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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5:46
人物:王夫人
来历:王夫人在贾府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就老太太能说上她几句,其他人是不敢惹她的。凤姐再千娇百媚,八面玲珑,见了王夫人,不是恭恭敬敬地回话,就是放下身段圆谎,从不敢有一丝懈怠。没办法,王夫人牛啊,地位超然,那是她自己肚子争气,她的兄弟也争气。不过,王夫人很偷懒,不愿意管家的事,也不给自己的大儿媳妇李纨管,却叫了自己的侄女,邢夫人的媳妇王熙凤来管家。我小人之心,觉得王夫人使这招不会没有原因,王熙凤从小充作男儿教养,杀伐决断,她这个姑姑岂能不知。王熙凤刚嫁过来,跟贾琏的感情好得很,贾琏虽然有些花心,办事却还是精干的,两个人力气一使到一块儿,或者万一很孝顺自己的公婆,邢夫人那边不就势力大涨吗?所以,她就索性说自己吃斋念佛扮菩萨,不管家里的事,把担子,也把这个权力给了好胜好强的王熙凤,一举把这能干的两口子都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了。
当然,王夫人这个总裁不是真的吃素,如果她真的好欺负,王熙凤这个执行副总裁会那么听她的话,那么怕她?举个例子吧,小病秧子林妹妹千里迢迢从乡下到京城来投亲,王夫人一登场,一句客套没有,一点寒暄没问,开口就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王夫人看上的,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王夫人不喜欢的,想除掉的,没有不死翘翘的。她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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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5:47
没嘴的葫芦吃老虎
前阵子中央电视台的《艺术人生》想了个好点子,做了几期红楼再聚首的特别节目,把当年演《红楼梦》的那帮演员导演都又找了回来。我虽然没有看到,但也从报纸网络上看到了当时的盛况,直到现在网络上依然有人回忆,可见节目之成功。可惜听说演贾母的那个老演员已经去世了。
无论后来高鄂怎么往贾母身上泼污水,说她对黛玉淡漠刻薄,亲手断送了外孙女的性命和孙子的幸福,我总是固执地喜欢这个成了精的老太太。她是史侯家的小姐,荣国府的诰命夫人,用她自己的话说,年轻时候也跟凤姐似的是个活泼能干调皮的人,如今老了,享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人物没见过,乐的安心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糊涂,一个劲儿地偏心眼疼她喜欢的孙子孙女。府里头那些胡闹的事,她不比谁清楚吗?只是她老了,没有精力管了,看到她我总想起《雍正王朝》里那个康熙,一个爱着儿子们的帝王,多么悲哀,多么美丽。
有一次宝玉要喝一个什么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凤姐忙把府里搜了个底朝天,才把那几个汤模子找出来,吩咐厨房里立刻拿几只鸡,另外添了东西, 做出十来碗来.王夫人道:“要这些做什么?”凤姐儿笑道:“有个原故:这一宗东西家常不大作,今儿宝兄弟提起来了,单做给他吃,老太太,姑妈,太太都不吃,似乎不大好。不如借势儿弄些大家吃,托赖连我也上个俊儿。”贾母听了,笑道:“猴儿,把你乖的!拿着官中的钱你做人。”说的大家笑了。凤姐也忙笑道: “这不相干。这个小东道我还孝敬的起。”便回头吩咐妇人,“说给厨房里,只管好生添补着做了,在我的帐上来领银子。”妇人答应着去了。
宝钗一旁笑道:“我来了这么几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他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去。”贾母听说,便答道:“我如今老了,那里还巧什么。当日我象凤哥儿这么大年纪,比他还来得呢。他如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比你姨娘强远了。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他。”
我曾经琢磨过老太太这句话很久,不知道她的重点在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如在前半句,就是叹息她儿媳妇是个老实人,如在后半句,婆婆公然在小辈面前指责媳妇不知道献好,那可就是顶“不孝敬公婆”的大帽子了。王夫人表面看起来是块木头,在贾母面前就没有表情没有语言,也不说话凑趣讨好,曹雪芹给的理由是王夫人本是个天真烂漫,心事不藏在心里的人,不过我怀疑王夫人的原型可能是曹雪芹自己的母亲,好歹要为母讳言,所以他的解释不足以为信。
贾母一向都偏心的,媳妇里她疼凤姐,姑娘里她疼黛玉,丫头里她看得上晴雯,一色儿风流婉转,灵巧机敏的性子,牙尖嘴利的口齿,可是这几个人,除了凤姐是王夫人自己人,一定要笼络住的。她对黛玉的态度就比较有趣。从头到尾,只有讲老太太怎么疼黛玉的,王夫人跟黛玉说过的话都没几句,除了黛玉进府那会儿说的不要理她的宝贝儿子之外,有什么话,都跟外甥女宝钗说了。难怪有人说,定然是黛玉长得像她妈贾敏,贾敏可不得了,是老太太那么大年纪自己生下来,老太太那么偏心,肯定疼得不得了。贾敏的性格也说不定跟黛玉一样,喜欢卖弄口才刻薄人,那王夫人就少不得受她的气,好容易把小姑子送出门,没几年又送回来一个小小姑子。不过这回就风水轮流转,该轮到王夫人给这个小贾敏颜色看看,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啦。——这种说法,是不是很小心眼?不过,也有点道理,连带眉眼像林黛玉,也就依稀有几分像贾敏的晴雯也遭了殃了,王夫人一提起就跟仇人似的,必要除之而后快。以她所接受的封建媳妇教育,婆婆中意的人,她怎能如此态度?
