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4:59
事情完全按傅杰的思路前进,周庭君很快被怀疑,警方以零口供提起诉讼……
这时一个完美的谋杀案。傅杰的不在现场证据无比充分,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他终于成功地地躲过了惩罚。他终于报复了黄夜,于是他不再恨黄夜。黄夜被扔下凤凰台后意外的没有摔死,成了深度昏迷,傅杰原谅了她的过去,对她的爱占据了内心,精心得照顾她,期待着她苏醒的那一天……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期待她苏醒呢?这样一来自己的罪行不是完全暴露了吗?傅杰被这个念头震惊,猛然从梦里惊醒。梦里谋杀的场景历历在目,傅杰惊呆了:自己在梦里重现了朱木谋杀苏霓的整个过程!这就是朱木杀死的苏霓,并逃脱惩罚的方法!自己从一开始就怀疑凶手是朱木,可是根本找不到证据,当吕笙南承认罪行后,自己也最终接受了凶手是吕笙南的观念。
这时候傅杰才想明白:吕笙南是在保护朱木,承担了自己没有犯过的罪行!因为对吕笙南来说,有没有谋杀苏霓对他的命运毫无痛痒,事实上谋杀苏霓也是他的罪名里最轻的一项。但对朱木来说就不一样了,这个罪名完全能使朱木锒铛入狱,抛下苏霓无人照看,悲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吕笙南深爱着苏霓,于是替朱木扛下了这个罪名!
傅杰想起五年前送朱木去看守所见吕笙南,自己在监控室里听到吕笙南说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阿木,我怎么会让你蹲监狱呢?”
原来如此。事情的真相就是:两个高智商的男人各自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同一个女人!
傅杰心潮翻滚,抓起电话,拨通了黄夜的电话。
“喂?”黄夜睡意朦胧地说。
“小夜,”傅杰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回来吧,我依然爱你!”
电话的那头静默了,傅杰听见呜咽的声音。黄夜喃喃地说:“小杰,小杰,这是梦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傅杰也呜咽了,“这五年来,我也是无时无刻不在爱着你……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回来吧,小夜,一切都过去了。”
“回家……”黄夜幸福地呻吟着。
夕阳沉坠的屋子里,朱木默无声息地听傅杰说完。他的头脑里一片混乱,失神地盯着沉睡的苏霓,心里无比迷惘:我真的谋杀过阿霓?凤凰台上,真的是我把她扔下了悬崖?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宁可张大了嘴巴盯着朱木,一脸的难以置信。警察们也都沉默着。夕阳的光线在屋子里凝固。
朱木慢慢地伸出了手臂,傅杰机械地掏出手铐,铐在他的手腕上。“喀嚓!”
“朱哥,这是真的吗?”宁可的泪水涌出了眼眶,“是你们凄美的爱情和苏姐才使我留在这个城市啊!”
朱木慢慢转过头,看着他:“对不起,小弟。帮我照顾阿霓。阿霓的枕头下有我的存折,背面写着密码,是阿霓的生日。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宁可含着眼泪,重重得点头:“我发誓,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让苏姐像你在他身边一样!我已经默默爱了她五年,我不愿意考托福,不愿意考研到别处去,就是为了在苏姐身边等她苏醒!我一定能等到的!”
朱木笑了,再看一眼苏霓,转身闭上了眼睛,默默地说:“走吧!”
他戴着手铐往外走,众人跟着,快要走出屋子时,屋里忽然“叮咚”一声响起琴弦的震鸣!
朱木猛然回头,夕阳里,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了放在床头的斯特拉瓦里琴上,拂动了琴弦!
