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27

黑面
    
    世上有很多胆大或者是号称胆大的人,这样的人,前面的故事里就提到不少。不管是不是真的胆大,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听不得别人说他胆子小,甚至连“胆小”这两个字都忌讳。而且,抓住一切时机向周围的人炫耀,自己是如何的胆大包天,勇敢豪迈,必得别人点头称赞才算罢休。
    
    唐代咸阳县尉李泮有个外甥,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李泮的外甥,个性骁勇,还有点年青人的鲁莽,无论对什么都是一副浑不吝的样子。家里有客人来了,他总会向人家夸口,自己神功盖世,刀枪不入,拳打武当,脚踢少林,天生无所畏惧,就是鬼神来了,也不在话下。一定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连北都找不着。
    
    神经正常的人,谁跟他计较呢。客人们当然是连连点头称是,脸上,还得配合着做出钦慕的表情来。在众人景仰的目光中,年青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恍惚之间,真的觉得自己是盖世的英雄了。
    
    这天晚上,年青人在外面同一干朋友聚会,席间喝了一点小酒,便开始天南海北地胡吹,年青人趁此机会,又讲起他以前的那些遇神杀神,遇鬼斩鬼的“奇遇”。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年青人也说得飘飘然。
    
    直到半夜,酒席才散去。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家,一路冷风吹着,酒也醒了不少。回屋之后,点燃灯盏,靠在塌上躺了一会儿。
    
    灯火摇曳,年青人一边剔牙,一边想起酒席上大家说的笑话,不禁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半躺在榻上,他的眼睛,无意中扫到这间屋子的南墙,这一看,惊得年青人手上的竹签子差点扎到他的嘴。
    
    只见南面的墙壁上,出现一个影子。那影子是红色的,开始的时候还很淡,朦朦胧胧,若有若无,渐渐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仿佛是从墙里面渗出来的血,一片一片地,不祥地洇开。
    
    长到大约一尺左右,影子便停止了它在墙面上的扩张。直到这个时候,年青人才发现,这是一张人脸!
    
    影子虽然是平面的,但是,通过明暗,他却能够分辨出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总之,这张脸五官俱全,人脸上该长的器官,一样都没少。
    
    这是一张丑陋的,狰狞的脸。塌鼻子,凹陷的眼睛,血盆大口,如同刀锋一般尖利的牙齿……
    
    要说这年青人倒也真有些胆色,他冷不丁从榻上一跃而起,举起醋钵一样的拳头,就朝那个影子打过去。
    
    影子应手而灭。年青人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墙壁在这股巨大的冲力之下,颤抖了一下,落下许多灰来。
    
    年青人活动了一下疼痛的手指,笑道:
    
    “哈哈,看来鬼也怕恶人啊!”
    
    话音刚落,就见刚才那个影子又出现在西面的墙壁上,这次变成了白色,白得如同失血过多的死人的脸。
    
    青年怒不可遏,又一拳击去。墙壁上的人脸象方才一样,再次消失。
    
    年青人接受了上次的教训,没有过早地流露出胜利的喜悦。而是朝其他的三面墙壁望去。果然,那张狞恶的,令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东面的墙壁上。颜色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由白色,变成了青色。形状倒是一如从前。
    
    年青人不由分说,扑上前去,又是一记重拳。那张该死的脸好像跟他捉迷藏似的,倏忽之间,又在北面的墙上朝他挤眉弄眼了。
    
    这次,变成了黑色,浓重的,仿佛能够吞没一切的黑色。面积比以前的那个两个还大,边缘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形貌也愈益吓人了!
    
    青年屡击不中,还被耍得团团转,气得发疯。连出数拳,打在那张脸上,没想到,那张丑恶的脸竟然不再躲闪了,就贴在墙上,纹丝不动。看那表情,好像是在嘲弄眼前这个根本就拿它无可奈何的年青人。
    
    年青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折辱,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放在桌案上的一把刀。这刀是一个相熟的好友送给他的,锋利异常,平时稍微碰一下都会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把刀擎在手里,刺破空气,凶猛地朝墙上的那张脸扎去。
    
    那脸先是一愣,接着便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好像已被命中,并且疼痛难忍。
    
    年青人还想补上几刀,就在此时,那黑色的,令人心生恐怖的脸,忽然离开了墙壁,朝他扑了过来。
    
    年青人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故,伸出手去推拒,但是,任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不管怎么推,也推不开。
    
    那张脸铺天盖地的朝他逼过来,逼过来,带着一股浓稠的死亡的气息,渐渐地,贴在他的脸上,与他的脸合为一体。
    
    年青人感到自己的胸口异常的憋闷,好像要爆炸一般。他张大嘴巴,拼命想吸进些新鲜的空气。可是,鼻孔和嘴边,好像被什么粘稠的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样,没有一点缝隙。
    
    挣扎中,年青人的呼吸渐渐停止,终于,他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他,还保持着那个推拒的姿势。
    
    几天以后,青年的尸体,装殓入棺,葬入家族的墓地。
    
    当尸体被抬进棺材的时候,一阵风,吹开了盖在他脸上的黄表纸,有人发现,年青人的脸,还是那么黑,黑得象漆一样,黑得如同最深最浓的夜色。
    
    ——那是,死亡的颜色。
    
    出《纪闻》
  -------------------------------------------------------------原文如下:
  咸阳县尉李泮,有甥勇而顽,常对客自言,不惧神鬼,言甚夸诞。忽所居南墙,有面出焉,赤色,大尺余,跌鼻睔目,锋牙利口,殊可憎恶。甥大怒,拳殴之,应手而灭。俄又见于西壁,其色白。又见东壁,其色青,状皆如前,拳击亦灭。后黑面见于北墙,貌益恐人,其大则倍。甥滋怒,击数拳不去,拔刀刺之,乃中。面乃去墙来掩,甥手推之。不能去,黑面遂合于甥面,色如漆,甥仆地死。及殡殓,其色终不改。(出《记闻》)
  

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27

无尽的爱
    
    婺源建威有个军人,妻子死得早,身后留下几个孩子。
    
    军人还年青,孩子也小,家里不能没个人照顾。不久以后,经人说合,又娶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个性狭隘,刻毒,对前妻的孩子很不好。经常是非打即骂,从来也没有好脸色,孩子们不仅衣衫褴褛,连饭都吃不饱,身上还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让人看着心酸。
    
    做丈夫的是个孱头,一听到后妻的河东狮吼,他就吓得魂飞魄散。这女人虽然飞横跋扈,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满,后妈对孩子的虐待就变本加厉。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受苦。
    
    有一天,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触了后妈的霉头,那女人一把揪住孩子的耳朵,在他身上连掐带拧。拧得孩子哇哇叫,她却还不解气,干脆抓住孩子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只一下,那孩子的头上,就流出血来。后妈见了,面不改色,手底下反而暗暗加了把力气。
    
    这样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可是,别人都知道这女人的脾气,谁也不敢上前拦阻。做父亲的,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连个声也不敢吱。
    
    正在那孩子的后妈抓着他的头发,再度往墙上撞过去的时候,紧闭着的房门忽然开了。
    
    只见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推门而入。她走上前来,一把拍开后妻的魔掌。后妻没有防备,被推了个趔趄,正想冲上去跟来者决一雌雄,就见她丈夫走了过来,哆哆嗦嗦地拉住她的衣角:
    
    这个……这个……是孩子他妈!
    
    什么?孩子她妈?女人正想说阎王老子我都不怕,何况孩子他妈了!
    
    一转念,脸色忽地变得煞白。孩子他妈,不是已经死去很久了吗?听说坟头上的青草,都长一人多高了,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子颤抖着双手,怒不可遏地指着后妻道:
    
    “人谁无死?谁又没有母子之情?如此虐待我的孩子,你长人心了吗?”
    
    前妻步步紧逼,后妻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我已经将你的劣迹,向阎王进行了控告。现在,阎王爷准我十天假,让我到阳间来教育你,你要是执迷不悟,死不悔改,我必取你性命!”
    