再说远点,贾府几场大风波,哪一场没有这个可怜见的,木头似的僵尸影子在后面影影绰绰地提着线?凤姐牙尖嘴利,名声在外,威震江湖,丫头们见了她自然会收敛,只有这样木头外形刀子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贾母看媳妇看走眼不打紧,咱们看老板千万不要看错,以为她不说话就好欺负,其实人家这叫深沉,酷,或者叫杀人不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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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5:51
金钏儿有些八卦
我经常说王夫人是个中年老僵尸,杀人不眨眼,最恶毒就数她了,有些朋友看了不太高兴,跟我说王夫人其实没那么坏。她统共也就赶走了一个晴雯一个金钏,但是晴雯自己也的确恃宠而骄,狂放太过,做为上一辈人有些看不惯,也是难免的。不过把金钏含羞忍辱地赶出去,顶着一顶勾引少主人的屎盆子,生生逼的她跳了井,虽然是爱子情切,倒也不可原谅。
这个朋友如此一说倒提醒了我,我等不幸,打了这么几年工,一直没个机会坐上鸟瞰无敌街景,坐拥大玻璃窗的独立小单间。那粗糙蓝色隔板拦出来的小格子间,培养出遇事先以工人阶级的利益为代表,对来自上级的意见决定潜意识中就萌发反抗和敌对的态度。的确,站在晴雯和金钏的立场上,她们死的太冤,不就是长的好看一点,不就是样貌有些象你的小姑子的女儿吗,不就是让你看到我骂小丫头了吗,小丫头有错我能骂她,我没错你不是一样骂我,不就是趁你睡觉的功夫跟你宝贝儿子扯了几句皮嘛,还是他先招的我呢,凭什么你把儿子教成这样要我买单啊。
这么想的话,金钏的怨气估计可以在井底盘旋重生,现在正流行的灵异小说写手们写腻味了秦可卿,下一个就该挖掘到她了。不过当我想象自己皱纹爬满了脸庞,穿着几乎能闻到越来越重的老年味道的衣服,手握佛珠,闭目躺在躺椅上小憩,丫头金钏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我的腿的场景的时候,我几乎能理解王夫人为什么会龙颜大怒了。
王夫人睡着了吗?我们看到宝玉无聊,大中午自己溜达了一圈,来到王夫人上房内。只见几个丫头子手里拿着针线,却打盹儿呢。王夫人在里间凉榻上睡着,金钏儿坐在旁边捶腿,也乜斜着眼乱恍。
宝玉轻轻的走到跟前,把他耳上带的坠子一摘,金钏儿睁开眼,见是宝玉。宝玉悄悄的笑道:“就困的这么着?”金钏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宝玉见了他,就有些恋恋不舍的,悄悄的探头瞧瞧王夫人合着眼,便自己向身边荷包里带的香雪润津丹掏了出来,便向金钏儿口里一送。金钏儿并不睁眼,只管噙了。宝玉上来便拉着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罢。”金钏儿不答。宝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宝玉笑道: “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于是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去了。
王夫人一开始就只是躺着,她从来是醒着的,她听见宝玉进来,听见宝玉喂金钏吃香雪润津丹,听见宝玉说明儿要跟自己讨这个丫头,也听见金钏说金簪子掉在井里头, 有你的只是有你的。她都没有发作,最后金钏说“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贾环和彩云在东小院作什么?虽没有明说,但可想而知是些苟且之事,这事如同宝玉和袭人的关系一样,在贾府不过是些公开的秘密,人人都知道,人人都不愿意去说。金钏如今叫宝玉去“拿”那两人,以宝玉听风就是雨的脾气,保不齐抬脚就去了。拿,是一定能拿到的,拿住以后怎么办呢?赵姨娘会怎么样?贾政知道了会怎么样?甚至彩云会怎么样?退一万步说,纵使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又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儿子去目睹那些苟且?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秘密永远有成为秘密的道理,而老板睡觉的时候永远不要以为她睡着了。
金钏也就是吃了这个亏,以为王夫人真的是个宽厚仁慈的,还跪下来说,“我再不敢了。 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可是,这个菩萨什么时候在乎过你一个丫头以后还能不能作人呢!