“阿霓——”朱木疯狂地叫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跑回屋里,扑通跪倒在苏霓的床前,紧张地注视着她。宁可、傅杰和警察也跑了进来围在旁边。
七八个人的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苏霓的手指仍在颤动,琴弦发出轻微的震鸣,然后手臂也开始动了,嘴唇一张一合……朱木喜极而泣,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终于,苏霓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沉暗的屋子里顿时闪亮起来。她陌生地望着屋子里的人,嘴唇抖动片刻,说出两个字:“阿木……”
朱木顿时痛哭失声:“阿霓,阿霓,我在这里……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你……你是谁?”苏霓陌生地望着他,“我要阿木……”
朱木顿时呆若木鸡,傻傻地环顾着众人。傅杰摇摇头:“你的相貌变化得太大,我来。”他摘下帽子,蹲到苏霓身边,问,“苏霓,你还认得我吗?”
苏霓瞅了他半天,摇摇头:“你是谁……你们都是谁?这是哪里?我……我为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神情一阵痛苦。
众人骇然相望。傅杰轻柔地问:“不要紧,你只不过生了场病而已。不要焦急。你还能记得什么?”
“我……”苏霓闭上眼睛沉思着,又睁开眼睛,“我……我记得我老公叫阿木,他很年轻,很帅气,对我很好,可是他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模糊?”
朱木泪如泉涌。傅杰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悄悄地说:“她需要刺激她的记忆!”然后换上笑脸问苏霓,“你还记得吕笙南吗?”
“吕笙南……”苏霓茫然地摇摇头,“他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傅杰又问:“那么……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昏迷的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5:00
苏霓摇了摇头,好奇地望着他们,忽然,她的眼睛一亮,看见了宁可,艰难的抬起手指着他:“你……你是阿木……”
宁可呆了。朱木默默地望着宁可,突然发觉他真的和很多年前的自己有些相似,都是高高的鼻梁,明亮的眼睛,脸型也相似,更重要的,是那种爆炸般的青春气息,也是自己曾经所拥有的。朱木微笑着望着苏霓:“阿霓,我把阿木给你找来了。你看看他,他一直陪在你身边。”说完招手把傻呆呆的宁可叫了过来,“阿霓,你看,他是你的阿木吧?呵呵,你看他木木的,像个木头,所以大家都叫他阿木。你也叫他阿木吗?”
苏霓深深地望着这个木木的“阿木”,那眼睛里,是一种爱恋,一种依赖,一种信任,一种熟悉。她伸出了手,宁可呆呆的,朱木微笑着,任眼泪磅礴而出,伸出戴着手铐的双手,抓住宁可的手,慢慢放到苏霓手心里。苏霓的手上,朱木送给她的结婚钻戒在夕阳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朱木慢慢松开了手,手铐垂了下来。两个人执手相握,彼此注视着。
“走吧!”朱木站了起来,微笑着说。
傅杰戴上帽子,默默地带着朱木走向门外。忽然,苏霓问:“阿木,那个老人又是谁呢?”
朱木回过头来,淡淡的笑着:“我是……神父,教堂里的神父。”
然后他走出了门外。
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一队警察押着一个戴手铐的苍老的男子登上了凤凰台。凤凰台上,风景依旧,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一个威武的警察领着那个苍老的男子走遍了凤凰台的各个角落,把一桩桩的物证指给他看:“朱木,你看,这就是你当年挖地下泉水的地方,我们又挖了出来,这里的地势真是很奇特,泉水涌满了小坑,就是不往地面上冒。”
“不,我没有杀她!没有杀她!”朱木目光迷茫,喃喃地说,“傅杰警官,你为什么非要说我谋杀阿霓呢?为什么当初的场景我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呢?”
傅杰怜悯地看着他,拿出一只眉笔让他看:“当初我所奇怪的是,苏霓坠崖后,坤包里所有的东西都散落在悬崖边的灌木丛里,为什么这根眉笔会掉在远离悬崖的这座岩石旁呢?你能否回答我?”
“眉笔?”朱木茫然注视着这根眉笔。
“是的,这根眉笔曾经长久地困扰着我。直到后来,我几乎把凤凰台勘察遍了,才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傅杰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因为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你用石头砸昏她之后并没有直接把她扔下了悬崖,而是把她抱过来藏在了这座岩石的石缝里!”
