宝被带进那张大口中,阴冷的感觉突然传变全身。强大的凉气从里面吹出,黄家宝就是一哆嗦。
二道门前,其他人停住了脚步。有人说:“黄医生请进吧,有人在里面等你。”
黄家宝迟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景象却让人大吃一惊。这是一个上千平方米的巨大空间,完全在山体上凿出来。日光灯管照耀着,给人一种惨淡的感觉。地上摆放着石块、青砖、水泥,布满灰尘,显然还在施工中。前面不远,是一片已经建好的区域,都是二层或者三层的砖塔,上面整齐地排列着黑洞洞的小方格子。
黄家宝好奇地走过去,发现那些格子里已经放进了东西,一些方正的小盒子,有的上面还贴了照片。黄家宝往里面张望,突然看见盒子前的小牌位上写着一行字:爱人蒋昆永铭心中。
黄家宝就是一激灵。原来这是一个骨灰存放点啊,这一定是蒋昆的老婆把他丈夫的骨灰放在这里。
黄家宝依次看下去,他看到了鲍珞奇,看到了谢丹青,看到了许许多多熟悉的名字。有很多人,是他亲自签署的死亡通知。他逐渐明白了,这里就是克雷兹病死者的集中墓地。
黄家宝见过的死人很多了,但这些人死了之后去哪里,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集中到这儿来。他慢慢往前走,慢慢看着,有的骨灰盒前还摆上了祭品,一个漂亮女孩的照片下,摆了一大盒心型的巧克力,上面还有一张粉红色的纸条,写着:亲爱的小枚,生日快乐。
黄家宝心里顿时感慨万千。人们完全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可还有人爱着他们。他想,也许,爱还是存在着的吧?
他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沉浸在无法自拔的情绪中。直到他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黄家宝猛地警醒,回头看,是索江站在他身后,索江的背后,是颜婉。
黄家宝彻底晕了,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怎么会在这儿?
索江说:“黄医生,很震撼吧?这是我朋友投资建的一个墓地,因为一直办不下正规的手续来,所以没有营业,工程也时建时停。前些日子我入了一股,用很便宜的价格出租骨灰盒停放位,租期是二十年。这样,那些得瘟疫死掉的人,终于有了安身之所。你知道,人们对他们的感情很复杂,不愿意再为他们花大钱购买墓地了,那就都放在我这儿吧。我的确是一个经商的天才。”
黄家宝点头表示同意。他问:“那么二十年后呢?”
“我正和政府官员商量呢。”索江说,“我准备把你们治病的各种东西收集起来,在这里统一陈列,这里就是一个博物馆了。大家可以经常来参观,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啊。这样,有人,有物,人们可以在这里祭拜,小学生参观后还可以写作文,这是多好的题材?到时候黄医生还可以到这来讲座,我让电视台来拍,百家讲坛。”
黄家宝继续点头,佩服索江的想法。
这时候颜婉走上前来。黄家宝以为她会过来揽住自己的手臂,没想到颜婉揽起的,却是索江。
黄家宝愣住了。索江马上说:“对了,黄医生,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颜婉。你们也是认识的,都是熟人了。”
黄家宝的嘴巴张大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脑子轰轰做响。
索江问:“黄医生很意外吗?”
黄家宝摆手:“没什么。正常。”
“请黄医生过来,就是想表达对黄医生的钦佩。我们这个博物馆,将来还要请黄医生当名誉馆长,希望黄医生不要推辞。”
黄家宝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颜婉:“怎么会这样?”
颜婉说:“索江救了我,也救了你。希望你不要怪罪。”
黄家宝问:“你爱他吗?”
颜婉点头。在日光灯照耀下,她的脸惨白得像一张纸,眼睛里却闪着泪光。
黄家宝仔细地盯着颜婉的脸,良久,终于说:“我明白了。”
绵绵雨落,三天三夜,天终于放晴。黄家宝一直在医院里忙。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没白天没黑夜,终于把想法变成了药剂,所谓的二代疫苗。其实说疫苗已经不准确,应该说是特效药。
他对着那支装着红色药水的试管想:“这一针下去,真的能恢复正常吗?”
麦丽正在病房里等着他。黄家宝拿着针剂进来的时候,麦丽刚好坐起来。黄家宝小心地问:“你真的确定,不需要签一个协议吗?”
麦丽说:“命是你捡回来的,所以,就当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吧。”
黄家宝点头。麦丽伸出胳膊。
神奇的红色药水注射进去。韩阿姨在旁边看着,问:“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我很有把握的。这种药物,能激活神经系统,居然也是一种病毒。”黄家宝说,“也神了,这玩意儿,只能从失恋的人血液中析取出来。为失恋而感觉到痛苦的人,都是真爱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叮嘱韩阿姨要好好观察麦丽,一旦有什么不测直接告诉他。他不想告诉其他任何人他弄出了什么。因为一旦他的试验失败,本来十拿九稳的下任局长,可能就会危险。
当然,这些,韩阿姨和麦丽也并不知道。
半个月过去了,麦丽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得更坏。依旧是那种僵硬,黄家宝让她试着笑笑,她咧咧嘴,还是笑不出来。
“那就不要勉强。”黄家宝嘴上安慰着,心里却有些失望。
“我们出去转转吧,我想上街,我好几个月都没上街了。也许上街就会笑了。”麦丽说。
黄家宝想了想,觉得可以。
他们叫了出租车。黄家宝问麦丽:“去哪儿转?要不我们去喝咖啡?”
麦丽说:“先走走再说吧。”
麦丽指点着道路,司机左转右绕,汽车竟然转来转去,到了麦丽和索江住过的公寓楼下。
早已经物是人非了。麦丽下了车,静静地站在路边,看着来往行人。每个人都表情刻板,肌肉紧绷,好像是在脸上刷了浆糊。
麦丽缓缓地溜达着,黄家宝和韩阿姨跟着她。她戴着墨镜,也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想法。公寓楼下,有一片空场,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在放风筝。可是,太阳高照,却几乎一点风都没有。
小男孩拼命举着风筝跑,小女孩在后面追着喊:“起风啊,起风啊。”
小男孩突然停下来,对小女孩说:“我爱你。”
黄家宝看傻了,现在的孩子也太早熟了吧。
他没有注意到,一丝微笑正轻轻掠过麦丽的脸庞。 (完)
anyway
发表于 2007-6-16 18:32
写的挺深刻的. 不过结局有点费解.总的还是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