    后妻一听,膝盖一软,直直地跪了下来。丈夫心中有愧,也跟着跪了下来。夫妻两个趴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过了一阵子,鬼魂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开恩让这两个人从地上站起来。
    
    生前,她不过是个和蔼的寻常妇人。死后,竟然令人恐惧至此,这就是死亡的力量。
    
    夫妇二人诚惶诚恐,马上吩咐下人准备酒食,招待这地府来的不速之客。开饭之前,前妻提出了一个条件,把亲戚和邻里全都叫来。夫妻两个怕得要命,哪有不答应之理。
    
    过了一会儿,亲戚和邻居们就陆陆续续地到了,亡妻开始同他们聊天、叙旧。别人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却看不到她的人,只有丈夫能够看见她的形体。
    
    大伙儿都听说死者此番究竟是为什么回来的,心里无不称快,恐惧之心无形当中就减少了许多。说起话来,彼此仍象往常那么亲切,渐渐地,也就不把她当鬼怪看待了。
    
    到了夜里,邻居们纷纷散去,夫妻二人为亡者在客房里设了床榻。夜深了,丈夫仍留恋不去,想同亡妻一同入睡。结果被亡妻断然拒绝。
    
    ——生前,他曾经是她的天,可是,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护,现在,在她的眼里,这个男人,微如尘芥。
    
    做母亲的,抓紧一切机会同孩子在一起,孩子们脱离了水深火热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天真漫烂。
    
    十天很快过去了。
    
    前妻同孩子依依惜别。丈夫看到,做母亲的女人,眼睛里有着令人心碎的温柔和深情。
    
    临行前,她还一再警告后妻,万万不要虐待她的孩子。后妻连连点头,并且发下重誓:从今以后,她要是再对孩子不好,马上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不管有多么不舍,离别的那一刻还是来了。同一宗族的人听说亡魂要回归地府,都赶来送行。
    
    众人把她送到墓地。离坟墓还有一百余步,女人开口道:
    
    “诸位请留步,我从此便去了。”
    
    说罢,同众人殷殷道别。人群里发出哭泣声。
    
    女子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坟墓走去。快要靠近坟墓旁边的柏树林时,她终于现出了自己的形体。众人看到,这女人的衣着容色,同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在众人的注目下,她慢慢消失在坟墓里……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当孩子生病时,她会不眠不休地在床前守候;当孩子受到马蜂攻击时,她会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孩子抵挡那凶猛生物的毒针;当孩子不慎从楼上跌下来时,她会在瞬间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伸出双臂,在楼下把孩子接住。
    
    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还是健康,美丽还是丑陋,都有一个人,对你不离不弃。
    
    这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无尽的爱。
    
    就连死亡也不能隔阻。
    
    出《稽神录》
  
  ------------------------------------------
  
  
  丁酉岁,婺源建威军人妻死更娶。其后妻虐遇前妻之子过甚,夫不能制。一日,忽见亡妻自门而入,大怒后妻曰:“人谁无死,孰无母子之情,乃虐我儿女如是耶?吾比诉与地下所司,今与我假十日,使我诲汝。汝遂不改,必能杀君。”夫妻皆恐惧再拜,即为其酒食。遍召亲党邻里,问讯叙话如常。他人但闻其声,唯夫见之。及夜,为设榻别室,夫欲从之宿,不可。满十日,将去,复责励其后妻,言甚切至。举家亲族共送至墓,去墓百余步,曰:“诸人可止矣。”复殷勤辞诀而去。将及柏林中,诸人皆见之,衣服容色如平生,及墓乃没。建威军使汪延昌言如是。(出《稽神录》)

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28

梦中人
  
  唐代广陵郡(今江苏扬州)有一个读书人,为了赶考,每天夜里点灯熬油,读书读到很晚。
    
    他住的是个幽僻的院子,家里人怕干扰他读书,除了一日三餐,或者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通报,从来也没有人踏进这里一步。
    
    书生胆子并不大,可是,为了将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也只好咬牙忍下去。
    
    身边无人,只能自己想办法给自己壮胆,每天晚上就寝的时候,他都张灯而眠。而且,临睡前,都不忘仔细检查一下门窗是否叉好,灯油是否装满,以确保天亮之前,整间屋子都有光亮。
    
    一天晚上,书生读书读得很是辛苦,倚在床上,倦极而眠。半夜不知怎么就醒了,欠身的时候,觉得床头好象有什么东西,温温的,软软的。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壮起胆子,伸出脚去探了探:那种感觉更加真实了,——床尾,似乎有个人!
    
    书生心下大骇。斗争了半天,还是决定坐起身来,伸出头去,看个究竟。
    
    果然,借着摇曳的灯光,他发现,就在他的脚下,有个女子蜷缩在那里。
    
    那女子衣着素雅,头梳双髻,肤白胜雪,又密又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虽然双眸紧闭,可是,她那惊人的美貌,还是震动了书生的心:活到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和她相比,以前自己心目中的绝代佳人,都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
    
    只见那女子交叠着双手,蜷身侧卧于书生脚下,双眉匀净,鼻息匀称,睡得甚是香甜。
    
    这样绝美的女子,必是妖孽!人间,怎么会有如此绝色!书生心想。
    
    是妖孽,便会诸般变化,便会有害人之心,便会对自己不利,自己赤手空拳,必不是她的对手。书生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在不明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的前提下,还是倒在床上,静观其变的好。
    
    书生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地躺在那里。
    
    一夜无眠。直到天光渐亮,晓月西沉,实在抗不住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揉揉眼睛,四处张望,却已不见了那女子的影踪?
    
    书生如释重负。
    
    站起身来四处查看,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自己昨夜的经历,恍若一个梦。然而,书生心里知道,这绝对不是梦。
    
    他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是夜,那女子果然又如期而至。
    
    从此以后,那女子每晚都如清风一样,翩然而至。每次,都趁书生已经睡去的时候,伏在他的脚边,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酣然入梦。破晓时分,又悄悄遁去。
    
    倘若换做《聊斋》里的书生,身边有美如此,必定是喜不自胜,得意忘形。这些人,成天都盼着有活色生香、含情凝睇、巧笑嫣然的美女光顾他家的寒舍,与他结一段鸾凤缘。
    
    来者无论是狐是鬼,是妖是怪,一概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观察了这么多天,知道这女子不会把自己怎么着,早就跃跃欲试,心挑目招了,还能容那女子在脚边安睡。趁着夜黑风高,赶紧狎之、挑之,生米做成熟饭,要是遇到反抗,干脆来个霸王硬上弓。
    
    大唐的书生似乎与明清不同。至少,这个书生就与众不同。不错,那颠倒的色相令人心醉,可是,他并没有鬼迷心窍,这女子每夜必来,害得他整日胡思乱想,担心自己哪天毙命于妖孽的手下。不仅影响了温书进度,而且搞得眼圈发黑,神经衰弱,脑子里迷迷瞪瞪,什么也记不住。大考在即,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正好邻居有一个术士,据说是法术高强,射狐捉鬼很有一套。书生跑到术士家里,把这件困扰自己多日的怪事跟术士说了一遍。术士听了,微微一笑,用朱砂画了一道符,交给书生,嘱咐他将这道符藏在头发里。无论是何方妖孽,都无法抵挡这朱砂符的威力。
    
    书生被术士这种强烈的自信感染,回到家里,依照术士的吩咐做了。
    
    傍晚的时候,早早便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假装已经睡熟的样子,口中鼾声阵阵,眼睛却张开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密切地注视着房间里的动静。
    
    夜半时分,那女子果然如往常一样,又来到书生房里。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爬上床头俯伏在书生身边睡觉。而是径直走到书生身边,解开他的发髻。从里面取出那张道士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号画成的符咒,借着灯光展开符咒,仔细观看。看完之后,抿着嘴笑了笑,又把符咒放回书生的头发里,并帮他整理了一下发髻。
    
