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6
“‘腓尼基人的阿斯塔特,’海登说,‘月亮女神。’
“‘月亮女神!’戴安娜叫道,‘啊,让我们今晚来一次野外祭祀,我们每个人都化装,月亮升起的时候,我们都来这里,举行一次阿斯塔特的仪式。’
“我做了一个很突然的动作,埃利奥特·海登——里查德·海登的堂弟马上转过身来对我说:
“‘你不喜欢所有这一切,对吧,牧师?’
“‘是的,’我小声说,‘我不喜欢。’
“他奇怪地看着我,继续说:‘这只是一些梦呓,狄克怎么会知道,这就是真正的神坛的所在地呢?想像罢了,他就喜欢弄些小把戏,再说了,如果它是……’
“‘如果它是什么?’
“‘得了,’他很尴尬地笑了笑,‘作为一个牧师,你总不至于相信他的那些胡说八道吧!’
“‘但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都结束了。’
“‘这可说不定,’我若有所思地说。‘我不属于那种对周围的环境和气氛很敏感的人,但从我一走进这片密林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被一种奇怪的、可怕的、罪恶的气氛笼罩着。’”
“他心神不定地扭头从他自己的肩头望出去。
“‘是的,’他说,‘是有点古怪,我明白你的意思。都是我们的想像让我们产生了那种感觉,你说呢?西蒙兹?’
“一两分钟的沉默之后,大夫才慢吞吞地回答说:‘我不喜欢这儿,我说不出所以然,反正就是不喜欢。
“就在这时候,维奥莱特·曼纳林朝我跑来。
“‘我恨这地方,’她叫道,‘我恨这地方,我们离开这儿吧!’
“我们开始往回走,其他人跟在我们后面,只有戴安娜迟迟不动。我转过头去,看见她正站在圣坛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那幅图像。
“那天的天气格外热,也特别美,大家很乐意地采纳了戴安娜的建议,晚上开个化装舞会。于是,随着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准备工作悄悄地进行着。当我们都打扮好了去进晚餐时,当然免不了一场闹哄哄的喝彩声。罗吉斯先生和太太打扮成新石器时代的狩猎者,难怪壁炉前的那块小地毯忽然不见了。里查德·海登把他自己称作腓尼基的航海者,他堂弟装扮成绿林头子,西蒙兹大夫成了一个厨师,曼纳林女勋爵扮成一位医院的护士,她女儿把自己打扮成切尔卡西亚的奴隶。我则把自己装扮成一位修道士。戴安娜·阿什利最后一个下来,她令我们大失所望,只穿了一套化装舞会常见的那种带有面具、帽子的黑外衣。
“‘那不知名的人就是我,’她轻松地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开饭吧!’
“晚饭后,我们都到外面去,那是一个迷人的夜晚,暖风习习,天空挂着一轮明月。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谈着,时间过得很快,大约一小时之后,才注意到戴安娜没与我们在一起。
“她肯定不会上床睡觉了吧!’里查德·海登说。
“维奥莱特·曼纳林摇了摇头,‘噢,不!’她说。‘一刻钟之前,我看见她往那个方向去了。’她边说边用手指着密林的方向。月光下,小树林笼罩在黑暗中,朦朦胧胧。
“我弄不明白,她去那里干什么?’理查德·海登说,‘肯定是个恶作剧,我敢打赌,不信让我们去看看。’
“我们一个跟着一个地向阿什利小姐去了的地方走去,想探个究竟。只有我,不愿意走进那片暗伏凶相的密林中去,好像有什么诡异的力量拉着我,阻止我进去。我比任何时候都坚信,林中那块空地上,一定有某种罪恶存在。我想其他人也与我有同感,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罢了。林子里的树稠密得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四周的声音似有似无,像是低语,像是叹息,大家害怕极了,本能地互相靠得更紧。
“我们在惊惧中来到了林中的那块空地。突然,大家都惊呆了,脚像是被钉住似的,那儿,在那神坛的门槛上,站着一位全身都用透明的薄纱裹得紧紧的人,从她的黑头发上升起两钩明晃晃的弯月。
“天啊!’里查德·海登叫道,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维奥莱特·曼纳林尖叫道:‘那不是戴安娜吗?她在干什么呢?太怪了。’
“门槛上的那人高举着双手,向前走了一步,用一种甘美的高音唱着赞美诗。
“我是阿斯塔特的女神。’她低声唱道,‘当心,别靠近我,我手握死神之剑。’
“‘别这样,亲爱的。’曼纳林女勋爵责怪着,‘你把我们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真的。’
