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29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决战时刻
  
  李思城感到对方的眼睛像两个一千瓦的灯泡直射过来。
  对方的拳已握得“咯咯”直响。对方看着李思城肩膀上那根稻草似的黄道道,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
  裁判把手中的小红旗往下一砍,使劲地吹了一下哨子,上千双眼睛齐向打斗场面望去。
  李思城垂手站立,全身放松。那老兵突然大吼一声,侧进两步,飞起右腿连踢三腿。
  李思城认得,这叫“连环三踢”,第一腿踢得低,名“寸腿”,脚呈铲形,专踢敌人胫骨,只要给踢上,小腿顿时丧失战斗力,等于只剩了一只腿;第二腿名“撩阴腿”,脚尖勾起,专踢敌人裆部,如被踢中,轻者蹲在地上乱滚,重者残废;第三腿踢得高,名“穿喉腿”,脚尖绷直,直踢敌人咽喉。这三腿变化繁杂,讲起来慢,但那老兵踢起来却快如疾风,观战者张大了嘴,忘了叫好。李思城迅速一闪身,眼睛始终盯着那老兵的眼睛。眼看老兵快得手的三腿落空,大家都以为老兵会尽快收腿,却不料那老兵高腿未收,脚尖变勾,向下猛劈,他居然能在单脚支撑了连环三腿的情况下把“点腿”变为“劈腿”!人群中有行家大声惊呼,因为这下李思城无论怎么躲都无法全身而退。大家还没瞧得清楚,李思城的身体已向后反弓,疾伸双手抓住了老兵的脚,使劲往上抬!眼看李思城反败为胜,要把老兵抛出去,没想到老兵突然随着李思城的举力腾身跃起,左腿狠命向李思城踹过去!李思城不得不松开双手急忙闪身,那老兵身子就势摔在地上。但老兵双手拍地,居然将劣势转化为一个漂亮的后倒,一后滚翻站了起来。一直虎着脸的将军此时咧嘴一笑,大声对惊呆了的官兵们叫了一声“好!”
  第一个回合让双方都开始重视对方,隔了两三步远的距离对视着。李思城以前认为部队的拳法生搬硬套,不够灵活,现在他发现老兵的应变能力迅猛果断,不由心下佩服;而老兵,再也不去瞧李思城肩膀上的列兵军衔。
  副参谋长孟中魂擦了擦头上沁出来的汗水。刚才那几下,差点让他的心都蹦出来。他认得那名老兵。去年他到“特侦连”去参观军犬,就见过这个老兵。这个老兵能在山上撵军犬,而且把军犬撵得“呦呦”直叫。后来据兄弟部队的副参谋长介绍,这是一个第六年的老兵,因为训练时打兵被告发,没有提成干,但由他训练出来的兵年年比赛得第一。本来他想在开战前提醒李思城,但孟中魂害怕近在眼前的将军。将军的眼睛里容不下一粒砂子。
  李思城此时在找对方的空档,找不着。对方的身体此时已绷成一个无懈可击的整体。对方现在都不轻易出腿了。而李思城也知道,即使自己出腿,其高度也决不能超过对方的腰部,否则对方一举手就破坏了自己的根。
  双方僵持了足有两三分钟。老兵终于等得不耐烦,猫腰向前探了探,见李思城没有反应,顿时疾冲一拳,捣向李思城的下额。李思城以进为退,反身弓腰欺到对方怀里,并一把把对方扛起往地上猛掼!老兵的战友们根本没料想到练惯擒敌的老兵居然会着了此道儿。李思城掼倒老兵后正要实施“锁喉”,老兵忽地双腿弹起,直蹬李思城咽喉。李思城急忙向后就势一倒,但老兵已顺势卷腿滚将过来,准备压住李思城。李思城弓起双膝形成一个支架,伸手抓住了老兵的脚,一用力,老兵滚落在身旁。
  二人迅速立起,再寻战机,但都开始喘气。
  将军带头鼓掌。顿时掌声如雷。二人都狠下心:一定要搞倒对方。
  经过两次交手,李思城恢复了在少林时那种野气。他正想用什么有效方法把对方搞倒,突然,对方已飞身跃起,一个迅猛无比的腾空侧踹真踢过来。官兵们看到的是李思城被活生生地踢出去了,一个滚翻才坐起来;而老兵只是一个漂亮的侧扑扑于地上。
  掌声轰然。赖参谋脸都青了。裁判员当然是判定老兵赢了。
  忽听将军对裁判员喝道:“且慢!”径直走向还保持原状卧于地上的老兵,像抱自己的孩子一样把老兵抱了起来,对军医招招手,喊道:“快过来!”又对裁判员说:“是他输了!”
  官兵都瞪大眼睛。
  将军的目光又射向人群,忽然大声问:“谁看清楚了?”
  半天,无人回答。
  将军有些愠怒地再问:“谁看清楚了?”
  这时,孟中魂出列,答道:“报告,我看清楚了。”
  将军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他。
  孟中魂指了一下老兵,说:“在他踢出腾空侧踹击中对方左腰的同时,对方出右腿在他的右大腿根部踢了一脚,现已重伤。”
  将军高兴地点了一下头,说:“下去吧。有你这样的人训兵,我放心!”
  “是!”孟中魂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潮湿。
  将军又过去把李思城拉起来,轻声问:“没事吧?”
  “没事,首长!”李思城站起。
  将军凝视他良久,才缓缓地说:“当兵,就要当好兵,当合格兵!”
