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禁地》--作者: 地摊文学社
一、四鬼伤不平静的夏
大学毕业已经很多年了,现在还时常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
我所经历过的很多发生在校园的事情,大多数已经变成各种颜色的烟雾,时常在我眼前飘荡却又看不清里面的细节;我所认识的那些老师和学生,大多数人也都化身成某种形象化的符号,可能是一个外号,也可能是一个小小的纪念品。
而我现在所要讲述的这个故事,是我脑海里少数至今还记忆犹新的事件之一。其原因在于,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所遇到过的最为诡异也最为惊险的一段经历。这次事件中的一些疑团至今也无法完全解开,最终只能归于某种超现实的力量的存在——是的,你可以称之为“鬼”,“神秘的电磁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这个事件中的每一个人物——尽管有很多已经少有联系,都令我难以忘怀,因为他们都是那样个性鲜明,其中有些还颇显得神秘。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跟我一起经历了那场令人疑惑进而令人惊悚的变故。
从他们的身上,无论是正反两方面,我都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些人物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而又错综复杂的关系,直到现在我要将这个故事写出来的时候,我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完全理清了这些蛛网般的关系。
这个故事发生在2003年的夏天,地点就是人们所熟知的燕园——至于它所代表的那所大学,就不用我详说了。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但是对于一些不到考试前一天绝不看书复习的男生来说,每天必修的功课就是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地在寝室里连机打游戏,或者在学校的BBS论坛上疯狂灌水泡MM,不到熄灯停电的时候决不关机。
终于,在一片咒骂声中,整个寝室楼变得漆黑一片——熄灯了。
按照惯例,我们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卧谈”才能入睡。这“卧谈”的内容,大多是围绕着“女生”,“游戏”,“灵异”等话题,有时候还会轮流讲些“荤段子”。曾经有一个学校的学生居然还把这种卧谈录成了一个小电影,美其名曰“寝室夜话”。
这天晚上,寝室卧谈刚刚开始,我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息。是好友大猛发来的,内容是:“我在楼门口等你,快来,我必须见你!”
从这简单的一句话,我当然不清楚他要跟我说些什么,但却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大猛看起来好像很着急,也很害怕。
大猛姓孟,内蒙古人,身高197,往那儿一站跟尊铁塔一样。事实上他是我们系篮球队的中锋,我是篮球队的后卫,我们两人的私交非常好。这个猛人的猛不单单体现在篮球场上篮下霸主的实力,他还有一件至今仍为同学们津津乐道的丰功伟绩。
那是两年前的夏天,大概就是这个月份。由于天气非常炎热,男生寝室白天晚上都不关门,包括睡觉的时候。大一大二的新生毕竟还是见识少,不知道校园里的小偷有多么猖狂。
小偷一般打扮成学生模样,有时甚至还戴着眼镜,白天混进楼里,楼上楼下的晃荡到入夜,趁学生们都睡着的时候才开始做案,专挑手机或者笔记本电脑下手。也有个别胆子大而且具备一定计算机硬件技术的小偷把台式机的主机抱走,在厕所里分拆之后拿走值钱的零件,空的主机箱被丢进垃圾桶。
那天晚上,我们都已经睡熟,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啊!啊!”
“让你跑!你妈的小偷!”
被惊醒的学生们赶紧打开手电筒或者应急灯,冲出寝室。
只见一个人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哀号一声又重重落在地上,摔得“嗝儿喽”一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像坦克一般碾了过去,一脚踏在地上那人的身上,抡起砂钵般大小的拳头就是一顿海扁。
原来,一个小偷潜进了大猛的寝室。大猛就睡在靠近门的床位。那小偷见大猛的手机就放在枕头边,打算顺走,可他刚把手机拿在手里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猛突然醒了。
那个小偷万万没想到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个凶神恶煞,被一脚从屋里踹飞到走廊上,紧接着又是一顿暴打。第二天警察来录口供的时候,说了这样两句话。
“孟同学,你抓小偷的行为是值得表扬的,但是要记住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下手这么狠了,那个小偷被你打成重伤,肋骨断了三根,医药费还得我们局里出……”
以及“这小子真猛,不当警察浪费材料了。”
于是,“大猛”这个外号就叫开了。
像这种猛人会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我心里嘀咕。
见到大猛的时候,他正在楼下的小卖部门口蹲着,不住地往嘴里灌啤酒,神色很不好看。见我来了,他赶紧把我拉到自行车棚子下面,四下张望了一圈,见没什么人,才开口说道:“你可来了,你可来了……”
“你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FBI在抓你?” “别开玩笑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大猛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真把我吓了一跳。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慌成这样子?”
“唉……我,我遇到了怪事,我想来想去,只能跟你说,如果不说的话,我不被憋死也被吓死!”
“吓死?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吓唬住你?除非是鬼……”
我话没说完就被大猛堵住了嘴,那大手跟铁铲子似的,差点没把我的门牙按下来。
“就是鬼,就是鬼啊!”大猛声音都走调了,眼中闪烁着恐惧。
我头一次知道,一个男人无论多么魁梧有力,内心中也有胆小害怕的一面。
可是我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鬼。
“你说有鬼?怎么可能呢?这世界上哪有鬼啊?”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错?”
“什么时候看到的?”
“五天前的一个晚上……”
“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那样倒好了……我开始也以为是我走眼,还寻思着是不是又来小偷了,可我起身一看,却连影子也不见了!”
“会不会是你对门寝室的?”
“不是,除了我们寝室,别人家都是关着门的。”
我点点头。最近小偷又猖獗起来,除了大猛这个抓贼英雄所在的寝室,其他屋子都不敢开门睡觉。
“我第二天还问过他们,他们都说没有人起过夜,而且……我确信不是对面寝室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那是一个女的!”
“女的?”
这倒是挺有新意,只听说变态男半夜爬进女生楼的,倒没听说有女的半夜爬进男生楼的。
“你说说具体什么情况吧!”
“好!”大猛又灌了一口啤酒,似乎为了壮胆,然后开始描述他所见到的女鬼。
“那天晚上我刚睡下没多久,突然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把我给弄醒了!”
“哗啦哗啦?那是什么声音?流水?”
“不是不是,哗啦哗啦的,就是……你看过赌博电影里面玩的那个骰子吧?就是几个骰子放在一个骰盅里面,一摇晃起来,就是那样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哦,然后呢?”
“我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人在走廊里面赌钱呢,可起来一看,是个女的!她手里还打着一把雨伞,猩红色的雨伞,红得好像要滴血!”
“走廊里打雨伞?真是奇怪……对了,走廊里那么黑,你能看清楚么?”
“我们寝室的门不是靠着走廊里的窗户么,能透进来一点月光。借着月光能看见一点点模糊的影子,那个身材,你知道吧?”
大猛说着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我知道他是指女人的胸部,点了点头。
“然后我就小声地问,是谁啊?但是没有回答,那种哗啦哗啦的声音突然变大了。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害怕,没敢马上出去,等那声音小了一点才从门口探出脑袋一看,那个女的不见了!”
“这样你也会怕?啊,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也许是谁的女朋友在这边过夜,晚上起来上厕所……”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啊,你以为我愿意见到鬼么?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邮件里面说‘不该看到的东西不要看,否则小心没命’!而且那个发邮件的地址,就是……就是我自己的邮箱!”
大猛说话的时候,神情已经极度恐惧,五官都有点扭曲了,说实话,他这个表情倒是真的挺吓人的。
“你自己的邮箱?”
“不会有错的,就是我自己的邮箱,可是我从来没给自己发过这种信啊!”
“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儿给自己的邮箱发这种东西的……”
“是吧?是吧?很奇怪吧?我觉得我被鬼缠住了!完了完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那就是个鬼?”
“我知道那一定是鬼!你知道么,你知道哪个哗啦哗啦的声音是什么声音么?”
“那不是……你刚才不是说骰子在骰盅里的声音么?”
“不是!那是她的牙齿!”
“牙齿?”我很惊讶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的脸烂掉了,牙齿脱落下来,但是她舍不得自己一口又白又整齐的牙齿,所以用一个口香糖罐子把牙齿装起来……她生前最喜欢吃那种口香糖……”
“别说了。”我听着也觉得有些恐怖了,“这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啊?不要告诉我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我确实怀疑大猛的那个脑袋能想出这种故事。
“论坛啊,鬼故事的论坛!”
“你最近常看鬼故事?”
“咳,也就是上个月的事情,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是一个地址,我本来以为是垃圾邮件的,但一看给出的那个地址是我们学校BBS上的一个板块,我打开来一看,是鬼故事论坛。”
我点点头,那个论坛我知道,以前也曾经去泡过一段时间。鬼故事是所有大学里都经久不衰的一个话题,本来局限在小规模的故事会上,几个学生——大多是女生——聚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借着黑暗带给人的恐怖感,轮流讲述鬼故事。
有了网络论坛以后,这样的故事会更加流行了,只不过是被搬到了网上。脱去了空间的限制,你可以随便挑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猫在电脑屏幕前尽情地自己吓唬自己。
“你就进去看了?”我好像有些明知故问。
“我现在也后悔了啊!本来只是觉得好玩,以前没看过这些东西,结果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们寝室的人都不信我说的话,我只能找你说了,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我心说我怎么帮你?我又不是驱鬼的神棍,再说了,这事情是不是鬼作的,也还不一定呢!
但我还是得安慰他,不能眼看着这个彪形大汉被吓得睡不着觉,便道:“你别太担心了,你做过什么亏心事么?”
“没有啊!”
“那就是了,鬼不会找没做过亏心事的人,而且你阳气这么盛,鬼伤害不了你。”我说的这些,其实都是从以前看的鬼故事上学来的,现在照葫芦画瓢,来安慰大猛。
“真的?”
“当然了,我说话你还不信么?”
“我信我信,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是你说,那鬼来我们楼干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也许那鬼是找别人的吧。”我随口一说。又问:“你现在睡觉还开着门?”
“不敢啊,我都关着门,哪还敢开门啊!”
“那就好,关着门也安全。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谢谢你啊蚊子,我就知道找你说这事儿准没错,让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安稳多了。” 我的名字叫吴成文,外号“蚊子”。
我用拳头捶了他一下道:“跟我还瞎客气什么!”
就这样安抚了大猛,我们各自回屋睡觉。本以为这事情就此打住了,可没想到,不幸还是发生了。
从这天起,大猛每天睡觉的时候都把寝室门锁死,还摆了两把椅子挡在门里,以备那个他自己也说不出的万一。过了两天,他也没再听到过那种哗啦哗啦的声音,本以为这样就算平安无事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在第三天的早上,一个噩耗将14号男寝楼从睡梦中无情地惊醒了。
这个消息,对于我们全楼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种晦气。而对大猛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一名学生死在14号男寝楼下。
警察一大早就把现场封锁了,他们动作很快,几乎没让学生们看到什么就把现场收拾的干干净净。整个楼的男生都被问了话,因为死者住在五楼,所以重点集中在那里。我们六楼的男生甚至没有单独问话,只是被集合起来,简单地问了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之类的问题。
没有人看到,或者说没有人说他曾经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
警察走后,我问大猛:“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你看到那个女人?”
“那不是人,那是鬼!”他抖抖索索。
“那也许就是人装的鬼,而且也许就不是个女的,是个小个子男的装的也说不定呢!”
“蚊子!连你也不相信我么?你也以为我是在自己吓唬自己么?我告诉你我确确实实地看到那个鬼了!你不相信我,好吧!等你看到我被鬼害死你再相信吧!”
大猛非常激动,似乎把我三天前对他说的那些话都忘记了。他一头钻进寝室,把门摔得山响,任凭我如何敲门叫唤他,也不再出来了。
我郁闷地回到寝室,打开电脑,准备到BBS上看看相关的新闻。
这个年代,尤其是在大学校园里,人们已经习惯了到网络上、BBS上去看新闻,而且事实证明,这也确实是非常迅捷的手段——当然,要在海量垃圾信息里淘出有效信息,主要靠运气。
果然,已经有很多帖子开始讨论14号男寝楼发生的这件事情。我随便找了一个点击率比较高,回帖也很多的标题,点击进入。
帖子的内容如下:
“今日凌晨,14号男寝楼下发现一具男性尸体。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正在14号寝室楼外清理卫生的一名环卫工人。据知情人透露,该男生叫裴国栋,是管理学院三年级研究生,住在14号楼五层514号寝室。事件发生的时候,同寝的另一名男生出差在外,寝室内只有裴一人,寝室门是从室内反锁的,只有窗户大开,因此怀疑该生是从五楼窗口跳出坠地身亡,系为自杀。”
14号楼五层514寝室,14514,还真是个不吉利的门牌号码呢……等等,大猛住在六层614,那不正是大猛他们寝室楼下么?难怪大猛会如此心惊肉跳了!
我关了这个帖子,又抓紧时间把其他一些点击率较高的帖子复制下来,保存在电脑里。因为根据我的经验,类似事件的帖子都会很快地被学校网络管理中心彻底删除。
果然不出所料,5分钟后,所有跟14号楼男生坠楼死亡有关的帖子全部消失。学校封锁负面消息的功夫还是这样犀利。
看看时间,距离上课还有20分钟,今天这节《马列概论》课是绝对不能逃的——燕园里有一条不二规则,你可以逃任何一门课,但是不能逃思想政治课,这类课的老师会花费课上一半以上的时间来进行点名,任何缺席之人都会被打成不及格并因此而无法毕业。
我能够理解学校这样做的心思,我们这个大学号称是五·四精神的发祥地,百多年的历史中闹过无数次学生运动,因此——就算是给外人做做样子也好,我们学校的思想政治课受到了“重症看护”级别的关照。
一出楼门,左边那块空地就是早上发现尸体的地方,现在已经被警察打扫得干干净净,干净得让我怀疑这批警察原来是干“环卫”工作的——别看他们办案的效率很低,但打扫现场确实又快又及时,决不让公民获得任何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信息。
此时这块空地上空荡荡的,只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女生。
她有着流畅的线条和动人的背影,砍袖上衣和浅色长裙让她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理脱俗。从侧面看,她有着精致的五官,挺翘而不失小巧的鼻子。
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所站的地方在半个小时前就躺着一具脑浆迸裂的尸体,她正抬着头向上张望。
她那聚精会神地样子感染了我,我也不由自主地向上看去。五层514的窗户紧闭,想必那里已经被警方封锁。再往上就是大猛房间的窗户,也是关着的。想象大猛那硕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我不由得心里一酸。
大猛房间的窗子左边还有一扇窗,不属于任何寝室,那是走廊里的公用窗。如果从那个窗子爬下来,就能够爬进514房间,坠楼事件发生之前那扇窗子应该是敞开的!
可楼墙是绝对90度垂直于地面的,看上去也很光滑,似乎不太可能从六层的窗户爬下来……
我恍然大悟,“啊”地叫了一声就飞奔上楼。
绳子!
五层514寝室的窗户左边当然也有一扇公用窗,但是两窗距离足有两米,除了蜘蛛人以外,横向移动到514的窗户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如果从六层系下一根绳子,借助左右摇摆的力量,像钟摆一样,人就有可能荡到514窗户外面晾晒衣服用的铁架子上,进而从窗户潜入514。
如果是这样的话,六层窗户边或者附近其它什么地方应该有绳子捆绑后留下的痕迹!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欣喜,但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
六层窗户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捆住绳子的东西。对面墙壁上有一排暖气片,但是由于年头久了,上面本来就有很多划痕,无法分辨出最近是否被绳子捆过。可能性仍旧存在,但没有证据的推论等于零。 也许是窗户外面?我把头探出6层的窗口向下看去,墙壁上也毫无可疑之处。
刚要把头缩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楼下的那个女生正看着我,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我恍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那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她被风吹起的长发飘在空中,一动不动,仿佛油画里的人物,美丽在这一秒定格。
也许是很快,也许是很久,我回过神来,那女生正冲我微笑。
很显然,刚才我被她深深地吸引了,但我总觉得吸引我的似乎并不单单是她的美丽,还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当我满腹疑惑地走出楼门的时候,她微笑着向我打招呼。
“你好,发现什么了么?”她说。
“什么?你在跟我说话么?”我问。
“当然是你,这附近还有别人么?”她道。
“你问我发现了什么,是什么意思?”