“里查德突然直直地向她走去。‘上帝啊,戴安娜!’他叫道,‘你太棒了!’现在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月光,我可以把她看得更清楚了,维奥莱特说得对,看上去她确实很不同寻常,脸上的东方神秘色彩更浓,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带着一种凶光,嘴角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怪怪的微笑。“‘当心!’她警告道,‘别靠近女神,如果有人把手放在我身上,他必死无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7
“‘你真是太绝了,戴安娜,’里查德·海登叫道,‘行了,毕竟我……我不太喜欢这个。’
“他穿过草地,继续向她走去,她伸出一只手,指着他说:‘你站住!’她喊道,‘再走近一步,我就要用阿斯塔特的咒语惩罚你。’
“里查德笑着,加快了步子。突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迟疑了一会儿,像是给绊了一下,头朝地倒了下去。他没有再站起来,就躺在他倒下去的地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忽然,戴安娜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歇斯底里的笑声,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埃利奥特骂了一句,飞快地跑了过去。‘我受不了了!’他喊道,‘起来!迪克。起来呀!男子汉。’
“然而,里查德·海登还是躺在那儿。埃利奥特走到他边上,跪下,轻轻地把他翻转过来。他俯身凝视着他的脸。
“他猛地站了起来,有些摇晃。
“‘大夫,’他喊道,‘大夫,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过来,我……我想他是死了?’
“西蒙兹跑了过去,埃利奥特拖着沉重的步子又回到了我们这边。他用那种我不太明白的神态看着他的手。
“就在这时,传来了戴安娜失控的尖叫:‘我杀了他!哦,上帝啊!我不是存心的,但我却杀了他。’
“她昏了过去,扭成一团,倒在草地上。
“罗杰斯太太哭了起来,‘噢,快带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吧!’她呜咽道:‘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太可怕了!’
“埃利奥特抓住了我肩膀,‘这不可能,’他声音很低,‘我说,这不可能,一个人是不可能被那样杀死的,这太邪门了。’
“我尽量安慰他,使他平静下来。
“‘一定有某种解释的,’我说,‘你堂兄一定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脏方面的疾病,这一惊吓,激动……’
“他打断我,‘你不明白,’他说着,把手抬起来给我看,我看见他手上有块红色的污迹。‘迪克不是死于惊吓,他是被刺死的,刺穿了心脏,而身上没有任何凶器。’
“我以疑惧的目光盯着他。就在这时,西蒙兹检查完尸体,站起来,朝我们走来,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我们全都疯了吗?’他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呀!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确实是发生了。’我说。
“他点了点头。
“‘从伤口上看,是一把长而薄的匕首所为,但尸体上却没有匕首。’
“我们都面面相觑。
“‘它肯定就在那儿,’埃利奥特·海登叫道,‘那匕首肯定从他身上掉了下来,落在了草地上的什么地方,让我们来找找看。’
“我们徒劳地在地上找着,忽然,维奥莱特·曼纳林说:‘戴安娜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看像一把匕首。当她在威胁他的时候,我看见那匕首在闪闪发光。’
“埃利奥特·海登摇摇头,‘他离她最少也有三码。’他反驳道。
“曼纳林女勋爵向倒在地上的戴安娜俯下身去。
“‘她手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宣布,‘地上什么也没有。维奥莱特,你肯定看到过那匕首吗?我可什么也没找到。’
“西蒙兹来到了戴安娜身边,‘我们必须把她弄到屋里去’他说,‘罗杰斯,你来帮帮我好吗?’