  将军铁一样的语言撞击着李思城的心。
  将军转身走了。
  秋风吹来。有沙子吹进李思城的眼里。
  将军的身影模糊而高大。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30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林如凤的暇思
  
  时光已进入1990年。
  北京的春天来得很晚。下过两场雪,光秃秃的枝头才冒出蠢蠢欲出的芽苞。
  如果走上街头,如潮的人流中,你根本感觉不出季节的存在;但在宁静的校园内,春天的脚步格外响亮。
  林如凤站在宿舍楼的窗前,看窗外明澈如水的晴空。这是小雨初歇后的第一个晴天,缕缕清风从窗外轻轻地吹进凌乱的房间,吹进林如凤凌乱的心里,把她的烦闷吹走了。天气有时会和人的心情一样,如果是一个晴天,你会尽量去想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虽然,这种事实在太少。
  林如凤决定去北京图书馆。清华大学里有图书馆,但林如凤更愿意挤公共汽车到城里的图书馆去小坐。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各自翻着自己心爱的书,直到管理员站起身来告诉书迷们时间已到,然后踩着昏黄的路灯懒散地回到宿舍,这种生活适合一名力求上进的大学生,林如凤喜欢这种生活。她不愿意像孙虹那样,一天换一个男朋友,然后回到宿舍饶有兴致地评说男人的虚荣和可怜。
  李思城的信就夹在笔记本里。李思城的信和他本人一样生硬而且正气凛然。林如凤读完后,感觉里就如同读着报刊上公诸于世的文章。但一封封信叠加起来,都在讲述一件事,那就是李思城把在部队的感受向林如凤描绘。
  李思城实际上充当了一个投诉者的角色。
  林如凤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读,后来,林如凤不满意了。部队的故事与她本来就毫无干系,李思城也根本没考虑收信人对他的故事感不感兴趣。这就好像一个尚武者老是给一个讨厌暴力的人讲述自己如何将一个壮汉在三秒钟内解决掉一样。不过,林如凤经过反思后,认定自己也存在问题:本来自己和李思城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交叉一样,怎么能说这两条线孰轻孰重?李思城没在大学里上学,哪里又知道一名大学生是怎样看待生活的?林如凤对李思城的连天叫苦由淡然进而产生了同情,每个人对生活都有自己不满意的地方,况且,李思城对部队的抱怨,从另一个角度也表明他热爱部队。虽然,李思城在文字中经常为部队枯燥平淡的生活表露出一种莫名的烦躁。
  林如凤知道李思城是把自己当作知已的。这一点,无论心情多坏,她都没有质疑过。毕竟,他们一块儿长大,曾经拥有过共同的生活。他们曾经站在一条起跑线上,后来李思城从另一条道跑走了,而自己坚持下来了,上了全国最著名的清华大学。她刚入清华的那一天,简直如入迷宫。这个校园大得让她分不清东西南北,纵横交错的马路和层层叠叠的高楼,还有温文尔雅的教授身上散发出那种诱人的知识魅力,让她恍若梦中。现在她对这一切都熟悉了,甚至,当她的教授们为了一套房子背地里骂骂咧咧的时候,她存留于心间的敬仰之塔开始有些晃动。后来她明白了,清华大学虽远在城郊,但仍在尘世之内,免不了人间烟火的侵袭。而作为一名学生,除了学得知识,还应该学会与人相处。而这个相处,远远不是在舞会或演讲台上激动一番就可以收到实效的。有时,他甚至羡慕起李思城来。李思城毕竟身体力行地与世界的某些事物联系起来,品味了世间百味,也难怪他能够经受住种种考验。
  林如凤现在已是大三的学生。明年,她就要毕业并走向社会。她已经向父亲讲过,准备考研。但父亲的意见却是让她在社会上锻炼锻炼。“社会是最好的课堂。你已具备了一定的专业知识,但实践才能出真知。所学的知识不去接受检验,又有什么用呢?”林玖铭来信说。“另外,你得帮帮思城。你们离得近,要常常去看他,鼓励他,帮他找一些复习资料。”林如凤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她当然知道父亲的用意。李思城一直是父亲关心的对象,甚至,林如凤感觉出父亲关心他的程度决不会亚于自己。
  林如凤一共到过李思城的部队三次,其中第二次没见着李思城。其时李思城正参加军事大比武。第三次,是李思城已经加入了团部的防暴队。林如凤差点认不出李思城来了,李思城简直就如同刚从非洲空运过来的黑人。他在去年年底当上了骨干,是副班长。除了训练,他就和战友们巡逻。但这个平安的年代,街上的车匪路霸非常少。即使有,也不会撞在这些手痒难煞的军人手中。林如凤传达了父亲的意思,让他好好学习,一有机会赶快报考。李思城说,部队有规定,即使骨干也得第三年才能报考。
  反正林如凤对李思城考学的事,已经没有了最初那种激情。她现在考虑的是明年毕业后干什么的问题。她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当初,她是冲着“高科技”三个字才报考的。从现在的情形来看,离学校近在咫尽的中关村已经雄踞了联想、四通、方正等电子公司,她相信,凭自身的实力,找个工作不成问题。如果让学校分配,那就难说了。况且,思想比较先进的她认为,只要自己有本事,不一定非到国有企业去不可。但有一点,她必须在北京留下来。她喜欢北京,北京是祖国的中心,是人才集聚之地,有相对较大的发展机遇。
  有时,她甚至想,如果李思城当了军官,那么他们就可以组成一个家,有一个能够单独生活的空间,再也不要重复这种一间屋睡八个人的生活。
  她已经23岁,到了可以考虑恋爱的年龄。孙虹都已谈了十几个对象。而自己,仍然用一种不谙世事的目光面对那些虔诚的追求者。上中学时她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发愤读书,多少个枯燥的不眠之夜掠夺了作为少女应有的浪漫,花季和雨季随着时间的流逝永远消失在模糊的记忆里,她甚至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只能在电影里、小说里把自己的情感毫无收获地注入进去。她难道就不喜欢与异性相处吗?不,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已经变了样的李思城就会像月亮一样爬上她心灵之窗,占据着她的思维,占据着她的梦和幻想。
  她得承认,她是喜欢李思城的。李思城是她同窗五载的朋友,她感觉得出,无论什么时候,他们之间都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着他们的心。但在沉沉的梦境中,她总是隐隐觉出一种说不出的麻乱。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31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帅哥许丹阳
  
  靠窗的位置,是林如凤最爱坐的地方。看书看累了,可以凭窗眺望。可是,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林如凤一进阅览室,就发现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人。
  好像有一种奇怪的牵引力把她的目光引向靠窗的位置。那里,果然有一个空位,不过上面端端正正地放了一个书包。书包的旁边坐着一个英气逼人的青年,正聚精会神地看书。看得出他的灵魂早已走进书里,留在那里的,只是一个潇洒的外壳而已。
  年轻人最多二十二三岁,戴一幅金边眼镜,穿一身咖啡色的休闲装,头发梳得丝丝不乱。他的脸是一张电影明星才可以具备的脸,简直无可挑剔,即使在如烟的人流中你仍然可以一眼就认出他来。他的全身干净利落,好像一只刚刚从深潭里沐浴而出的鹤,清清爽爽,卓尔不群。林如凤对这张脸很熟悉。每次,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看得入迷后,猛然回过神来,就会发现身旁坐着这个人。这个人就如同一个幽灵,只要林如凤到图书馆来,他就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但他每次只是看书,他的目光从来都没有向林如凤瞄过,甚至连侧目一瞥也没有发生。所以,他的出现让林如凤断定为偶然。
  今日路上堵车,林如凤来晚了。休息日的图书馆总是挤得快要爆炸,林如凤拿了一本杂志,终于挤到窗前,准备透口气。却见那位青年站起来,友好地对她说:“你好,这里有个座位。”
  林如凤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她感到很不自然。但她还是坐进了那个被一个书包占据了不知多久的位子。说实话,她是不愿意坐进去的,但她的腿不听使唤,硬是跨进去了。她竟然连最起码的“谢谢”都没说。她在考虑这位除了面孔外都很陌生的青年是不是算准了她要来?