    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完之后,女子把细嫩的小手掩在嘴边,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躺在书生身边,很快呼吸便匀称起来,似是进入了梦乡。
    
    屏息而卧的书生终于松了口气,很明显,术士的符咒对这女子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又是失望,又是恐惧,然则,他并不是一个轻易就放弃的人。这一切,反而坚定了他斩妖除魔的决心。
    
    不久以后,听人说千里之外的玉笥山上有一个道士,道术高妙,降妖捉怪,远近闻名,不禁动了心。连书也不念了,辞别家人,前去寻访。
    
    书生此去,要先走水路。
    
    登舟以后,只见江风浩渺,波光粼粼,水天一色,又有点点沙鸥,点缀其间,郁闷的心胸,也随之开阔起来。
    
    欣赏着江面上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时,书生也没忘了四处查看,查看什么呢?当然是看看那女子是否尾随前来。船里船外,都没有那女子的踪迹,书生心里暗暗高兴,这真是个好兆头,看来,自己真把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给甩下了。
    
    船过豫章郡的时候,天已向晚,夜幕黑沉沉地笼罩下来,头上一轮亮得奇异的圆月,随舟而行。
    
    当时天气暑热,江上的水汽蒸腾起来,堵住了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更是热得令人窒息。书生把船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才觉得风凉一些。这么一顿折腾,自己也觉得倦了。于是便就着月色,合衣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身边有些异样,书生迷迷糊糊地醒来,借着照进船舱的月光,无意识地扫了扫床尾,借着这一扫的余光,他陡然发现,那里似乎伏着一个白晃晃的身影。
    
    书生心中大骇,立时惊起,仔细看去,果不其然,那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躺在床尾睡得正酣。夜风拂起她身上的白纱,在船舱里轻轻地地摇曳,如幻似梦。
    
    书生见了,简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里暗忖:我就不信,这辈子我都甩不掉你了!
    
    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以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速度掩至到那女子身侧,陡然伸出手去,牢牢抓住那女子的脚踝。
    
    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睁开一双楚楚动人的星眸,凄恻地看着书生,当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樱唇张开,开始不住地哀告。
    
    书生充耳不闻,倒提那女子,疾走两步,来到船舷边上,猛地将手松开,只听扑通一声,那女子在黑黝黝的水中翻滚了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书生拍了拍手,象拂掉掌心的浮尘一样,如释重负,回到船舱,脑袋一沾枕头,便响起了鼾声。——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
    
    从此以后,那白衣女子便彻底消失了,就好像,她根本就未曾出现过。(出《稽神录》)

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30

   谪仙
  
  唐代九陇人张守圭在仙君山有一座茶园,茶园面积很大,种植的茶树也很多,每年采茶都需要大量人手。
    
    一到采茶时节,张守归便雇请一百来个采茶的人力来茶园干活。张氏给的薪酬不低,待人亦很宽厚,前来应聘的人简直要把门槛踏平。
    
    开工的时候,男男女女,错居杂处,在满园馥郁的茶香当中,一边干活,一边笑语喧哗,场面甚是热闹。
    
    这一年,佣工的队伍里来了一个少年,这少年虽相貌平平,然而身材健硕,骨骼清奇,性情质朴,干起活来根本不用别人支使,积极主动,非常卖力,也很善于动脑。
    
    张守圭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内心深处,对这少年平添了许多好感。有事无事的时候,便问起这少年的家世。
    
    少年面色悲戚,对张守圭说,家人都已经故去,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也找不出一个了,现在,自己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就靠给人佣工维持生计。
    
    张氏听了,对少年的遭际很是同情,经过多方考察之后,发现这孩子朴实憨厚,绝非大奸大滑之人,就想认这少年收为义子。一方面是动了恻隐之心,想让这孤苦无依的少年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处,从此不必四处漂泊,另一方面,自己家大业大,处理起来很是棘手,也需要有个稳妥可信的人做帮手,而这少年,虽然来路不明,他的忠诚可靠,却是有目共睹的。
    
    从此,这少年就在茶园安顿下来。每天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帮了张氏不少忙。以前张守圭总是抱怨事情太多,分身乏术,现在,总算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没过多久,张氏茶园又来了一个女子,这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相貌虽不出众,倒也还算齐整。
    
    在茶园里干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一天,这女孩儿红着脸找到张守圭门上,扭捏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跟张氏表明了自己的意图,说自己父母双亡,也是无依无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愿意给那少年做妻子,请长辈给她做主。
    
    张守圭听了,拈着胡须沉吟了一会儿,对那女子说,自己并非少年的亲生父亲,这事还得少年自己拿主意,不过,这个中间人他是当得,毕竟少年老大不小,也该成家立业了。
    
    于是,张氏找了个机会,询问过少年的意见,少年点头默许,这事就算成了。
    
    婚后,小两口一如既往地辛勤劳作,新媳妇贤惠孝顺,干起活来手脚利落,对张氏极为恭敬,张氏逢人便说,自己这对义儿夫妇,简直比亲生的儿子媳妇还要得力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秋天。连日里天气阴沉,雨水不断。
    
    居住在大山深处,最怕的就是山洪暴发,道路冲毁,泥泞不堪,行旅断绝,四处汪洋,想出去买点东西,得冒着生命危险。
    
    庄子里住了很多食口,而预先储备的盐和奶酪等食品日渐匮乏,张守圭愁眉紧锁,却无计可施,焦虑地在厅堂里走来走去。
    
    ——虽然身边婢仆众多,但是,作为一个宅心仁厚的主人,他无法不顾别人的死活,硬逼仆人出山采购。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会一辈子感到良心不安。
    
    媳妇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见昔日安如泰山的公爹变得如此焦躁,早就猜出了八、九分,她走到张守圭身边,安慰张氏说:
    
    公公不必担心,这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张氏一听,什么?举手之劳,你举手劳一个给我看看?心里嘀咕:毕竟是小孩子,平时看着挺沉稳,关键时刻还是不知道轻重,还是得慢慢历练呐!
    
    媳妇似乎看出了张氏的疑惑,抿嘴一笑。从钱褡里取出数十枚铜钱,走出房门,行了几十步,来到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下,只见她将铜钱置于树根处,随手拿起靠在树旁的短杖,用短杖在树身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如同变魔术一般,张家急需的食盐等物资出现在树下,当然,树根的铜钱也不翼而飞了。
    
    张氏看傻了眼,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不动声色的儿媳,竟然是身怀仙术的异人!
    而且,这异术不仅媳妇会用,做丈夫的使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没有丝毫滞碍。
    
    有一次,少年出门赶集,在市场上和邻居家的十几个大妈大婶相遇,这些人奔波一天,口干舌燥,想买碗甘冽的米酒喝喝,无奈囊中羞涩,口袋里根本拿不出几个钱来。少年是何等样人,看出邻家女人的窘迫,自掏腰包,为她们买了一碗酒。
    
    人这么多,区区一碗酒不过塞塞牙缝,聊胜于无,开始的时候,这些女子都不敢放开去喝,只轻啜一口,润润喉咙而已,可是,轮了几圈以后,那碗酒仍然满满当当,一点也不见少。轮到少年的时候,他也毫不推辞,接过碗来,仰头就灌,咕咚咕咚,酣畅淋漓。众人受了他的影响,也开始畅饮,几轮下来,女人们各个面色酡红,酩酊大醉,傻傻地笑着,憨态可掬。
    
    再去看那碗里的酒,好像压根就没有人动过一样!
    
    女人惊得连酒都醒了一半。回去以后,奔走相告:那谁谁家的养子,可不是个凡人啊!自此,村子里的人经过他家门口,都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还有人想了种种借口借故上门,就为一睹小两口的容颜。
    
    事情既已传开,张守圭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他把儿子和媳妇叫到一处,问他们所怀之术是从何处学来的?
    