到后来金钏死了,王夫人道:“原是前儿他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了他几下,撵了他下去。我只说气他两天,还叫他上来,谁知他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宝钗叹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顽顽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王夫人点头叹道: “这话虽然如此说,到底我心不安。” 宝钗叹道:“姨娘也不必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主仆之情了。”
看两个明白人睁着眼睛做戏,就知道做人老板,实在是要练就铁石心肠才行,而金钏被撵出去,虽然是自己八卦多事咎由自取,但跳井自杀这么激烈的行为,不能在吃斋念佛的主子心里投下一点阴影,才真是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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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5:55
人物:李纨
来历:李纨是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至李守中继承以来,便说“女子无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时,便不十分令其读书,只不过将些《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等三四种书,使他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这几个贤女便罢了,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因取名为李纨,字宫裁。嫁到贾家作了王夫人的大儿媳妇,倒也不算埋没,可惜老公贾珠是个短命鬼,十四岁进学,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就死了。可怜李纨不到二十岁就作了寡妇,好在还生了一个遗腹子贾兰,贾府正宗的男丁里也就只有贾兰最让人省心。因此这李纨虽青春丧偶,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
不过,说句不中听的话,做寡妇有做寡妇的好处,李纨作了这个分管企业文化,对职工进行思想道德教育的高级副总裁,是属于级别高,责任低的轻闲肥差,每天带着几个年轻的姐妹们写诗作画,贾府的媳妇们哪个有她过的这么潇洒自在?况且还有些实际的好处呢。她自己认了一个诗社的社长做,也不出钱,就带着姐妹们找凤姐要钱去了。凤姐可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当下说了一轱辘的话,“亏你是个大嫂子呢!把姑娘们原交给你带着念书学规矩针线的,他们不好,你要劝。这会子他们起诗社,能用几个钱,你就不管了?老太太,太太罢了,原是老封君。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银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这会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两银子来陪他们顽顽,能几年的限?他们各人出了阁,难道还要你赔不成?这会子你怕花钱,调唆他们来闹我,我乐得去吃一个河枯海干,我还通不知道呢!”
话虽然这么说,老太太一高兴要凑分子给凤姐过生日,凤姐却也还是站出来,说李纨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她那分子就自己代她出了。看来有时候做一个弱势群体,还真是有不少便宜拿。
不过不要小看了这个企业文化,现在的公司们这么重视企业文化,记者一问到管理问题,十个有八个扯上企业文化,仿佛一个企业要赚钱,也得先学文化。可见闲差有闲差之所以存在的必然性,而能把一个闲差当到风生水起,那才叫水平。
