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沙尘暴 发表于 2007-1-18 13:57

十二

    飞机上的广播说,北京今日气温高达三十六摄氏度。这种热度对长时间生活在德国的人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德国一年四季的气候都很阴冷,夏天顶多热腾几个星期,下场雨就浇凉了。物以稀为贵,德国人最大的嗜好之一就是晒太阳,以他们那种晒法,放北京非晒成皮肤癌不可。
    我拖着行李走出首都机场,一个戴着黑墨镜的男人迎面拦住我问道:“哥们儿,去哪儿?”
    我没搭理这位“黑司机”,径自走向机场出租车站。
    “价钱好商量。”“黑司机”穷追不舍。
    “都是北京人,您要宰甭宰我。”我不耐烦地对他说。“黑司机”听是本地口音,掉头便走。
    我妈本要来机场接我,我嫌麻烦,没告诉她航班的具体到达时间。我认为一个快十九岁的人,应当具备自己打车回家的能力。
    从机场去西城算是大活儿,司机大哥挺乐意,一路上态度友善,絮絮叨叨地跟我聊个不停。我跟北京的哥胡侃向来不讲究真实性。我说我刚从沿海城市出差回来,那边天气特好,比北京凉快多了。
    “您参加工作几年了?”司机大哥随口问道。
    “五年了。”我下意识摆出一副久经沧桑的面目表情。
    “您瞅着岁数可不大。”司机大哥说。
    “那您猜我多大了?”
    司机大哥瞥了我一眼,说:“差不多二十五、六,肯定不到三十。”
    我乐呵呵地说:“您猜得还真挺准,我二十六。”
    “是吧,我看人特准。”司机大哥得意地说。
    北京交通堵塞得犹如厌食症患者在便秘。无数车辆在三环路上排成笔直的长龙,缓慢地爬行着,酷似饭后散步的蜗牛。司机大哥见缝就钻,车身仿佛与他的身体神经连接在一起,接二连三地制造出物理学上的奇迹。以前听人说北京出产的司机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此言尽管有些夸张,不过也没夸张到哪里去。
    市区中新建的豪华型建筑物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工地更是触目皆是 — 北京就像一个摔了大马趴的中年妇女,浓妆艳抹的脸上沾满了土渣子。

    “请开门!”熟悉的语音门铃声从屋中传出,我妈的高嗓门随之响起:“谁呀?”
    我高声回答:“你儿子!”
    “哎哟,儿子回来了。”
    开门的人是晓勇。他一个箭步冲出来,用力抱住我:“想死我了!”
    我捏着他的腰说:“你又胖了。”
    一年没见,我妈明显见老,白头发比去年密了许多,让我瞧着直心酸。
    “儿子,让妈好好看看。”我妈拉住我细细端详,“怎么瘦了?”
    “妈,您什么眼神儿啊?”我笑着说,“我明明是胖了。”
    我妈把鼻子凑到我脖领子前闻了闻,埋怨道:“真难闻,一股洋人的骚味儿,待会儿赶紧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我给你好好洗洗。”
    “我怎么闻不着?”我揪起衣领猛嗅,“没味儿啊。”
    晓勇笑着说:“你在国外闻惯了臭胳肢窝味儿,嗅觉迟钝。”
    我妈让我先进屋躺会儿,自己颠儿颠儿跑到厨房里下饺子。
    我打开行李,掏出一个Zippo打火机递给晓勇:“给你带的。”   
    晓勇接过火机,高兴地说:“还是你了解我,很贵吧?”
    我冲他抛了个媚眼,细声说:“是你后姑妈结得帐。”
    晓勇把火机装进衣兜,说:“那我就不谢你了。”
    “你给马仃打电话,叫他下午过来报道。”我吩咐道。
    “你先歇会儿,坐了一天飞机不累呀?”晓勇把我按到沙发上。
    “我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一点儿不累。”自踏上祖国大地之后,我的精神始终保持在亢奋的状态下。
    我从屁兜儿里揪出电话本,首先拨通了吕琳家的电话。
    “喂。”吕琳本人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吕琳在吗?”我含糊不清地说。
    “我就是,您哪位?”
    “我是居委会的。据部分同志反映,您每晚都带不同的男同志回家过夜,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老实交待,是不是卖.淫嫖娼来着?”说着,我自己先忍不住乐了出来。
    “讨厌!”吕琳立刻从笑声中辨别出我的身份,“你多久没跟我联系了,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德国。”我随口骗人。
    “什么时候回来?”吕琳问道,“我还等你请我吃饭呢。”
    “唉!”我叹道,“今年回不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面对一个问题...”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吕琳关心地问道。
    “我怕你与我重逢后,忍不住向我求爱,我实在不能答应你,又怕伤害你。”我痛苦万分地说。
    “去你的!你能有个正经吗?”
    “要不这样,你如果愿意对我说仨字,我就回来。”
    “我恨你!”吕琳不带犹豫地说,“行了,你回来吧。”
    “不是这仨字。”我慢悠悠地说。
    “你烦不烦啊?”吕琳不耐烦地说,“快点儿,有屁就放,要我说什么?”
    我歪头思考了片刻,说:“说‘我想你’。”
    坐在一旁的晓勇默声做出呕吐状。
    “真恶心。”吕琳说。
    “说嘛,唔...”我嗲声嗲气地请求道。
    “真拿你没办法,”吕琳无可奈何地说,“我想你行了吧。”
    “不够浓烈。”我对她毫无感情色彩的“思念”很不满意。
    “去死吧你!”吕琳诅咒道。
    “明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点儿,晚上一起吃饭。”
    “大混蛋!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和吕琳约完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我紧接着给冬子宿舍挂去电话。冬子得知我归来了,兴奋得跟捡了钱似的,说一个小时后赶到。
    “就见你忙乎了。”我妈把一大盘饺子摆到茶几上,“今天哪儿都不许去,在家里好好休息。”
    “妈,晓勇,你们也吃哈。”我边说边夹起一个饺子,嚼了几口后囫囵吞下。
    家乡的饺子真他妈好吃!
    “小心烫着。”我妈心疼地说,“你在德国是不是连饺子都吃不上?”
    饺子太香,吃得我根本顾不上回答我妈提出的幼稚问题。没过一会儿,一盘饺子就被我一个人扫荡得一干二净。我拍拍微鼓的肚子,学日本漫画中的“小新”说:“好满足哦!”
    我妈心疼地摸着我的脸说:“儿子,你想吃什么就跟妈说。”
   