    儿子和媳妇对望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貌似达成了某种默契。过了半晌,儿子开口道:
    
    不瞒您说,我本是阳平洞中的仙人,因为犯有小过失,被贬下凡间,劳作思过,现在,谪期将满,马上就可以重回仙界。能够同您相识相知一场,也是缘分。这些年来,我们夫妻承蒙您的关照,感激不尽。只是,一别之后,就不知道何时能够相见了。
    
    董守圭听人说过,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义子此去,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就算回来,也已经是沧海桑田,自己的坟冢之上,恐怕早已松柏成行,这还是好的,说不定世事变迁,连坟冢都已夷为平地……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凄恻。与此同时,对于神仙能够凌空飘举,超凡脱俗,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更是由衷地平添了几许艳羡。
    
    可是,自己年岁老迈,想要修仙,怕是来不及了。即便如此,有缘得见真仙,并且和他们结为义父子,也是人生的一件幸事。张守圭是个豁达的人,安慰自己,与其空自嗟叹,不如趁神仙在此,抓紧时间,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到这里,张守圭的不禁来了精神头,问道:
    
    我听说,神仙所住的都是洞府,洞府的大小、形制,和人间的城郭比,有相似之处吗?
    
    年青人也不隐瞒,回答说:神仙的洞府共有二十四化,每一化各有一个大洞,有的方圆千里,有的方圆五百里、三百里。其中皆有象日月那样悬浮于空中的光华,叫做“伏晨之根”,光彩洞彻,照耀着下面的洞穴,这样一来,洞穴里面如同白昼,这与人世间没有什么差别。
    “那么,洞里的仙人彼此之间也存在统属关系吗?”张守圭又问。
    
    年青人答道:“洞府里都有仙王仙官和辅佐的卿相,同人世间的官府署置一样。得道之人,以及因积累功德在死后得以复活升天的,都居住在这里,他们,就是洞府里的民众。每年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和十月十五这三个重要的节日,天上便有仙人降临洞府,来考核仙官和庶民所作所为的是非善恶。唉!我就是在一次考核之后,被贬谪下凡尘的啊!这些往事,不说也罢……”
    
    少年语气略顿了顿,看到张守圭那期盼的目光,便又讲下去:
    
    “您还不知道吧,人间的生死兴亡和水旱风雨,也是预先就在洞府里面确定了的。此外,龙神的祠庙,各家对于祖先的祭拜,也归洞府管理!”
    
    张守圭听后,似乎有所了悟,过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怪不得世间有‘天算’之说呢!原来是真有其事啊!”
    
    少年点了点头。接着道:二十四化之外,青城山、峨嵋山、益登山、慈母山、繁阳山、嶓冢山,也都有洞,但是不在十大洞天和三十六小洞天之内。洞里面的神仙官署,也都像人间的郡县村落一样,名目繁多,已经无法一一详述了。”
    
    这次谈话,就在张守圭的连连惊叹中落下了帷幕。
    
    十多天后,这对夫妇便消失了。如同一滴水,在炽热的阳光下,蒸发得无影无踪。
    
    张守圭知道,义儿夫妇谪期已满,一定是再度回到了仙界。
    
    啊!仙界!那个令无数世人神往的地方。
    到此,这个故事便戛然而止。
    
    现在,回过头来看,假如这两个人说的是真的,假如,你相信在茫茫的宇宙当中,除了人类居住的地球以外,尚有其他的时间,其他的空间,有我们所不了解的生物存在,那么,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比人类更为高级的智能生物?
    
    中国传统的话语中便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样的表述。除了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意思以外,是不是也可以做其他的理解?
    
    佛家也称,有三千个大千世界,宇宙的广阔无垠,无始无终,早在佛陀那里,就已经有所认识!
    
    假如有某种比人类更高级的智能生物,因为某种原因,被流放到地球上来了,他们身怀的种种异能,还没有消失,他们天赋的抑或凭借某种工具才能够达到的超能力,还能够使用,种种匪夷所思的,非人力所能做到的事,呈现在人类面前,那么,在人类看来,这些人,就是仙人,他们所描述的世界,就是仙界!
    
    倘若谪仙真的从遥远的外星来,那么他们能够隔空取物,也就不难理解了。早在若干年前,爱因斯坦就提出了虫洞的理论。
    
    用虫洞来解释,似乎有点老套,但是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有效的解释方法来。事实上,连这个解释也未必有效。
    
    简单地说,假如a点b点距离很远,你想从此地到彼地去,步行的话,肯定要经历很长的一段距离,耗费很多的时间。假如有一种力量,能够把这两点之间的空间折叠起来,使这两点重合,那么再想从a到b,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象捅破一张窗户纸那么容易。
    
    据说,一个位置方便的虫洞会为我们提供一个方便、快捷的方法出去旅行,旅行至另一个星球甚至另一个宇宙。假如虫洞的出口恰好停在过去,你就可以逆着时间进行穿越.
    
    由此,我们推测,少年的妻子不出家门,就能买到市场上卖的东西,有可能是通过某种的手段,制造了一个虫洞,从这个虫洞里将需要的物资取回家里。连他们莅临地球,都有可能是通过虫洞办到的。
    
    我们还可以想象一个场景,在某家店铺里,货架上的货物突然不翼而飞了,而原来的位置,则放着一堆铜钱……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首先,制造虫洞十分困难,反正地球人还没有掌握这种技术。
    
    其次,即便是形成了一个虫洞,它也不是十分稳定。就算是很小的扰动,包括你试图穿越它的行为,都会导致它的坍塌。而虫洞一旦坍塌,后果不堪设想,你说不定流落到宇宙中的哪个点去了,再也回不了家。
    
    再次,即使虫洞存在并且能够保持稳定,穿过它的过程也令人毛骨悚然。贯穿虫洞的辐射无处不在,当有人试着穿越虫洞时,很有可能被X射线和伽玛射线烤焦。所以,有物理学家认为,同黑洞一样,虫洞的引力过大,会毁灭所有进入它的东西,因此不可能用在宇宙旅行之上。
    
    地球人办不到的,别的时空的人未必办不到啊。
    
    假如以上的推测可以成立,那么,古人之所以想方设法地修炼成仙,说不定某时、某地、某些人,真的目睹了这么一些身怀异能之士。他们不仅能够挣脱肉身的桎梏,而且能够摆脱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自由地往返于宇宙中的任何一个点。
    
    如同神话传说中较人类低等的生物,如狐狸,黄鼠狼,甚至草木等精怪,千方百计地要变成人一样,人类的梦想,就是通过烧丹炼汞,通过外物的加入,改变自身的体质构成,成为他们向往的神仙。
    
    你愿意去狐狸和黄鼠狼以及蚂蚁的世界,认一只蚂蚁做义父吗?当然不。那比关进监狱更恐怖!
    
    对其他的智能生物来说,流放地球,变成人,象人那样劳作,生活,就是比监禁更恐怖的惩罚。
    
    假如你进入了蚂蚁的世界,掌握了他们的语言和行为方式,你会如何向他们描述你所生活的世界呢?
    