“我们把人事不省的戴安娜抬了回去,然后我们又去搬里查德的尸体。”
彭德博士突然停了下来,朝四周看看。
“由于侦探小说的普及,处理类似的事情,今天的人们要比以前的人懂得多。现而今,连街上的孩童都知道尸体应放在原来的地方,但那时候我们不懂得这一点,所以我们把尸体搬回石屋他的房间里,再派男管家骑车去找警察。从石屋到警察局有几英里路。
“这时,埃利奥特把我拉到一边说:‘我要回到林子里去,一定能找到凶器。’
“‘除非真有凶器。’我怀疑地说。
“他抓住我的手,猛烈地摇着。‘你满脑子的迷信,你认为他的死是超自然的力量造成的。好吧,我回到林子里,去看看是不是这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7
“我反对他这样做,使出浑身解数劝他不要去,但毫无结果。一想到那片密不透风的林子我就觉得恶心。我有一种预感,还有灾难要发生。可埃利奥特是个十足的死脑筋,我想,他自己也给吓坏了,却不承认。带着一定要找到谜底的决心,又一次,他进了那片密林。
“这是一个可怕的夜晚,我们谁也睡不着,也不想睡,警察来了,很显然他们根本不相信我们所说的一切。坚持要询问阿什利小姐,遭到西蒙兹大夫的强烈反对。阿什利小姐刚从昏迷中苏醒,大夫给了她安眠药,明早以前,谁也不能打扰她。
“直到第二天上午七点钟,还是西蒙兹,突然问埃利奥特那里去了,人们才想起他。我告诉他们埃利奥特的去向。西蒙兹阴沉着的脸变得更阴沉了。‘但愿他不致于……太……太莽撞了。’他说。
“‘你总不会是在暗示,他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希望不会。我想,彭德,你和我最好去看看。’
“我知道他是对的,但我仍然鼓足了勇气才接受了这一差事。我们一起出发,又一次进入那倒霉的林子,我们喊了两声,但没有回应。一两分钟后.我们来到那块空地,在晨光中它看来更惨白,阴气更重。西蒙兹抓住我的胳膊,我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叫,昨晚我们已经目睹了一个面朝下倒下去的人死了。眼下,我们面前又出现了同样的情景,埃利奥特·海登正好躺在昨天晚上他堂兄倒下去的地方。
“‘上帝啊!’西蒙兹说,‘您又把他带走了!’
“我们一起跑过去。埃利奥特已不省人事,但还有微弱的呼吸。致伤的原因一目了然,一把长长的,薄薄的青铜制的凶器留在了伤口上。
“‘匕首刺穿了他的肩膀,而不是心脏,太幸运了。’大夫说道,‘天啊!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上帝保佑,他没死,他能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那正是埃利奥持没能做到的。他的描述什么也说明不了。他四处搜寻那把匕首,可什么也没找到。最后,他放弃了,在神坛附近站了一会儿,也就是那会儿,他觉得有人在林子边盯着他,他尽力想打消这念头,却怎么也甩不掉。一股诡异的冷风开始向他吹来,这风不是从树林中,而是从圣坛里吹出来的。他转过身,向里面窥视。他看见一位小个子女神,眼前一片恍惚,那女神好像变得越来越大,忽然他觉得两边的太阳穴被击了一拳,把他打昏了。在他倒下的时候,他觉得他的左肩像炸开一样地疼。
“经鉴定,那把匕首是从山上那古墓里控出来的。里查德·海登买下了它,然而,他把它放哪儿呢?是在石屋,还是在圣坛里呢?没人知道。
“警方认为,他们通常都是这样认为的,是阿什利小姐刺死了里查德·海登,但我们大家都证明当时阿什利离他有三码那么远。因此,他们无法指控她,就这样,事情又搁了下来,成了一个谜。”
一阵沉默。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乔伊斯·雷蒙皮埃尔终于忍不住问道,“一切都是那么的可怕,那么不可思议。你没什么要补充了吗?彭德博士。”
老先生点了点头说:“有一点我想说明一下,也算是一种说明吧。很奇怪,在我脑子里,一直有一种推测,只是无从得到证实。”