“比如窗边有没有绳子捆绑过痕迹……”
“你怎么知道我是去看那个的?”我心里一惊,难道她能看穿我的心思?
“刚才你在楼下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然后你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飞奔回去,必然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之后就见到你的脑袋出现在六层的窗口,所以我想你一定有那样的想法——从六层顺下一条绳子,利用钟摆原理便可以把身体荡到五层的窗口,虽然那也需要很高的技术和不俗的胆量,但总比徒手攀援楼外墙要容易得多,不是么?”
她的分析跟我所想的一模一样,我不由得点点头。
“那你发现了什么?”她又问。
“很遗憾,什么也没有。”
“嗯,你仔细检查过了?”
“是的,窗户和窗户附近任何一处可能捆住绳子的地方。”我回答。
“走廊里的暖气管子呢?那些管子上本来就有很多破损的痕迹,也许……”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我正色问道。
“我只是想证实我的一个预感,确切地说是否定那个预感,一个很不祥的预感。”她笑了笑,又说:“你也觉得这次坠楼事件不是一起自杀么?”
我心中确实有这样的怀疑,但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如果能证明是自杀,对大猛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但我还是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是不是自杀,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毕竟手上的资料还太少,至少应该深入了解一下死者的背景……”
她打断我的话说:“那不是自杀!”
“什么?你为什么敢那么肯定?刚才我可没发现绳子捆过的痕迹……”
“跟绳子无关,那不是自杀,也不是什么人潜进屋内杀人,而是……”
她突然停住了声音,神色变得非常难看,甚至还带着一种恐惧,然后以一种异常低却又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道:“那是鬼做的。”
“你,你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是鬼……”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在十天之前就感到这幢楼里有很强烈的鬼气,那是一种非常悲哀,非常凄惨的鬼气……让人不寒而栗……”
我皱紧眉头,无法相信,却又觉得无法不相信。这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看不到的人自然不会相信,但是我觉得我有义务告诉你,那的的确确是鬼做的。而且那个鬼……似乎盯上了你或者你身边的人,我能够隐隐约约的在你身上感觉到那股气息。”
她的声音似乎从更远更幽深的地方传来。炎热的夏天里,我感到一股恶寒冰住全身。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需要的话请你联系我。”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张纸条。“也许你会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也许你还会觉得我很烦,甚至骚扰到你,但作为灵缘社的一员,守护这个燕园不被恶灵侵害的一分子,我必须这样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那张纸条。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跑的快么?”她突然这样问。
“哎?什么意思?”
“你现在必须跟时间赛跑,你还有5分钟,《马列概论》课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
我“啊”地一声恍然大悟,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及地说就开始奔跑——这节课迟到也是要扣分的!
当我气喘吁吁跑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刚好响起。我坐到座位上,暗自思量,她怎么知道我要赶来上这节课呢?
我看看手里的《马列概论》课本,原来如此,这本书刚才一直拿在我手中。但是这个女孩的反映也够快的。
神秘而美丽的女孩,她到底是谁呢?
我展开纸条,上面用非常娟秀的字迹写着“139********,潘惠媛”。
这就是我与潘惠媛,本故事中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的初次见面,其场景显然跟浪漫刮不上边,反而有几分诡异。而正是这次见面,标志了一个极为不平静的夏天正式来临。 校园侦探在行动
我环视整个教室,没有发现大猛的影子,老师点名的时候也没有人答到。大猛居然连这节课都逃掉了,看来他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和打击。
大猛这种反应超出我的预料,没想到他对鬼的事情如此相信,是不是他心底里常年积压的对于“鬼”的惧怕被那些阴恻恐怖的故事彻底激发出来了呢?回头一想,毕竟遇到那些怪事儿的是大猛而不是我,所以我无法理解他内心的恐惧。
半夜见到鬼故事里的主角,收到自己邮箱发来的恐吓信,楼下寝室死人,也许这些加起来确实已经足够让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变得疯疯癫癫、惶惶而不可终日了。
在这个时候,大猛需要一个朋友支持他那健硕身躯包裹下的脆弱灵魂,而我都做了什么?
我没有给与他应有的信任,甚至只用鬼故事里的说法来敷衍搪塞他,亏我还是他最信任朋友!不,也许已经不是了,刚才他把门摔得山响不就是一种回答么?那道紧锁的房门已经把我和他隔离开来了。
不行,我必须要做点什么,帮助大猛,也挽救我们危在旦夕的友谊。
此刻,在大猛的心中必然有一个连环套,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夜半“女鬼”,神秘邮件和坠楼事件,这三者互为明证,首尾相连地把大猛紧紧套住,越勒越紧,直到恐惧让他窒息。
所以,要帮助大猛,就要从这三点下手。大猛不让我进屋,神秘邮件暂时看不到。于是我决定双管齐下,白天调查坠楼事件,晚上蹲点守着,看看那个所谓的“女鬼”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于调查坠楼事件,我列出了需要了解的相关信息和对应的获取途径,大致如下:
1. 死者的精神和身体健康状况,学习成绩,财务状况,人际关系,是否有女友或者关系亲密者,是否有特殊嗜好,参加过何种社团活动。从死者的同学,老师等人处了解,尤其要关注其同寝室友。
2. 尸体表征。从现场第一发现人环卫工人开始调查,首先要找到当值的环卫工人,向校环卫处查询。如有可能,向警方了解情况。
3. 调查14号寝室楼,重点在4,5,6层。
4. 关注校内BBS上的相关新闻。关注鬼故事版面。
我将这四条看了一遍 ,自己觉得很满意。所列的条目,条理清晰,内容详尽,操作性强,很有专业味道——嘿嘿,谁叫我们家里有我爸爸和我姐姐这一老一少的两位正派儿刑警呢?
耳濡目染也好,有意学习也好,总之我能够列出解决问题所需要的全部重要线索,如果所列各条都能得到详细的信息,整个事情就会有一个清晰的轮廓,至少在判断自杀和他杀的时候已经可以给出有力的佐证。
至于这其中的第四条,关注校内BBS论坛则需要加以说明。
网络上的文章大多不负责任,很多人又添油加醋,信息是真是假都难以判断。更有甚者,也许凶手也在那里发布一些信息,故意扰乱视听。但是,如果能看出来哪些信息带有明显的导向性,说不定可以逆向思考,发现凶手所要隐藏的事情真相。
至于鬼故事板块,则是因为大猛所说的女鬼。尽管刚刚被什么“灵缘社”的潘惠媛同学灌输了一通灵异思想,我骨子里还是不相信鬼魂的存在。但是,我却觉得这起坠楼事件,跟大猛看到的女鬼和收到的恐吓邮件有着什么联系。
那种联系就好像萤火虫划出的幽幽光线,千丝万缕,亦幻亦真。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能抓住那些细到几乎不可见的线,便能揭开事情的真相。至于要我说出这种感觉的由来,可能也只好归结到“直觉”之类的东西上了。
下课铃声一响,我就冲出了教室,直奔校环卫处。
校环卫处是一桩二层小楼,整个一楼被彻底打通来堆放垃圾。
现在是炎热的夏季,垃圾堆的气味可想而知。距离环卫处还有几百米,那股冲天臭气就扑面而来,几乎把我放倒在地。看看左右,除我以外已经不见人影——看来这校园侦探还真不好干。
我用手掩着口鼻,仍旧抵挡不住恶臭,但为了获取情报,拼了丧失嗅觉的危险也要上。一楼垃圾堆里,几个工人正在分理不同类型的垃圾,似乎什么也闻不到。我询问他们领导的所在,他们头也不抬,用手往上指指。
就在我要上楼的一瞬间,我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可回头一看,却什么人也没有。我摇摇头,这种鬼地方,除了环卫工人和我以外还有谁会来呢?
拼了命爬上二楼,见到了环卫处副处长,我说明来意,他极其不耐烦地告诉我,那个工人因为受了惊吓,请假回家了。
“那他家住什么地方?”
“不知道,都是农民工,居无定所的,我哪知道他家住那里!”副处长的态度极差,这也难怪,成天坐在这垃圾堆上面,饱尝熏天臭气,就算是菩萨心肠的人也被要变成一副坏脾气。
逃离了环卫处,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原来北京的空气居然还是这么好闻。我不禁有些可怜那些环卫工人,当我们抱怨北京的空气质量的时候,他们正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谋生。
清新的空气让我的大脑又恢复了机能,我不由得苦笑,自己太傻了,去找那个环卫工人有什么用呢?
首先,封锁信息,强奸学生知情权的事情在我们学校绝对不足为奇,该环卫工人一定已经被校方封口,同时被“放了长假”。其次,一个没有受过专业刑侦训练的环卫工人无法准确细致地观察到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加上当时现场一定血腥恐怖,那个环卫工人估计已经吓傻了,又能看清楚什么?
看来,要得到尸体表征的信息,只有求助于警察了。
我那个顽固不化的老爸恐怕是不可能了。爸爸干了一辈子警察,却从来没说过一句为这职业感到自豪的话。结果我姐姐也当了警察。爸爸发誓绝对不让我当警察,哪怕是交通警察都不行。他从来不跟我谈论他的工作,不让我接触他单位的警察同事,甚至还把我心爱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撕成碎片。 但姐姐就不一样了,我那些关于刑侦的知识,一半来自小说,一半来自同姐姐聊天。去问问姐姐?这是我头一次要求她透露警方内部的资料,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保密纪律而拒绝呢?
我妈妈去世的早,爸爸没日没夜地追逃犯,根本很少在家。姐姐只比我大两岁,却要负担起照顾我的责任。小时候我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洗澡,直到后来我们稍大一点,知道了男女有别的问题。爸爸从警察单身宿舍里拿回来一张上下铺的床,我和姐姐才分开睡觉,也不再一起洗澡了。但姐姐仍旧是最疼我的人,如果我说明这件事情对我的重要性,她一定会想办法帮我的。
这样想着,我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小文?你怎么想起给姐姐打电话了?”姐姐的声音本来很好听,小时候是我们院儿公认的“百灵鸟”,可现在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有些嘶哑。
“姐,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儿,这几天‘大干’。”姐姐轻描淡写地说。
“大干”指那种针对某类案件集中警力来一次严抓严打。大干的时候就是警察最忙的时候,常常要几天几夜的连轴转,这我是知道的。记得有一次我过生日正赶上爸爸他们分局“大干”,结果过了一个没有爸爸的生日。
我当时很伤心,也很气愤,见到爸爸的第一面就对他说:“为什么平时不把案子都处理了,非要搞什么‘大干’?”结果爸爸抡起铁锹一般的巴掌就要抽我,要不是姐姐护着,估计我的嘴就要横移10厘米了。
从那以后,我对“大干”这个词就深恶痛绝,现在听到姐姐也被万恶的“大干”折磨,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心疼。
“小文,正好姐姐要问你点事情,你是住哪个寝室楼的?”
“14号。”
“……你们楼出事儿了,你知道吧?”
“知道,我打电话给你就是问这事情,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搞到现场的照片,文字的也行。”
“我跟你说,那事儿一出来我一夜都没合眼,跑到海淀分局那边仔细看了卷宗和验尸报告,结论很明显,是自杀。”
“自杀?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就算我会出错,分局那么多警察,还有经验丰富的老警察都会出错么?全局一致认定是自杀。”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不过,能不能给我点资料……”
“你要干什么?不是都告诉过你是自杀了么?”姐姐粗暴地打断了我。
“姐姐?你,你到底怎么了?”我有些吃惊,记忆中的姐姐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过话,这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没事儿,反正我告诉你,这事儿你别管,要管也是警察来管,你只要好好读书,别多想那么多。”
“可是,我有个同学好像看到了些什么,他一直胆战心惊的,我打算帮帮他……”
“什么?他看到了什么?”
“具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没办法告诉姐姐大猛说他见到鬼的事情,姐姐也不会相信。
“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姐姐追问道。
“叫……”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大猛的名字,毕竟那是我姐姐,而且她也不认识大猛,她决不可能对我的好朋友构成任何威胁。
“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就是自杀,你就不要管了,也别胡思乱想的,好么?姐姐求求你了!”姐姐的语气又变得异常的温和,几乎是在哀求我。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只不过是……”
“你还不明白么?我不想你有危险啊!”
“好了姐姐,你,你别着急,身体要紧。这事儿我不问了,好吧?不问了。”
“嗯,那就好,姐姐就放心了。对了,这周末爸爸的生日,你回家么?”
“爸爸回家么?”我反问。
我们这个家,说是家,其实已经不是个家了。自从我上了大学,就很少回家;姐姐因为工作地点距离家里太远,就搬到了分局提供的单身宿舍,而爸爸索性也把自己的分局当成家了,一家人几个月都未必能聚起一次。说到这里,你也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看重学校里的同学和朋友,因为只有跟他们在一起,我才能多少找到点“家”的感觉。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答应回家的。你也回来吧。姐姐和爸爸都很想你。”
“好的,我知道了。”
要说姐姐会想我,那我肯定相信;但我可不觉得那个老爸会想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见吧,姐姐这边又要开会了,挂电话了。”
“姐姐,注意身体……”
“嘟……嘟……”姐姐挂了电话,看来真的是很着急。想到姐姐忙成了这样子,还要为我的事情分心,还要惦记爸爸的生日,还要把我们这个几乎支离破碎的家连接在一起,而我却拿大猛见了鬼这些事情去打扰她,心里一阵难以忍耐的内疚和阵痛。
回寝室的路上,我心里想,也许事情并没有侦探小说里面的故事那样错综复杂、扑朔迷离;也许就如警方所说,这是一个自杀事件;也许有一天那个出现在大猛门口的“女鬼”手挽着隔壁寝室某个小子的手臂跟我们微笑着打招呼,也许……
世上没那么多也许,事实证明,我当时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 猩红伞无牙女
回到寝室,陈北和刘冬冬两人都不在。
按照学校的规定,本科生4人一间,研究生2人一间,博士生可以享受单间。我们寝室有一位同学因为压力太大得了什么抑郁症,只好休学回家养病,因此屋里一般就剩下我们三人。
这两个小子一般来说都是在寝室里疯狂打反恐精英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都消失了。
等了半天没人回来,我百无聊赖,就自己打了一会儿游戏,可一直玩不踏实。
我总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让我做什么都觉得憋闷,往常能打得大汗淋漓的游戏,今天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我果然还是对那件事情放心不下。无奈苦笑一下,我打开网页,进入“未名BBS”的“鬼故事”版面。说也奇怪,看到那一个个惊悚的标题,我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
我运用搜索功能,找到了关于“牙”这个关键字的几篇主题帖。
《以牙还牙,厉鬼寻仇!》,不像是这个;
《住在牙里的精灵》,也不是这个;
《我们的目标——没有蛀牙!》,我晕,这都什么玩意!
《无牙女鬼游荡燕园》,就是这个!无牙女鬼,大猛提到过的那个把牙齿装进口香糖罐子里然后在男生寝室楼游荡的女鬼!