所以李纨在贾家集团所做的事情,远不止光教导贾府下一代和规范姐妹们的言行。一定要记着,贾府的所谓菩萨,都不是泥巴塑的,而是在这个势利场中百炼成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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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6:03
姨太太的管理办法
前几天我发飙写文章大骂南唐小周后是个狐狸精,抢姐姐的老公不算,还生生把亲姐姐给逼死了,活该她后来成了亡国奴,被赵光义抓到宫里去蹂躏。正骂得起劲,一个朋友突然点破,说我这个想法,只能说明我老了。年轻的女孩子不会觉得抢老公做第三者有什么不对,爱情至上,为了爱能原谅一切。说得我顿时就哑了火,因为我想起我另一个朋友,最恨徐静蕾,在她面前千万不能提这三个字,否则当场翻脸。究其原因,就是徐静蕾演过一个第三者,以堂皇而大无畏的姿态抢走了江珊的老公王志文。我的行为和她的态度,实在是异曲同工。
不过痛骂第三者是社会进步带给我们的福利,想当初,在万恶的旧社会,何止不能痛骂,还要笑意盈盈的将老二迎进门,拉着姑娘的手说,“咱们以后姐妹同心……”这出戏,当然是演给婆婆和相公看的,妻妾关系和婆媳关系一样,纵横绵延了中国历史几千年,从未平息。说到底,婆媳之争是权力斗争,妻妾斗争也是权力斗争,大家都知道,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总要分一个胜负出来才算完。
大户人家钱多,姨太太也多,如此众多的竞争对手,地位只高一级的正宫,在姨太太的管理方法上,就有了学问。先不说具体管理条例,只看战绩,正宫的能力便高下立判。宁府的尤氏,她自己也是个填房,性格又无能软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她哪里搞的掂贾珍众多的姬妾,索性放下身段,时常与那些姬妾一起陪贾珍饮酒作乐,大家混作一团,这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荣府的规矩就大一些了,姨娘们的地位连有头脸的丫头都比不上,赵姨娘论辈分还比凤姐高呢,凤姐见了她可是连眼皮都不抬的。可是凤姐见了鸳鸯,那叫一个亲热无间,说到这里就不明白袭人拼死拼活的要争那个姨娘来干什么。老太太房里是养了几个老姨娘的,既然贾赦贾政都不是贾母亲生,想必就是老姨娘生的了,贾赦的姨娘生了迎春,贾政的赵姨娘了不得,成天搞的神憎鬼厌的,还生了俩孩子。姨娘能生出孩子的,可见太太都属于监管不力让人有了可乘之机的。
姨娘没生孩子的,凤姐那儿算一个。尤二姐珠胎暗结,也让她使小计借刀杀了,不过到底留下了秋桐,而且最后平儿还扶了正,长远来讲算的上满盘皆输。冠军终于出场,就是本人一直力挺,称为红楼第一能人的李纨。贾珠房里也是颇有几个姨娘的,不过在她的监控下,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
不过李纨真是大大的狡猾,她时常跟平儿要好得很,平儿受了委屈,她也站出来替她撑腰,取笑凤姐的。没事就揽着他笑道:“可惜这么个好体面模样儿,命却平常,只落得屋里使唤。不知道的人,谁不拿你当作奶奶太太看。”又说,“凤丫头也是有造化的。想当初你珠大爷在日,何曾也没两个人。你们看我还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见他两个不自在。所以你珠大爷一没了,趁年轻我都打发了。若有一个守得住,我倒有个膀臂。”说着滴下泪来。
这话之前,大家都在讨论各方里的大丫头,像贾母的鸳鸯,王夫人的彩云,宝玉是袭人是如何的得力,贾府的姨娘一向不太从外面买,贾珠的那两个屋里人,想必也是做丫头做得出色提拔起来的。按理,也该是个过的去的,李纨不是个容不得人的,可是珠大爷一没了,她就打发了,还说是人家守不住。怎么打发法?书里没说,不过可以参照《金瓶梅》里的办法,这两部奇书在很多地方是可以互相参照的。西门庆一没了,大老婆二话没说,把金莲跟春梅就卖进妓院里去了,分明是一刻也不想见到她们了。
再远远看到最后宝玉一出家,那个最贤惠,最能容人的宝钗,也忙不迭地把袭人打发回家嫁人去了。袭人是个守不住的,不想守的吗?袭人可也是出了名的一个好膀臂啊。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俗谚,一人的佳肴,是另一个人的毒药。或者我们可以说,姨娘是老爷的心头肉,是大老婆的眼中钉。
但是话说回来,这些能把姨太太给打发出门的,都是那些姨太太肚子不争气,没生出一男半女的,大老婆才敢动手。否则,你看尤二姐挺着个肚子的时候,凤姐就算寝食难安,表面还要装得客客气气,下刀子都得找别人下,自己不敢动手的。