    冬子进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年不见,更帅了。”
    我狠捏了一下他的屁股,说:“还是那么的有骨感,更像葛优了。”   
    “你...”冬子指着我说,“看在你刚回来的面儿上,原谅你一次。再敢说我像葛优,我废了你。”
    “潘月来了。”我妈刚睡完午觉,乐呵呵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阿姨好!”冬子从小就老来我家玩,跟我妈特别熟。
    “潘月好像又长个儿了,有一米八多了吧。来小峰,你和潘月比比。”我妈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让我和所有在视觉上比我高的人比身高。
    我和冬子背靠背紧贴在一起,我妈站在一旁目测:“潘月看着比小峰高,实际上差不多。晓勇,你过来。”晓勇应了一声,乖乖地跟我贴在一起。我妈继续给自己心理找平衡:“你俩也差不多高。小峰体格太壮,不显个儿。”
    冬子嘴甜,特会讨我妈欢心:“小峰即有欧洲人的强壮,又有亚洲人的细腻,乃是一个尤物。”
    我妈听后,乐得都不行了。
    聊了一会儿,我妈说去机关点个卯。临走之前她跟我一再嘱咐,让我在家里好好休息,别出去折腾。
    我妈前脚刚踏出门,晓勇后脚就点着一根烟,另外还扔给我一支。我叼起烟深吸了一口,好久才把淡淡的清烟吐出。
    “哟!会过肺了。”晓勇惊喜地说。
    “小意思,”我得意地说,“一德国姑娘教我的。”
    “你给我好好讲讲你在德国的风流艳史。”冬子憨笑着对我说,“我就喜欢听你喷这方面的事儿。”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甭老拿我说事儿,你现在不也有家室了么。”
    “惭愧惭愧!”冬子抱拳作揖。
    “冬子长大了,”我感慨道,“翅膀硬了,在没有我指导的情况下,居然骗到妞儿了。”
    “今非昔比,我在我们大学可是情圣级人物。”冬子大言不惭。
    “那今晚我做东,你把嫂子叫出来,让我也瞻仰一下。”我对冬子说。
    “唉...”冬子叹道,“你倒是早回来一个月呀。”
    “分了?”我惊呼道。
    “人家姑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当她哥。”冬子咧着嘴笑。
    “那你们的关系曾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我对这方面的事情格外感兴趣。
    “吻了!”冬子不无自豪地说。
    “没横向过?”
    “你以为我是你呀?”
    “嗨!”我白了冬子一眼,“你抽空儿跟晓勇讨教一下,人家在初三的时候就当过爹,打胎的钱还是我从德国偷偷寄给他的。”
    晓勇脸上一红,摆手说:“别提我过去的丑事儿了。”
    “你们哥俩儿都很强。”冬子赞道,“家学渊源,将门虎子。”
    正聊着,门铃响了,我走过去打开门,不觉一怔,门口站着一个长发男,头发遮住他的大半边脸,身穿印有硕大骷髅头的黑体恤衫和破旧不堪的牛仔短裤,脚踏黑皮凉鞋,整体形象不伦不类至极。
    “呵!这就回来了!”长发男一张嘴,不用瞧就知道是马仃。
    我退后两步,把他让进屋,上下打量着他说:“Sorry,你丫这造型也忒诡异了。”
    “土了吧!”马仃潇洒地捋了捋头发,“这是现在的流行新趋势。”
    “还成,挺另类的。”冬子和马仃交情不深,说话很留情面。
    “我看像丐帮的五袋弟子。”晓勇笑道,“手里再捧个破碗儿,更有效果。”
    马仃对晓勇的嘲笑嗤之以鼻,扭头问我:“你觉得我酷吗?”
    面对马仃极度渴望得到赞许的眼神,我只能违心地说:“还需要点儿时间去接受,但总的来说...挺狂野的。”
    “你见识一下。”马仃把我神秘兮兮地拉进光线昏暗的厕所里,指着自己身上那件黑色体恤衫说,“看!骷髅头是荧光的。”
   