我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立刻来了精神,点击进入。那是一篇以第一人称写成的小故事,还注明了“本故事绝对真实,亲身经历!”帖子内容如下:
“那一晚,我刚刚下了晚自习,应该是11点多钟,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我没带雨伞,怕雨下大了回不去寝室,便加紧脚步往回跑。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路灯忽明忽暗,怪吓人的。雨把我的衣服都打透了,浑身又湿又冷,特别难受。
突然,我听到一阵声音,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你们可不要以为那是下雨的声音,不是,绝对和水流的声音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们看过香港拍的那些赌博片,就一定知道,里面不是常有摇骰子的镜头么?对了,就是那种声音,骰子在骰盅里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当时还纳闷,以为咱们学校有人聚赌呢!可是那个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当时我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然后,那声音就在我身后停下了!
之后就有人跟我说话,那声音有些奇怪,唔唔的,吐字不是很清晰,但我能听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没带雨伞么?’
我回头一看,确实是个女的,打着一把红雨伞,猩红猩红的,红得好像要流出血来!当时的光线不是很好,但我还是能看得出那个女生长得挺漂亮,大眼睛,瓜籽儿脸,就是嘴巴有点奇怪,往里面抠抠着。
我看是个美女,心里的警惕就少了一大半,答道:‘我没看天气预报,不知道今天下雨。’
‘天气预报根本就不可信了,你看我,天天都打着雨伞。’
当时我以为她说的是‘天天都带着伞’,你知道,‘打’和‘带’这两个字发音有些接近,而且她说话的口音就是不清不楚的。如果我知道她说的是‘天天都打着伞’,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
然后那女生就向我走过来,她一走动,那种哗啦哗啦的声音就又响起来了。
‘我有伞,送你回去吧,你住在那个寝室?’她说。
我当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便说:‘不太好吧,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自己的寝室吧。’
‘那怎么能行呢?你这样淋着雨会感冒的……’
就在我为她的体贴而万分感动甚至产生了绮丽幻想的时候,她用低低的冷冷的声音跟了一句‘感冒可是会死人的哦!’
我一下子打了个冷颤,便说:‘那,那就麻烦你了……’
‘别客气,你住在那个寝室?’
‘14号楼。’我说。
‘我是问你住在那个寝室,房间号码是多少?’她追问。
我当时还想,她问这么多,不会真的是对我有意思吧?便回答:‘514房间。’
‘14514啊,呵呵呵呵,真不是个吉利的号码……’她笑得很诡异,诡异到骇人。
‘呵呵,我可不信这些。’我嘴上这样说,其实还是很介意这件事情的,几次要求调换寝室,宿管办的人根本不答应,还拿什么唯物主义无神论教训了我一顿。
‘那我们走吧,你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你。’她说。 我们刚一开始走,那个哗啦哗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能确定,那个声音就是从女生的身上发出来的。我停住脚步,回头问:‘哗啦哗啦的,什么声音?’
‘哦,你是说这个么?’她拿出一个口香糖罐子,塑料瓶的那种,晃了晃,果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你爱吃口香糖么?’她问道。
‘还行吧。’
‘我很爱吃口香糖呢!’她说,‘口香糖有很多好处,不但能清除口气,还能美白牙齿呢!’
‘呵呵,那你的牙齿一定很白很漂亮了。’
‘那是当然了!’她露出得意的微笑,但只是微微一笑,笑不露齿的那种。紧接着她的神情就变得很悲伤的样子,低下头,声音很小地说:‘可惜现在我的牙不行了……’
‘怎,怎么会呢?’我感到一丝诡异的气氛在身边蔓延开来,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唉,我好惨啊……’那一声叹息,那句‘我好惨啊’,幽怨至极,伴着淅沥沥的小雨和昏暗的路灯,像极了鬼片里的镜头。她问道:‘你知道这个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她说着又举起那个口香糖罐子,摇晃了一下,哗啦哗啦……
‘不是口香糖么?’我很惊异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嘿嘿嘿嘿……’她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不是哦……’
那女的突然抬起头!她的脸从颧骨到下巴整个都烂掉了,没有一丝肉,只剩白骨!
‘这里装的是我最最心爱的牙齿!’”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真是个可怕的故事,我感觉自己都冒了一身冷汗。但是最可怕的事情还不是故事本身,而是这里面描述的女鬼,和大猛口中的女鬼一般无二——不管什么时候都打着猩红的雨伞,脸烂掉了所以把牙齿装在一个口香糖罐子里,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的响!。
我赶紧察看了一下发帖子的日期,是二十天前,也就是大猛看到鬼的12天之前。
发帖人的ID叫做“窃玉偷香”——怪淫荡的名字,IP地址是169.152.1.107,我们学校的校园网络采用动态IP,所以不能确定是那一个房间的地址,但可以确定是属于我们这片宿舍楼的某一个房间。
我又查看了一下回复,大概一百多篇,其中有63篇只有一个“顶”字,10几篇是两个字“支持”,还有的回复说“我干,吓死我了!以后天天带伞!”,也有两个人危言耸听地说“遇到鬼非常不吉利,建议楼主找通灵者或者风水先生好好看看,不然怕有血光之灾”云云。
倒是有一篇回复是说他也遇见了相同的鬼,回复人的ID是“一柱擎天”,这正是大猛的ID。
我又仔细看了一遍回复,发现大猛在说自己也遇到无牙女鬼之前还回复过一篇,内容是“真够吓人的,以后不敢上晚自习了。”也就是说大猛在遇见鬼之前就看过这篇帖子,遇见鬼以后又立刻发了一篇。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网络上喜欢跟风的人不少,也有人受了鬼故事的影响出现幻觉,甚至自己注册“马甲”——同一个人的不同ID来回复自己的帖子给自己造声势的也大有人在。
大猛不是那种喜欢哗众取宠的人,他本身已经够引人注意了。我开始觉得大猛属于受了影响而出现幻觉那一伙儿的。可是这个有胆暴打小偷的大猛是那么容易出现幻觉的么?
结论是,这篇帖子既不能说明鬼的存在,同样也不能否定鬼的存在。
这不是等于白看么?不,我不这样认为,我的心里有一种感觉,这篇帖子似乎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它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我却一时说不上来。
我开始大面积浏览鬼故事版面的文章,并运用搜索技巧,进而发现了三个问题。
第一,从每个人的签名档可以看出,这个版面里的一部分人属于一个固定组织——校园通灵社团“灵缘社”。本版版主“灵缘泣猫”就是灵缘社的社长。这个组织在鬼版有着非常高的声望,大家一致认为“灵缘社”是保护这个燕园不受鬼怪侵害的守护者。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潘惠媛,她不就自称是灵缘社的一员,而且坚决要从妖魔鬼怪的手里保护这个学校么?
第二,大猛来到这个版面时间不是很长,只有一个多月,应该就是他说的收到第一封神秘邮件开始。但在这一个月内,大猛近乎痴迷地读鬼故事,很多很久以前发布的故事帖他也都去读,而且很认真地回复。
第三,“窃玉偷香”这个ID在鬼故事版只出现过一次,而且该ID的积分很低,一看就不是常泡论坛的人。此人所发的为数不多的主题帖中,大部分是卖电脑硬件的广告贴,跟贴人寥寥无几。但是,《无牙女鬼游荡燕园》这篇帖子确实得了很不错的点击率和回复数。
我开始试图把这些线索综合起来,希望能发现点什么,结果发现这三者也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可为什么我总觉得它们背后隐藏了些什么,而且是很关键的信息呢?
如果真有绞尽脑汁一说,我想我已经把颅骨都绞碎了,但仍旧是一无所获。有点气馁的我索性开始看鬼故事。也许是因为最近的遭遇,本来把鬼故事当笑话看的我今晚被吓得不轻。
鬼故事这东西真是奇妙,却是害怕越想看,越看越他妈的害怕——就跟吃水煮鱼一样,越辣越想吃,越吃就越辣,直到辣得一地鼻涕纸,满脸大疙瘩。
我看看表,已经快一点了,距离熄灯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陈北和刘冬冬这两个小子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泡妞泡到夜不归宿了?不可能,我绝对不相信,我老哥还单身一个人呢,凭什么他们两个小子能率先“脱光”?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我想起刚刚看到的各种阴恻恐怖的鬼故事,心里又是一股恶寒。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声音……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我的汗毛一瞬间都立了起来,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发冷。这声音,不就是无牙女鬼的故事里所描述的声音么?
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了!大猛是不是也听到这个声音了?还有谁听到了?
那声音终于来到了我的寝室门口,然后消失在紧张的空气中了。
“咚,咚,咚!”
有人敲我的门! 见鬼者必有血光之灾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仿佛是落在我的心上,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去开门。
“有人在么?523寝室有人在么?”
是个男人的声音,真切而浑厚,跟鬼什么的丝毫扯不上边。我这才发觉自己的糗样,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满脸胡茬子的“中年男子”——当然,通过后来的接触,我发现这个人只是长得比较老,其实心理不是很成熟。
他带着歉意的微笑自我介绍道:“同学,你好,我叫万正,住在你们楼下,就是那个514房间……那个,你也知道了吧,我的室友出了事,现在那间屋子还被警察封着,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没地方睡觉了,楼长跟我说你们屋有个空位,把我安排这儿来了……”
“快!快请进!”我赶紧把他让进屋来,心中激动不已,死者裴国栋的室友万正,不用我去找,自己就送上门来了,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哎?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吴成文,另外两个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没回来,你就睡在这张床吧。”
“好的,幸亏我出差带着不少衣服和洗漱用具。”万正开始从皮箱里往外翻东西。
从皮箱里拿出了一个很小的透明玻璃碗,里面是淡黄色的蜡状固体。万正很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啊,我能不能薰点香?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精神衰弱,再遇上国栋的事情,不薰香我怕睡不着。”
原来他手里拿的碗装的薰香蜡烛。我提鼻子闻闻寝室里的味道,脸上红了,赶紧说薰吧薰吧,是该熏熏。万正点燃蜡烛,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气飘荡起来,我立刻觉得很舒服,而万正更是一幅享受的表情。
趁他继续收拾东西的时候,我问道:“刚才你有没有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
“哗啦哗啦?好像没有吧……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我听错了。对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差的?”
“大概出去两周了,我今天接到电话,是警察打来的,说裴国栋出事儿了,要找我了解情况,正好项目也结束了,我就赶回来,说是明天警察要来做笔录什么的……”
看来此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同他一起出差的人都应该能证明他的清白。
“你的室友出了这档子事情,你一定也挺难过吧。”我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说。
“可不是么,哎,国栋是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会自杀呢?”
“你怎么知道是自杀?”
“哎?警察在电话里这么告诉我的啊,难道不是?”万正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不,我随口一问,我听说也是自杀。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裴国栋这个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一个人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自杀呢?如果你不想说,或者累了,就先休息吧……”我欲擒故纵。
“不,不累,火车上睡了一天了,正好也想找人聊聊。我也觉得奇怪,国栋怎么说也不像是会自杀的那种人。”
“怎么说?”我眼睛一亮,赶紧问。
“他性格开朗,外向,很少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当然了,也许有我不知道。但是他曾经跟我说,人间的烦心事一瓶酒一包烟就全解决了。”
我点点头,心想说出这种话的人不太可能是会自杀的人。我又问:“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反常?没有啊……至少我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而且可以说他的心情很好,非常的好,比以往都要好!”
“哦?为什么?”
“哦,你可能不知道,国栋自己有个小买卖,就是通过网络销售电脑零件什么的,大概是上个月开始吧,生意很不错,国栋几乎天天请我和其他几个朋友吃饭呢!”万正似乎很怀念每天有人请客下馆子的生活,现在裴国栋不在了,还很有些失望。 “会不会是你走的这段时间里,生意突然不好了,赔了钱?”
“那我就不清楚了。以前他也有赔的时候,东西卖不出去,压在手里几个月,但是我看他也没怎么样啊,每天照吃照睡照说笑话,我当时还真是很佩服他,那么大的事情压在头上他也能举重若轻,真是天生的商人材料。”
“他的学习成绩如何?”我又问。
“成绩马马虎虎吧,不过你也知道我们管理学院的哪有做学术研究的人啊,只要差不多少,毕业拿学位都不成问题,再说他有自己的生意,不太在乎学习成绩什么的。”
“也对。那他的身体状况如何?”
“壮得跟头牛一样,就是烟抽得太多了,那东西对身体可以但好处都没有!”万正对烟似乎比较敏感,我后来知道他不抽烟,也不喜欢闻烟味儿,说是能导致他失眠。
“哦,是这样的。”我又陷入深思,看来经济状况,心理和身体健康,学习成绩这些我列在纸上的原因都可以排除,事情越看越不像自杀了。
“我听你的口气,好像他跟同学之间的关系都还很不错?”我又开始考虑他杀的可能性。
“那是,他为人慷慨大方,请客吃饭都少不了他埋单,还经常给兄弟几个发烟抽。虽然说都是些小恩小惠吧,但是至少说明国栋是个大方的人,而且如果有人有什么困难求他,他都二话不说尽力帮忙的,这种人的人缘能不好么?”
“没有什么仇人?”
“哪能呢?谁跟他结仇啊!”万正一口否定。
是啊,谁会跟财神爷结仇?
看来,也看不出有他杀的迹象。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难道……真的是鬼干的?
“那个……万正,他有没有上鬼故事论坛的习惯?或者他平时是不是喜欢讲一些鬼故事什么的?”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了,以前他也曾经讲过鬼故事,不过都是些带着‘荤’料的,大抵跟笑话什么的差不多吧。至于他是不是喜欢上鬼故事的论坛,那我就不清楚了,我自己也不常泡论坛的。”
“你知道他在论坛的ID是什么么?”我问。
“记不清楚了,不过好像是一个挺淫荡的名字……”万正话一出口,就觉得这样说一个刚刚死掉的人不太合适,赶紧住口了。
“是不是叫‘窃玉偷香’?”我脑中灵光一闪,马上这样问。
“对!对!你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确实叫‘窃玉偷香’!你怎么知道的啊?”
万正证实了裴国栋就是那个在鬼故事版面发贴的“窃玉偷香”,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回答万正的问题。如果抛开我对鬼神之说的不信任,不可否认,裴国栋也见过那个无牙女鬼,而且按照他的说法,那个女鬼知道他住在14号楼514房间,过了一段时间,在他的同寝室友出差不在房间里的时候,裴国栋死了,从五楼掉下来摔死了。
我突然想起来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回复:“遇到鬼非常不吉利,建议楼主找通灵者或者风水先生好好看看,不然怕有血光之灾”……血光之灾么?人都死掉了,可以算是最严重的血光之灾了!
难道真的是见鬼者死?那大猛他岂不是也有危险?我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直到万正的说话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吴同学,吴成文?”
“啊?什么?”
“你怎么发呆了。那个,时间不早了,要熄灯了,我洗洗睡了,明天还要跟警察作笔录呢,我估计他们问的也不会有你这么详细!”
“呵呵,我都是随便问问,我也要睡了,咱们赶紧洗洗休息吧。”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反复思考着同万正的对话,以及鬼故事论坛上的那些光怪陆离又惊悚骇人的鬼故事。
过了很久,大概快要天亮了吧,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听声音,是陈北和刘冬冬回来了,一起回来的。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他们二人在轻声对话。 “这屋里什么味?”是陈北的声音。
“好像是谁薰了香……”刘冬冬说,“门口那张床上是谁?不是阿森吧?”
“是楼下那间寝室上来的,屋子被警察封了,楼长安排他到我们这边住几天,白天的时候楼长跟我说过这事儿……”陈北道。
哦,他们在说睡在阿森床上的万正,
“咳,真是晦气啊,跑我们屋里来……我估计就算警察把他的寝室解封了,他也不愿意回去睡了,搞不好就赖在我们这边了……”陈北接着说。
“小点声,让人家听见不好。对了,今天那个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怪吓唬人的就是了,要不是你非要拉我去,我才不会去那种神经兮兮的社团参加什么活动呢!”