    你只能用他们能够理解的事物来叙述。神仙所说的二十四化,每一化都统辖若干洞窟,每一洞窟都有日月存在,且有仙官治理,就是当时人类能够理解的叙述方式。
    
    他们知道宇宙是无限的,类似于地球这样的星体不知道有多少,上面,都有智能生物存在,都有类似于日月这样的光源,可能,这样的星体还结成了联盟,有一个最高的管辖机构。
    
    流放结束以后,这两个人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他们通过虫洞来的,也通过虫洞回去。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

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30

一只手
    
    
    一只手,如果是长在活人的胳膊上,没什么说的,那就是一只活生生的手。只要身体健康,四肢齐全,每个人都有。
    
    手长在人身上,怎么都好说,要是这手离开了人的躯体,孤零零地存在,就有点恐怖了。
    
    倘若这手扔在荒郊野外,又出现在时下正在热播的美剧《CSI》(《犯罪现场调查》)和《bones》(《识骨寻踪》)里,不用我说,大家也能猜到,这很有可能是一起杀人碎尸案,科学家会小心地提取指纹,然后与警方的指纹信息库里的所储存的指纹相对照,看看这只手的主人究竟是谁。接着,就是利用各种技术手段,抽丝剥茧,一步一步,找出隐藏在背后的那个杀人凶手。再根据情节,严惩罪犯,使正义得到伸张,而死者的灵魂亦得以安息。
    
    宋初徐铉撰写的《稽神录》里也提到了一只手,这只手还挺特别,特别在哪里呢?别急,且听我从头说。
    
    这件事发生在徐铉在世的时候,确切地说,当时他正在奋笔疾书,甩着膀子写这本流传到现在的《稽神录》。
    
    地点是海边。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居住在海边的人,大多以打渔为生。有些人是驾着渔船出海,到海上捕捞。有的是在近海的地方下网,放上鱼饵,过些日子再去收网,运气好的话,每一张拉上来的网,都能有不小的收获。
    
    有一天,几个渔夫趁着天气晴好,风平浪静,相约去海边收网。几张网拉上来之后,都有数量不等的鱼在鱼网里活蹦乱跳。渔夫们心情都很不错,干得更是热火朝天。
    
    啊——
    
    突然,有一个人惊叫了一声。众人举目四望,只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渔人正眼露惊恐,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鱼网。
    
    “怕是捞上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了”。几个渔人心想。纷纷放下手里的伙计,围拢上去。
    
    那个惊叫的渔人手里正攥着鱼网,鱼网里是一群活蹦乱跳的海鱼,左冲右突,想跳出鱼网的束缚。
    
    ——在那些鱼的缝隙之间,有一只手,一只惨白的手,就那么突兀地横在鱼网里。
    
    难道是随着海浪飘过来的死人的尸首?大伙七嘴八舌地说。
    
    不管怎么样,先拉上来再说。众人齐心协力,把鱼网拉上岸边,再把里面的鱼从网子里倾倒在岸上。没想到,期望中的尸体并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只手而已。
    
    这只手僵硬地,没有一丝活气地躺在沙滩上。
    
    也许它的主人早已成为鲨鱼之类海洋动物的腹中餐,而这只手则是此人曾经存活于世间的唯一见证。众人心想。
    
    这样一来,不免都有些欷歔之感:谁都知道,打渔的风里来浪里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闪失,那葬身鱼腹的就是自己。
    
    大伙提议把这只手埋了,也算是对它主人的一个交代吧。众人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在沙滩上埋了一个坑,有个胆子大的渔夫走过去,把那只手拿起来,走到沙坑旁边,正想扔进挖好的坑里,突然,感觉手心的位置似乎有些异样。
    
    他凝神而立,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好像,他正牵着的,是一个活人的手——这只手能伸能曲,能抓能挠,同一只真正的手没有什么区别。——这个号称大胆的人也不禁脊背发麻,冷汗从额头上涔涔而下……
    
    而那只手的活动,比先前更剧烈了。
    
    渔夫低下头来,朝自己的掌心望去,只见那只手正在拼命挣扎,又掐又拧,想逃脱他的掌握。
    
    一只脱离了人身体的手还能动,这就已经够神奇的了,最起码这些渔人从来没有遇到过。——不仅没有遇到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然而,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这手上竟然眼耳口鼻俱全,乍一看上去,整个就是一个缩微的人脸。脸上表情还挺丰富,不时朝围观的人群努嘴、耸鼻、瞪眼。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那张嘴能开能闭,却不能说话。
    
    众人把这只奇妙的手传来传去,把玩良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有人主张杀了,一了百了。
    
    杀人他们知道,手该是怎么个杀法,还真的好好研究研究。而且,杀了以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也尚属未知。所以,人虽然不少,但是没有人愿意充当那个马前卒。正当大家推来推去的时候,有一个人开口道:
    
    “此乃神物,杀之不祥,不如放掉。”
    
    这个建议来得甚是时候,解决了好大的问题,众人纷纷表示赞同,怕日久生变,有人马上提起那只手,放在水面上。
    
    说来也怪,这只手竟然入水不沉,浮在水上,随波逐流,越来越远,飘出去几十步之后,忽然哈哈哈哈大笑数声,笑声里充满无法言表的得意之情,笑声未落,便忽地一跃,窜出老远,纵身没入水下,转眼之间,便消失在滚滚浪涛之中。
    
    渔夫们怔怔地站在岸边,如在梦里。半晌,才有人试着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哎呦一声,疼得呲牙咧嘴,然后回过头来,吸着凉气,对着众人傻傻地说:
    
    “这是真的!”
    
    原文如下:
    
    近有海上人于鱼扈中得一物,是人一手,而掌中有面,七窍皆具,能动而不能语。传玩 久之,或曰:“此神物也,不当杀之。”其人乃放置水上,此物浮水而去,可数十步,忽大 笑数声,跃没于水。(出《稽神录》)
  

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30

井鱼
    
    众所周知,当今世界虽然海水比陆地面积还要大,但是淡水奇缺。
    
    而且,就是这有限的淡水资源,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有日益枯竭的趋势。
    
    而淡水资源对于人类的生产生活来说,又是一刻也不能离开的。
    
    于是就有人问了,既然海水也是水,能不能从海水中除掉盐分,提取淡水呢?
    
    表面看海水淡化很简单,只要将咸水中的盐与淡水分开即可。事实上,海水淡化是人类追求了几百年的梦想。
    
    据说,早在大航海时代,为了给远航的人提供饮水和生活用水,英国王室就曾经出重金悬赏征求经济合算的海水淡化方法。——由于船体载重的问题,远洋的人起锚时,不能一次随船携带大量的饮用水。而那个时候,由于航海技术还不发达,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航行数十天、半年甚至耗费更多时间的屡见不鲜。
    
    设想一下,在一碧万顷,波澜壮阔的大海上,尽管一再俭省,可是天长日久,随身携带的淡水还是即将用尽,水手们口干舌燥,嘴唇皲裂,嗓子里干象要冒烟一样。而船舷外面就是碧蓝的海水,伸伸胳膊就能够到,可是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用同样干燥的舌头舔舔嘴唇,继续忍受下去。
    
    ——谁都知道,喝未经淡化的海水,无异于饮鸩止渴。是自取灭亡。
    
    只有渴疯了的人才会这么干吧!
    
    生活在海湾地区的人们,虽然动不动就打出油井来,但是,要想打出一口淡水井来,却比登天还难。以至于出现了水比油贵的现象。
    
    时至今日,科学已经如此昌明,人可以借助航空器在天上飞,载人飞船甚至登上了我们仰望已久的月球,可是,经过人们的长期探索,虽然提出了几百种海水谈化方法,但是,若以经济合算,投入和产出的比率来衡量,仍然不能够尽如人意。——以较低的投入换取高质量的淡化水,仍然是世界性的难题。
    
    有资料显示,最简单的海水淡化方法有两种:
    
    一个是蒸馏法,将水蒸发而盐留下,再将水蒸气冷凝为液态淡水。这个过程与海水逐渐变咸的过程是类似的,只不过人类要攫取的是淡水。
    
    另一个是冷冻法,冷冻海水,使之结冰,在液态淡水变成固态的冰的同时,盐被分离。
    
    两种方法都有难以克服的弊病。蒸馏法会消耗大量的能源,并在仪器里产生大量的锅垢,相反得到的淡水却并不多。这是一种很不划算的方式。冷冻法同样要消耗许多能源,得到的淡水却味道不佳,难以使用。
    
    不过,中国的古书里却提供了一个破解这个世界性难题的方法。且听我慢慢道来。
    
    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俎》里,提到了一种鱼,名叫井鱼。
    
    这种鱼很奇特,奇特在什么地方呢?它的脑袋上有一个小孔,每次吸水之后,过一会儿,吸进去的水就会从这个小孔里喷出来,洋洋洒洒,如同飞溅而下的泉水,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海水中。
    