  不过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可笑而多余。对方把她让进去后,又专心致志地看书了,半眼都没有瞧她。她突然感到自己太敏感太可笑。
  但这次林如凤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专心看书了。身边的男青年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她摄入余光里。男青年不但默默地看,还不时做笔记,一支派克钢笔沙沙地在精美的笔记本上划动着,挥洒自如。
  林如凤经过了好长时间的调整才渐渐把思绪收进书里。本来,她应该到隔壁的自然科学期刊阅览室去看那些关于集成电路和电子元件的期刊。但是,她每次来馆,总是不自觉地跑到社科类期刊阅览室来。她在经年不息的科技名词的充塞下已很麻木,她需要到这里来润滑调节。尤其期刊上痴男怨女牵动人心的故事情节,往往让她留连往返,乐此不疲。
  林如凤感到脖子有点酸。她抬起头,发现周围空出了许多空位。一看表,已是下午四点。身旁那位小伙子不知去向,但他的书包和笔记本仍然端端正正地放在那里。林如凤瞥见他的笔记本上写着“北京大学”几个字。字很潇洒,行云流水一般。
  北大毗邻清华,林如凤去过,明显感到北大的学生男性化,就连那女生们也经常把“平等”、“自由”、“人权”等词挂在嘴边。这个学校好像专门为政治和文化开办的,自五四运动起,就已世界闻名。但清华不一样。北大偏重文科,清华重在理工。清华的学生文文静静的,似乎从入校的那天起,他们就做好了为科学事业献身的思想准备。
  林如凤正想着那次在北大听演讲的情况,那名英俊的青年手捧两本期刊过来了。他看也没看林如凤一眼,又开始做他的笔记。图书馆是寂静的,偶有人说两声悄悄话。图书馆是安全的,犯罪分子是不会来这个地方的。来了,一是坐不住,二是没有油水。林如凤心里有这样一个尺度:来图书馆看书的人,大体上是好人。
  下午五点,打了一天瞌睡的图书管理员起声,开始撵这些书虫们。一时人影绰绰,大家都在收拾东西,乱纷纷的,开始有人大声说话。林如凤起身把椅子塞到桌子下面,身旁的青年欠了欠身,向她微笑道:“你好,我叫许丹阳,可以认识你吗?”
  林如凤也微微地笑了笑,说:“可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座位。”
  许丹阳又笑了笑,说:“这个座位本来就是你的。每次来看书,你都坐在这里的。”
  林如凤捋了一下长发,边走边说:“你们北大的学生,像你这样斯文的好像不多。”
  许丹阳笑了:“你们清华的学生,实际上是假斯文,心里鬼着呢!”
  林如凤一惊,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清华的?”
  许丹阳说:“你名叫林如凤,计算机系的,住(3)学生宿舍楼二层205房间,对不对?”
  林如凤好像遇上了侦探一样,不由得心下骇然。但她还是平静地看着许丹阳,问:“你怎么知道的?私下打听人家的情况不太好吧?”
  许丹阳把手摊了摊,说:“难道打听别人的情况还得通知本人不成?况且,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中也没的规定不准打听别人的情况啊!”
  林如凤突然有些讨厌这个道貌岸然的年轻人。她头也不回地急冲冲地走出图书馆,上了公共汽车。
  刚买完票,林如凤就发现许丹阳站在自己身后。
  林如凤没有再理睬他。许丹阳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我也是无意之中知道你的。因为,你的同学们说你是系里最古怪的人。”
  “古怪?”林如凤突然回头笑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别人对我有此评价,真有意思。”
  “其实,我认为这是有个性。”许丹阳说,“你那些同学说话有时有点偏激。”
  “没关系。”林如凤说,“我又不是活在别人的看法和评价当中。”她想了想,突然问许丹阳:“你怎么认识我的同学的?”
  “我家就住在清华。”许丹阳笑了,“吴谋荫是我妈妈。”
  林如凤吃了一惊,说:“原来是吴教授是你母亲,那就难怪了。”吴谋荫是她的老师。
  “所以啊,你也别那么紧张,咱们说起来也算是师兄妹嘛!”许丹阳眼睛很亮,接着说:“妈妈老是提起你,说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以后没事,可以到我们家坐坐。我们家就在73号楼三单元504号房。”
  “谢谢。”林如凤说。
  “什么时候去?”许丹阳追问道。
  “说不好。”林如凤虽然放松了警惕,但对许丹阳的邀请还是心存疑虑。
  “我妈妈不但会教书,还烧得一手好菜,正宗的川菜。”许丹阳眉飞眼色。
  “去你们家,不太合适,因为许教授是个严厉的人。”林如凤找不出什么理由推托,便欲用师生关系去搪塞。
  “我妈妈在课堂上只会教书,但在家里,却只会烧菜。”许丹阳把头晃了两下,不无得意地说,“再说,我们也算半个老乡。我外祖父是成都人。妈妈的手艺纯属家传,是假不了的。”
  “那我以后有机会一定去给吴教授打打下手。”林如凤想早点结束与许丹阳的谈话。她认为与一个男孩子说得太多,难免有说漏嘴的时候。
  “太好了!”许丹阳双眼发出灼人的光,像发现了金元宝的乞丐。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31

第一百三十章 李思城进城
  
  车窗外是晴朗的天气,阳光明艳得让人睁不开眼。热。公共汽车晃过城市的郊外,已吐出新绿的柳树开始舞动柔美的身姿。马路清扫得很干净,宽敞得让李思城的心灵之窗猛然打开。
  李思城站在公共汽车上。他的军衣简直一尘不染。这套军装是他的精心洗涤后放在宿舍里晾干的,而且专门请团部孟副参谋长的公务员小心地熨过,绝对没有褶子。所以他良好的军姿配上这套军装,招徕了不少乘客的目光。
  这是李思城第一次单独请假走出营门,这种机会本来就不多。本来,他很想去天安门照照相。入伍一年来他攒了100元钱,他相信这钱是足够让他照两张相的。当兵一年了,家里还没有看到他穿上军装的照片。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去天安门,反正自己已决定在部队呆下去,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今天要去看林如凤,他要来个突然袭击,给林如凤一个惊喜。
  倒车,倒车,清华终于到了。清华的大门毗邻着圆明园,简直像一座城楼,让李思城不敢正视它。进进出出的学子们脸上都漾溢着春花般灿烂的笑靥。李思城心里涌出一种说不清的酸楚。他感到今天的阳光太明亮,明亮得把世界所有的东西都照耀成晶体,自己的身体被千万缕强光汇聚,穿透。他听到了阳光照射在身上的声响,嗤嗤的,仿佛要把他燃烧,让他感到喉头很渴。
  年轻人梦寐以求的象牙塔就在眼前。李思城感到那高大的校门把自己隔离得永远也无法走进它。清华,属于那些聪明的、幸运的同龄人们,不属于自己。李思城在流浪中,在部队,用自己的血与汗抗争着一种自信,而这种自信在闻名遐迩的高等学府门前,被稀哩哗啦地打碎了。这里不是一个比赛体力的竞技场,潜藏着的是知识的力量。李思城感到,那些娇小玲珑的女学生,都比自己高大。
  李思城痴立于大门外面。现在,他没有勇气走进去了。他进退两难中忍受着暖春骄阳的炙烤,汗水已把内衣一点点浸湿。
  走,回去吧,这不是我呆的地方,李思城想。他打定主意要回部队了。现在他明白自己是属于部队的。部队的番号声部队的军体拳,以前都是厌烦的,但现在李思城觉得自己离不开这些。生活的信心是需要许多事物作支撑的,李思城似乎明白了这一点。
  林如凤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林如凤,李思城想。林如凤自从走进这个高大的门,就已走进了另外一种人生。李思城强烈地感到,这个明朗的春日,他才真正明白了自己与林如凤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突然很后悔自己把那么多部队的生活强加于人地向林如凤介绍,真傻!林如凤有她的生活,我干嘛要扰乱她的生活呢?
  走!他命令自己。他埋头折身往回走,他想尽快离开这个眩目的地方。他感觉到周围的人群如烟雾般飘动。
  “瞎了眼了,你!”随着一声娇喝,李思城感到自己的左腿被自行车猛撞了一下。惊慌中,他的视线里有花裙子在飘。
  “对不起。”李思城低头说。
  “咦,怎么那么面熟?”那人已扶好了自行车,说,“对不起,我撞了你,伤着了吗?”