“别那么说,据说他们社团的社长真的能通灵,而且还除掉过害人的鬼呢!”
“你倒是相信得很,我却觉得那只是个小女孩小男孩互相讲讲鬼故事,搞出点气氛然后速配的社团,你听那名字,‘灵缘社’!”陈北说。
灵缘社?原来他们两个人去参加灵缘社的活动了,什么活动要搞一整夜啊,真是会折腾,我心里想,但是没睁开眼睛,也没跟他们搭话。
“嘿嘿,那也没什么不好啊。”刘冬冬笑嘻嘻地说。
“还真是,咱都大三了,再找不到女朋友,最美好的大学时光就要以处男这个可耻的身份度过了!那个社长,长得真是漂亮,奶奶的,太漂亮了!她叫什么来着?”
“潘惠媛,心理学系的系花啊,不但才貌双全,而且她还能通灵,能收鬼呢!”
“嘿嘿,让我变成个鬼吧,然后让那个潘大美女来收服我,嘿嘿!”陈北毫无忌惮地坏笑着说。
“呲,别乱说话,咱们楼刚死了人,小心鬼上身!”刘冬冬战战兢兢地说,这小子一向很信这些鬼怪之说,我最早上鬼故事论坛的时候也是他介绍的。
“怕什么,我跟那个人都不认识,再说,鬼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要上身,也是上你的身,你最信这个了!”
“呸呸!别乱说,妈妈的,我要是睡不着觉了就怪你!”
“睡不着正好,跟我说说那个潘惠媛吧,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唉哟,我想起来了,屋里这味儿就跟她身上那股子香味很像啊!干了!真受不了!”
“你省省吧,人家有男朋友了。”
“哎?哪个王八蛋这么有福气啊?”
“听说是计算机系的一个研究生,能赢得潘惠媛的芳心,看来绝对不是一般人啊……”刘冬冬略带酸气地说。
“哼,你小子别装清纯,我看你那对贼眼刚才也一直没离开过潘惠媛,你小子暗恋人家吧?”
“胡,胡说!我,我是,我承认,我很崇拜潘会长的,但是仅限于极其纯洁的感情。”
“什么纯不纯的,咱们男人要是光搞什么精神恋爱,还他妈的算是个男人么?男人的字典里就没有纯洁这两个字!”陈北开始阐释“男人”的定义。
“呲,随你怎么说吧,我可管不了你,反正我自己要慎守言行,只要不做坏事,不乱说话,鬼就不会找上门来。你要知道,见过鬼的人必然有血光之灾!”刘冬冬认真地说。
“放屁吧,不做坏事,刚才他们都说咱们楼死的那个,是给鬼弄死的,你说他做了什么坏事?”
“那个我怎么能知道啊?潘惠媛说了,我们楼到现在还有鬼气,所以啊我才特意带你去参加灵缘社的活动,求会长施展法力保护咱们不受鬼的伤害,你居然还不领情!”
“好好好,我是得谢谢你,不然还没有近距离看美女的机会呢!我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了?”
“我要把潘惠媛抢过来!”
“你就瞎说吧,就人家身边那四大护法你也追不上,还别说会长了。”
“什么四大护法,就刚才一直站在潘惠媛身边那四个女的?靠,老子一并收入后宫!”
“行,你就YY吧,反正YY不犯法,我可要睡觉了。”
“妈的,睡觉睡觉,天都要亮了,这一宿折腾的。”
很快,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传过来,他们睡熟了。伴着满屋茉莉花香,我也很快睡去了。 死者口含钱币
等我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万正不在房间里,估计是一大早就被警察叫去做笔录;陈北和刘冬冬也不在。屋子里还弥留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我觉得头很痛,索性逃掉上午所有的课。
壶里的水不是很热,勉强够泡一包方便面。泡上面,我又坐到电脑前。
机器“吭呲吭呲”地,非常努力地启动着。我看看凌乱的寝室,脏兮兮的桌子,蒙了一层灰尘的电脑和那碗半热不热、半生不熟的方便面,这就是我的生活。这所全国著名的大学里许许多多学生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我开始想念姐姐,想念她做的香喷喷的营养早餐,还有她叫我起床时甜甜的微笑。都说女警没有女人味,而姐姐的存在彻底击破了这句话。
WINDOWS叮叮咚咚地打开了窗口,我把姐姐的笑容藏回心里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端起面碗,面对电脑屏幕和现实生活。
登陆BBS,赫然发现一条惊人的消息。有人声称自己在坠楼事件发生的当夜看到了尸体,时间比环卫工人发现尸体还要早。帖子内容如下:
“我所以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才把我所目睹的一切发到网上来,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大家一定已经看到了,昨天学校是如何清洗版面,将与坠楼事件有关的所有帖子都删除了。而现在他们也许对BBS放松了警惕,我所发布的内容才能被大家看到。
第二,我的心里怀着无比的内疚、自责,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公开我所看到的,我害怕受到你们的指责。但我现在想通了,我必须说出来,否则我的灵魂将永远承受折磨。
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去上厕所,最近吃了太多水煮鱼,闹肚子。我解决完了之后,手里的烟还没抽完,便打算在窗边抽完这根烟。当我把头探出窗子以后,我发现楼下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几乎全裸,只穿这一条内裤,这没什么稀奇的,夏天我们都这样睡觉,或者穿得更少。但是躺在外面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他的身体张开,仰面朝天,嘴里塞满了硬币,一元钱硬币,还有一些散落在他身边。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看见有血迹,真的没有!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在进行一项行为艺术。然后我就回房睡觉了,肚子还是很不舒服。
尽管我这样说好像是为我的见死不救开脱,如果我当时报警或者他还有救,但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是那样以为的!现在搞行为艺术的人那么多!天可怜见我!
事到如今,我说什么,或者你们说我什么,都无法改变事实,那就是一个生命在我眼前消失了,而我没有做任何事情去挽救这个生命,我将永远为此感到内疚和自责。
我恳求大家,不要问我是谁。你们一定知道我是14号楼的人,我知道就算我用了代理,用了马甲,你们也能查出我的IP地址,也有熟悉我的人知道我是谁,但是求求你们,不要问我是谁,不要找我,我已经被折磨得要疯掉了。
最后说两句话:那个已经死去的同学,我向你道歉,愿你能去到天国;还有,我诅咒那些闲着没事儿吃饱了撑的自以为是的玩什么行为艺术的混蛋们,我恨你们!”
这真是一个惊人的消息:死者口中塞满了一元硬币!这确实是一种非常怪异的行为,让整件事情更显得扑朔迷离了。然而,这个口中塞硬币的行为,到底是某种混淆视听,还是具有什么深意呢?
我想不通。尽管发帖人恳求不要找他,也声明自己是用了代理和马甲,我还是记录下了他的ID和IP地址:“流泪祈祷”,地址是一个校外IP,看来确实是用了代理掩盖自己的真实IP。我不是网络高手,对此我没什么可做的。
查看下面的回复,我吓了一跳,回复数量居然超过1000了,我估计现在全校没有人不知道死者口塞硬币的事情了。
下面的回复千奇百怪,大致有以下几种。
第一种,称死者裴国栋生前就是买卖人,对金钱有着与众不同的感情,因此自杀的时候选择满嘴塞满钱币,也是情理之中。——这类人看来对死者有一定的了解,应该是裴国栋生前的同学或朋友。
第二种则不顾“流泪祈祷”的恳求,破口大骂他是个没有人性的混蛋杂种。更有甚者说裴国栋的阴魂不散要去找“流泪祈祷”寻仇。
第三种属于大多数,安慰“流泪祈祷”,说就算他当时报警或者叫来救护车,也许也无法挽救裴国栋的生命。还有人认为“流泪祈祷”已经公开认错,并将事实公布于众,还全校师生的知情权,是值得鼓励的行为。
第四种认为“流泪祈祷”所说不一定就是事实,其人只是个哗众取宠之辈。
当然,也有第五种,就是那些“行为艺术”爱好者,声称跟“流泪祈祷”没完,让他小心点。这类人中也有不少提到了裴国栋的鬼魂报仇之类云云。
这篇帖子的出现给了我两条信息:
第一, 裴国栋死的时候,嘴里“可能”塞满了一元钱硬币——只是可能而已。
第二, 无论“流泪祈祷”所言是他亲眼所见,抑或信口胡编,还是幻觉,至少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了这么一种说法:死者口中塞满硬币。
这个“流泪祈祷”是不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还不能确定,而且我也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即便他就是14号楼的人,要在全楼600多人里找到他也是大海捞针。
大致看过这些回复,就花费了我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碗里的方便面一口没动,已经凉了。我起身去厕所倒面条,却发现两个人聚在里面抽烟,这两个人我都认得,是大猛的室友。
“你们怎么聚在这里?”我问,也希望打听一下大猛的情况。
那个小个子愤愤地说:“嗨,别提了,还不是那个大猛把我们都撵出来,在里面大搞群P!” 灵缘社出动
“群,群P!”我感觉自己的下巴正以光速向地面坠落。
“别乱说,那几个人可是灵缘社的社长和她的四大护法!”旁边的高个子赶紧说,“蚊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大猛可不是那种人,你最清楚不过了。”
我点点头,问:“灵缘社的人来干什么?”
“咳,这事儿啊,还要从上个礼拜说起了,大猛说他看到了一个打着红雨伞的女鬼,就在我们寝室门口,然后又收到了自己的邮箱发来的邮件,好像是恐吓信一类的东西。”
高个子抽了口烟,接着说:“那时候他跟我们说,我们俩都不相信,谁会相信那种事情呢?我们也都不在意,可是大猛却很在意,一直战战兢兢的,他没跟你说这事儿么?你们俩那么要好……”
“说了,不过我也没太在意,你知道我不相信鬼什么的。”我说,心里涌起一股歉意。
“是啊,本来我们也不相信鬼什么的,可现在不信不行了。”高个子说。
“靠!我现在也不相信!”小个子又说。
“怎么了?”我忙问。
“就是楼下那个人跳楼了啊!之后大猛又收到了邮件,还是他自己的邮箱发过来的,说什么‘见鬼者死,前车有鉴,好自为之’什么的……”
“你们看到那邮件了?”
“没看到啊!我们闲的啊去看人家的邮件,但是大猛看了邮件以后就一直嘟嘟囔囔地说,‘我又收到自己发来的邮件了,见鬼者死,前车有鉴,好自为之’,他唠唠叨叨重复了很多遍,就像着了魔一样!”小个子说。
“然后大猛就突然发疯了,嘴里喊着什么‘我也要死了!’之类的话,把房间里的东西摔得乱七八糟,幸好灵缘社的那几个女的来了,大猛就像见了救星一样把她们请进屋里,却把我们给撵出来了。”
“她们怎么知道大猛的事情的?”我又问。
“那个女的,都叫她社长的那个大美女,说什么我们这层楼鬼气非常重,而我们那间房间又正好在514的上面,所以打算来看看,正好就赶上大猛发彪了,你说巧不巧?”高个子说。
小个子骂道:“就他妈的放屁,什么鬼气重,我们俩天天睡在那房间里,怎么什么都见到过?”
“她们进去多久了?”我又问。
“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出来呢!”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猛寝室门口,门刚巧就在这时候打开了,随着一股茉莉花香气,迎面出现了潘惠媛漂亮的面孔。她身后还跟着四个女生,个个都长得不俗,想必就是高个子口中的“四大护法”了。
“是你?”潘惠媛认出了我,率先开口了。
“是,我叫吴成文,大猛他……”
“他已经睡着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吴成文啊。”
“你听说过我?”
“他刚才疯疯癫癫的,乱打乱叫,口中还喊什么蚊子也不相信他……等他平静下来,我问他蚊子是谁,他就说出了你的名字。”
我心里一阵酸楚,大猛啊,我真对不起你!“咳,我这个做朋友的都帮不到他,谢谢你们了……哎?你们怎么能让他平静下来的?”
我当然怀疑,大猛要是发了彪,五个男人也未必按得住,凭五个女生就能制服?
“呵呵,他那个样子呢,主要是因为被鬼迷了心窍,只要暂时压住这里的鬼气,他就没事儿了,你看,他现在睡得很好。不过那头女鬼还会回来的,只有把那个鬼除掉,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潘惠媛说话的时候,四大护法在一边垂首站立,一言不发,做足了架势。
四大护法其中两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身材高挑,留着利索的短发,一脸英气;另一个则恰好相反,文静得近乎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厚镜片背后忽而闪烁寒光。
“你打算如何做?”我问道。
“我们灵缘社自然有我们的做法,你倒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好。”她做出一副似有深意的表情,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我怎么了?”
“你身上的鬼气似乎更重呢……”
“我?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
“还是那天那句话,什么也看不见的人自然不会相信,但是不管你相信与否,我们灵缘社都有义务保护你。”
“保护我?”我心里有些不快,让一个满嘴怪力乱神的女人保护可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情。“那也要问问我本人的意愿吧?”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四大护法中那位高挑身材的短发美女喝道,“我们好心好意提出要保护你,你还不领情?你知不知道要跟厉鬼作对,我们也是有危险的!”
“小灵!”潘惠媛叫住那个短发女孩,大义凛然地说,“保护这个校园里的普通人是我们灵缘社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管有什么危险我们都要义无反顾。”
她又转对我说:“吴成文同学,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不单单是你个人会遇到危险的问题,你身边的人都有可能因你而遇到危险,你不打算负起责任么?”
“要负责任,我也需要先搞清楚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鬼。”我不相让。
潘惠媛叹了口气,说:“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不管你是不是能够理解我们的用心良苦,我们都是要保护你的,决不让你或者孟同学称为低二个裴国栋。”
潘惠媛的言下之意,已经把裴国栋的和厉鬼作怪话上了等号。 四大护法香艳卫
上课的路上,我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没有花费什么力气,我就看到了灵缘社四大护法之一,那个长头发戴眼镜,看起来很文弱但给人很强怨气感的女孩,她并没有刻意隐匿自己的行踪,也不躲闪我的目光。
我开始还对她的跟踪置之不理,但她一直跟着我,不远不近,不温不火,终于让我有些沉不住气了。我停住脚步,转身大踏步向她走去。她见到我奔着她去了,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丝毫没有躲开我的意思。
“你是灵缘社的吧?”我没好声气地问。
“是的,我叫刘梅,社长安排我陪着你。”
她说起话来声音倒是很好听,软软柔柔,一听就知道是潮汕一带的人,但我现在没心情欣赏她的南方普通话。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
“你明知道原因的,当然,我知道你有抵触情绪,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们这样做绝对是为了你好。”
“那我得说谢谢了?你打算一天到晚这样跟着我?”
“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放心,白天不会有鬼出来作怪的。我来看看你,只是出于好奇。”
“哦,你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我还以为你们都是闲着没事情做了。”
面对我的恶语相向,刘梅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反驳什么,只说:“上课去吧,要迟到了。”
我气哼哼地转身就走,这次她不再尾随,而是明目张胆地跟我并肩而行了。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保护我呢?”我说。
“社长说了,尽量不要用‘保护’这个词,免得伤害你的自尊心,我们只是陪着你,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尽可能地帮助你。”
“陪伴?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帮助我?哈!都包括什么?性需要你能帮忙么?”我话一出口,便觉得实在说得有些过分了,再怎样也不应该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我实在是气昏了头。
果然,刘梅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口,仍旧是淡淡的语气:“尽管你对我们所做的事情不很理解,但我希望你给我们最起码的尊重。不管你用什么样的语言攻击我,我也不会离开的,社长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
“你们可真够听那个潘惠媛的话啊!她给你们什么好处?”