傅杰蹲下身,指着岩石和地面间的一条窄窄的石缝,那里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平躺,里面光线明亮,但周围却被草丛覆盖,不太容易发觉:“朱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苏霓扔下悬崖的时间是在吕笙南顺着峭壁爬下去寻找苏霓尸体的时候!”
朱木挑衅地望着他:“这跟那支眉笔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傅杰说,“你看看这支眉笔,它的笔头被磨秃了,这是一支很高档的眉笔,哪个女人常用的眉笔会把笔头磨秃?这只有一个解释,有人用它来写字!小孙,”傅杰叫过一个瘦小的警察,“你钻进石缝,看看有什么发现!”
小孙答应一声,脱下警服,躺在地上挪进了石缝,进了狭窄的入口,里面似乎挺宽敞,他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过了片刻,他突然惊叫了一声:“给我一个手电筒!”
有人把一只手电筒递进了石缝。小孙接过去,石缝里光芒闪烁。又过了一会儿,小孙探出头喊:“傅队,石缝里上面的岩石上写有字!”
傅杰好像在意料之中,看看了警察们和朱木惊讶的神情,说:“拍照!另外把那些字念出来!”
小孙咔嚓咔嚓拍完照,然后说:“没错,字迹很粗,是红色的,很显眼,不过时间久了,有些字被青苔覆盖了。的确是眉笔写的——阿木,我一直以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可是当你举起了石头的刹那,我才发觉我其实是深爱着你的。我愿意接受你的惩罚。你说过,我们都是同样的人。可是,阿木,为什么两个同样的人却无法相爱?”
所有的警察全都惊呆了,傅杰即使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也忍不住望着朱木,声音颤抖:“她……她是醒着的……你抱着她把她扔下悬崖时……她是……醒着的……她……她就这样让你抱着?”
朱木呆呆地听着,心头泛起一阵迷惘,那么说我确凿无疑杀了苏霓?可是它为什么没有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事实上我的确要杀她的,可是我还没有杀她,这一行为还没有发生。它为什么已经在别人的眼里发生了呢?
傅杰怜悯地叹了口气:“为了让你认罪,我曾经专门找过一个心理专家分析过你的精神状态,他分析说,你有某种记忆障碍,某些记忆会被潜意识加以抑制,让你的内心得以逃避。这叫做‘心因性记忆丧失’。杀死苏霓的记忆让你感觉痛苦,压抑,焦虑,于是你的潜意识对这个记忆进行压抑和回避,把它封存在你意识的深处,这段记忆在你脑海里形成了空白。久而久之,根据别人的推理和论证,甚至你也接受了是吕笙南谋杀苏霓的观点,从而使自己彻底逃避了这段记忆。”
朱木喃喃地说:“真的……真的是我吗?”
傅杰默然点头:“是你。苏霓坠崖后,别人都怀疑吕笙南,可我本能的就怀疑你。”
“为什么?”朱木神情呆滞。
“因为……”傅杰踌躇片刻说,“你还记得咱们在夜晚的路灯下喝酒那次吗?我问你谋杀自己的妻子最完美的方法是什么,你说,最佳的方法有几种:一是制造自杀假象,一是制造不在现场证明,一是制造一场意外,一是找到一个替罪羊。如果把这两项合起来,就是一桩很完美的谋杀了。你还说,你我倾向于不在现场证明和制造意外。苏霓这桩案子,同样是二合一的手法,只不过制造意外变成了找替罪羊而已。你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无论财富,嫉妒,荣誉,还是你的生命,都不会让你产生杀死苏霓的念头。可是有一种东西是你抗拒不了的,那就是你丧失财富后的信心崩溃,还有你寄托在苏霓身上的希望的幻灭!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从那夜开始,一粒种子已经在你内心萌芽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5:01
朱木绝望地望着他,凄凉一笑:“也许……你说得很对。可是,是谁在我心里种下的种子?是谁让我认识到了财富的价值?”