  “没事。”李思城说。他一抬头,一张靓丽的面孔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不过显得很成熟,圆圆的脸和薄薄的嘴唇,透出荷花般的清纯。
  那女孩瞟得李思城的脸发烧。她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突然失声叫道:“啊,我想起来了,你叫李思城对不对?”
  李思城吃了一惊,但听那女孩爆豆般的声音已充塞着耳鼓:“我见过你的,不过那天你正在训练场,而且还没穿上衣,你那天的动作真漂亮,小老虎似的。啊,我明白了,你今天是来找林如凤的吧?”
  李思城只得点了点头。那女孩接着又说:“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孙虹。孙中山的孙,彩虹的虹,林如凤的同学兼铁姐们。喂,你见着她了吗?”
  “没有。”李思城还是不敢正眼看她。
  “走吧,我领你去。”孙虹说,“我出来的时候,她正在洗衣服哩,现在肯定洗完了。”她竟像老朋友似的一把拉过李思城,推上自行车,径直向校园走去。
  李思城恍惚地跟着身上散发着浓郁香水味的孙虹进了校园。走了一小段,孙虹便对李思城说:“来吧,你带我吧,还有一段路哩,我可吃不消了。”
  李思城红了脸。23岁了,他从来都没有骑自行车带过女孩子。他嗫嚅着说:“我……我还是走路吧,我……脚有点疼……”
  “唉呀!”孙虹不高兴了,“怎么回事?忸忸怩怩的!咦,是不是刚才真把你伤了?”她居然伸手去摸李思城的腿。李思城一缩身,连声说:“没事,没事。”
  孙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你们部队真把人弄得刻板了。好了好了,这样吧,你就呆在原地别乱动,我回去叫林如凤去。说好了,你可别乱走,啊!”
  李思城巴不得这个开朗大方的女孩早点离开,便使劲点头。
  一串铃声响过,孙虹像一只小鸟一样很快消失在春意盎然的校园。
  李思城吐了一口气。他暗骂自己真是混蛋。胡子都长出来了,怎的反而越来越胆小?
  林如凤出来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得沉稳一些,不能让她觉得自己越大越脓包。李思城咬了一下舌尖,脑子里清醒了许多。
  十几分钟左右,孙虹带着林如凤来了,远远就听见孙虹银铃般的笑声。李思城猜想她一定向林如凤描述了自己刚才的窘样。
  林如凤一如既往,站在阳光里向李思城微笑。林如凤不顾在一旁调笑的孙虹,径直走到李思城面前,说:“思城,你瘦了。”
  “最近部队伙食不好。”李思城突然也笑了,“我们队长命令我们把去年冬贮的一窖白菜全部吃完,所以我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如菜叶一样。”
  孙虹也咯咯笑了。她对林如凤说:“这人刚才装傻,骗我当了一回通讯员,直到我把他真正想见的人叫来,他才肯露出本来面目。”林如凤也笑。
  李思城说:“如凤,她刚才差点把我送上了西天。况且,像我这样单纯的人在一位美丽的少女面前,肯定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这怎能怪我?”
  孙虹又咯咯地笑。笑完,才对林如凤说:“你们好好聊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拜拜——”她又跨上了自行车。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32

第一百三十一章 清华园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林如凤说:“这个孙虹,真逗。”
  李思城说:“要不是她,我还找不到你呢。如凤,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
  “还行。不过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生活也规律多了。”
  “给家里写信了吗?”
  “写了。”
  “走,我们走走吧。”林如凤说。
  “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吧?”李思城说。
  “什么话?你怎么越来越把我当外人了?今天是星期天,没事。”
  “这里面真大。”李思城岔开话题,“比起翠竹中学,这简是大100倍。”
  “这里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比方说清华园,还有荷塘,就是朱自清笔下的那个荷塘。要不要去看看?”林如凤说。
  “去啊!我倒很想找找感觉,看能不能写个续篇什么的。”李思城突然觉得浑身放松,步子也坚定起来。
  “你现在还写吗?”林如凤问。
  “写,不过是写日记。”李思城说。
  “不准备写些文学作品?部队的生活也挺独特的嘛。《解放军文艺》,我几乎每期都看的。”林如凤说,“但我提个建议,你还得先把功课补一补,考学要紧。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些书,刚好今天你来了,一会儿带走吧。”
  李思城突然感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林如凤每次见他,每次给他回信,无一不提及考学之事。虽然李思城也知道这是林如凤关心自己,但他的心里却有一股劲在抗拒这种关心。他不愿意接受这种关心。自从那次比武之后,他开始热爱部队。他认为评判一名军人的标准并不是考没考上军校,而重要的是自己是不是一名合格的兵。他决定在适当的时候向林如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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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自清笔下的荷塘让人神往,然而如今的荷塘简直让人产生不了一丝灵感。裸露着的石头和满塘的污泥,很浅的菜绿色的水面上,零星在散着早已枯萎的荷叶,偶有荷枝刺向空中,却无蜻蜓光顾。李思城想,名家笔下的物事,往往是作者赋予了它的生命。许多读起来唇齿生香的美文把山河勾画得如入仙境,但若身临其境,不免会大失所望。
  李思城回头看着林如凤。林如凤长裙飘飘,文静靓丽,宛若天人。她的目光还是那样明澈,她的脸仍如月亮般皎洁,她的长发仍然像瀑布一样飘洒。她使周围的风景黯然失色——古树枝头的翠叶,舞姿妖饶的绿柳,婷婷玉立的荷枝,都无法与她一比英姿。
  林如凤被李思城看得不好意思。她说:“思城,讲讲你在部队的故事吧。最令你感动的故事。”
  李思城想了想,说:“赵东伟的故事你已听过了。还有一个,是关于一个老兵的故事。”
  林如凤在听。
  “去年冬天,我值勤回来,就看到他在屋里等我。我们曾是比武场上的对手。他把我踹倒了,我也踢伤了他的腿。他已把领花军衔全部摘下,看样子是退伍了。我心想,一定是他那次不服,来找我算账的。他却一把拉着我的手,到了团部外面的一家小饭馆,点了几个小菜,喝干了半瓶二锅头。部队不准喝酒,但他退伍了,已不再是军人。当喝干了大半瓶的时候,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把浑浊的眼泪滴进酒杯里,然后喝了下去。许久,他才说他舍不得离开部队,但又必须离开。他是山东临沂人,一岁死了娘,四岁死了爹。11岁那年,惟一的哥哥刚刚结完婚,就死在煤窖里。刚刚过门的嫂子才20岁,一手把他带大,送他上学,送他当兵,照顾他的老奶奶。嫂子惟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在部队能当上军官,为这个不幸的家庭争口气。他在部队拼命地训练,拼命地工作。他训练出来的兵总是全团第一名。但他也打兵,他说自己忍受不了新兵们的娇贵、懒惰和怯懦。他说人有时只有实施强制手段,才会收到好的效果。虽然每次的比赛成绩都名列前茅,但上级因为他‘简单、粗暴’的训练方式而没有给他任何奖励。他没能提干。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他是无法考上军校的,而且,这个工作狂是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学习的。去年是他在部队的最后年限,军区龚副司令员亲自作了指示,为他争取了一个名额。但是,家乡传来消息,他的嫂子得了终身残疾。其时正是秋天,但他是在两个月后才知道的。他听到消息后,一连几天沉默寡言,明显消瘦了。他找到了连长,坚定了退伍的决心,他要回家照顾他的嫂子一辈子。
  “他舍不得离开部队,但更不能不管嫂子。嫂子为了他们家,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他在这两难中终于选择了回家。他来找我,是因为他觉得那一次他不该输的。他要我告诉他,为什么我是一名新兵,居然能战败他。他虽然要离开部队了,但他对自己的军事技术非常自信。他不相信自己苦练多年的技术会打不过一个新兵。其实当时我也是侥幸取胜,但他是一个认真的人。面对这个固执的人,我只能把我未入伍以前的经历讲给他听。我告诉他,我专门练过拳脚。他听后哈哈大笑,终于放心地走了。临走时他叫我答应他一件事——他要我好好在部队干下去,当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兵。”
  林如凤听是痴了,问:“他叫什么名字?后来跟你联系过吗?”