“我参加过降神会,”乔伊斯说,“就是那些难以解释的事,我认为在催眠术中都能找到解释。那位把自己打扮成阿斯塔特女神的女人,我总觉得是她刺死了里查德·海登。也许是她把匕首掷过去的。曼纳林小姐见过她手中确实是有把匕首。”
“也许是长矛。”雷蒙德·韦斯特说,“毕竟,月光不是太亮,也许她手里拿了支长矛,在远处刺死了他,然后是催眠术,我是说,你们一开始就认为他是被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击倒的,因此,你们一直认为他的死归咎于这种超自然的力量。”
“我在戏里看到过许多用刀、匕首干出来的好事。”亨利爵士说,“我猜,有人躲在树林后面,从那儿他能很准确地把刀或匕首掷出去,当然了,他一定是位职业杀手。我承认,这是有些牵强,但也不完全没有可能。还记得另一个海登说,有人在树后面盯着他吗?曼纳林小姐说阿什利手中有一把匕首,而其他人却说没有。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如果你们有我这样的经历,就会知道五个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有时会天悬地隔。”
帕特里克干咳了几声。“在所有的推测中,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凶器。阿什利站在空地的中央,她不可能把长矛藏起来。如果是一个隐藏的凶手扔出的匕首,那么当尸体被翻过来的时候,匕首应该在伤口上。我认为,应该抛弃那些牵强的推测,回到事实上来。”
“那么事实在什么地方呢?”
“有一件事是清楚的,他被击倒时没有人在他的近旁。那么,惟一能刺死他的人只能是他自己,实际上是自杀。”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他非自杀不可呢?”雷蒙德·韦斯特不相信地问。
律师再一次干咳了几声。“啊!又是一次推测的问题了。”他说,“现在先不去猜测他为何自杀。在我看来,应该排除那种所谓的超自然的力量,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些。就发生的一切,只有一种解释,他自己杀了自己。就在他倒下的一刹那,他飞快地从伤口上把匕首拔出来,扔到树林里去了。尽管有些靠不住,但事情的经过只能如此。”
“我可不这样认为。”马普尔小姐说,“这件事是让人感到迷惘,但它确实是发生了。去年,在夏普莱太太的一次聚会上,那位高尔夫球记分员无意间绊倒了一位打高尔夫球的客人,这位客人足足有五分钟都没能醒过来。”
“没错,亲爱的姑姑。”雷蒙德说,“可这位客人没有杀死自己,不是吗?”
“当然没有,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那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很显然,只有一种方法能刺死可怜的里查德先生。要是我能知道他一开始是给什么绊倒的就好了,也许是树根吧。他径直向阿什利小姐走去,眼睛一直盯着她,月光下,一不留神就会被什么东西绊倒。”
“你说只有一种方法能把里查德置于死地,是这样吗?马普尔小姐?”牧师带着满脸的好奇问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7
“是的,很不幸,我甚至不愿去想它。凶手惯用右手,对不对?我是说,伤口在左肩,说明他惯用右手。我真为贝尼斯在战争中的表现感到遗憾。你们还记他曾向自己的脚开过枪吧?事后,我去医院探望他,他向我道出了这件事,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希望埃利奥特·海登没能从他的罪恶勾当中获得太多的好处。但愿他会因他的罪恶而时常受到良心的谴责。”
“埃利奥特·海登!”雷蒙德叫道,“你认为是他杀的人?”