“你又误会了,社长没有给我们任何好处。如果说有,那就是心灵的回报,我们所做的事情是高尚而有意义的,能为保护燕园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其本身就是最大的回报。”
“她要你们死你们也去死?”
“如果真的有那个需要的话,我也不会犹豫。”刘梅淡定地说。
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我只是疑惑这女人到底是怎么了?被洗脑了么?她那副语气就好像自己是一个随时准备为神圣事业献身的圣徒,这个什么灵缘社怎么跟他妈邪教组织差不多?
更让我不能忍受的是她的语气!如果她对我的恶言恶语反唇相讥,甚至跟我大吵大闹,我还能觉得舒服一点,可这个刘梅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似乎她本人就没有过什么感情,这真让人受不了!
我不再理会她,闷头赶路。
下课后,刘梅一定要我去见一个人,说是以后这个人负责在夜间保护我。她说的这个人就是钟万灵。她们两个在食堂门口交班,我像货物一样从刘梅的手里转到了钟万灵的手里。
钟万灵给我的印象就比刘梅好很多,至少她像一个正常人,而不是刘梅那种只会用平淡语气说话的“木偶”。
“你叫钟万灵?”我夹起一口糖醋里脊。
“没错。”她咽下一块红烧肉。
“你吃这么肥的肉会发胖的。”
“你说什么?”她问。
“我说你会发胖。”我答。 “哦,这个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属于怎么吃也不胖的那种,我运动量大,消耗得快。”她说完又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
尽管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拥有清晰端正的五官,利索的短发和健康的体形,但是那副吃相可就令人不敢恭维了。
吃罢饭,我们并肩走出食堂,天色渐渐暗下来,但来马路上还是人流熙攘。
“白天不闹鬼,对么?”我用挑衅的语气说。
“对。”她回答得很干脆。
“晚上你保护我?
“对!”
“你们要来我的寝室?哈哈哈!求之不得!”
“当然不行,从今天起,你得到我们社团到办公室去睡觉。”
“什么?你这是限制人身自由,你懂么?”
“我当然懂,我就是学法律的。所以我希望你能主动自愿地搬到我门办公室去睡,应该不会很久,等媛媛除掉那个鬼了,你就可以回自己的寝室了。”
“还要我主动自愿?你没睡醒吧?”我嚷嚷起来。
“你给我听好!”钟万玲也提高嗓门吼道,“你以为我们愿意这样整天跟着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么?你以为我愿意陪着你窝在办公室里么?但是我还必须要保护你这个笨蛋!”
钟万灵话音未落,以极快的速度飞起一脚踢向路边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咔嚓”一声巨响,小树被拦腰踢成两截。
钟万灵对目瞪口呆的我说:“我是跆拳道黑带9段,专向体育特招生,现在你也可以告我暴力威胁你,但是,为了媛媛,我可以不择手段!”
我还是呆在原地,瞪着那棵倒霉的小树。
“走吧,至少我们办公室里有空调,不会太难过的。”
我在钟万灵的监视下回寝室取了洗漱用具和一张毛巾被,然后被带到灵缘社的办公室。
一进灵缘社的办公室,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是什么味道?”
“哦,熏香的味道。这里也是我们社团活动的地方,我们活动的时候都要薰香的。”
我点点头,环顾四周。办公室里有一台电脑,一部空调,一台饮水机,一张写字台,几把椅子和两张弹簧床,床中间还摆着一面隔挡视线的屏风——不用说,这是特意为我和钟万灵准备的。
我们学校社团众多,素有“百团大战”的美谈,却很少有哪家社团拥有自己的办公室。因此,当我看到灵缘社拥有设施如此齐全的豪华办公室时,表达了应有的赞叹。
“这不算什么,我们灵缘社还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钟万灵非常得意地说。
“比如说有美女陪吃陪上课甚至陪睡的待遇?”我继续挑衅。
“哼,你知道为什么晚上我值班么?”她反问。
“为什么?”
“因为那几个人都没有防身的功夫,而我则可以轻易制服任何有不良企图的男人。”她冷冷说道。
我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钟万灵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接上网络,招呼我一起打游戏——那是我常玩的对战游戏“魔兽争霸”。
玩就玩,闲着也是闲着,跆拳道我不行,打游戏你白给。我决定拿游戏出一口恶气。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出气计划落空了,这个钟万灵居然还是个游戏高手!
“哎,你的操作还算不错,可战术上就差远了啊……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胡说,你这水平绝不是业余级别的!”我叫道。
“我去年打入过北京赛区的决赛,可惜最后一场比赛没打成。”
“为什么?”
“灵缘社紧急行动。”
“好吧……今天就让我来陪你打个痛快!”
我的斗志被点燃了,管你什么决赛不决赛,在这个游戏上我可不想输给一个装神弄鬼的暴力女!
经过不懈的努力,我终于在第十二盘比赛中赢得了一次胜利,虽然赢得很险,也够我扬眉吐气了。 “想不到啊……我还以为在这个学校里找不到对手了呢!”钟万灵也不由得赞扬了我一句,听起来太受用了。
“哼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不要小瞧了男人的斗志!”
“哈!才赢了一次就这样得意洋洋了,下把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了。”
“机会可是靠自己争取的,你的战术套路已经被我摸透了。”我自信地说。
“哦?原来你是一个在实战中成长的选手呢!那我换一个拿手的种族跟你打,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来就来!”
又是十几盘比赛下来,我再没赢过一次,看看时间,已经是两点半了。我已经累得脑子混乱,手上的动作也慢了许多。看看钟万灵,她似乎也精疲力尽了。
“喂,我说,这个办公室可是不熄灯的,你打算战到天亮么?”她用疲倦的声音问道。
“哼哼,再来一次,你这个种族的套路我也已经摸清了,再来一次就干掉你!”
“我说,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是这么执着的人啊……”
“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喜欢的东西我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钟万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算我输了,睡觉吧。”
“什么?你居然认输?”
“你明明已经没力气再打了,咱们都是20多岁的人了,别像小孩儿一样了吧?我知道,你对我们灵缘社的行动很不理解也非常不满,但是别拿游戏出气了。”
她说的倒是爽快直接,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
“呵呵,算了,你说得对,不打了。洗洗睡吧。”
躺在屏风两侧,我却有些睡不着了,可能是刚才的激战对大脑刺激太强烈的缘故。
“我说,你睡了么?”我问。
“没有。什么事情?”
“大猛怎么样了?你们不要保护他么?他才是见过鬼的人啊!”
“媛媛在他房间里布置了很多结界,他不会有危险的。”
“结界?”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叫结界,那是一种阻隔灵体活动的界场,大猛在里面很安全。”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我寝室里布置那个什么结界?”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对我们所说的不相信啊,结界要发挥作用,还需要里面的人对结界有足够的信任。”她解释道,“这间屋子里也有结界,要靠我对媛媛的信任才能发挥其作用,这也是为什么我要陪着你。”
“说得还一套一套的。你们都很信任潘惠媛啊。”
“是啊。虽然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对她的那种信任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似乎是直接烙印在脑中,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对布界之人的信任越强烈,结界的力量就越大,所以这里绝对安全。”
“信任么?真羡慕你们啊……”
“羡慕我们?没什么可羡慕的,像媛媛那样担负着保护这个燕园的责任,有时候也很痛苦的……”她若有所思。
我发现,钟万灵对潘惠媛似乎有很深厚的感情,而且,她不同于其他三位护法,她对潘惠媛的称呼不是“社长”而是“媛媛”,看来二人私交甚密。
我又说:“我不是说那个,我说的是你们对潘惠媛的信任。大猛原来也很信任我,但是我让他失望了,在他最需要我这个朋友的时候,我却没能帮上他的忙。”
“你……你总是说出一些让我惊讶的话,虽然刚认识你一天,但我发觉你是个有意思的人。”
“哈哈!谢谢你的夸奖,但是我对你们这一套还是不信任。”
“你早晚会信的,如果你也看到我所看到的那些东西,你一定会相信的,到那时,也许我们会成为并肩战斗的战友,为了保护这个燕园,保护她……”
“谁?潘惠媛?她不是你们之中最强的么?”
“除灵驱鬼的方面,她当然是最强的,但是她也是一个女人,面对的如果是人类而不是鬼怪的话,她也需要有人来保护。”
“是啊,人比鬼更可怕。人言可畏……你这样守着我,不怕别人说闲话?”
“为了媛媛,这点事情没什么好顾虑的。”她轻描淡写地说。
“真搞不懂你们灵缘社的人。”我叹了口气。我尤其搞不懂这些女人之间的感情。
“不说了,睡觉吧。如果晚上你胆敢跨过屏风半步,想一想你的脖子和那棵树哪一个更硬。”
“哈哈!谢谢提醒,我会好好考虑的。晚安!”
隔了很久,屏风那边传来一声“你也晚安”。 恶灵退散
一连两个晚上,我都是和钟万灵在灵缘社的办公室里度过的,除了“魔兽争霸”的硝烟战火,还有恣意的笑声,我们真的好像两个熟识已久的朋友一般,肆无忌惮地取笑对方的游戏水平。
白天我们起得都很晚,钟万灵睡懒觉的功夫丝毫不比我差。赖床到11点半,我们才一起去吃午饭。下午游了会儿泳,又一起吃晚饭,再回办公室。我和她一整天都形影不离,有说有笑,不知内情的人恐怕都会以为我们是一对情侣。
我扪心自问,其实这也不是件坏事,如果她能够不天天把灵缘社和鬼啊怪啊的挂在嘴边,不动辄就用暴力威胁,其实还真是个不错的女孩。
晚上刚打了一会儿游戏,刘梅就来到办公室了。
“小梅,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今晚还是我值班么?”钟万灵问道。
“总让你值班也过意不去啊,社长说她要来,我就说算了,还是我来吧,这两天她为了那个女鬼的事情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事情进展得如何?”
“不太好,社长说14号楼里的鬼气几乎不可察觉了,所以怀疑那个鬼躲了起来,或者转移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因此社长叫我提醒你和吴成文,这边要多加小心。”
我从鼻子里发出“呲”声,钟万灵瞪了我一眼。
“哎,也好,我也该去看看媛媛怎么样了,这两天被这家伙耗着,都没时间去看看媛媛,真是不应该。”
钟万灵她居然这样说,我看她跟我一起玩的挺开心的嘛!可我转念一想,这两天我何尝不是乐不思蜀?不但没去关心大猛,更把调查坠楼事件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大猛怎么样了?”我赶紧问刘梅。
“他已经恢复正常了,学习生活都没什么影响,他很信任社长,所以社长在他身身上作的护身符应该很有效果,相信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刘梅说,“哦,对了,他已经正式加入我们灵缘社了。”
“不错啊,那家伙看起来很能打的样子,改天找他切磋切磋。”钟万灵说。
我当时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在不远的将来确实“好好”地切磋了一次,而且是真刀真枪的生死对决。
“小灵啊,你一天就是喜欢动拳脚,社长教给你那些符咒的画法和退灵的咒语你却一个也记不住。”
“咳,我这人脑子不灵光,媛媛每次又都说得那么快,我怎么记得住呢!”钟万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潘惠媛还教给你们咒语?”我惊讶地问。
“是啊,每周都有一次活动,媛媛会亲自演示咒符的画法,还会念叨一些咒语,可惜语速太快了,我可是记不住。”钟万灵解释道。
“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活动?”我问。
“精英团的活动都是社长召集的,这周是周三,地点就是这里了。”刘梅说。
“哎?还有精英团?”
“那当然了!不是每个人都具有驱鬼除灵的潜力的,只有少数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入精英团,接受社长的亲自指导!”
刘梅说着露出很自豪的表情,而我却联想起一些无病呻吟的少女漫画。什么是被选中的人?多半是一些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罢了,或者说,是一种心理暗示,更便于潘惠媛这样的头目笼络人心。这个灵缘社啊,越看越地有邪教性质了哦!
我对她们神秘兮兮又装模作样的社团产生了兴趣,真想看看潘惠媛能画出什么咒符,唱出什么咒语来,便说:“你们这个活动,我能参加么?”
“当然能了,而且你现在占着办公室,不参加也不行呢!”钟万灵高兴地说。
刘梅也对此表现出很高的热情。我猜想她们是以为我对灵缘社的法术产生兴趣,进而会最终对潘惠媛产生“信任”,所以才会这样高兴和痛快地答应。
“小灵,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钟万灵前脚刚走,刘梅就皱起眉头,四处闻闻,然后问道:“这屋子里什么味道这么难闻啊?你们在这里抽烟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赶紧说。
“没什么……” 刘梅说着从被包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碗,我一眼认出这是薰香用的小蜡烛。我的脸腾地红了,因为刚刚很畅快地释放了一些体内浊气,想必那味道惊动了刘梅。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飘出茉莉花香,还真别说,味道确实不错。
我很快就再一次体会到刘梅和钟万灵的不同。我和刘梅就没什么话可说,气氛非常沉闷。她开始上她的灵异论坛,我也想到整整两天没关注BBS了,也不知道坠楼事件有了什么样的进展。
很显然,学生们对于坠楼事件的关注已经转移到另一个层面,那就是“女鬼索命”!很多人开始讨论无牙女鬼和灵缘社。
我仔细一看,原来这里面有不少大猛的功劳。正是他现身说法,讲述自己如何遇到女鬼,然后就发生了坠楼事件,紧接着灵缘社又如何帮助他驱走缠身的女鬼,恢复正常生活,文章末了竟然还留下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发毒誓担保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大猛的这个举动又让我产生了疑问。如果说大猛是一个头脑比较简单的人那是不假,但他绝不是那种随口乱说话的人。眼下他发了毒誓担保“无牙女鬼”和灵缘社驱鬼之类的事情属实,让我不禁怀疑难道世上真的有鬼?
更要命的是,一篇灵缘社官方发布的帖子引起了高度重视。帖子称前一段时间的坠楼事件就是无牙女鬼作乱所为,目前“一柱擎天”同学(大猛)和其他相关同学(估计就是指我)已经在灵缘社的严密保护之下,暂时没有危险。但无牙女鬼并没有被彻底清除,随时有可能再次出现危害师生安全,灵缘社定当竭尽所能,保护北大燕园的一方净土云云。
下面的回复很多,大致分为两类:一类就是灵缘社的拥护者,大谈灵缘社如何之灵,如何能驱鬼除灵保护校园;另一类则大骂灵缘社唯恐天下不乱,故意制造恐慌。两者都有各自的说法,一时间争得不可开交。
刘梅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站到了我的背后,发出低低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你说什么?”我回头问。
她鬼魅一般站在我背后,问道:“你在看什么?”
“呵呵,看你们灵缘社大风大光啊!”我尴尬一笑,道。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样的生活并不一定很快乐,社长和我们,经常都要受到同学们的误解,而我们还要拚了性命地去保护那些误解我们的人……” 她的语调越发低沉,飘飘忽忽的,不用力去听几乎听不到她说什么。
“比如说我?”我插嘴道。
“呵呵,我觉得你很快就能理解我们了,我有这个预感。”
刘梅又好像鬼魅一般移动身体,回到自己的座位。突然,刘梅的手机响了。尖锐的铃声听起来令人一阵心惊。
刘梅接起电话。
“喂?社长啊……嗯,对,我让小灵回去了……嗯,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什么?哦,我知道了,我马上去看。”
原来是潘惠媛打来的电话。
刘梅放下手机,又回到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浏览起来,时不时地还打上几个字,好像是在回帖。与此同时,她还兀自地小声嘟囔着什么,她的声音不但小,而且语速也越来越快,我只好竭尽全力去听她的说话,一时间觉得很不舒服。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大点声音?”