  “他叫王二孬,是个矮个子兵。上星期他来信,说他已和嫂子结了婚。”
  李思城从腰带上解下一物,递给林如凤,说:“这是他送给我的东西。”
  是一枚五角星。特殊的五角星。
  五角星带着李思城的体温。
  五角星由五枚弹头巧妙构成,丝丝入扣,看不出半点拼凑的痕迹。弹头早已磨得锃亮,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牐牎扒宸绮吞”是一家小饭馆,在清华西门左侧。
  牐犃秩绶镆丫答应李思城今日“请客”。
  牐犂钏汲呛土秩绶镒定,服务小姐拿着菜谱过来,轻声问两个沉默的客人:“请问你们要什么菜?”
  牐牰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地对服务小姐说:
  牐牎八岵擞恪!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34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青春无战事
  
  月亮如一个银盘,洒下千万缕清光。长夜,清风,圆月,使营院静谧安祥。
  李思城持枪立于哨位上,听秋风吹落枯叶,听沙尘轻轻撞击窗户,听猫头鹰在古树的枝头唱凄婉动人的歌。战友们的鼾声从身后的楼上传来,模糊而遥远。天边飘动的浮云烟雾般飘渺,几颗大如灯花的星星乱闪着。北国的秋天的夜,是诗的夜,哨兵的夜。
  哨兵品读着长夜的细节,用诗的意境和诗的语言。
  李思城握枪的手已冰凉。
  李思城让思绪潮水般奔涌在静止的躯体内。想家,想未来,想林如凤,想一切能够去想的东西。无尽的思索在缠绕着他,他的激情和活力已被这无尽的思绪慢慢地磨成一种无奈的忍受。忍受平淡,忍受骚动,忍受无边的寂寞和无尽的空虚。
  时光已走进1991年秋天。李思城现在是防暴队一班班长,已是第三年的老兵。
  考学的事泡汤了。防暴队只分了三个名额,队长董浩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让文书张扬、代理排长武铁军和炊事班长吴明。文书是军里副参谋长的侄子,军干部处专门来过电话,而且小张的工作不错,应该;武铁军更不用说:老班长,代理排长,是全队最受尊重的老兵,应该;炊事班长的吴明在工作上是公认最苦最累的,更应该。不是说李思城不应该,他已经23岁,已是最后考学的年限。不过董浩告诉他,到时候组织上会给他想办法,改改他的档案什么的,他明年还有机会考。而且,董浩已及时给他入了党,让他当了一班班长。这种补偿不能说不是特例,李思城心悦诚服。
  结果,连里只考走了张扬一个,是石家庄陆军学院。武铁军军事考了全团第一,但文化课相差太远,只得垂头丧气回来;吴明是初中毕业,考师教导队的中专班也差26分。毕竟军队每年考上的人少,虽然名落孙山者吊着脑袋,食欲不振,但对那些只想在部队混三年回乡再寻发展的老兵来说,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林如凤毕业了。林如凤的竞争也很大。每年高等学院留京的指标极少,所以她也遇到了困难,疲于奔命,只是给李思城来了信,说她在老师同学的帮助下已留京,正于一家公司工作。信很短,字迹缭乱,仿佛也颇不顺心。李思城也没有心情去看她,只是写信告诉林如凤,他今年没有争取上名额,明年可能没有问题。林如凤回信说,只要大家都在北京,都在努力,就有希望。她说等她理顺了工作头绪后再来看李思城。
  反正,李思城隐隐觉得林如凤在变。林如凤已不是当年那个用手轻抚他额头的林如凤。林如凤很现实,她像很多人一样,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断努力,从不做梦。她把现实与理想有机地组合起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不到黄河心不死。
  部队的生活渐渐由新鲜变得索然无味,每日重复着一种模式,偶尔发生一些战友们口头流传的“新闻”,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防暴队是团部的直属部队,连级编制,是为应付突发事件和执行特殊任务的机动部队。和平年代,特殊事件又是那么少,整天除了训练,就是执勤和劳动。李思城以前所在的九连还专门负责了总部一个机关的警卫任务,而团部的哨位就那么几个,不过是拦住来团部办事或走访的生人,打个电话登记一下而已。有的老兵居然敢私自离哨,跑到附近的苹果园里找大姑娘们聊天。当然这种情况极少,逮住了肯定要挨处分。
  李思城还是那样沉默寡言。他有自己的想法。他经历过许多苦难,所以他珍惜现在的一切。每当他一个人独处时,他总是想起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的话:“当兵,当好兵,当合格兵!”他总是想起牺牲了的代理排长赵东伟。那种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的气概让他刻骨铭心。他在同年的战友们中是年龄比较大的,他不能像战友们一样,私下里放任青春的骚动,见了小姑娘就走不动路。每当战友们私下里讲“当兵整三年,母猪赛貂蝉”等俏皮话的时候,他就躲进别的屋里,看队里订阅的几份报刊,或是在日记本上写下当日的感想。
  不管怎么样,李思城带的那个班是非常优秀的,至少在训练上李思城从来没有马虎过。他没有训过新兵,这是一个遗憾。防暴队的队员都是从各连连队挑选训练比较好的新兵组成,基础扎实,省了不少劲。但李思城训练起来身先士卒,示范讲解都很到位。防暴队都知道他入伍前就有老底子,加上在部队勤学苦练,叫人心服口服,大家自然都热情高涨,汗浸衣衫。
  总之,李思城在整个团部已是人人皆知。最关心李思城的还是副政委魏国全。他单独找李思城谈过心,他欣赏李思城踏实肯干的性格。副政委当兵时没有考军校那一说,是被直接提干的。所以他不止一次对李思城交心,只要他好好干,将来肯定会有出头之日。副参谋长孟中魂,已经调到师部当军务科科长了,但每次下来检查,都免不得拍拍李思城的肩膀,鼓励几句。而且,队长董浩曾暗示过李思城,武铁军不管今年是提干还是退伍,到了年底李思城都有当代理排长的希望。对李思城来说,在部队一无关系二无财力,能入党能提成骨干已经是很理想了。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35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共建活动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乌云里。冷风吹来,李思城打了个寒噤。楼前的树影下有轻微响动,一会儿一条人影闪过来。“口令!”李思城脱口而出。那黑影答了一声“红墙”。李思城听出是队长董浩的声音。
  董浩等李思城回令并报告完毕,轻声说:“快下哨了吧?”