    假如井鱼喷水的时候恰好有渔民在旁边,大家就会操盆的操盆,拿碗的拿碗,一拥而上,接它头上流出来的水。
    
    海水的味道又咸又苦,可是,从井鱼脑袋上喷出来的水,却如同泉水一样甘冽,一点苦涩的滋味也没有了。
    
    我们大胆的猜测一下,这种鱼之所以叫井鱼,大概就是因为它类似于一口可以移动的活井,可以随时随地打出清澈的淡水来,供人们饮用。
    
    真的有这种生物存在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造物主做不到的。
    
    如你所见,假如这种鱼真的存在,而且现在也没有灭绝的话,倒是一种得天独厚的生物净化器,缺乏淡水的国家大量养殖即可。投入少,产出大,又能收到水产养殖和净化海水双丰收之效,何乐而不为呢。
    
     原文如下:
    
    唐段成式云,井鱼脑有穴,每嗡水,辄于脑穴蹙出,如飞泉,散落海中,舟人竞以空器贮之。海水咸苦,经鱼脑穴出,反淡如泉水焉。成式见梵僧善提胜说。(出《酉阳杂俎》)

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31


    
    这件事发生在唐肃宗乾元年间。
    
    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有个县尉名叫胡顼(这个字估计很多人都不认得,我为大家查了一下,读音同“须”),是个词人,不仅在整治地方社会治安上颇有一套,而且还写得一手锦绣文章。
    
     有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公干还是私事,这人跑到兰州金城县呆了几天。
    
    离家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当务之急就是寻个安身之处。而且,连日来旅途劳顿,满面风尘,也要找个地方好好修息一下。
    
    这个安身之所,一要干净,二要安全,三要饭食能够下咽。出门在外,谁也不想横生枝节。这样,把手头的事办完之后,他就可以马上折返。夏县那边,家里外头,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呢。
    
    胡县尉寻寻觅觅,找了很长时间,终于看中了路口的一户人家——至少从院子里的摆设来看,这家人还算整洁。
    
    敲门进去,说明了来意,这户人家的主人从胡顼的仪表和言谈举止上,看出他绝非一般草民,而且,人家也不是白吃白住,早已亮出话来,说打尖儿的报偿是真金白银。
    
    对他们这样胼首胝足的小户人家来说,有陌生人登门已经算是新奇之事,有官家人上门投宿,更是一项求之不得的荣耀。日后同邻里讲起来,也是一个炫耀的资本。除此之外,还可以趁机赚几个银子花花。所以,全家人听了之后全都喜上眉梢,当下表示欢迎。
    
    主人翻箱倒柜,找出家里最干净的被褥,又把最大最宽敞的房间拾掇干净,将胡县尉的行囊搬了进去。
    
    胡顼坐在塌上,一边打量屋子里的陈设,一边谋划着自己这几天要办的事。
    
    正想着,女主人掀起门帘走了进来,递给他一条绞好的手巾,请胡顼先擦把脸,说饭食随后就到。
    
    胡顼接过手巾,连连称谢。果然,这女人出去不久,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了上来。那些饭菜全盛在青花大碗里,飘散出袅袅的香气,冲击着人的味蕾。
    
    虽然是寻常人家的饭食,似乎也经过了精心的烹饪与搭配,色、香、味俱全,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巧的是,胡顼进门之前,刚在路边的酒肆里吃了饭,现在肠胃里还满满的,根本就吃不下。如果不吃的话,似乎也说不过去,一个是有违主人的盛情,另一个也是无端的浪费。思来想去,他决定先出去走一走,熟悉熟悉环境,欣赏欣赏周遭的景色,也趁机消化消化食儿。
    
    等他在外面溜跶一圈,消化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推开房门,正想大快朵颐。可是,在房门敞开的一刹那,出现在眼前的情景,让他不禁就是一楞。
    
    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太太,正坐在此前女主人送来的食案旁边,据案大嚼。
    
    这老妇身高不过二尺,弓腰缩背,脸上皱纹堆叠,指甲细长弯曲,头发稀疏,能够清晰地看见头皮,仅存的几丝白发垂在胸前,随着她进食的动作,不停地飘来荡去。
    
    老妇肮脏的、早已看不出原本肤色的手里抓满了食物,眼睛里闪着饿狼一般的光,守着食案,狼吞虎咽,下巴和前胸,沾满了饭粒,菜汤顺着嘴角淌下来,看那架势,好像足足有几百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
    
    转眼的功夫,如同风卷残云,女主人端来的食物,就只剩下一点残渣剩饭了。而那老妇,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时用黑黢黢的手指,拈起碗里的渣滓往自己那张干瘪的,没有一颗牙齿的嘴里送……
    
    胡顼楞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凭空出现的老太太,究竟是谁?她从哪里来?她在这里干干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偷吃一顿饭?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人夺门而入,回头一看,原来是这家的女主人!
    
    女主人见了这老妇之后,勃然大怒,当着胡县尉的面,气势汹汹地窜上前去,劈头盖脸就是几个大耳刮子,打完之后,揪着老妇的耳朵就往外拽。老妇口中发出塞满食物,发出呜呜呜呜的哀鸣,四肢挣扎不已,但她哪里是一个健妇的对手,最后脱身无望,只得乖乖就范。
    
    胡县尉尾随在这两个人身后,看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女主人把老妇带进一间堆满杂物的厢房,那房间的窗纸年深日久,栉风沐雨,早已脆败,胡顼就透过窗户上的孔洞,偷偷向里面窥望,
    
    女主人进屋之后,打开一个木头钉的笼子,把老妇推了进去。老妇挣扎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仿佛有某种预感一样,朝胡顼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一看不要紧,双目对视之下,胡顼是大吃一惊:
    
    ——那老妇的双目,红得如同灶膛里的炭火,死死地盯着他,闪动着贪婪的、妖异的光。
    
    胡县尉看得心如擂鼓,仓皇退下。回到自己的那间屋子里,只见一地的杯盘狼藉……
    
    他正对着残羹冷炙发呆的时候,这家的女主人走了进来。胡顼心想,你来得正好,板起脸来,问道:“不知道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媳妇听了,满脸赔笑,忙接过话头,回答道:
    
    “您是说刚才在您屋子里偷饭菜吃的东西吗,这东西叫做‘魅’!”
    
    “魅?”胡县尉反问。
    
    “正是!”
    
    见胡县尉听得很是专注,这媳妇继续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按说呢,这个‘魅’跟我们家还有点亲属关系。是民妇往上推七辈的祖婆婆,我男人往上追溯七辈的祖奶奶。活了三百多年了,到现在还不死!”
    
    说这话的时候,胡县尉从这妇人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怨毒。然而,那怨毒一闪即逝,转眼之间,妇人就又是笑眯眯的了。
    
    “听我男人说,她活到后来,身形就越来越小,不管严冬酷暑,都不用穿衣服,一年四季,都以单薄的衣衫蔽体遮羞。家里怕她出去惹事,吓着人家,就做了个木笼,将她锁在笼子里。以前还好好的,这不,一个照顾不到,她就从笼子里跑了出来。我猜啊,八成是让您屋子里的饭菜香味给勾去了!”
    
    “哦……”胡县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你别看她长得瘦小,每次她从笼子里跑出来,偷饭都能偷吃好几斗!我们这里的人,把这样的人就叫做‘魅’!”女人继续道。
    
    胡县尉听得很是诧异。
    
    想必那女人也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原来世间的魅,还有这样一种!
    
    几天之后,事情办妥,胡县尉告别了主人家,打道回府。
    
    沿途经过的地方,闲谈的时候,他都会跟人提起自己见过的那只魅!
    