傅杰怔住了,朱木继续笑着:“小杰,你做得很好,法律不会审判你,可是我回到地狱里等你的,咱们回共同面对一尊公正的神祗!”
傅杰脸色灰白,额头汗如雨下。朱木疯狂地大笑,狂笑中,他望着那个曾经隐藏过苏霓“尸身”的石缝泪如雨下。
朱木似乎清楚地看见苏霓仍旧躺在石缝里,像睡着了一样。现在他要去杀她了,把她抛下悬崖。警察们环在四周保护着他,他伸出紧铐的双手把她从石缝里拖了出来,紧紧抱在怀中,一步一步向悬崖走去。
“阿霓,我爱你,用我的生命去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带给我绝望和离弃?你知道,真正的爱,是睁着眼睛的。”朱木一步一步向悬崖走去,“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没有猜疑……也没有财富的诱惑,这一切我承受不来,也不愿承受。我爱你,不好么?你为什么要让我承受不起?”
朱木喃喃地说着,走近了悬崖,山风浩荡,吹起她的长发,她的衣裙。“阿霓,我们去一个纯净的地方。他们说,我把你扔下了悬崖,我怎么舍得。我要紧紧抱着你,咱们一起飞。”
朱木看了一眼身后的警察,露出一个笑容,问:“你们为什么非要我杀了她?”
然后他纵身跳进了白云深处。
爱随着身体崩裂成了碎片,思维仿佛刺刀上的层层铁锈,在时光中剥落,失去控制的身体宛如一座囚笼,收束着奔涌不息的意志在其中奔腾冲突……朱木“醒”来的时候,发觉眼前一片黑暗,然而黑暗中却有迷乱的镜头在飞闪。
朱木看见自己跳下了凤凰台,跳下凤凰台后,山间突出的松树阻碍了他落下的速度,一连撞断十几棵松树,他被挂在了山腰。他慢慢在自己的注视中苏醒,明月朗照,山石晶莹,已经是深夜。他想方设法下到地面,在山区奔走了整整一夜,用细铁丝捅开手铐,又在一座山洞里睡了一个白天后便在夜晚。然后他决定逃亡。
“事实上,人生不就是一场逃亡吗?”朱木微笑地说服自己,“我知道自己必然会在这场逃亡中死亡,也只有这样我才对得起阿霓,才能够在我内心获得罪与罚的平衡。吕笙南在监狱里说的其实是不错的。我只是不愿接受人间法律的审判。”
他不知道逃亡了多久,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这里似乎是茫茫无边的大沙漠。沙漠里白天的气温高达四五十度,沙粒被烤得像炉炭,整个地面的温度高达七八十度,这样的环境没有任动物可以忍耐。他渴望着在太阳下缩成一具瘦小干瘪的尸体,像夸父一样在这人间留下一个追求者永不磨灭的记忆。
眼前出现了一座岩柱,后面是隐隐约约的沙丘线,朱木向它走去——事实上是向它爬去,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走两步就会摔一个跟头,极度的缺水使他全身的皮肤迸裂,嗓子像一根生锈的铁管。他一定要死在那座岩柱下,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多像苏霓在那里等待着他。
朱木抽出刀,割开了胳膊上的皮肤,血液却不怎么流,只微微浮出几粒血点,他恼怒地又刺了一刀,割断了几根静脉,血液开始缓慢地流淌,极稠、极黏,像是高浓度的胶水,流得极慢。他贪婪地把嘴唇贴了上去,使劲吸了一口,一种近乎胶质的流体缓缓流进喉咙。朱木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着自己的鲜血,脚下不停,执著地向岩柱走去。
中途朱木喝了三次血,每次喝完都用布片细心地把伤口扎紧,免得浪费。可是粘稠的血液并不适宜解渴,它含的水份和氧份都非常的少。越来越多的失血使他头昏眼花,脚步虚浮,终于一头栽倒在地,身子一阵失重,随即沙尘扑面,他顺着一条沙坡滚了下去。不知滚了多久,身体静止了,朱木撑着地,一点一点地把头颅从沙堆里拔出来,抖掉头上脸上的碎沙,睁开了眼睛。他突然呆住了,一幅最令人惊心动魄的画面展示在他眼前:荒凉的砂粒间,美丽的阿霓神迹般地破土而出,她轻柔的笑着,温柔地向他招手:“阿木,来吧,我在这里等待着你,我们再不分离……”
朱木艰难抬起头,不远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阿霓,再抬头,又一个……成千上万的阿霓娇羞幸福地铺满了沙漠,没有语言能够形容他的感激和幸福。他疯狂地往前爬动,向前爬,向前爬……他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了。
苏霓和幸福就在前面,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真实,但他永远无法证实了。苏霓永远都在等待着他,他就这么永远地向她爬去,却永远也无法接近……
朱木站在黑暗中满脸泪痕,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野兽一样的爬行,忽然间他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那声音是如此熟悉。是苏霓。她说:“阿木,这不是那个叫神父的老人吗?他怎么躺在轮椅上?他怎么了?”