我话音还未落,刘梅突然大喊了一声,把我吓了一大跳。
“也不用这么大声音吧……”
我揉着耳朵说,却突然见到刘梅一脸极其严肃和紧张的神情,将一根手指头放在唇边,示意我不要出声。
“你听……你听!”
深夜静谧之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我感到汗毛根儿发凉,这种声音,不就是那个传说里的无牙女鬼出现的时候带着的响声么?
“这……这是什么声音?”我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她,她来了,那是她的牙齿在罐子里碰撞的声音,她真的来了……” “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真的来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变得非常烦躁,还带着一种恐慌,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几乎是在吼叫!
“你别慌!别慌!”刘梅也提高了声音,“我们这间房间里有很多重结界,只要我们坚信结界的力量,那个鬼就无法进来,不能伤害到我们!”
“说什么坚信结界的力量,我肯本都看不到的东西你要我怎么相信?”
“近了,越来越近了!”刘梅的声音也变得非常惊慌,目光里闪烁的全是恐惧。
“你还说要坚信,你自己不也是怕成这个样子了?”
“其实,我是头一次独自面对厉鬼,以前都有社长坐镇……”刘梅颤抖声音地说。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一声一声好像直接敲打着我的心脏。我感到史无前例的恐惧感笼罩全身,越压越紧,让我喘不上起来。
刘梅开始以非常快的语速和非常低的声音嘟囔起来,似乎是在念动什么咒语,那声音在我耳中只形成了一连串的“喃喃喃喃”的单调音节。
哗啦,哗啦……
喃喃喃喃……
哗啦哗啦哗啦……
喃喃喃喃喃喃……
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好像奏响了一曲惊悚的死亡交响,我感到脑子越来越乱,头越来越沉。
突然刘梅又是“啊”地大叫了一声,紧接着双手掩面蹲了下去。
我赶紧要过去扶她,却被她一声喝住。
“不要过来!喃喃喃喃……”
刘梅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念咒语,左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右手围绕着那个东西不断变换手印。
“啪哒”一声,刘梅的宽边眼镜滑落在地,竟然从中间断裂开来,碎成两截!我再看她的脸上,不由得惊骇万分。本来平静的很少有表情的脸上充满痛苦的表情,五官扭曲在一起,额头竟然渗出丝丝血迹!
我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扶起刘梅正在剧烈颤抖的身体。
刘梅突然大喊了一声“恶灵退散!”然后整个身体猛地一震,便瘫软在地了。
“哗啦哗啦”的声音,“喃喃”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刘梅气若游丝,而我则不敢出一口大气。
一时间,整个世界出奇的静,静到令人害怕。
我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夺门而出。只见走廊里一个红色的影子一闪即逝……猩红雨伞!我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向着雨伞消失的方向快步跑去,可直到了走廊的尽头,却没有再发现任何可疑的影子。猩红的雨伞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我四下转了两圈,仍旧一无所获,这才意识到刘梅额头受了伤,干劲跑回办公室。只见刘梅还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地说:“我成功了!那个恶灵被我赶跑了!”
我扶起了失神的刘梅,她似乎非常虚弱,整个身体像没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靠在我身上,但她的神情非常兴奋,兴奋得有些吓人,眼中闪着精光,嘴里不住地说:“我成功了,好强的厉鬼,但是我成功了,我把她赶走了!”
我赶紧把她扶到床上,找了一张干净的纸巾按在她额头。幸好伤口不深,血已经不流了。可刘梅还是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之中,手里紧紧握着刚刚那个小东西,不住地说着:“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过了好一会儿,刘梅渐渐恢复了平静,睡了过去。
我不敢碰她,也不敢碰着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就会触发刘梅的“开关”让她再度陷入疯狂。回想刚刚的情景,我又陷入了混乱之中,刘梅究竟做了些什么?难道真的是如她所说,那个女鬼来了,又被她赶走了么?
那个一闪即逝的红色影子难道真的就是无牙女鬼?如果不是鬼,什么人能在一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我得不出任何答案,但地上那副破碎的眼镜和刘梅额头的血迹都显得特别扎眼,似乎在拼命要压倒我脑中的一个声音,而我却听不清那个声音所要传达的信息。
不,也许是我不愿意去听,因为那个声音试图告诉我——无牙女鬼真的存在!
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浓郁的茉莉花香挥之不去。 四鬼伤
刘梅被送进了医院,虽然她额头的伤口很浅,但我怀疑她的大脑受了什么损伤,她醒来时候的神情太过古怪——就好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般,对夜晚退鬼的事情竟然只留下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钟万灵打来电话,说她和潘惠媛一起去看望刘梅。并说潘惠媛也遇到了麻烦,精神不太稳定,说是等潘惠媛和刘梅一稳定下来就马上来看我。
想不到,这时候最冷静镇定的是钟万灵——也许因为她脑子比较简单吧?
说实话,昨天晚上那件事给我留下的惊恐和疑惑到现在还困扰着我,此时此刻,我确实很想见到钟万灵。
我回到寝室的时候,万正不在,他似乎很忙,白天很少见到他呆在寝室。陈北、刘冬冬正在热烈的谈论关于潘惠媛的话题,这极大地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陈北郑重其事地说,“潘惠媛正和她男朋友闹矛盾。”
刘冬冬对此报以鼻呲,不屑一顾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是狗仔队?”
“经过我的调查,潘惠媛的男友叫做李正道,昨天我还看到他和潘惠媛发生争执呢!”陈北兴奋地说。
“我可是听说人家两个人感情还是很不错的。李正道人很帅,而且对潘惠媛特别体贴,体贴得简直让人嫉妒,每次灵缘社的社团活动进行到很晚的时候,李正道都会守在外面等着潘惠媛,然后送她回寝室。”刘冬冬说的有模有样,似乎比陈北更像狗仔队。
“他们究竟怎么了?”我问道。
“昨天在家园食堂门口,我看到李正道喝得醉醺醺的,简直是烂醉如泥,手里还拿着一个啤酒瓶子,正在耍酒疯呢!潘惠媛就在他身边劝他不要再喝了,可李正道一点不听劝,还挥手打了潘惠媛,这个孙子,要不是刘冬冬拦着我,我就冲上去臭揍她他一顿!”陈北义愤填膺地说。
刘冬冬笑了笑,说:“大白天的就醉成那个样子,真不怎么样啊!”
之后的对话就变得很没营养,主要是陈北在那里大放厥词,说什么一定要把潘惠媛从李正道的手中解救出来云云。
这时候钟万灵打电话来,让我去办公室找她。临走的时候我去了大猛的寝室,他出去上课了。
灵缘社的办公室里又剩下我和钟万灵两个人,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我似乎已经很习惯和钟万灵一起呆在这间办公室里了。
在钟万灵的要求下,我又把昨夜的经历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茉莉花熏香?这个刘梅真是的!我说屋子里怎么有这么浓的香味呢!”钟万灵异常激动,一蹦三高。
“怎么了?至于这么激动么?”
“这个熏香是我们社团精英活动的时候才能用的,普通社员活动的时候都不会点!媛媛早就说过她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不许点熏香的!每次活动之后都要打开换气扇把香味抽走。”钟万灵说着打开了窗户和换气扇,又皱着眉头说道:“不对!”
“有什么不对?”
钟万灵皱着眉头说:“灵缘香是本社最强法宝之一,一直都是媛媛保管,刘梅怎么可能拿到灵缘香呢?”
“灵缘香?我看就是普通的熏香啊!大街上肯定到处有的买,我们寝室也有人点呢!”
“你们点的普通熏香肯定跟我们点的不一样!灵缘香可不是普通薰香,它具有平静心灵,增强灵力的作用,同时也能增强鬼的灵力,所以除了社团活动时媛媛在场的时候才能点,平时都锁在柜子里……刘梅居然自己就点了,我都怀疑昨天晚上那个无牙女鬼找到这里跟她点香有关!”钟万灵愤愤地说。
“你不会想说刘梅自己想把鬼招出来吓唬自己吧,她昨天可是负伤了呢!”我打趣道。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那个鬼还真是挺厉害的,把刘梅伤到了。要是我在的话,恐怕就保不住你了!”
“小灵,你说实话,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鬼?”
“当然……算了,不说这个。”
她欲言又止,着实更激发了我的好奇心。可我知道她的性格,也就不再问,转了个话题说:“李正道你认识吧?”
“认识啊,媛媛的男朋友,你怎么认识他的?”
“李正道和潘惠媛闹矛盾的事情你也知道吧?”我不答反问。
“哎?吴成文啊,想不到你这么八卦,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个同学昨天看到李正道喝醉酒耍酒疯,还把潘惠媛打了……”
“可不是么!这个混蛋,要不是媛媛死活拦着我,我早把那垃圾男人踢死了!”钟万灵狠狠地说。
“你说潘惠媛情绪不好,遇到了点事情,是不是就指这个?”
“没错。媛媛昨天一直在哭,说是她不好,没有尽快把无牙女鬼封印住,结果让李正道又变成那样子。” “李正道酗酒和那个无牙女鬼有什么关系啊?八竿子打不着吧?”
“你不知道的,李正道原来就有酗酒的毛病,本来已经戒掉了,现在又犯,跟鬼气有关。”
“啊?我听不懂。”
钟万灵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低声说道:“四鬼伤,你知道么?”
“四鬼伤是什么东西?”我满脸疑惑地看着故作神秘的钟万灵。
“说白了就是酒色财气,人们说这是四个魔王,其实就是人性当中的阴暗面,正是这些阴暗面,才导致鬼怪有机可乘的!”钟万灵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酒是断肠的毒药,色是惹祸的根苗。财是下山的猛虎,气是杀人的钢刀。但凡碰上这四样东西,就容易惹鬼上身了。”
“照你这么说,那个裴国栋死的时候嘴里塞满了硬币,就是犯了‘财’这个鬼伤了?”
“算你聪明,媛媛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她才为李正道酗酒的事情担心。想想,媛媛是灵缘社的社长,经常要跟鬼灵对抗,她的男朋友不就成了报复对象了么?要是没什么机会给那些鬼倒还好,现在李正道又开始酗酒,不正是给了鬼机会麽?”
“听起来还真是很麻烦的事情。”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其实心里觉得这些东西都能扯到一起,这群女人的想象力真够可怕。
“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李正道和裴国栋是认识的,两个人是好朋友。媛媛说了,鬼可能会害了一个人以后,紧接着就找他的朋友,所以才会那样担心李正道的。”
“李正道和裴国栋是朋友?我头一回听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们很熟么?”
“你也没问过我啊?熟不熟我也不清楚了。”
我无语,我发现我很难应付钟万灵,这恐怕就是所谓秀才遇见兵。
“当然了,媛媛本来就有这么大的压力了,那个李正道还不学好,也不说加入我们灵缘社,真是让人头疼不已。要我说,像他这种垃圾男人媛媛就应该早把他一脚踢飞,可媛媛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别看在人前总是显出很坚强的样子,其实也是个内心非常脆弱而且特别痴情的女人啊!”
对于潘惠媛的情感问题,钟万灵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人家的感情问题,你就别跟着生气了吧。”我安慰她道。
“我怎么能不管?媛媛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这家伙也是的,早让你相信我们你不信,现在好了吧?鬼都找上门了!”
“你干嘛?把怒气都撒我身上啊?可不是我求你们保护我的!”
“垃圾男人,天下男人一般黑!我不跟你说话了!”
钟万灵气哼哼地往床上一座,背对着我,一个字也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涌起一种非常诡异的念头,这种念头在我24年的人生中只出现过几次,而那几次都是因为我调皮捣蛋惹怒了姐姐。每每在姐姐说出不再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犯了大罪,然后陪着笑脸向姐姐赔不是。
今天面对生着闷气的钟万灵,同样的感觉又出现了,就好像如果我不去认错,不能平息她的怒气,后半生都要在愧疚中度过了。
我舔着脸说:“小灵……我说错话了,好吧?你又要关心潘惠媛,又要来照看我,实在辛苦你了,我不该跟你发脾气的……”
沉默。
“你别生气了,我相信你就是了。这不是明天你们灵缘社就要搞活动么?我保证认认真真地参加活动,好好学习驱鬼除灵的知识,到时候不但不用你们替我操心,我还能保护你呢!”
“呲,就凭你啊!谁稀罕你保护啊!再说了,驱鬼除灵是那么容易学会的么?”
“我努力呗,所以现在你还得保护我,好吧?”
我觉得自己的脸都要掉在地上了,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我居然还能说得这样顺畅,我真该佩服自己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反正,你别添乱就行了。还有,媛媛跟我说了,让我告诉你不要对坠楼的事情那么关心了,可能就是你那份好奇心把鬼惹上身的。”
“哦?她这样跟你说的?这可奇怪了,她不让别人关心,自己却搅和在里面……”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今天踢死你!”
“哇哇!小灵你冷静点!我随口说说的,我知道你们灵缘社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驱鬼除灵为己任,广植福田功德无量,上天下地无所不能!”
面对钟万灵蓄势待发的回旋踢,我乱七八糟地胡说了一通,倒是把她逗乐了。
“你这家伙……真是……够讨厌的!”
钟万灵几乎是把我撵出了办公室,实在不可理喻。
不过这倒给我一些时间到14号楼的5层调查一下。
我在裴国栋的寝室门口,看到警察的封条,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好像是茉莉花的香气。我想到万正也喜欢熏这种香,可是万正出差这么久没回寝室,是谁点的薰香?是裴国栋自己么?