所以,我们身边难免有几个看不惯的,想除之而后快的人,偏偏老板非要引了进门,还关照你要好好教导的,怎么办呢?跟这些大老婆们学习,找个茬解雇或者令她主动辞职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要记住,千万不能在还没下手前,就让这些小妖精们得了势,大了肚子,立了功劳,人家的腰板一挺直,再下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姨娘那般作威作福,鸡飞狗跳的架势,哪个大老婆不怕?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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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6:05
人物: 尤氏
来历:尤氏的地位有点古怪,在我没有开始看第五第六遍红楼梦的时候,还真是差点给糊弄过去了——还真当她是宁国府的当家人,宁国公贾珍的大房太太,宁国分公司的总经理呢。后来经过许多高人提点,终于看出一点眉目来,原来尤氏不是原配,是个填房。原因一,尤氏年纪不大,跟凤姐差不多,生不出贾蓉这么大的孩子来,而且贾蓉跟她一点也不亲,一看就不是亲生的。原因二,贾蓉要撺掇琏二娶尤二的时候说,“我二姨儿三姨儿都不是我老爷养的,原是我老娘带了来的。听见说,我老娘在那一家时,就把我二姨儿许给皇粮庄头张家,指腹为婚。后来张家遭了官司败落了,我老娘又自那家嫁了出来,如今这十数年,两家音信不通。我老娘时常报怨,要与他家退婚。”这几句话里看出,尤氏的继母先前也没多有钱,嫁的是个一般的人家,给女儿尤二姐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庄稼人张家。后来改嫁拖油瓶,进了尤家。当然续弦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不过也绝对不会是豪富人家,身家清贵的。这样的人家的女儿,又怎么做的了宁国公的夫人呢?所以,尤氏也是填房。
填房太太的命运,比起原配来,就差很多了。而尤氏这个填房,看来并非因有功绩,业绩卓然而受到提拔,也没有能够服众的德行和能力,自然就要处处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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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6:07
丫头看不起填房
大学时候的同学,一个年轻有为的男士,前段时间被他们公司派去香港,任香港分机构某个部门的头头。我们听到消息,就开始危言耸听,告诉他香港文化跟我们大陆文化隔绝多年,沟通起来比鬼佬还麻烦之类的。同学听了心里也有点打鼓,听了我出的馊主意,去租了几套TVB的办公室偶像剧回来学习,很少看电视的他,一看就入了迷,五迷三道地说香港女孩子虽然不漂亮,但好像很有气质的样子。办公室这么多恋情,从开始到剧终,男女朋友换来换去的,这回真是发达了。于是他就带着一副老鼠掉进了米缸似的白痴表情,兴冲冲地去了。
这个月他回总部述职,好事的朋友就去问他香港办公室恋情进行地如何。同学垂头丧气,说正跟总部磨蹭,想不去了,还是呆北京,咱自己的地儿好。他很懊恼地说,“说起来,我是部门领导,他们在我手下打工,这就好比我的太太他们是丫鬟,地位在那儿摆着呢。何况,我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别说有气质的女孩子了,那群师奶竟然都老是拿白眼看我。”
自称经常去香港旺角踩点的小胖师兄就说了,“你的确是太太,他们的确是丫鬟,只不过你是个填房的太太,他们是有脸的丫鬟,其中的奥妙大了。” 同学不解,我就抢着说这个我懂,贾府的规矩姨太太是半个主子还比不上丫鬟,大家可以明着不理她。填房的太太地位就比较尴尬,丫鬟表面上拿她当太太,暗地里还是看不起她。比如尤氏,同时跟凤姐说三道四,好像很熟的样子,但看她到李纨房里坐,李纨因问道:“你过来了这半日,可在别屋里吃些东西没有?只怕饿了。”命素云瞧有什么新鲜点心拣了来。尤氏忙止道:“不必,不必。你这一向病着,那里有什么新鲜东西。况且我也不饿。”李纨道:“昨日他姨娘家送来的好茶面子,倒是对碗来你喝罢。”说毕,便吩咐人去对茶。尤氏出神无语。