“阿霓,”是宁可的声音,“他不是神父,他是你的亲人,很亲很亲的人。他从凤凰台上跳了下来,摔伤了脊椎和脑神经,成了植物人。阿霓,我们得照顾他!你愿意吗?”
“嗯。”苏霓回答,“他好可怜,他给我的感觉好亲切……”
朱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从此他坠入了一种可怕的轮回,被深深地锁闭在灵魂的黑暗中,永远也走不出去。他永远也不会死,他的逃亡与追求永无终结。
又是一年的春天,阳光灿烂。新婚的苏霓和丈夫宁可坐在和煦的阳光里,旁边的轮椅上躺着一个沉睡不醒的老人。苏霓翻动着一份《商城都市报》,上面刊登着朱木杀妻案的始末。苏霓叹息地对丈夫说:“阿木,这个被丈夫谋杀的女人真可怜,她竟然也叫苏霓……”
宁可微笑着拿开了她手里的报纸:“别看它了,你看,咱们的小宝宝快出世了,咱们得寻找幸福的感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0 05:02
后记:刻在心灵里的惩罚
这部小说来源于我对安徽“大头婴儿事件”的反思。2004年的那个夏天,我正在写作一部有关命运与惩罚的小说(就是现在的《神农制造》),“大头婴儿事件”发生后,一种深深的悲哀让我停止了那部小说的写作,我想,不会再有人相信我了。在这个社会里,道德的底线已经崩溃了,没有任何一种信仰可以使人们相信了,也不会再有人相信天堂与地狱,命运与惩罚了……
信仰,就是一种恐惧。与神的定义一样。它使人担心一种惩罚,恐惧自己无法掌控的命运,使我们的生存与奋斗存在一种底线,善待他人,与同类和睦相处。如此,我们的世界才会充满温情与善意,关怀与爱心。因为无所不能的“神”在天上睁大眼睛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我们在这短短的人世间每一个举动,等待着判决你进入天堂还是地狱。
可是,这一切不会再有人相信了。“大头婴儿事件”的制造者已经亵渎了人类的伦理和生命的传承,还有什么丑恶的事我们不敢做?