“我看不出还会有其他人。”马普尔小姐说,“我说,如果我们都能遵循帕特里克的教导,注重事实的话,就不会被那些装神弄鬼的表象所迷惑。我不认为那是上乘的表演。埃利奥特是第一个向查理走去的人,是他给他翻的身,他背对着大家,他做了什么别人是看不见的,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绿林中的头子,腰间肯定佩有某种武器。我仍记得年轻的时候与一位打扮成绿林头子的人跳舞时的情景,他有五种刀和匕首,简直难以形容做他舞伴的那种尴尬和不安。”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彭德博士身上。
“我有答案,”他说,“那场悲剧发生的第五年,我收到一封埃利奥特·海登寄来的信。在信中他说他认为我一直在怀疑他,说一切都是一瞬间的念头引起的。他太爱戴安娜·阿什利了,但他只是一位苦苦挣扎的小律师,如果里查德死了,他就可以承袭他的封号和遗产,前景会有很大的改观。他跪下去的时候就抽出匕首,来不及细想,就把匕首插进了他堂兄的胸膛,赶快又把匕首放回腰间。后来他自己刺伤自己以消除别人的怀疑。在去南极探险之前,他给我写了这封信。以防万一,照他的说法,他可能回不来了。我也不认为他还会回来,正如马普尔小姐说的那样,他确实没能从他堂兄的死中得到什么好处。‘五年来,’他说,‘我一直生活在地狱中。我希望,至少我能用一种有价值的死来补偿我的罪孽。’”
大家都没出声。
“他的确死得很光荣。”亨利爵士说,“在你的故事中,你换了个名字,彭德,但我想我知道此人。”
“我说过,”老牧师接着说,“我不认为有关埃利奥特杀人动机的解释是能使大家心悦诚服。我一直认为那密林里有某种罪恶的气氛。正是这种无形的魔力驱使埃利奥特产生了杀人的念头。直到今天,一想起阿斯塔特的神坛,我就会悚然而栗。”
“我不敢保证我下面要讲的故事能符合大家的要求,”雷蒙德·韦斯特说,“因为我不知道结局。然而,所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有趣、离奇,我想,把这样一个未找到答案的问题讲给大家听,说不定我们当中会有人找到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其时我与一个叫约翰·纽曼的人在康沃尔郡一起过圣灵降临节。”
“康沃尔郡?”乔伊斯急切地问。
“是的,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我要讲的故事也是发生在康沃尔郡,一个叫拉托尔的小渔村里,你讲的该不会也是这地方发生的事吧?”
“不是的,我要讲的事发生在一个叫波尔佩罗的村子里,它位于康沃尔郡西面,是一个苍凉的多岩石地区。就在启程的前几个星期,有人把我介绍给这个叫纽曼的人。我发现他非常有趣,聪颖,而且极有个性,满脑子罗曼蒂克想法。他最近沉溺于沉船的打捞上,为此,他租下了波浪屋。在伊丽莎白时代,他曾是一名专家。他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西班牙舰队的溃败,讲得那样的投入,你还以为他曾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呢。我很怀疑是不是当年那些英灵的亡魂降附在了他体内,我真的很怀疑。”
“亲爱的雷蒙德,你真的太罗曼蒂克了。”马普尔小姐说,慈祥地看着他。
“罗曼蒂克是我最缺乏的东西。”雷蒙德·韦斯特说,有些不悦。“但纽曼这家伙却满脑子的浪漫。他让我感兴趣的地方是他似乎像是过去时代的幸存者。据说一艘属于西班牙舰队的船在康沃尔的海岸撞上了著名的魔鬼暗礁沉入了海底,船上载着西班牙舰队的大量黄金。纽曼告诉我说,许多年以来,一直有人想把这艘船打捞上来,找到那些金子。这类故事早已属老生常谈。只是这艘船特别的大,大得让人相信这肯定是一艘运金船。有人为此组建了一家打捞公司,但很快就破了产。纽曼买下了这玩意儿,你们怎么称呼它都可以。没什么证据表明确实有黄金,除了一首歌词有所提及外。然而他却向它倾注了大量的热情,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现代科技和新式机械的问题,金子仍在那儿,他从不怀疑捞出来的还能是别的什么。”