跟来的丫头媳妇们因问:“奶奶今日中晌尚未洗脸,这会子趁便可净一净好?”尤氏点头。李纨忙命素云来取自己的妆奁。素云一面取来,一面将自己的胭粉拿来,笑道:“我们奶奶就少这个。奶奶不嫌脏,这是我的,能着用些。”李纨道:“我虽没有,你就该往姑娘们那里取去。怎么公然拿出你的来。幸而是他,若是别人,岂不恼呢。”尤氏笑道:“这又何妨。自来我凡过来,谁的没使过,今日忽然又嫌脏了?”一面说,一面盘膝坐在炕沿上。银蝶上来忙代为卸去腕镯戒指,又将一大袱手巾盖在下截,将衣裳护严。小丫鬟炒豆儿捧了一大盆温水走至尤氏跟前,只弯腰捧着。李纨道:“怎么这样没规矩。”银蝶笑道:“说一个个没机变的,说一个葫芦就是一个瓢。奶奶不过待咱们宽些,在家里不管怎样罢了,你就得了意,不管在家出外,当着亲戚也只随着便了。”尤氏道:“你随他去罢,横竖洗了就完事了。”炒豆儿这才忙赶着跪下。
洗了脸去老太太那儿吃饭,贾母负手看尤氏跟几个丫头一起吃饭取乐(这个爱好有点邪门)。因见伺候添饭的人手内捧着一碗下人的米饭,尤氏吃的仍是白粳米饭,贾母问道:“你怎么昏了,盛这个饭来给你奶奶。”那人道:“老太太的饭吃完了。今日添了一位姑娘,所以短了些。”鸳鸯道:“如今都是可着头做帽子了,要一点儿富余也不能的。” 王夫人忙回道:“这一二年旱涝不定,田上的米都不能按数交的。这几样细米更艰难了,所以都可着吃的多少关去,生恐一时短了,买的不顺口。”贾母笑道:“这正是‘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来。”众人都笑起来。鸳鸯道:“既这然,就去把三姑娘的饭拿来添也是一样,就这样笨。”尤氏笑道:“我这个就够了,也不用取去。”鸳鸯道:“你够了,我不会吃的。”地下的媳妇们听说,方忙着取去了。这事儿,任凭换哪个得脸不得脸的主子出来,都不会发生,可见小家子出身的填房在豪门势利眼奴才面前的地位极低。
同学听我讲完了长篇故事,还是不解,说那他们凭什么把我划到填房的范围里去啊。小胖师兄笑眯眯指了指他说,“你看你,灰色笔挺西裤,黑色锃亮皮鞋,配上白色运动短袜,你还不是一个样板填房?”同学低头看了看,红了脸说,“难怪那群师奶没事就大声说,龙子行大减价,三千块就能买到西装了,现在的世道啊,之类的话。感情是在说这个啊。” 旋即又感叹道,如今这个上司真是不好做,要有本事不用说,竟然连身家出世,甚至衣着举止都处处留心,不小心就让人取笑了去。我们也都点头,说是啊,所以填房要成功,想必要比原配多付出些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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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6:09
等咱有了权
我认识不少号称“空中飞人”的人,一年在几个大陆间来回穿梭,去趟美国比我出门打个的士还要容易。他们虽然也叫苦叫累,但以我的小人之心揣度,觉得那也是寻常人享受不到的苦累,所以他们的呻吟声中,也硬是让我听出了些显摆的意思。不过其中有一个,他一叫苦,我们就都很同情他。不知道他是运气特别好,还是长的样子比较引人注意,反正他来回美国加拿大,没有一次不被抽中查行李的。开始我还以为是外国人歧视中国人,后来有一次与他同行,才发现完全就是低概率事件,前后全是中国人,也抽到查他。
那天他大概是被抽的多了,虱多不怕痒,又或者是想在我面前显示一下他同海关人员的熟络,总之因为某种不可解的原因,该飞人开口同海关官员说, “难怪有人说你们也是极权国家啊。”此话一出,本来海关脸上还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跟变脸似的,尚未看清就不见了,阴着脸把朋友拉进小屋,搞一条比人还高的警犬把朋友全身上下闻了个遍(据朋友说,后来他洗了一个月的澡,都洗不掉那心理阴影),行李翻了个遍,样样东西全拿出来试了一遍,就差没让朋友把箱子里所有的衣服连带内裤都穿上以表示不是一个二道贩子。
两个小时后,朋友拖着乱七八糟的行李灰溜溜走出来,看到我就像劫后余生见了亲人一样。他一面奋力把东西塞回箱子,一面恶狠狠地说,“等咱有了钱,也买两部飞机,一部用来开,一部用来……”我赶紧打断他说,“前车之鉴,那个字千万不能出口,这是在美国,小心人一会儿又把你当恐怖分子抓起来,可不是两个小时就能出来的了。”
朋友赶紧掩口,东张西望了一阵,便狼奔鼠突而走。出了机场,想想还是郁闷,一路跟我讨论为什么小人物有了一点小权力,便如此作威作福起来。我就安慰他说,人之常情嘛,权力如果不是拿来利用的,那哪里还有那么多人要去争权夺利呢?