有没有一种让我们感到恐惧的惩罚?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现在,我终于找到了。就是读者面前这部《地狱传媒》。
当然,带给我们惩罚的并不是这部小说,而是我们的内心。我们所做的事情或许可以瞒过上帝与佛祖,但绝对瞒不过我们自己,那么,是赞誉还是惩罚,你所无法掌控的潜意识会为你做出判决。这是心理学范畴的问题。从浅显的层面讲,我们每个人的心理都分为三个层次:超我,自我,本我。超我表现着我们对真善美的追求,自我表达着我们对现实的妥协,本我展示着我们赤裸裸的本性的渴望。真善美的追求、现实的妥协、本性的渴望,我们的心理就这样矛盾地纠缠在一起,比我们面前这个世界还要复杂。也许在我们的社会中,外在的道德篱笆已经破烂腐朽,更多的时候我们可以依着本我的意志行事,但是超我的反击永远不会停止——它已经随着人类的进化深深地刻进了我们的心灵,成为心理基因。
惩罚就这样不可避免。
《地狱传媒》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当然,表达这些理念,最适合的载体是心理学与哲学,之所以用悬疑、惊悚与爱情这些元素,是因为我们所在的世界上,已经没有谁比他人更高尚,也没有谁有资格去耳提面命,训诫他人。我也没有。我们每个人在人格上、在道德上都是平等的,即使他已经被法律审判,被舆论唾弃,我也不见得比他更为高尚,也许,惟一的差别只是他比我更有胆量,他所做的是我想做而没有胆量做的,我就像躲在洞里的一只老鼠,嘲笑那些被猫逮住的同类而已。因此,心理学或哲学那些布道般的言词不是我的选择,我更愿意和我的读者站在同样的地平线上,默默地讲述我的故事,用悬疑来吸引你们,用爱情来打动你们,用逻辑来取信你们,讲述一个个善良的、畸变的、执着的、不屈的同类被他自己惩罚的故事,只要他曾经做下了冲破自己道德底线的事。
当你读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你会发觉,朱木、吕笙南、傅杰、苏霓、周庭君,甚至还有不起眼的黄夜和两位法医,他们都是被自己所惩罚。这里最奇特的病例是傅杰,他所患的病症在心理学上叫做“解离型歇斯底里精神官能症”,这些在小说中已经有过详细的阐述。小说中人物心理的设定都可以从心理学上找到依据,傅杰的奇特就在于目前“转化型歇斯底里精神官能症”病例中并没有发现心理因素导致身体器官功能失常达到这种地步的,不过,呵呵,艺术是允许夸张的,只要夸张没有脱离心理学依据就行。
朱木对凤凰台杀人那个片断的遗忘在心理学上叫做“心因性记忆丧失”,它是属于“解离型歇斯底里精神官能症”的一种。弗洛伊德的动力心理学理论认为,在解离状态中,患者会选择性遗忘他无法接受的痛苦经历。他借助一种特殊的精神力量——潜抑作用——将这些记忆驱赶到潜意识的领域,而无法被意识所忆起。这样的事情现实里发生过很多,丝毫没有夸张。
傅杰是伟大的,他最终战胜了惩罚妻子的欲望,虽然将这种惩罚的欲望转化到了自己身上,弄得自己不人不鬼,但他毕竟通过自己丑恶的躯体看见了心灵里的缺憾。惩罚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提示。
至于朱木,他单纯,执着,代表着我们的青春,就像我们曾经经历过或正在经历的一样,对生命中的挚爱沉醉,痴迷,愿意为之付出整个生命。这没有错,可是错误在于他不明白一个法则:人生中的任何事物,并不是付出了努力就一定能够得到。他并不在乎财富,为了所爱的人他可以放弃数亿的资产,对他来说似乎财富就无关紧要了。然而你不在乎财富并不代表财富不会让你产生错觉,朱木就产生了这种错觉。他以为财富能让他无所不能,包括得到他所爱的人,于是他锲而不舍地去追求,直到那一天,他变成了穷光蛋,苏霓离他越来越远,他建立在财富上的信心和勇气终于崩溃了,他终于否决了苏霓的生命,同时也否决了自己的存在。
这就是上帝隐藏在我们心灵中的禁忌——杀灭自我。当一个人无法对现实妥协,无法依照现实原则行事,他就无法调节超我与本我的冲突与矛盾。要么本我彻底压倒超我,成为一只丧失人性的野兽;要么超我彻底压倒本我,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样,惩罚就来临了。
吕笙南也是同样。“群体性暗示”在心理学理论中是存在的,最常见的例子譬如宗教。上世纪70年代,美国耶鲁大学的高才生克利斯多夫•艾德华斯曾著过一本书,《为上帝疯狂——邪教生活的噩梦》,详细记载了他被吸引入一个邪教,然后和教徒们被集体催眠的经历。被催眠后,那些教徒们个个单纯如孩子,工作起来如奴隶,每天的活动就是唱歌、跳舞、祈祷、听道、工作,心中还充满了满足。经过反邪教洗脑专家治疗,克利斯多夫醒来以后,感觉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在如此长的时间里,选择如此幼稚的生活。
所幸的是,吕笙南所创造出来的用文字方式进行“群体性暗示”的方法在现实里还没有出现,否则,非但控制股市易如反掌,那简直是人类的末日。可是,谁能担保随着我们对心理学的研究日益深入,还会发现些什么理论呢?