  “还有半小时。”李思城说。
  “最近我们得忙一阵。下星期一,210医院幼儿园要来参观我们防暴队的内务卫生,你们一班得带个头,这两天准备准备。还有,团里准备在各连抽调骨干组成一个班,到大学里去搞军训,防暴队有一个名额。我考虑,你比较合适。本来这两件事要等明天晚点名才宣布,现在我告诉你,是让你有一个思想准备。”其实,董浩每次有什么消息总是提前告诉李思城。李思城是他信赖的兵。
  团里年年都有去大学里军训的兵,这是部队与地方搞的共建活动。李思城知道,人人都想揽这活儿。大学里军训有三个好处:一是待遇好,好吃好喝;二是舒服,成天不训练不出操,还能当大学生的“教官”;三是有奖励,训期满后,校方总会打电话到部队感谢,为训练大学生的战士们邀功请赏,部队自然会有所表示,弄个把嘉奖什么的。这是“美差”,武铁军就去过,每当提起这事,总是脸上放光。
  “去年武班长去军训,不是春天吗?怎么今年改成秋天了?”李思城问。
  “我也不知道。现在去什么大学我都不知道,下午参谋长才对我讲。反正不管怎么样,得派党员骨干去。学校女生多,前两年就出过问题。七连派去的一个班长,晚上偷看人家女生洗澡,结果被除名回家。所以这两年选人就严格了,政治思想不合格的不让去,军事差一点倒没关系。”董浩说。
  李思城想,既然是军训,就得像回事,而且这是向社会展示军队形象的一次机会,怎么可以让军事训练不怎么好的人也参加呢?他想问董浩,但董浩交待了两句后,又去巡查别的哨位去了。
  牐
  幼儿园的花朵们张开纯净如水的眼睛,在“阿姨”的带领下,好奇地打量着军营。防暴队早已严阵以待,地板拖得锃亮,玻璃擦得透明,床下的牙具、脸盆摆放成一条钱,尤其是床上的被子,刀砍斧削般整齐。雪白的床单,简直比医院里的还要白,拉得没有一丝褶子,让人不忍心在上面坐。
  幼儿园的老师和团里陪同的干部们都很满意。这个标准是严格按照军队的内务条令实施的,整齐划一,清洁舒坦。然而小孩子们并不知道什么条令,他们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陌生的一切,有的甚至跳到床上滚动着,害得阿姨们手忙脚乱。
  “阿姨,叔叔们弄得那么好,晚上还睡不睡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问他的老师。
  “叔叔们晚上还要站岗。”小孩的问题总是很多,阿姨们已经习惯,只是随便地解释了一下。
  “叔叔,你们晚上不睡觉?”那小孩子拉着李思城的衣角。他要弄个明白。
  “有时也睡。”李思城如实说。
  这时,一个胖胖的小女孩趴在李思城的床沿上一动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似的。一名20来岁的漂亮阿姨去拉她,轻声说:“早早,你在看什么?快起来,别把叔叔的床单弄皱了。”
  那女孩扬起天真的脸,突然指着床单问阿姨:“阿姨,你快看,这是什么东西?”
  李思城的脸烧得厉害。
  大家都随着女孩胖胖的手指望去。雪白的床单中间,有一块比拇指大一点的污迹,看得出已被狠狠地揉洗过,但仍呈谈黄色,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出来。
  阿姨的脸也红了。陪同的干部们瞠目结舌。面对纯真的孩子,如何回答?
  还是阿姨老练,在瞬间就做出反应。阿姨轻轻地抚着那女孩的头,说:
  “噢,那是叔叔们晚上擦枪时不小心,把枪油滴在上面了。”
  牐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35

第一百三十四章 驻校军训
  
  军训小组很快成立了,成员为八个人,组成一个班,李思城任班长。
  出发前,团参谋长作了动员。参谋长说:“到学校里去,一定要注意形象,保持军人的良好作风。训练大学生,只是一个形式,差不多就行了,可不能像训练新兵一样。”
  军车把他们拉走了。军车进入城区,在一所门楼高大的学院面前停下来。李思城瞥见大门上有六个烫金大字:东方政治学院。
  副校长早已在那里等候。前去交接的赖参谋紧紧地握住了副校长的手,并把李思城等人一一引见。兵们都感到这是当兵以来最光荣的一次。
  副校长是一个眼窝深陷、头发稀少的老人,姓陈,手如鸡爪,背有点驼,高鼻梁上架一副厚厚的镜片。他安排李思城等人住在教学楼后面的一所房子里,忙着为他们安排床位。李思城等人也不好意思,亲自动手,半小时工夫就安顿下来。其实兵们带的东西不多,一个背包全打在里面了,不过是些洗漱用品和换洗的军装。
  安顿完毕,赖参谋小声交待几句,无非是叫兵们老老实实地训练,不要生出是非等等,然后跟车回营。
  天气尚早,大家坐在床沿上休息。窗外是一个很大的球场,有几个光着大腿的大学生在打球,细长的腿上都长满了毛,样子像猩猩。操场那边是一个花园式的草坪,有三两女学生斜坐在已经开始变黄的草地上看书,似乎还小声交谈着。兵们等赖参谋一走,便一个个原形毕露,指指点点。其中一名叫吴军的中士说:“兄弟们,机会难得哟,不如趁机发展一个对象,那该多好!”李思城说:“可别乱来。前两年就有人犯过错误,我们可不能再犯。”吴军白了一眼,说:“班长大人,人家还不一定瞧得上你呢,这就看个人的本事了。什么犯错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你会不会唱?现在吴某人改了歌词,兄弟们且听我来一段——”他清了清嗓子,唱道:“革命军人个个要老婆,没有老婆日子不好过……”大家便哄笑起来。
  实际上李思城知道,所谓的班长,是团里任命的,也是临时的。你想想这个班是各个连队抽兵凑起来的,谁还会真听你的不成?李思城看着这些只知道名字但却十分陌生的战友,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如果谁一定要犯错误,只要我发现了,一定会向团部反映的。到时别怪我没打招呼!”
  吴军怪眼一翻,说:“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你们班长!”李思城冷冷地说。
  “班长顶个屁用!老子要杀人,你又管得住?!”吴军脸上的青春痘因为生气,全都充血,红通通的,好像要滚落下来一般。
  “谁不听话,谁就滚蛋!要换个人还不简单?”李思城心里有数,参谋长临走时找他谈过话,这几个小鬼他自信收拾得住。
  吴军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其他的兵也拿眼瞪着李思城,好像李思城真坏了他们的好事一般。
  “你凭什么当班长?”另一个叫王勇军的高个儿说。
  “凭这个!”李思城举起了拳头。
  “有种!”王勇军是东北人,自忖自己比李思城整整高了十公分,没啥问题。他见其他的兄弟们都向他传递着一种同仇敌忾的信息,便站起身来,把粗壮的手往桌子上一放,头也不回地对李思城叫阵:“来吧!”