“听着他的叙述,我好像觉得事情本来如此。像纽曼这样的有钱人,他们想弄成点事情简直是易如反掌。因而,财富的发现对他们来说十有八九没什么意义,或意义很小。我必须承认他的热情感染了我。我曾见过西班牙的大帆船向岸边驶来的情景,在暴风雨中颠簸,被黑色的礁石撞得粉碎。光是西班牙大帆船一词读起来就很浪漫,‘西班牙金子,’不但让学童们激动不已,连大人们也为之心动。加上我正在构思一部小说,其中的某些场景就发生在十六世纪,我希望能从当地采集到一些有价值的风土人情。
“那个星期五早晨,我满怀激情地离开了帕丁顿,踏上了这次期盼已久的旅途。车厢里除了我和另一个人外,空空荡荡的,这个人坐在我对面的一个角落里,他个子高高的,像是当过兵的人。我总觉得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终于想起来了,我的旅伴是巴杰沃思警督。我是在写有关埃弗森失踪案的报道时偶然认识他的。
“我告诉了他我是谁,我们曾在哪儿见过等等。很快我们就谈得很投机。当我告诉他我要去波尔佩罗的时候,他说,这简直是惊人的巧合,因为他也要到那儿去。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好打听,因此尽量不去问他为什么要去。相反,我却大谈我对这地方的浓厚兴趣,谈那艘沉船。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他知道这艘船的许多情况。‘那将是胡安·费尔南德斯,’他说。‘你朋友不是第一个为了从它身上获得财富而往水里扔钱的人,这只是一个浪漫的传奇而已。’
“‘也许只是一个神话,”我说,‘根本就没什么沉船在那儿。’
“‘不,那艘船确实是在那儿下沉的。’警督说,‘还好有好些船也是在那儿遇难的,你要是知道那一带海底有多少暗礁的话,你准会大吃一惊的。事实上,我是为此才到那儿去的,六个月前奥特朗托号在那儿遇了难。’
“‘我曾经看到过这个报道。’我说,‘没有人丧生,对吧?’
“‘是的。’警督说,‘但却丢了些别的东西,一般的人都不知道,奥特朗托号装有金条。’
“‘是吗?’我好奇地问。
“‘确实如此,我们有潜水员在进行打捞,但金条失踪了,韦斯特先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7
“‘失踪?’我说,瞪着双眼盯着他。‘这怎么可能呢?’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警督说,‘礁石把船上的保险库撞开了一个洞,潜水员很容易就能进入保险库,可他们却发现保险库是空的。问题就来了,那些金条是在船沉之前就被偷走了呢?还是沉船以后?或者是保险库里根本就不曾有过金条。’
“‘看来这是一桩奇案。’我说。
“‘当你想到丢失的是金条的时候,就的确是一桩奇案了。就算是一条钻石项链,想把它装进口袋里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何况那些很沉的金条呢?总之,整个事情似乎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这艘船启航前肯定有人做了手脚。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沉船后的六个月中让人给搬走了。我就是来调查此事的。’
“我发现纽曼在车站迎候我。他很抱歉他没能开着他的车来,它被送去修理了,但他开了一辆农场用的货车来接我。
“我爬上车,在他的边上坐好。我们沿着这个小渔村狭小的街道绕出绕进,上了一个斜坡,再沿着弯弯拐拐的小巷走了一段之后,转入了他的波浪屋的大门,大门的门柱是用花岗岩建造的。
“那是一个迷人的地方,它座落在高高的悬崖上,拥有看海的最佳角度。房子的主体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侧翼较现代化的房子是后来加上去的。后面是一片农场,有六七英亩那么大,一直延伸到岛内。
“‘欢迎到波浪屋来。’纽曼说,‘欢迎参观西班牙宝船。’他边说边用手指着前门,那儿挂着那艘西班牙大帆船的复制品,各种航海装备应有尽有。
“第一晚上我过得很好且获益匪浅。我的主人给我看与胡安·费尔南德斯有关的旧手稿,为我打开航海图,用虚线指点着位置,告诉我他打算制造新的打捞设备的计划,可以说,我完全被他迷住了。
“我告诉他说我在车上遇到过巴杰沃思警督,他对此很感兴趣。
“‘这一带总是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他若有所思地说,‘他们终日里满脑子的沉船呀,走私呀,一听到有船在这一带遇难,他们就会认为发财的机会到了,且把这看成是合理合法的事。我想给你介绍这里的一个人,他就是一个幸存者,十分有趣。’