我敲了敲隔壁寝室的门。
不出所料,邻居寝室的人对裴国栋的事情还是有些忌讳,我提出的很多问题都被敷衍搪塞。倒是有一点的到了证实,那就是万正走后,514寝室仍旧有茉莉花香气传出来,一般都是早上的时候比较浓一点。
在我心中,茉莉花香气越来越弄,挥之不去,似乎这股香气也成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也许这香是万正所用的那种普通薰香,但我确实分辨不出普通茉莉薰香和灵缘香到底有何区别。这股香味无可避免的将裴国栋的死和灵缘香连上一条若有还无的线。如果裴国栋寝室里的薰香味道切切出自灵缘香,那么刘梅和潘惠媛,以及钟万灵——虽然我很不情愿,也必须被列入可疑人物名单上。 灵缘魂祭
周三晚上,我列席参加了灵缘社精英团的特别活动。
出席的除了四大护法之外,还有4人,算上社长潘惠媛和我,刚好一共10个人,其中7女3男。
潘惠媛仍旧是那样从容不迫,淡定自如,跟几位精英社员微笑着打招呼,聊家常。只有钟万灵担忧的眼神在诉说着这个女人在人后的脆弱。
活动开始前,我和钟万灵的床铺已经收好,电脑桌和饮水机也搬到了墙角,十个人围坐在办公室里,秩序井然,并不显得拥挤。
潘惠媛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整齐地躺着一排蜡烛。窗台上摆了两根,门口摆了两根,场地中央摆了8根,分别点燃,一股茉莉花香飘逸四散。我看到办公室里的人面上都漾起了微笑。
房间里的灯被关掉了,大家围着蜡烛坐成一圈。
昏黄的烛光在人们脸上跳动,映得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诡异,烛影晃动间令本来平静的面容也好像泛起邪性的微笑。
潘惠媛开始说话:“各位被选中的同学,我们为保护燕园而集结于此,如今燕园内有一头厉鬼横行,正是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刘梅同学为我们做出了表率,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击退厉鬼,保护了吴成文同学,在与厉鬼的战斗中还负了伤。”
话音未落,就有人带头鼓掌,然后所有人都激动地拍起巴掌。刘梅的脸上露出骄傲自豪的微笑。似乎因为刘梅立了功,偷用灵缘香的事情就被忽略了,潘惠媛和钟万灵都没提,我自然也不好多口。
而且眼下我更担心另一件事情。
我听潘惠媛提到了我的名字,心里特别担心她要我讲两句——咱们国家的各类会议上,往往要找出我这样的人以受益人的身份来表达感激之情,可现在让我讲,我可是说不出什么来。
幸好,潘惠媛没有为难我,直接进入会议第二项。
“现在厉鬼虽然被暂时击退,但是一定会以更邪恶的方式回到我们面前。上次的集会中我们已经说过了,裴国栋就是因为触动了财伤,因而遭到厉鬼残杀。因此,我要再次向大家强调,在这一非常阶段,酒色财气死鬼伤是万万不可以触碰的,否则给了厉鬼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潘惠媛这几句话说的字句清楚,掷地有声,与会众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潘惠媛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仅仅是保证自己不被厉鬼侵袭害远远不够,因为我们不单单是要保护自己,我们是被选中的人,是这个燕园的守护者,因此大家还要勤加练习退灵咒术,才能在危险时刻像刘梅同学一样完成自己的使命。”
潘惠媛的语速渐渐加快。
“我们今天不练习画符,集中力量练习退灵咒语,大家集合在一起练习的时候比一个人要强得多。还是和以前一样,由我领唱咒语,请大家跟住我。”
然后潘惠媛就开始念动咒语。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勉强分辩得清大概的字句,但很快她的语速就快到让人无法识别,而且字句中也没有了我能听懂的含义。令我惊讶的是,灵缘社的这些精英们竟然可以跟着潘惠媛的语速念动咒语,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步调不一致的人,到后来声音就变得非常整齐,好像都非常熟悉这些咒语。
一时之间,烛影昏黄的办公室里回响着神秘的咒语,充满了诡异的气氛,茉莉花香越来越浓郁,将这种气氛推上高潮。
事后根据钟万灵的解释我才知道,灵缘社的咒语没有写在纸上的,而是由潘惠媛口传心授,大家跟着念。而这些咒语大多没有完整的语意,只是一些音节的组合。开始的时候大家自然记不住,经过反复练习之后,竟然都把发音死记硬背下来,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些精英的超强记忆力。
而且我还发现,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东西,跟那天晚上刘梅手里的东西样子差不多。同样是通过钟万灵的解释,我才知道那些小东西就是所谓的“法器”。
我看过钟万灵的法器,那是一个中间浑圆,两头尖锐的金属制品,据说是灵缘社从什么地方特意订做,又经过众人的灵力熏陶而成,通过这个法器,灵缘社众可以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将平日积累在法器里的灵力释放出来,增强自己的灵力输出。
这种装神弄鬼的练习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可以想象,在灯光昏暗的小房间里,一群人齐声以非常快的语速嘟囔一些听不懂的句子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场景。我的脑奖就好像放进了开动的洗衣机里面滚了个天翻地覆,几欲炸裂,就连本来很好闻的茉莉花香都变得让人作呕。
可我又不敢出声或者离开,生怕触怒了钟万灵和这一干疯狂的社众,只好硬着头皮忍着。
终于,潘惠媛关掉了洗衣机的开关,众人停下声音,我的大脑得救了。
“今天大家表现得都非常出色,确实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气势,这样一来我就放心许多了,但是请大家记住,咒语只是形式,关键在于我们的心。阿兴,你说说十字架和吸血鬼的事情吧。”
一个男生很激动地说:“吸血鬼所以害怕十字架,是因为害怕手持十字架的人坚定的信念。如果是没有信仰的人,即便手持十字架也不能击退吸血鬼。”
“说得对!”潘惠媛肯定道,“最关键的是我们对于退灵咒术的信任,对保护燕园的信念,坚定我们的信念,咒语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潘惠媛又看向我,说道:“今天我们这个集会里请来了一位新伙伴,他就是吴成文同学。”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心里一紧,坏了,终于还是轮到我了。 “吴成文同学因为对坠楼事件的好奇心而招惹了厉鬼,幸而得到刘梅同学和钟万灵同学的保护,至今仍安然无恙。但他的身上还是沾染了不少鬼气,我想在这里同众位社员一起做一个仪式,看看吴同学身上的鬼气到底有多重,也好让大家队即将面对的厉鬼有一个心里准备。吴同学,请吧!”
潘惠媛招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边去,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之下,我无奈地起身,坐到潘惠媛身边。
“我先要向吴同学解释一下,你面前的蜡烛是我们每次机会都要点的,这些蜡烛能够感受到鬼气,一旦有鬼气靠近,就会有蜡烛熄灭,鬼气越强,蜡烛熄灭的就会越多,因此,它们也可以说是我们的护法蜡烛。现在我就会念动咒语,引出你身上的鬼气,看看到底会有几根蜡烛熄灭。”
我一听来了兴趣,蜡烛会自己熄灭么?难不称她是打算用嘴吹?
按照潘惠媛的指示,我双手平伸向两侧,一手抓着一根蜡烛,蜡油很快滴下来,烫得手生疼,幸好我穿了长袖衣服,便扯长袖子用手抓住,让蜡油落在袖子上。
潘惠媛闭上了眼睛,双手抓住我的肩头。那是一双非常柔软的手,但却处于意料的很有力气。潘惠媛的脸距离我的脸只有几个厘米那么远,美丽的脸庞被烛光影红,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香甜的气息混合着茉莉花的气味萦绕在我面前,一时间让人有种飘忽的感觉。
我赶紧摇了摇头,又不知道为什么地看向钟万灵,此时她正一脸严肃的表情,眉头紧皱。
潘惠媛开始喃喃自语,似乎又是什么咒文。我又看向那几根蜡烛,火苗似乎在不安地跳动。
突然,随着众人低低的惊呼,真的有一根蜡烛自己熄灭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灵缘社众也开始低声议论,刘梅低声说了一句“大家肃静”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潘惠媛喃喃的低语,混合着一些因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蜡烛又灭掉一根,一根接着一根,仿佛我的生命之火正一点点熄灭。随着更多蜡烛熄灭,我的心头越来越重,不知道是因为疑惑还是惧怕,大抵是两者都有吧。
这样的仪式持续了大概20分钟,最后蜡烛熄灭了4根,整个房间里变得更加昏暗了,似乎预示着我的前途“无亮”。
潘惠媛停了声音,缓缓张开眼睛,看到剩下的2根蜡烛,也吃了一惊,说道:“没想到这厉鬼这样厉害啊……”
“大家听我说,我曾经与这个厉鬼正面对抗过,她确实实个棘手的敌人,但是只要我们心中的信念坚定,而且能够将咒语熟记在心,要击退她也不是不可能的!我建议今天我们多练习一次咒语。”刘梅突然说道,凭她曾经击退厉鬼的功绩,眼下她说出这番话来立刻得到了社众的附和。
“刘梅的提议很好,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今天就再来一次。”
我心里这个恨啊,噪音污染还要再来一次!当他们再次唱起咒语的时候,我发现这些人的脸上带着祥和自信的表情,我才明白,也许这些人比任何人都更害怕厉鬼,因此当他们念动他们以为能击退厉鬼的咒语时,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这一刻,他们无比享受。
这次咒语练习又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束的时候众人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潘惠媛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起身,有的人去开换气扇抽掉屋子里的茉莉花香气,有的人打开电灯,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潘惠媛再次拿出那个非常精致的金属盒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皇室的首饰盒。她打开镶了宝石——看起来像——的盒盖,露出黑缎子铺就的内里,然后将地上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入盒中,连散落的蜡油也收好,像收藏什么名贵珠宝一样郑重地盖上盒盖。
我好奇地问:“这些蜡烛挺神奇的啊,怎么就自己熄灭了呢?”
潘惠媛一笑道:“刚刚不是说了么,你身上的鬼气导致蜡烛熄灭,这种事情我们以前也遇到过。”
“盒子也挺不错,蜡烛还要回收利用么?”
“这个蜡烛可很金贵的,我也不是大富翁,不能用了就丢掉啊!”潘惠媛说。
“是啊,这东西是我们社长特意从日本那边的阴阳师邮购来的,200块钱一根儿呢!”旁边正在打扫地板的卫雨燕说道。
“嚯,是不便宜!”我嘴上赞叹,心里却不爽,还跟小日本扯上了,通灵这些事情果然让人讨厌啊……
“也没什么,我们大家都是常跟鬼怪打交道的,用这蜡烛能提高安全系数,还是值得的。”
潘惠媛说着,把那个精致的盒子放进办公室的铁柜子里,小心锁好。
“其实也不用怕了,有社长坐镇的时候,我就不信有鬼能奈何我们!”一个男社员说。
“还是小心为妙,面对厉鬼切不可掉以轻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潘惠媛又说,“对了,吴成文,我们社团的活动你也看过了,因为我们精英团的活动是不公开的,所以……”
“所以你希望我能够对外保守秘密,对吧?”
“对,而且我希望尼也能加入到我们灵缘社,我发现你有很好的潜质,说不定比我还要强。”
“哈!保密的事情你放心,入社的事情么,再说吧!”
我赶紧离开潘惠媛走到钟万灵身边,挽好袖子帮她一起把电脑桌和饮水机搬回原来的位置。潘惠媛宣布大家可以回去了,并特意叮嘱大家要小心谨慎,不要触碰四种“鬼伤”。有人打开办公室的门,大家开始互相道别。
按照灵缘社众的角度来看,今天的活动非常成功,然而,在我脑中却疑云密布。诡异的活动,低沉的咒语,以及浓郁的茉莉花香都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这种感觉来自于一种预感,一种阴谋在前的预感。 爸爸的生日
周六早上,我是被姐姐的短信叫醒的,她再次嘱咐我不要忘记回家给爸爸过生日。
本质上来讲,我根本不打算给爸爸过什么生日,甚至也不太想见到他。也许我心里对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还一直耿耿于怀。而且我也非常怀疑爸爸是不是能遵守自己和姐姐的约定回家过生日
我回家是为了见见姐姐。我有多久没见到姐姐了?4个月?半年?这真不可思议,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根本离不开姐姐,可上了三年大学,却发现我也可以离开最亲的亲人独自生活。
这种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今天就早点回家,早点见到姐姐,帮她干点家务,收拾收拾很久没人住的那个“家”好了。
我偷偷看看钟万灵,她睡得很香甜。在她不说话,不飞脚,而是恬静地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时候,谁也无法想象到她是一个人间兵器级的暴力女。
我打算让她继续睡,可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像一只小猎狗一样醒过来了。
钟万灵张开惺忪的睡眼,用手揉了揉脑袋,含含糊糊地说:“你干什么去?这才几点啊?”
“十点半了!”
“才十点半啊,再睡一会儿吧,昨天晚上玩得太晚了……”
钟万灵嘟囔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毛巾薄被滑了下来,露出一件跨栏小背心。在白色小背心的包裹下,傲人的胸脯呼之欲出,最要命的是,她没穿胸衣,两颗耻点凸现在棉织背心上。这光景配上她凌乱的头发,迷离的睡眼,实在太过刺激了
我一时之间看得目瞪口呆,感觉有一股热流在体内乱蹿,并最终向身体下方奔腾而去。
接下来的一秒,我握着肚子痛苦地蹲在地上,疼得呼天抢地。
“别装样子,我连十分之一的力气都没用到,只是给你一点小教训,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越过屏风了么?”钟万灵一边说着,一边抓起外套穿上。
她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锁头,像一个奴隶主般地说:“好了,我要收拾收拾。你也别抱怨了,出去透透风,上个厕所什么的。不过不要逃跑,不然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一定有一个人是躺着的。”
我乖乖地站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往外走,到卫生间洗漱之后,我又乖乖地回到了灵缘社办公室——偷偷的逃走确实有些像小孩子的行为,而且我百分之百相信钟万灵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女人,如果我真的把她惹毛了,今后的大学生活将再无宁日。
钟万灵已经穿好了她该穿的所有衣物,在办公室的洗手池洗漱完毕,健康的短发又被梳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青春的阳光气息。然后我发了今早的第二次呆。
万幸,钟万灵不是一个被人一看就毛的“卡通女”,她淡定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什么?不不,我没什么不好的想法。”
“我知道,你也不敢。我是问你一大早的干什么这么着急出去?今天是周六埃。”
“就是因为周六啊,我得回家。”
“你家是北京的?”
“是啊。”
“幸福的孩子啊,每周都可以回家,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阴郁的神情。
“还有姐姐。其实我也不是每周都回去的,今天比较特殊,我爸爸过生日,我跟我姐姐约好了回去给他过生日。”
“原来你还有个姐姐?”
她有些惊讶,这也可以理解,我出生的年代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已经在大城市里深入人心,北京市里很少有非独生子女了。事实上我个人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从小的同学都是独生子女而我不是,但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必要追问,不是就不是,有个姐姐是一件绝对值得自豪的事情。
“爸爸的生日啊,全家人的聚会,真让人羡慕……你打算给你爸爸买点什么做礼物么?”她说。
“啊?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不知道要买些什么……”我挺惊讶,她居然还挺细心。
“生日蛋糕?”
“蛋糕姐姐订好了,饭菜也都是姐姐张罗,好像没我什么事儿了。” “你姐姐真是很能干,做什么工作的?”
“警察。”
“警察?!”她似乎非常惊讶。
“警察怎么了?”
“不,没什么,警察挺好的……”她低声说。
“这个职业很适合你,呵呵。”我笑道。
“别说笑了……你爸爸喜欢什么东西,烟?酒?”
“我还真不太清楚。”我挠挠头,确实想不出老爸的爱好,如果说有,那就是拼命工作然后同样拼命地抱怨工作。
“你居然不知道你爸爸喜欢什么,你这儿子怎么当的?”钟万灵万分惊诧,语气里还带着不满。
“我有什么办法,他成天到晚都忙工作,基本都不着家,有时候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更说不上一句话……”
“你姐姐做什么工作的?”
“也是个警察。”
“也是警察?”她又露出刚刚那种惊讶的表情,“你们一家子警察啊,难怪你不会相信有鬼。”
“跟那个没关系。我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东西,没见过的东西我都持怀疑态度。”
“你早晚会看到的……不说这个了,如果你实在不知道他喜欢些什么,就买一张生日卡片,上面写几句祝福的话,也是很不错的礼物。”
“真看不出来……”我说。
“什么?”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会想到给人买生日卡片的人。”
“哼,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那可是你爸爸,人一生中就一个爸爸,最重要的爸爸啊……”
她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光景让我觉得钟万灵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的人。终于,我们还是在学校的书店里买了一张生日贺卡,但是我却想不出要写什么祝福的话语送给我老爸。
“就写上,亲爱的爸爸,您辛苦了,祝您生日快乐,或者我永远爱您之类的不就行了么?”钟万灵说。
“这种话我可说不出口!”
我想到我爸爸那张铁铸一般的脸,实在说不出这类肉麻兮兮的话来。
“你怎么这样,真是个没用的男人!我替你写!”