不过权力这个东西,尤其是小权力被人乱用,有时候也的确让人不由自主地徇私利己。那日老太太高兴,学穷人家凑分子要替凤姐过生日,凤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来事儿的好机会,忙笑道:“生日没到,我这会子已经折受的不受用了。我一个钱饶不出,惊动这些人实在不安,不如大嫂子这一分我替他出了罢了。我到了那一日多吃些东西,就享了福了。”
当下商议定了,第二日一早,林之孝家的老老实实把底下人凑的钱送了来,邢夫人跟薛姨妈也一早就把银子送来,连宝钗黛玉的分子都帮着出了,一点没少。等尤氏梳洗完了,命人伺候车辆,一时来至荣府,先来见凤姐。只见凤姐已将银子封好,正要送去。尤氏问:“都齐了?”凤姐儿笑道:“都有了,快拿了去罢,丢了我不管。”尤氏笑道:“我有些信不及,倒要当面点一点。”说着果然按数一点,只没有李纨的一分。尤氏笑道:“我说你搞鬼呢,怎么你大嫂子的没有?”凤姐儿笑道:“那么些还不够使?短一分儿也罢了,等不够了我再给你。”尤氏道:“昨儿你在人跟前作人,今儿又来和我赖,这个断不依你。我只和老太太要去。”凤姐儿笑道:“我看你利害。明儿有了事,我也丁是丁卯是卯的,你也别抱怨。”尤氏笑道:“你一般的也怕。不看你素日孝敬我,我才是不依你呢。”说着,把平儿的一分拿了出来,说道:“平儿,来!把你的收起去,等不够了,我替你添上。”平儿会意,因说道:“奶奶先使着,若剩下了再赏我一样。”尤氏笑道:“只许你那主子作弊,就不许我作情儿。”平儿只得收了。尤氏又道:“我看着你主子这么细致,弄这些钱那里使去!使不了,明儿带了棺材里使去。”之后尤氏坐车满贾府转了一圈,把鸳鸯,彩云和周姨娘赵姨娘的钱全还了,周赵两个姨娘到底是怕凤姐,不敢收,尤氏道:“你们可怜见的,那里有这些闲钱?凤丫头便知道了,有我应着呢。”二人听说,千恩万谢的方收了。
可见这个权力,不管是大是小,有点子权力在手里胡乱使着,就是舒坦,想干吗干吗。等咱也有了权,一会儿用来整人,一会儿用来收买人,真真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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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6:12
人物: 王熙凤
来历:王熙凤是贾府的管家主子,老太太最疼的孙媳妇,长房长孙媳,又是二房太太王夫人的内侄女——王夫人有两个兄弟,一个是王子腾,一个叫王子胜,好像都还挺厉害,但是奇怪的是哪个看起来都不像王熙凤的爹,而且王熙凤的兄弟王仁又有一次跟李纨的婶子,邢夫人的兄嫂搭伴进京,说的好像王熙凤原来也不是京城长大的,不过这个细节好像无关紧要,并不妨碍我们凤姐姐在贾府里翻云覆雨,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凤姐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当家却当出了名气,冷子兴都知道赦公,也有二子,长名贾琏,今已二十来往了,亲上作亲,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内侄女,今已娶了二年。这位琏爷身上现捐的是个同知,也是不肯读书,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所以如今只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谁知自娶了他令夫人之后,倒上下无一人不称颂他夫人的,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说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冷子兴说全府上下没有不称颂凤姐的,这话是太夸张了,当然他是周瑞的女婿,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怎么说也算的上是同一阵线的人,在外人面前夸夸自己的主子,还是情有可原的。模样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这三句倒是一点没错,她第一个亮相,穿的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袖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真是与众不同,可怜贾珠的寡妇李纨站在旁边,不过一句“这是你珠大嫂子”就打发了,可见不仅老祖宗,连曹雪芹都有些偏心呢。
偏偏她又不是空长了张老天爷给饭吃的脸,凤姐事无巨细样样周到的本事,还是超强的。刘老老吃了口贾府的茄子,说味道古怪,凤姐张口就把那么复杂的菜谱说了出来,“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钉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用句我们常说的话,这个就能看出凤姐平常是有积累的,厚积才能薄发,半点取巧不得。
得妻如此美貌,又陪上一个据说娇媚不下凤姐的平儿,贾琏在家左拥右抱,小日子过的滋润的很。周瑞家的从薛姨妈那里拿了十二只宫花,要送给姑娘奶奶们,到了凤姐院里,见小丫头丰儿坐在凤姐房中门槛上,见周瑞家的来了,连忙摆手儿叫他往东屋里去。周瑞家的会意,忙蹑手蹑足往东边房里来,一会儿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进去。这段话,我原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妥来,好在回目里说清楚了,是送宫花贾琏戏熙凤,就说明大白天的贾琏,凤姐,平儿这三口子关起门来作乐,当真是情到浓时,按捺不住啊。