“第二天黎明时分,天高气爽,主人开车把我带到镇上,把我介绍给了他的潜水员。他叫希金斯,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整个谈话中,他发出的只是些单音节的词。他们谈了一会儿高技术问题后,我们去了三锚酒店,那是一处能让人的舌头守不住秘密的地方。
“‘伦敦的侦探到这儿了。’他咕哝道,‘他们说,那……那艘去年十一月在这儿下沉的船……船里有金条。我说,它不是第一艘在这儿下沉的船,也不会是最后一艘。’
“‘听见了?听见了?’酒店老板单调地重复道,‘比尔·希金斯你说对了。’
“‘我料到会这样的,凯尔文先生。’希金斯说。
“我好奇地打量着酒店老板,他长得怪模怪样的,皮肤油黑,肩膀特宽,两眼充血,用一种奇怪的鬼鬼祟祟的方式避开别人的目光,我怀疑他就是纽曼提到的那位有趣的幸存者。
“‘我们不想招惹这儿的任何外国人。’他说道,带着好斗的口吻。
“‘你是指警察吗?’纽曼笑着问。
“‘是指警察,还有其他人,’凯尔文故意说,‘难道你忘了不成,先生?’
“‘你知道吗?纽曼。我听他那话像是在威胁你。’回去的路上我说道。
“我的朋友笑着说:‘胡扯!我又不伤害任何人。’
“我怀疑地摇了摇了头,我觉得凯尔文有些凶蛮,他的思维方式很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想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变得有些紧张,第一天晚上我睡得很好,第二天晚上我的睡眠变得断断续续。星期天的黎明到来的时候,天气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密布,打着闷雷。我一点儿也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纽曼看出了我的变化。
“‘你怎么了,韦斯特?你好像很紧张。’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承认,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是这天气的原因。’
“‘也许吧。’
“我不再说什么。下午我们乘纽曼的摩托艇出海,但老天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乐得返回岸上,换上干衣服。
“那天晚上,我的紧张情绪有增无减。狂风怒号,到十点钟的时候,风暴停息下来。纽曼眺望窗外。
“‘现在好了,如果接下来的半小时天气不那么糟的话,我想出去散会儿步。’
“我打着哈欠。‘我困得要死,’我说,‘昨晚我睡得太少,今晚我想早点上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8
“我上楼去睡觉。因为头天晚上睡得太少,所以那晚睡得很沉,但脑子似乎并未得到休息,我被那种不祥的预感困扰着,做了一些很可怕的梦,梦见深渊,大陷阱,我只要再往前跨一步,就必死无疑。等我醒来的时候,手表上的指针已指向八点。我的头疼得厉害,梦中的一幕幕场景仍在我眼前晃动。
“恍恍惚惚地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子,我立刻又陷入了新的恐惧中,我第一眼看到的或者说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外面有一个人正在挖一个墓坑。
“好一会儿我才把眼前所见的与梦中所见的一切分离开来。接着我认出挖墓的人是纽曼的花匠,所谓的‘墓坑’实际上是为栽种躺在草地上的三棵玫瑰树而准备的。
“那花匠抬起头看见了我,用手碰了碰他的帽子向我致意。
“‘早上好,先生。真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也许吧,’我带着无所谓的口吻说,仍未从压抑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其实,花匠所言即是,天气确实不错,阳光明媚,天高云淡。我哼着小调下楼去吃早饭。纽曼家没有佣人,他的两个已到中年的妹妹每天来照顾他的起居,她们就住在附近的农场里。我一进去,她们中的一个就把咖啡壶放在了桌子上。
“‘早上好,伊丽莎白,’我说,‘纽曼还没下来吗?’