  李思城走过去,两只手一瞬间铁钳一样扣在一起,双方开始用力。
  王勇军的确力大无比,几秒钟后硬是把李思城的手扳成45℃角。李思城感到手在阵阵发抖。七八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感到内心有些慌乱。
  王勇军的劲道一阵猛似一阵。王勇军歪咧着的嘴快要拉扯到了耳根下。这个东北汉子已经决定把这个上级任命的班长搞倒了。李思城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野性的光,李思城想起了家乡的猎物在惨死前于瞳孔中放射的那种光。李思城感到自己的手要抽筋。他万没想到这个第二年兵居然能有此好手劲。莫非真是自己不行了?他曾经无数次和武铁军扳过腕,但每次他都让着武铁军。他自信在全团军事最过硬的防暴队,自己手上的劲是最大的,想不到今天自己要完蛋!得静下心来!他命令自己。王勇军重重的压力再次涌来时,李思城咬破了舌尖,尽量使面部表情保持平静,而鼻孔里深深吸气,慢慢调息丹田之气,一点一点增加力量。果然,王勇军进行了几次“冲刺”后,力量稍减,李思城的手腕慢慢地往上翻。两分钟后,双方的手都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双方僵持着。双方的手好像凝固了似的,没有再动。王勇军突然虎吼一声,把脖子歪在一边,闭上眼睛拼命往下压。李思城手丝毫未动。如此三次,李思城还是保持原状没变。王勇军急得拼尽吃奶的力气,整个上半身都往下压。这次李思城终于没的挺住,手被压在桌子上。
  吴军高兴得跳了起来。虽然彼此都不熟悉,但吴军使劲地拍了拍王勇军的肩膀,大声说:“好哥们,真捧!”但王勇军竟蹲下身去,面露痛苦状,呲牙说了句“是我输了!”众人不解。王勇军举起了自己的手。那是一只没有了血色的手,好像是一块被捏得变了形的面团,而且在微微发抖。
  众人愕然。李思城叹了口气,说:“实际上还是我输了。我第二年兵的时候,没有你的手劲大。”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36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初识司马彤
  
  王勇军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背后有说话声。大家掉过头,见一个短发女孩立于门边,向大家微笑。
  这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她的微笑似乎也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感伤。她的个子与王勇军比起来,可以说是“袖珍女孩”,大概1米60左右吧,小小的嘴,圆圆的脸,长长的睫毛,瘦弱的身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她的眼睛是明澈的,就如同清晨荷叶上滚动的露珠,晶亮得让人不敢对视,仿佛害怕从那双没有一点尘垢的眼里照出自己的污浊来。
  女孩面对着七八双眼睛,苍白的脸上飞起了红霞,让李思城感到有几滴露水洒在心上。李思城站起来,对她说:“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那女孩才回过神来,轻轻地说:“陈校长叫我来请各位教官去吃晚饭。”
  吴军这时上前一步,把李思城向那女孩一引,说:“这是我们的班长李思城同志,刚刚为我们表演了腕劲,我们都着了迷,连你进门都不知道,真是抱歉。请问小姐贵姓?”此时的吴军彬彬有礼。
  “我叫司马彤。”那女孩说,“我是这里的学生,是陈校长叫我来的……”
  “谢谢,谢谢!”大伙儿齐声说。
  女孩转身领他们出门。李思城便要求大家列队,这次没人反对,都老老实实地排好队,李思城带队,跟着女孩向操场穿去。平日里这些老兵都稀稀拉拉的,但现在都很规范的踏开了齐步,根本不用李思城喊“一二一”来纠正。反倒是领路的小女孩,慌慌张张如受了伤的小白兔。
  饭堂很大,学生们正排队打饭,乱哄哄的。陈副校长领大家围坐一圆桌,司马彤和另外几个女生张罗着端菜端饭。这反倒令李思城等人不好意思起来,王勇军还打翻了一碗饭,引得邻桌上高年级的女生们掩口偷笑。
  陈副校长向李思城介绍说:“司马彤是这次军训中的中队长,你有什么事直接找她。她爸爸曾是军人,而她在中学时候是学校里的军训标兵,以后你们要多沟通,把这次军训搞好。”李思城点头。
  陈副校长又说:“军训是我们教育中必不可少的一课,旨在锻炼学生们的意志和身体素质,当然,也增强了他们的自理能力。这批学生中,北京的学生占很大比例。他们从小就受到父母的庞爱,自理能力差,身体素质也不行。现今的学校是以学习为主,身体素质方面做得少,这不比国外,就连台湾的大学生也要服兵役的。所以,你们尽管严格训练。在这方面,你们就是老师,用不着跟他们客气。我们去年的军训搞得不太理想,学生们就学了队列,其他的东西几乎都是空白,结果连五公里都没有跑。今年,我们特地请你们警卫部队的同志来训,为的就是把这项工作搞扎实,搞出起色来。可能有的部队认为,在校生军训点到为止就可以了,但我很诚恳地请求你们一定要严,这也是对我们学校的帮助,同时也使学生终身受益。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将会尽力配合你们的,就有劳各位了。”
  大家见陈副校长说得诚恳,纷纷点头。李思城当场表态:“请校长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配合您的。”他指了指身旁的战友们,说:“这几位战友都是经过挑选的骨干,我们参谋长对这项工作很重视,我们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晚饭后陈副校长领着李思城等人参观了学院的设施,教学楼,图书馆,礼堂,学生公寓等等。老校长的讲解李思城没有记住,他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感伤。大学校园对他而言,是一个殿堂,神圣的殿堂。虽然他正身处这殿堂之中,却无法走进它。李思城望着同龄的学子们在黄昏里尽情的欢笑着,游戏着,释放着一天的疲惫,而他的内心里,被这种校园的景象堆砌成深深的自卑。
  他后悔自己不该来。他宁可上哨,宁可忍受那种没有战争的平淡,也不愿让这些景象撞击他那掩藏于心底的伤。
  这是在梦里吗?他的心内不断地拷问自己。23个春秋了,他的年龄在不断地增长,而他的梦也在不停地破碎。
  夜深了,战友们鼾声撞击着墙壁,而他却让脊梁硌得酸疼。未来,仍然像烟雾一样看不清。
  

小鱼滴滴答 发表于 2006-8-30 21:37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军训风波
  
  秋日的阳光懒懒地照着大操场,大学生们的军训开始了。
  新生们编成八个班,男生五个班,女生三个班。一开始训练很糟糕,多数学生并不怕这些当兵的,做什么动作都没精打采,腿脚软得像面条。就连吴军也气得双眼直翻。吴军也是第三年兵,在连队是班长,去年带过新兵,也打过兵,哪里容得下学生们胡闹?但这是在学校,骂两句都不敢,哪敢动手打人?而且,他分训的全是女学生,那个司马彤就在其中。当然,这是吴军向李思城强烈要求要训女学生的。训练了一天,居然有女学生敢坐下来休息,说太累了,气得吴军恨不得把头往墙上撞。
  负责此项工作的陈副校长也很生气。他的动员效果不佳,从小就没有吃过苦的学生们,对拔军姿是比较反感的。这玩艺看似简单,但长时间一动不动地站着,的确让他们承受不了。甚至有的学生偷偷找负责训他们的班长,悄悄地塞给他们烟,要求放他们一马。学生们的嘴甜如蜜糖,一口一个“教官”,使兵们束手无策。
  李思城训练的是一队男学生。他们蓄着小胡子,留头长发,大多都身材细高,白晳而瘦弱,无论怎么挺,胸脯总是挺不成一座小山。李思城一开始并不急于要求他们做动作,主要练军姿,而且自己也陪着他们练。和气、干练、有耐心的李思城两三天就让学生们感到有一种威严在感召和约束着他们,因此个别想逃避训练或是想出点歪歪点子的学生也收敛了自己的想法。他们甚至觉得,与一个善解人意的军人在一起是很有乐趣的事情。
  吴军就边就不一样。吴军一开始因为初次接触漂亮的女生而心旷神怡,他总是处处注意自己,每说一句话都要经过斟酌,怕给女生们留下不良印象。他有意无意间摆出一种教师的姿态,经常把手背着,像电影里的教官那样死板着脸,刻意地塑造自己的形象。然而这些女学生可不是新兵。新兵大多数都风闻过部队关于训练的故事,思想上首先做好了准备,所以逆来顺受,心甘情愿地接受整饬。而这些大学生都知道军训对她们而言,不过是一场开卷考试,到时候在自己的档案上记上一笔而已,是学校生活中的一个流程。所以,精细的女生们早就打听过高年级的师姐们,摸清了底数,自然不愿意让汗水把内衣浸透。对于女孩子,谁愿意成天浸泡在汗水中呢?她们又不想当“霸王花”,甚至她们对这种机械的动作产生强烈的心理抗拒:我们又不是职业军人,干嘛要流汗训练?