钟万灵说着把卡片抢过去,刷刷点点写了几行字。我一看,她的字迹挺粗旷,还真看不出来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笔,内容是:
“亲爱的爸爸:您辛苦了!虽然您每天都忙于工作,很少见面,但是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最关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我看着这两句话,觉得牙根儿发酸,便说:“天哪,这绝对不是我说得出口的话,他绝对不会相信。还最关爱呢,他根本没怎么关心过我。”
“胡说。每一个父亲都会关心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是你没体会到罢了。”钟万灵说,俨然一副家庭问题专家的模样。
我本来打算坐公交车回家,但是姐姐突然来了电话,说是要到学校来接我。我跟钟万灵回到办公室,一边打游戏,一边等待。
同姐姐的会面意想不到的变得很尴尬,原因就是我身边有个钟万灵,而她身边多出一个叫赵诚的男子。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钟万灵和赵诚居然互相认识。还没等我和姐姐介绍,这两个人就聊起来了。
“小,小灵……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会……”赵诚看起来有些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
“真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钟万灵脸上的表情很古怪,甚至一瞬间让我看到了悲伤,喜悦,愤怒的混杂体。
我看看姐姐,姐姐看看赵诚,赵诚赶紧解释说:“那个,小灵是我以前同学的妹妹……呵呵,真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真是巧啊!小敏是我女朋友,想不到你跟小文……” 我姐姐叫吴敏。
“是啊,真想不不到小文交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姐姐说。
我正想反驳,钟万灵却抢先说:“听说今天是小文的爸爸过生日,不知道我能不能参加这个家庭聚会?”
我感觉我的下巴正以光速坠向地面,钟万灵居然提出这个要求!赵诚好像比我还要惊讶,脸上的表情似乎极不情愿。可姐姐却很爽快地说:“你能来参加当然好了,人多才热闹啊!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我心想,这下可好,姐姐带个男朋友,肯定是担心老爸不爽,把钟万灵一起叫上,也好给姐姐找个平衡,那意思就是说:“可不单单是我一个人带了对象回家,小文也把女朋友带来了!”
钟万灵和姐姐坐在后排座位,一路上一直在聊天,丝毫不理会老相识赵诚。她和姐姐聊得还挺投机,对话内容除了跆拳道就是散打,听得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我胆战心惊。我扭头看看赵诚,他的脸色比我还要难看。
魂不守舍的赵诚几次急刹车,闹得姐姐不住嗔怪,而钟万灵却发出冷冷的哼笑。
一进家门,姐姐就张罗着洗水果,洗菜,钟万灵特别主动地到厨房帮忙,把我和赵诚留在了客厅。
“小文,你怎么认识小灵的?”赵诚屁股一落沙发就问道。
我就把认识钟万灵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当我说道裴国栋坠楼的时候,赵诚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他死了?”
“嗯,你不知道了啊。姐姐没跟你说?”
“没有,你姐姐很少跟我说这些事情。”
“听你的口气,你认识裴国栋?很熟?”
“也不算了,朋友的朋友,基本没有联系。”赵诚说话的时候,眼神四处飘荡。
“哦,说是自杀,可是……”我说。
“你觉得不是么?”赵诚赶紧盯住我,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我觉得是不是的没用啊,这事儿警察说了算。”我说着指了指姐姐。
“你跟小灵的哥哥是同学?那个学校的?”我问道。
“建筑系,北京大学……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师兄呢……”
“小灵的哥哥也是建筑系的么?”
“小灵没跟你说过?”赵诚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没有啊,我甚至不知道她还有个哥哥!”
“哦,这样啊……”赵诚长出了口气,好像是心理一块石头落地的模样,慢慢说:
“钟振,哦,就是小灵的哥哥,他是学计算机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赵诚说完又进入深思状态,我们的谈话陷入僵局,赵诚兀自抽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一言不发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转移话题,问道:“师兄,你应该不是警察吧?跟我姐怎么认识的?”
“你倒是开始调查起我了。”赵诚勉强一笑,说,“我们也算是偶遇,那时候她正好执行个任务,结果我迷迷糊糊地把人家的事情给搅和了,咳,我当时也不知道啊,谁想到还有那么漂亮的女警啊!”
我嘿嘿一笑,心想你能追上我姐,靠的就是这张甜蜜嘴巴。
“那她一定不会轻饶了你。”我说。
“可不是么!自打那天起,她就派几个警察轮番到我单位,找我谈话,害得我被老板给炒了!小敏,哦,你姐姐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知道我被炒了,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火儿,还跑来跟我道歉,还帮我找工作,一来二去的,我们就……”
“呵呵,真是与众不同啊你们!” “还得谢谢你姐姐呢!我现在跟一个小公司入了股,也算半个老板了!”
“你们的事儿我爸爸知道么?他可不好对付啊……”我说。
“你姐姐跟你爸爸说过我们的事情,你爸爸好像是说除了警察都行。”
“哈!”我笑了,“除了警察都行,这确实是我老爸的风格。”
“是啊,这不,今天说你爸爸过生日,趁着他高兴,我也跟他老人家见个面……”
“也许不见最好。”
赵诚哈哈笑了起来。一谈到姐姐的事情,赵诚的心情就变得好起来,看不见刚才那种焦虑的神情了。很快,姐姐和钟万灵端着水果回到客厅,加入谈话。女人们的介入让我和赵诚的话变得少了,大多数时间是听她们两个聊。
“小灵,我叫你小灵可以吧?”姐姐说。
“当然,我叫你姐姐好么?”钟万灵说。
嘿,她还是个自来熟!
“当然可以了!小灵,你跟小文认识多久了?”
“不久,两天。”
“两,两天?”姐姐果然吃了一惊。“那你们,互相还不是很了解吧?”
“我觉得他是个很体贴的人,做事情也有韧劲儿,轻易不服输。”钟万灵赶紧把昨天激战游戏时的心得说出来。
“哦,你说得对,小文是一个很认真也很善良的孩子,就是有点单纯。我听你的口音,不是北京人吧?”
“我老家是东北的,不过上大学以前已经跟我妈妈到北京住了几年了。”
“哦,爸爸妈妈身体都好?”
钟万灵停顿了一会儿,说:“都挺好的。”
“家里做什么的?”
“做生意的,主要是建筑材料和钢铁。姐姐给我讲讲警局的事情吧?”钟万灵对答之后,开始发问,她不是一个喜欢一直处于被动的人,自然也不会喜欢被姐姐“查三代”一般的盘问。
她们谈论的主要话题是关于我,可是我却发现一个问题。钟万灵总是斜着眼睛瞟赵诚,而赵诚也有意无意地看钟万灵,一旦四目相接,赵诚立刻逃避,而钟万灵却死死盯住赵诚那一小会儿,脸上还会闪过得意的神色。
我开始怀疑,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些什么故事,搞不好他们以前是男女朋友呢!想一想,朋友的妹妹,哥哥的好友,这种搭配实在非常常见……想到这里,我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酸溜溜的感觉。
似乎这两个女人聊天的内容就要围绕我们两个男人,后来话题又转向了赵诚。
赵诚比我大三岁,比姐姐大一岁,曾经是我们学校建筑系的学生,算起来跟我在一个学院。他是个有才华的人,毕业之后就就职于某著名建筑设计所,直到被我姐姐闹到丢了工作,而现在自立门户,不再为别人打工。
陈诚的家境颇值得一提,他的爷爷是一位享誉海内外的老教授,就居住和工作在燕园,可惜文革的时候被批头至死。打倒“四人帮”以后,赵家收回了位于朗润园北端的老宅子,可是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
但是赵诚提到自己的爷爷,却只说老人家非常固执,管教孩子也过于严苛。这种小抱怨出乎意料之外地遭到了钟万灵的激烈反驳,钟万灵认为,父母管教孩子是理所应当的。
这让我对钟万灵又有了新的认识:直肠子,有话必须说;将来很可能会成为一个霸权主义母亲。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姐姐把我带回来的衣服拿出来准备洗洗干净。当着钟万灵的面让姐姐给我洗衣服,我还真有点脸红。
“小文!你这衣服怎么穿的啊,全是蜡油,你搞什么啊?”姐姐突然说。
我赶紧跑过去一看,姐姐手里拿着的正是我第一次参加灵缘社活动的时候穿的那件衣服,袖口上沾满了“灵缘香”的蜡油。我突然觉得这个蜡油很有保存价值,便抢下衣服,用小刀把蜡油挂下来,用纸包好。
姐姐笑着说:“什么蜡油这么金贵阿?不会是破案的关键线索吧?我的小伏尔摩斯!”
这是姐姐跟我常开的玩笑,我也不理会,把蜡油放进口袋。一转身就看见钟万灵直勾勾地看着我,模样甚至有些吓人。钟万灵见我惊讶的表情,赶紧说:“小文,我帮姐姐洗衣服。” 牵挂是一种幸福
姐姐看到我和钟万灵互相尴尬地看着,赶紧说:“不用不用,你们去坐着好了,我把衣服放到洗衣机里就好了!”
我们回到客厅以后,钟万灵的情绪似乎也不高了。这也难怪,眼看已经快到七点,但这次聚会的主角——我那个老爸却迟迟没有出现。不用说她和赵诚,就连我和姐姐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姐姐给爸爸打了几个电话,却都被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我就说他自己也会忘记自己的生日。”我说。
“可是我早就提醒过他,而且他也答应一定回家过生日的。”姐姐焦急起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姐,别乱想了,他能出什么事,命硬克死牛魔王,他就这样,答应我们俩的事情真正办到了的有几件?我看他今天就是不打算回来了,咱赶紧吃饭。”我愤愤地说。
“小文你怎么这样说。叔叔一定是忙于工作,很重要的工作而废寝忘食了,忙完了就会回来的,再等等吧。”
钟万灵从两个小时前开始称随着我姐姐的口气呼我为小文,又仗着我姐姐在背后给她撑腰,现在已经肆无忌惮地直接轰击我对我爸爸的说法,得寸进尺地干涉我的家事。我对此大为火光,直接顶回去说道:“你知道些什么?那是我爸爸又不是你爸爸,不管,吃饭!”
“小文!”姐姐赶紧出来打圆场,说,“先热热菜吃点吧,总这么干等着也不好……”
姐姐话音未落,电话响了。姐姐接了电话,简单地说了几个字
“是,好的,我知道了,爸……”
她带着一脸惆怅放下电话,显然最后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撂电话了。
“爸爸不回来了。”姐姐黯然神伤。
“我就知道,我说什么来着?”我看向钟万灵,她什么话也不说。
整个房间又被一种尴尬和悲伤的气氛填满,憋闷的有些令人窒息。
“吃饭吧,吃饭吧,既然叔叔不回来了,咱们大伙儿也别饿着了。”赵诚又一次打破尴尬局面。姐姐也张罗起来把变凉的饭菜热好。席间有赵诚和钟万灵两个人挑话说笑,但还是挥不去姐姐和我心里的不快。
虽然不出所料,但还是很不舒服,爸爸将自己的生日看得很轻,更没有把姐姐和我的一片心意放在心上,我不知道在他心里到底都有些什么。明明总在抱怨警察这份工作,而且打死也不让我做警察的爸爸,自己却又为何如此投入呢?
晚饭过后,钟万灵留下了生日贺卡。姐姐得知这贺卡是钟万灵张罗着买的,就感动得一塌糊涂说不出话来,心中对钟万灵的好感恐怕又呈幂指数增长。
因为姐姐明天要加班,赵诚开车送她回宿舍,我和钟万灵也乘公车返回学校。赵诚似乎很高兴不用开车送我们回学校,我相信他是在躲避钟万灵。
公交车上仍旧是拥挤不堪,我和钟万灵无奈地被人群挤在一起,为了避免尴尬,我们只好背靠着背。
吵杂声随着公车摇晃。
耳边传来钟万灵的声音:“你姐姐真是个很好的人,又漂亮又温柔,也很能干。”
“啊,是啊,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呢……”我说。
“其实你很幸运了,虽然爸爸不能常回家,但至少知道他活在某个地方。”
钟万灵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是个孤儿,爸爸和妈妈都去世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我心头如遭雷击,原来钟万灵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该会是多么痛苦的经历?而我却还在不合时宜地抱怨,殊不知对于钟万灵来说,哪怕是不能见面的爸爸,只要还知道他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我的妈妈也去世了,但至少还有父亲和姐姐,而钟万灵却什么都没有了,如今漂泊在异乡,没有什么人让她能够去牵挂。
有时候,能够“牵挂”也是一种幸福。
我终于明白钟万灵为什么对我爸爸的生日这样关心,对我和赵成对家长的抱怨不以为然,也许,她今天的好似男孩子一样的性格便是因此而形成的。
一个人,如果得不到另一个人的爱,也许就会努力把自己变成那个人的样子吧。
“你不是还有个哥哥么?他……”我问。
“他已经去世了……一场意外事故。”钟万灵低声说。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什么,刚才在你家里的时候,真的很快乐,你的姐姐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除了媛媛以外,就只有她给过我这种感觉。不,我们在一起的感觉好像更真实,更亲切……”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常聚一聚,如果我姐姐不忙的话。”
“……谢谢你,小文。”
钟万灵不再说话了,也许她回忆起父母和哥哥都还在世的时候那段弥足珍贵的快乐时光,我不想打扰她,也不作声了。
我们就这样陷入沉默,任凭车上的人群把我们挤得紧紧的。 毒贩的女儿
又是一个周三,灵缘社照旧在办公室举行装神弄鬼的活动。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再次列席参加。我在心中告诉自己:参与这个活动完全是出于好奇心,或者本着揭发灵缘社骗人面目的目的而来,绝不是因为相信了他们的鬼神之说。
今天的活动,照例是念咒语,画灵符,强调不可触碰“酒色财气”这四种鬼伤。按照潘惠媛她们的看法,本次活动仍旧是非常成功,而我除了感觉不舒服意外,丝毫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就在这貌似圆满的尾声,到底还是有一个不合谐音符出现,而且就与灵缘社众谈之色变的“四鬼伤”有关。
当某个社员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冲了进来。他身材高大相貌不凡,却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口中还大喊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媛媛!你,你又在这里弄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情,我给你打电话你还,还关机,你不知道我在找你么!”
“正道,你怎么来了!”潘惠媛大吃一惊,几乎是叫了起来。
“我凭什么不能来?我是你男朋友!”
“正道,你又喝醉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喝了么?你喝了酒还来这里,很危险的!”
潘惠媛的意思大家都懂,李正道犯了四鬼伤中的酒伤,很容易被鬼侵袭。
“危险什么!你又要说什么酒色财气吧!我告诉你,国栋的死跟什么厉鬼没有关系!跟什么财伤更是扯不上!他是……嗝,嗝!”
李正道打了两个酒嗝,看样子就要吐出来了。
“正道,别说了,咱们赶紧回去!”
潘惠媛一边说着一边扶住李正道摇摇晃晃的身体,却被发了酒风的李正道一把甩开,脚跟不稳跌坐在地。
这一下可激怒了灵缘社众,本来还看在李正道是社长的男朋友的面子上没有出面干涉的两个男社员围向李正道,看样子就要动手。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李正道轮着酒瓶子冲众人吆喝,“根本就没有什么鬼不鬼的,裴国栋,裴国栋他死了是因为……”
李正道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人影刷地跳到李正道身边,然后一个干脆利索的回旋踢,一脚把李正道放躺在地。
不用问,这人影当然就是钟万灵。
众人一阵惊呼,潘惠媛赶紧喊道:“小灵,别冲动,别!”
钟万灵在潘惠媛一喊之下,稍微恢复了理智,我趁她身形一顿的功夫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免得她的连环脚把李正道直接踢成小鬼。
“阿林,你帮我把他扶到医院好么?他喝多了又挨这一脚我怕出危险。”潘惠媛说道。
叫做阿林的男生虽然不情愿,但既然社长开口也只好照办。
钟万灵赶紧抢步上前说:“媛媛,我陪你去!”
“你留下来陪着吴成文吧,我这边有小梅在就行了。”潘惠媛说道。
于是,阿林扶着李正道,刘梅扶着潘惠媛就往外走,李正道边走还边骂骂咧咧。而这一次钟万灵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她才缓缓地,犹如失魂般地自言自语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