    只是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
    
    这件事后来传到了当时一个爱好寻幽探奇的人——牛肃耳朵里,牛肃把它写进了《纪闻》。
    
    看了《纪闻》之后,我又把通过这个帖子,讲了出来……
    
    有一句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
    
    ——能够活到七十岁的,已经是非常稀少的了。
    
    若是寿命在百岁以上,子孙满堂,儿女绕膝,其乐融融,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肯定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德高望重,是众人瞻望、爱护、崇敬的对象。
    
    这样的人,还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做人瑞。在我们的想象中,谁家有这样一位老人,必定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人人艳羡,蓬荜生辉!
    
    人生百年,可以说是得享天年,称为期颐,叫做人瑞。那么,三百年呢?活过三百年,就是魅!
    
    这个故事里的老妇,已经活得失去了形体、性别、智力,唯一支配她的,就是活下去的本能!
    
    眼睁睁看着自己鲜花一样的容颜枯槁,亲人一个一个从身边消失,朝代更迭,世事变幻,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依次同人世做别,她还活着。
    
    家人早已对她不耐烦,他们,已经将她开除出了人的行列,将她象牲畜一般蓄养,甚至连基本的衣食都欠奉,她还活着!
    
    《庄子》里面有一句话说:富则多事,寿则多辱。
    
    寿命越长,受到侮辱、虐待的机会也便越多。
    
    这样说来,祝贺某人长命百岁,岂非成了某种变相的诅咒?
    
    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成为魅——只要你活得够久!
    
  原文如下:
    
     夏县尉胡顼,词人也。尝至金城县界,止于人家。人为具食,顼未食,私出。及还,见一老母,长二尺,垂白寡发,据案而食,饼果且尽。其家新妇出,见而怒之,搏其耳,曳入户。顼就而窥之,纳母于槛中,窥望两目如丹。顼问其故,妇人曰:“此名为魅,乃七代祖姑也。寿三百余年而不死,其形转小。不须衣裳,不惧寒暑。锁之槛,终岁如常。忽得出槛,偷窃饭食得数斗。故号为魅。”顼异之。所在言焉。(出《纪闻》)

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31

作者:牛撒捏 回复日期:2010-04-01 19:40:09    

  雨夜怪谈
    
    夜雨,幽灯,还有一阵阵似有还无的风声,使这个夜晚显得无比的宁静。
    
    此时此刻,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姿势千奇百怪,鼾声此起彼伏,脸上露出或甜蜜、或痛苦、或淡然、或恐惧的表情。
    
    然而,在一户人家的后园,有一个书生,仍然独坐在亭子里,胳膊肘支在石桌上,静静地想着心事。
    
    桌角的油灯忽明忽暗,就像他此时晦暗不明的心境。
    
    ——这宁静的夜啊,似乎并不宁静!
    
    更漏迟迟,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响了,书生呆呆地凝视着油灯的玻璃罩子,间或拿起一根铁签,去拨那烧得火红的灯花。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书生喃喃道。
    
    正在他轻声吟诵时,忽然,挂在门口的帘子一掀,雨雾从外面倒灌进来,扑在书生那颇有几分英气的脸上。他打了几个激灵,从自己的内心世界中走了出来。
    
    随着那濛濛细雨一起闪身进来的,还有一个二八佳人。那女子身着石绿衫,腰系缃黄裙,身后披着如同墨染一般的长发,白净面孔上一双美丽而又灵动的大眼睛,正俏皮地打量着他。
    
    书生面露惊讶,怔怔地看着这不速之客,想开口问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女子见书生一副呆头鹅似的样子,不由得抿嘴一笑,如莺声般娇呖的言语从她那樱桃小口中徐徐说出:
    
    “妾身乃是官宦之女,府邸就在这附近,日前外出游玩,偶然见君一面,朝思暮想,倾慕不已,而今趁着这雨夜,特来与君相会,还望你不要嫌弃才是!”
    
    书生神游万里的魂魄这才归了位,他点了点头,从石凳上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绕着那女子走了一圈。问道:
    
    “外面暴雨如注,小姐的头发、衣服和鞋子竟然没有一点沾湿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女子没想到书生会有此一问,沉吟了片刻,象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实不相瞒,我本非人,奴家是……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仙。”
    
    说完之后,那女子的一双妙目,在书生的逼视之下,微微瑟缩了一下。
    
    “啊……原来如此!”书生又点了点头。
    
    那女子听闻此言,微微松了口气。
    
    “此间的少年才俊多如过江之鲫,小姐为何就单单看上我了呢?”书生又问。
    
    “这都是前生的缘分啊!命中注定,合该如此。人,是不能同自己的命做对的,狐狸也是如此!”
    
    女子说道,一丝红晕爬上了她那洁白如玉的面颊。
    
    这女子话音刚落,书生又问道:
    
    “既然是前生注定的姻缘,那么请问,这姻缘由谁记录,由谁管领,又是谁告诉你我有缘的……”女子刚想开口,书生挥手做了个停的动作。接着道:“你前生是谁,我前生又是谁,你我因何事结缘,结缘的时间又是何朝何代?请一一道来。”
    
    那女子听了以后,神情开始变得黯然,张口结舌,嗫嚅许久,才缓缓道:
    
    “你千百日都不坐在这里,独独今天坐在这里;我见了千百个人,都不曾动心,单单今天动了心,倘若这都不是前缘,那么什么才算前缘呢?如此良辰如此夜,还望你不要狐疑才好!”
    
    后面还想说,我就是你的婴宁、青凤、娇娜、软玉温香,解语之花,来吧,书生,趁着夜深人静,青春正好,轻纱翩跹,红颜若梦,来,请即我……
    
    当然,这些话都埋藏在她的心里,此时此刻,她正用自己那如同秋水般潋滟的双眸,含情脉脉地向书生传递着信息……
    
    书生听后,面露微笑,那笑容,令惨淡的夜色也变得明媚起来,空气中仿佛不知名的情愫涌动。
    
    只见他潇洒地甩了甩手腕,朗声道:
    
    “有前缘者必然一见如故,互相爱慕,所谓绝代佳侣,缘定三生。我有点考前综合症,今天晚上,怎么睡也睡不着,刚坐在这里,想背诵背诵以前学过的古诗,小姐就翩然而至,可是我却一点都不动心,对你也感觉很陌生,这就是你我无缘的铁证!不要唧唧歪歪了,你赶快走吧,我好困,还得上床睡觉呢!耽误了明天的期中考试,你负责呀!”(请自行想象周星星的样子)
    
    “@#¥%……&* ——我倒!”
    
    狐女一听,被气得眼冒金星,如同被一股大力的掌风击倒,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算扎稳了下盘。
    
    她张了张嘴,这次输实在是不甘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就听窗外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
    
    “死妮子,你傻呀,跟这不解风情的家伙纠缠个什么劲呀?他以为自己是神仙下凡还是玉皇大帝微服私访啊,再过一会儿,他就要查你身份证、暂住证、营业证、准生证了!还不扯乎,更待何时?”
    