    当晚,我们在一年前吃送行饭的那个小饭馆里吃接风饭。
    然然姗姗来迟,刚坐下就被我寒碜:“你丫怎么越来越秆儿了。再瘦点儿当小偷算了,顺着门缝儿就能进屋。”
    “小偷这个职业属于技术工种。”然然回击道,“以你丫的资质,顶多拦路抢劫。”
    酒过三巡,我高声对大伙儿说:“一年过得真他妈快!去年我走的时候,咱就是在这儿吃的,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儿似的。”我举起酒杯,“说句肉麻的,在那头儿我甭提多想你们了。来,干杯!”
    马仃把整杯啤酒一口干下,卷着大舌头说:“我们也想你!干脆回来得了,国外哪儿有咱中国好。”
    晓勇递给我一根烟,说:“忘跟你说了,丽丽让我给你带好儿。她和她妈去南方旅游了,回来以后再来看你。”
    然然问晓勇:“是以前哪个吗?”
    “是!”我替晓勇回答道:“俩人都好两年多了。”
    “快三年了。”晓勇美滋滋地说。
    马仃不屑地说:“晓勇,说句话你甭不爱听,丽丽被你惯得都不像样儿了。”他转头向我汇报道,“当着兄弟几个的面儿哈,丽丽猖狂得敢用大耳刮子刮你弟。你说这成何体统?”
    “放你妈狗屁!”晓勇怒骂道。他最听不得别人数落丽丽的不是。
    “有没有这事儿吧?”马仃得理不让人,“我告诉你,我早看不惯你在女人面前那怂样儿了,跟他妈三孙子似的。”
    晓勇大怒之下,狠拍了一下桌子,把面前的杯子差点震倒。
    “都打住啊!”我连忙劝架。
    “我都懒得说你,”马仃嘟囔道,“平常省吃俭用,抽的烟都是最便宜的,剩下的全给人家上贡了。”
    “我愿意!”晓勇瞪圆了眼说。1
    我冲马仃使了个眼色,说:“我头天回来,给我点儿面子,甭说了。”
    马仃这才住嘴。
    冬子见气氛尴尬,忙岔开话题:“小峰,电话里你说你搞定了一个德国妞儿,倒是给哥儿几个讲讲。”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趁着酒劲,神采飞扬地戏说了一番我和米亚的爱情故事。鉴于听众们的喜好,我特意把性.爱部分描写得格外细致和夸张。
    “太强了!”冬子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精神偶像。”
    “为了小峰给咱中国老爷们儿争了口气,干杯!”马仃举杯道。
    五只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月也猪2 发表于 2007-1-18 14:22

$支持$ $支持$ $支持$ sf不是抢了吧。。发完帮忙解释一下吧。。我的问题。谢啦。。

羽天 发表于 2007-1-18 14:32

进度真慢~~~~

北京的沙尘暴 发表于 2007-1-18 16:02

原帖由 月也猪2 于 2007-1-18 10:27 发表

什么意思啊。谁能给解释一下。。$frage$
就是男主角对女人...的理解。

菜菜的呦 发表于 2007-1-18 19:28

$送花$ 写得很好。。。。。

完美卷卷 发表于 2007-1-18 20:05

写的真好,支持支持!$送花$

小走 发表于 2007-1-18 20:36

恩,对话相当生动啊,赞!!

又学习了几个词语$汗$ $害羞$

完美卷卷 发表于 2007-1-18 22:31

原帖由 小走 于 2007-1-18 20:36 发表
恩,对话相当生动啊,赞!!

又学习了几个词语$汗$ $害羞$

我觉得对话很有男生的特色,女生也有女生特点的对话,要不走走受累写写?

ph2006 发表于 2007-1-18 22:34

强!$送花$ $送花$

瑶草芬芳 发表于 2007-1-18 22:51

文章写的不错$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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