  吴军训练的女生中,排头是一个戴一副金边眼镜的女学生,名安娜,出奇的高,看上去像一个圆规。安娜走起齐步来手脚协调不好,立定时大家都立定了,她还往前走。如此多次,就是改不过来。吴军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吴军在一次口令中,只让大家走了三步便立定,安娜没反应过来,依旧甩开瘦长的胳膊往前冲。吴军大吼一声:“你不是去英勇就义吧?”余下的女生们便笑。安娜站定后,气得脸都白了,大声抗议道:“你才英勇就义呢!要死,也先死你们当兵的!”吴军心头燃起怒火。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决定治治这个女生。他冷冷地说:“你别以为你是大学生就牛气,你以为谁离开了你们这些人就活不成?没有我们当兵的,早乱了,你们还能在学校念书?念个屁!早被日本鬼子抓走了!”顿时学生们都生气了。有一女生说:“就你这样的军人?我看也就那么回事!你以为你是谁啊?现在不打仗了,你们白吃白喝成天没事干,来这里发什么脾气?你以为谁怕了你!”瘦弱的司马彤也说:“你放尊重点!就你这样的军人,不配来训练我们!”吴军看着司马彤,他从司马彤激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反感。本来他在分班时是训男兵的,但因为这个队里有司马彤,他主动要求与李思城换,原因还是想接触一下女生们,更主要的是想接触司马彤。他没想到司马彤居然也反对他!他认为自己实际上已经从行动上照顾了她的:他老是表扬她,虽然她的动作也不敢恭维;他老是拿温柔的目光看她,虽然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在她的动作出错时原谅了她,但她却毫不领情……吴军觉得心里猫抓一样难受。
  吴军一点办法也没有,脸色白得难看。安娜气鼓鼓地站在那,大声说:“我不训练了!你爱训练谁就训练谁去吧!让我看你一眼都恶心!”吴军也气得翻了翻眼,说:“你以为你是公主啊?臭美吧你!看你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安娜高声说:“你以为会嫁给你?就你这德性,娶个农村妇女也够呛!”吴军一时火起,大声说:“不得了了!你去找你们校长去!你以为我怕了你?说穿了,训练你们是白训练,我又没拿你们一分钱!告诉你们,我是来训练你们的,不是来伺候你们的!不想训练就滚蛋!”他的粗气直喘,简直就要疯了。
  安娜果然掩面而去。司马彤去找陈副校长。其余的女生也没有心情训练,呆立原地。
  吴军喘了几口气,猛地把腰带解下来往地上一扔,高声叫道:“老子不干了!谁愿训谁训。”转身气呼呼地跑回宿舍。
  训练场上其他班的训练还在继续,但邻近两组人员都停了下来。而在操场最西头训练的李思城,正苦口婆心地讲述动作要领。东头的情况,他一点都不知道。
  直到所有的班都停止训练,李思城才感到有点不对头。他停下来,就听见东头传来了哭声,便急急地跑过来了。
  正巧司马彤领着陈副校长也走过来。李思城看着几个正流着泪的女生和一根扔于地上的腰带,问:“怎么回事?”
  “吴教官骂我们。”司马彤说,“安娜做错了动作,他就生气了。”
  陈副校长尴尬地扶了扶眼镜,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刚才我走的时候都好好的嘛!肯定是你们惹恼了吴班长,否则人家好好的干嘛会离去?这真是……”
  李思城问:“谁是安娜?”
  司马彤说:“安娜已经回宿舍去了。”
  李思城对司马彤说:“麻烦你去把她叫出来。”
  司马彤走后,李思城真诚地对陈副校长说:“校长,真对不起,我代表施训人员向您深深致歉!”
  陈副校长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说:“不,不,是我们的学生不好。教练是老师,怎么可以不听老师的话呢?这真是……”
  这时司马彤跑过来,对副校长说:“安娜在屋里哭哩,她死都不肯出来。”
  李思城便抬眼看副校长,说:“走,我们一起去找她。”
  安娜把宿舍门关着,副校长苍老的声音连唤了三次,安娜终于开了门。
  哭得很伤心的安娜一直把头低着,以为副校长把吴军喊来赔不是了。谁知她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安娜同学,我代表吴军向你道歉。”
  副校长也说:“安娜,李班长来看你了。”
  安娜抬起头,泪眼里是一个军容严整、身体壮实的青年。他的眉宇间透出一股浩然正气,他的目光里有一种关切。
  “我……我不去!我不训练了,校长,我挨了骂……”她还在哭。虽然已经没有了泪水,但通常情况下,任何男性在哭泣的女孩子面前都是没有办法的。
  “我保证,以后再了不会发生这种事!”李思城真诚地说,“安娜同学,只要你参加训练,无论你提出什么合理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你。”
  安娜停止了哭声。女孩子的哭通常都是在对方的妥协下停止的。她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李思城,终于说:“我不是不参加训练,不是怕吃苦,只是因为我太笨了,我学不会那些别扭的动作。”她摇着头,伤心地说:“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但是我真的不想训练了,我学不会的……”她又想哭。
  “任何东西都是从不会到会的。”李思城说,“像你,从出生的那天起你也不会走路,不会说话,更不会解题。但是后来经过学习你都会了,而且上了大学。这些事例证明,你行的。别人做的事,你都能做得到,而且,我相信你会比别人做得更好。”
  司马彤也说:“安娜,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这样吧,我们申请李教官来训练我们,你看怎么样?”
  安娜眼睛亮了,她抬眼看着陈副校长。陈副校长说:“这得请李班长决定。”
  李思城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去找吴军商量商量。如果他同意,我就过来训练你们。反正有一点,无论谁训练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把军训工作搞好。”
  李思城找到正的宿舍里生闷气的吴军。吴军迫不急待地说:“换,换!这些小公主,我他妈的算是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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