然而“群体性暗示”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吕笙南最终毁灭在了他自己的理论之下。因为他同样触犯了上帝的禁忌,只不过他的自我由他人来摧毁。他开始对自我极端怀疑,丧失了自信,丧失与现实妥协的能力,最终在报纸的暗示下,他无法掌控的本我一遍遍地虚拟谋杀的过程。
他进入监狱之后,即使明白了过来,但仍然甘愿提朱木扛下谋杀的罪名,这又何尝不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至于苏霓,读者可以看到有无数的谜团在她身上环绕,但她实际上却单纯得有如一块水晶。生活的本质其实就是这样,生性单纯的一个人,在纷乱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纠缠,谁能知道他在别人心目中的看法呢?我们大多数的人都是以己度人,丑恶的人看见他人的丑恶,深沉的人看见他人的深沉,隐忍的人看见他人的隐忍,阴险的人看见他人的阴险,——当然,高尚的人也会看见他人的高尚。不同心态的人就这样按自己方式解读和描述着他人,直到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让这部小说里两个单纯善良的人同时毁灭。
周庭君,他实质上是死于他自己对自己的憎恶!也许他完全是一个靠本我驱动的人,可是就这样也没逃脱力量微弱的超我的反击,就那一瞬间的反击,要了他的命。
在我看来,惩罚与敬畏其实早已成为人类的心理基因。即使外在的宗教和信仰被我们摧毁,但我们的内心里仍然存在着一种宗教,可以称之为“心理宗教”。它不需要你焚香祷告,也不需要你诵经交流,它就这样神秘地隐藏在你的潜意识中,默默地记录着你的行为,当你的行动一旦冲破你自己所能接受的底线,惩罚就会来临。这是我们的基因为了不使人类自我毁灭而设立的一道禁忌。
就在昨天,我刚刚看到了一则报道。一个装修工在六楼装修时不幸摔到了一楼的小院里,急救车和110来了之后才发觉,要进入小院必须从一楼的住户进去。可是住在一楼的一个老太太因为儿女们不在家,拒绝他们进来。后来干脆把门一锁,离家出去买菜了。等到警察们从3楼缀绳下去,那个装修工已经不幸身亡。
此后,媒体进行了大量的报道,邻居们也对老太太冷漠自私的行为鄙夷。可怜的老太太陷入了悔恨与痛苦之中,几天之后,因为心肌梗塞离开了人世。
这就是心理宗教。
这部小说就是为了让你们认识到它的存在。我执著于这种努力已经很久了,这部小说算我的第一个尝试,此后,我还会写出这样的小说,直到你们不再相信我,直到我对自己的努力感到无奈和绝望。
这篇后记是写作这部小说的意图和感受。它不是我在告诉你们该怎么做,我自己也厌烦坐在凳子上,仰起脸倾听一个人站在我面前喋喋不休地告诫我该做些什么,不要做什么。敲打这篇文字的时候,我坐在不太高的椅子上,面前泡了一壶浓茶,音箱里播放着伍佰的《挪威的森林》,我盯着电脑屏幕,就像你们坐在我身边,正在随意地谈笑。惟一的区别仅仅是,现在轮到我说话了,我把自己注意到了,而你们忽视了的东西讲给你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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