说来说去,无非想表达我对王熙凤的崇敬之情,她真是算的上美貌与智慧并存,家庭事业双丰收的成功人士典范了。真的是这样吗?大话刚一说出口,我不免对自己的眼光又有些怀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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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7 16:15
一入职场终生误
却说我们自己的京城中也是藏龙卧虎,人杰地灵,且不说豪门贵胄,便是走街窜巷的贩夫走卒,亦有不凡之人。今日单单要说的是名女子,名唤阿梅。阿梅原本是南方人,书香门第出身,读书自然是好的。高考得中,金榜题名,便来了京城求学。学成之时,大展奇才,压倒众人,踩过数千人的头顶,进了一家大公司做事。当真是少年得志,春风满面。到如今已是四年多,阿梅也年近30了。
不知为何,近日阿梅却有些不开心起来,夜夜流连夜店,买醉放纵,人也憔悴了许多。亲友们看不过去,纷纷说这阿梅想必是遇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解脱不开,方有此举。我前去一问,阿梅便叹道,“并非有特意之事,只是一入职场终生误,今生只怕都解脱不开的了。”
我探其缘由,阿梅道,“这职场便是那雕梁画栋,钟鸣鼎食的荣国府,外人只看得林妹妹孤身投奔而来,从此锦衣玉食,却不知她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行错一步路,当真是步步惊心,险象环生。我只恨自己一步踏错,进了这见不得人的去处啊。”
我便冷笑道,“妹妹说的好糊涂的话。你只记得林妹妹进府时表了一次决心,道是不多说话,不多行路,你仔细看她,哪句话说的少了?哪步路行的少了?平日里总是她看不惯人家的多,人家对不住她的少。你想学她,处处与人针锋相对,还能留的一世一身清高自许的名声,且先问问自己,外祖母是不是公司董事长吧。”
阿梅幽然道,“这职场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便纵有个作董事长的外祖母,也难免与人斗鸡眼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是不会错的。”
我笑道,“且看你要做什么人了。正所谓无欲则刚,有欲方有冲突。你若只是赚钱买花戴,又何苦与人相争,受这个闲气呢?贾府谁不苦,老太太要维持两府的表面不倒下去,心里苦;凤丫头这个职业经理人前有狼后有虎,她天天提心吊胆的苦;鸳鸯这个董事长秘书,是各派争取对象,一碗水要端平了,也不容易;平儿作了总经理助理,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毕竟地位不如人,是个出气的包;怡红院那一众的丫头,若没存了个想作姨太太的心,也不至于死的死,散的散,没几个得了善终。这贾府,谁最清净?当是那一心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的贾敬老爷了。只是,你守得住吗?”
阿梅低头寻思良久,缓缓道,“正是。我总难免是不甘心的。”阿梅听我一番激励,回去之后,辗转反侧觉得我所言非虚,半夜起身点灯夜读红楼。读到妙处,击节拍案之余,按捺不住给我打电话,道,“果然职场如战场,红楼全书尽是大小战役,各人为生计故各出奇招,精彩纷呈,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我听她说得有趣,便问她究竟今日有何领悟。她说道,“虽说是场大战役,但你看各人的奋斗目标可是大不相同。比方说王熙凤的奋斗目标自然是要做老太太,围着毯子在海棠花下斗骨牌,一边说一个成熟的企业,没有董事长的事无巨细,一样能运作得很好啊。孙媳妇在旁边恨得牙痒痒,还得陪笑给她放牌,才算是出了王经理人年轻时的一口恶气。至于袭人的奋斗目标,在这个时候不用端茶倒水,还能有个脚踏子坐着,时不时说句凑趣的话,博老太太一笑就算挣足了面子了。所以,什么人做什么事,年轻的时候确定了目标,认清了方向,制定了战略,从此漫漫人生长路,就好倾尽全力,放手一博了。”
我大笑道,“你说得不错,只可惜了王熙凤模样极标致,言谈极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男人也万不及一的人物,却终究不是个作老太太当董事长的命。若说凤姐心中也未必不明白,未必当真就有作老太太的理想吧。”
阿梅奇道,“她与老太太,隔过中间那些老僵尸一般的董事会成员,也就一步之遥了,以她的心比天高,岂能没有垂涎之心?”
我叹道,“这可当真算是人各有命了。想她的出身手段,哪样不比人强?公公贾赦亦是荣府长子,贾链虽不长进,也是长孙,她一个长房长孙媳妇,管起家务,分明是名正言顺。可通篇看下来,却总觉着她不过替着老妖怪王夫人出头打人,一个悬空的宝二奶奶的位置也能压到她寝食难安,仿佛宝玉一有了媳妇,她手中的令牌便得限时交出。不忿也罢,委屈也罢,凤姐今生也就是个打工皇帝的命,老太太,她是挣不上的。她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这一点我都能明白,她岂有不明白的?因此你仔细看去,她的作为,处处亦存了替人打工的心啊。”
阿梅细想了想,含笑道,“果然不错。老太太攒了一辈子,也不过一万多银子的体己,她才扑通几年,便挣了七八万了。若说将来整个贾府都是她的,又何必急在一时敛财呢?”
我笑道,“可不就是咱们之前说过的59岁危机嘛,看来真是古今同此一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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