    那女子哭笑不得地看了书生一眼,挥了挥衣袖,将桌子上的灯扫灭,随即便消失在书生面前。
    
    她走得那么突然,就象她来时一样,她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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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如下:
    一书生家有园亭,夜雨独坐,忽一女子搴帘入,自云家在墙外,窥宋已久,今冒雨相就,书生曰:雨猛如是,尔衣履不濡,何也?女词穷,自承为狐。问此间少年多矣,何独就我?曰前缘。问此缘谁所记载,谁所管领,又谁以告尔,尔前生何人,我前生何人,其结缘以何事,在何代何年,请道其详。狐仓卒不能对,嗫嚅久之曰:子千百日不坐此,今适坐此,我见千百人不相悦,独见君相悦,其为前缘审矣,请勿拒。书生曰:有前缘者必相悦,吾方坐此,尔适自来,而吾漠然心不动,则无缘审矣,请勿留。女趑趄间,闻窗外呼曰:婢子不解事,何必定觅此木强人。女子举袖一挥,灭灯而去。
    (出《阅微草堂笔记》)

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32

祈雨
    
    古人靠天吃饭,如果天气干旱,大地龟裂,禾苗枯焦,长时间也不下雨,上至天子,下至普通的臣民,就会有一些祈雨的仪式。
    
    天子损膳,减少每天用食的次数和饭菜的花样品种,地方官则杀猪宰羊,到龙王庙烧香跪拜,狠一点的,为了表示自己心系百姓,与苍生共患难,还堆起柴草,自己端坐在上面,以自焚来威胁老天。一般的老百姓,除了杀牲祭祀以外,更是花样百出。
    
    但是总体来说,大家对龙神都是毕恭毕敬,生怕触怒了他,动不动就来个大旱三年。
    
    唐代新康县有一个地方,祈雨的方式却与众不同。
    
    距离新康县(今湖南宁乡县西十里)以西大约一百里的地方,有一片潭水,当地人把它叫做清潭。潭水的源头极深,传说有白龙隐身于此处。
    
    既然是龙,就有兴云布雨的功夫,天旱的时候,当地人就到处搜罗猪和羊的粪便,成筐成筐地倾倒在潭水里,日光一照,臭气熏天,令人作呕。原本清洌的潭水,也变得污秽不堪。附近的人全都捂着鼻子,避之犹恐不及。
    
    说来也怪,村民们这么一阵折腾之后,天上很快就会阴云密布,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干旱已久的土地自然也就得到了雨水的滋润。据说,这个办法直到杜光庭(850-933)写《录异记》的时候,仍然是屡试屡效。
    
    这龙可够倒霉的。
    
    除了新康县以外,还有一个地方的祈雨仪式比较特别。
    
    唐代太原郡以东有一座山,叫做崖山。山势险峻,草木葱茏,是个寻幽揽胜的绝佳之所。
    
    若赶上天气干旱,长时间也不下雨,本地人便挑着柴火,到山脚下,纵火烧山。在熊熊的大火和漫山遍野的烟雾当中,甘霖便从天而降。雨量足够田里的禾苗畅饮一番的了。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烧山就能求来雨呢?
    
    当地故老相传,说是崖山之神娶的夫人乃是河伯之女。河伯心疼自己的女儿女婿,见崖山着火,一定会降下瓢泼大雨,前来相救。这样,当地的老百姓便也跟着沾了光。
    
    挟持了崖山神夫妇这对人质(嘿嘿,应该说是神质),这个地方的老百姓很少象其他地方一样,经历旱魃肆虐之苦。
    
    不过,这样的方法,也慝损了点吧!当地的百姓,可真是旷古奇才!
    
    因为同河伯之间的这层关系,据说,崖山上的草都与众不同。
    
    这座山上,同别处一样,也芳草丛生,浓荫如盖,但是,假如你俯下身去,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地上长的,大多都是水草!(出《酉阳杂俎》)
    
    现代有一句名言: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办不到的。古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生动地验证了这句话。
  
  
  
  



作者:牛撒捏 回复日期:2010-04-03 12:55:51    

  祈雨2
  
  唐代有个从印度来的和尚,法号不空,据说是身怀绝技,能够役使神鬼。官员们对他着意逢迎自不必说,连当朝的皇帝唐玄宗都对他非常礼敬。
    
    这一年久旱不雨,玄宗降了一道谕旨,命不空使出他驱鬼役神的本领来,做法祈雨。
    
    不空很爽快地答应了,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等到某日某时之后,方可做法。现在做法祈雨,必有暴雨降下,到时候恐怕难以收拾。
    
    玄宗心想,你没看这天都旱成什么样儿了吗,下雨这事人等得,地里的庄稼可等不得。一旦失了农时,庄稼减产甚至颗粒无收,就会有大量的流民涌现。流民得不到救济,与暴民也就仅有一字之差了。不行,这事关系到我大唐基业,我可不能这么坐视。再说了,大唐人才济济,少了你这个不空,难道就没旁人了吗。
    
    于是派使者召请另一位法号金刚的上师,设坛求雨。金刚上师也是一位法力高强的得道高僧,听了使者宣诏之后,二话没说,便开始当庭做法。
    
    说来也怪,法事还没有结束,天空中便乌云密布,飘起了雨丝。皇宫大内一片欢腾,老百姓也是载歌载舞,辗转相告。可是这高兴劲没持续多久,大伙就发现,雨是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就好像天被捅了个窟窿,有人拿着个盆子往下浇一样。京师暴雨如注,街面上一片汪洋,坊市之间甚至有老百姓被洪水冲走,淹死在滚滚浊流里的。
    
    而且,屋外是乌云滚滚,狂风怒号,这暴雨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断有使者前来禀报,说是某处又有人畜伤亡事件。玄宗在宫里急得团团转。转着转着,猛然灵光乍现,既然不空法师预见到了这场暴雨,说不定他有把雨止住的办法。想到这里,他马上叫人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请不空赶快制止这场灾难。
    
    法师听了使者的陈述,微微一笑。起身来到寺庙的院子里,找个地方抠了一块黄泥。用泥捏了五、六条土龙。然后开始往龙身上泼水。
    
    一边泼水,一边扎煞着他那只黑手,破口大骂。他骂的都是自己本国的话,围观的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这么痛快淋漓地大骂一通之后,法师突然停了下来,仰天长笑。笑声未止,便已是云开雨霁,一轮红日露出笑脸,天空蓝盈盈的,如同水洗的一般。
    
    从此以后,玄宗对于不空法师的崇敬更是较以往更多了几分。
    
    不空法师的声望,于僧俗两界,都空前地高涨。
    
    玄宗是个好事的人,既然大唐这么多祈雨人才,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对比一番,看谁的法力最高。术士罗公远就是这么一号人物,至于那个同他PK的对象,玄宗想起了不空。
    
    两个人领旨之后,在各自的住所,摆出法器,拉开了架势,开始求雨。
    
    几天之后,玄宗把他们召到宫中,一一询问。不空说:
    
    臣昨日求雨的时候,烧的是白檀香龙。
    
    玄宗命左右到院子里捧起水来嗅了嗅,果然,有悠悠的檀香味钻入鼻孔。
    
    至于这场赛事何人获胜,书里面没说。我猜冠军可能是不空。
    
    据消息灵通人士观察,不空求雨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般的程序是在院子里设几个铺满锦绣的坐席,手持木制神像不住地旋转,口中念念有词,再忽地把神像抛出去,神像会自己立于坐席之上。等神像长大嘴,露出口中的牙齿,一双眼睛也开始不住地转动时,雨水便从天而降。这个办法屡试屡效,从来也没有失败过。

geminiyuan 发表于 2010-10-13 21:33

 鬼鼓琵琶
    
    吴赤乌三年,句章民杨度,至余姚,夜行,有一少年,持琵琶,求寄载。度受之。鼓琵琶数十曲,曲毕,乃吐舌,擘目,以怖度而去。复行二十里许,又见一老父,自云:“姓王,名戒。”因复载之。谓曰:“鬼工鼓琵琶,甚哀。”戒曰:“我亦能鼓。”即是向鬼。复擘 眼,吐舌,度怖几死。
    
    翻译
    三国东吴大帝(孙权)赤乌三年,句章县的一个老百姓叫杨度,他到余姚县去。夜晚赶路,有一个年轻人抱着琵琶请求搭车,杨度让他上了车。上车后年轻人弹琵琶,弹了几十支曲子,弹完后吐出舌头,鼓出眼珠来恐吓杨度,之后离开。杨度又走了二十余里,又看见一个老头儿,他自称姓王名戒,于是又载上这老头儿。杨度对老头儿说:“鬼很会弹琵琶,弹奏的曲调很哀伤。”王戒说:“我也会弹。”实际上,他就是先前那个鬼。鬼又鼓出眼珠,吐出舌头,杨度被吓得差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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