“‘他准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先生。’她答道,‘我们来的时候他就不在屋里。’
“我马上又紧张起来。前两天早上,纽曼也是很晚才下来吃饭的。我从不认为他是一个早起的人,但被那种不祥的预感驱使着,我跑上楼向他的卧室奔去。对房间一阵翻寻后,我发现如果纽曼出去散步的话,他肯定是穿着夜礼服。因为房间里找不到那套衣服。
“现在我肯定我那不祥的预感得了证实。纽曼出去了,就像他昨晚说的,他要出去走走。由于某种原因他没再回来,是什么原因呢?出事了?还是坠落悬崖?必须马上出去找人。
“几分钟之后,我召集了一大帮人。我们沿着悬崖的各个方向在下面和岩石丛中寻找,毫无结果。最后我们失望了。我找来了巴杰沃思警督。他一听,脸色变得铁灰。
“‘在我看来,凶多吉少,这一带有不少刁民。你见过凯文吗?那个三锚酒店的老板。’
“我告诉他说我见过此人。
“‘你知道他四年前曾经蹲过监狱吗?打架斗殴。’
“‘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我说。
“‘这儿的人都说你朋友太爱打探与他无关的事,但愿他没出什么事情。’
“大家加倍努力继续寻找,直到那天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的劳动才有了回报。我们在他领地上一个角落的一条深沟里找到了他。他的手脚都被人用绳子牢牢地捆着,嘴里塞着毛巾,无法叫出声来。
“他已精疲力尽,疼痛难忍,活动了手脚并喝了一大口威士忌之后,他才缓过神来,给我们讲述事情的经过。
“昨晚的暴雨停歇后,大约十一点光景,他想出去走走。他漫不经心地顺着峭壁就来到了人们称之为‘海盗湾’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山洞。他看见有些人正从一只小船上往岸上卸东西。他悄悄地溜下去想看个究竟。不管他们搬的是什么,反正很沉,这些东西被搬进了湾里最远的一个山洞里。
“虽然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但纽曼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他蹑手蹑脚往前再靠近些,突然有人叫了起来,他被发现了,两个全副武装的水手马上向他袭来,把他打得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辆货车上,货车砰砰地颠簸着,他估摸车正从海边往村子里开。然而,使他感到惊讶的是,货车拐进了通往他房子的大门,那些人嘀咕了一通之后,把他从货车上拉了下来,扔进了一条深沟里,这沟好像是几星期前才发现的。车开走了,他想,那车是从另一门出去的,从这门出去到村里要近四分之一的路程。至于袭击他的人,除了知道他们是水手,操着康沃尔郡口音外,他就一无所知了。”
“巴杰沃思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毫无疑问,那些金条就藏在那儿,’他说,‘这些金条从沉船中被捞了上来,藏在某个山洞里。大家都知道我们已经搜遍了‘海盗湾’的每一个山洞,下一步我们会去更远的地方搜寻。很显然他们是在把这些金条转移到我们已经搜过的,而且不会再搜的某个山洞里。不过,他们至少需要十八个小时去处理那些沉甸甸的金条。他们是昨晚发现纽曼的,我想我们现在还可以在那儿找到一些线索。”’
“警督立即前去搜查,他发现的种种迹像证实了他的推测。金条曾经在那儿藏过,但金条又一次被挪走。至于新的藏匿之地,却毫无线索。
“然而,第二天早上,警督指给我看了可能是惟一的一条线索。
“‘很少有车走这条道,’他说,‘有一两个地方车轮留下的印痕很清晰,有一只轮胎的外侧有一个带三只角的片状伤痕。因此,它留在地上的痕迹与其他车的痕迹是不会混淆的,从这些地上的痕迹可以看出,车是从大门进来,从另一个门出去的。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车。为什么这些人要把车从离村子近的门开出去呢?很显然,那货车是从村里开出来的。现在村里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货车,不会多于三部。三锚酒店的老板凯尔文就有一辆。’
“‘凯尔文早先是干什么的?’纽曼问。
“‘你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纽曼先生,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个职业潜水员呀。’
“纽曼和我面面相觑。所有的疑点好像一点一点地串了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8
“‘你不知道凯尔文在这个岛上是个人物吗?’警督问。
“纽曼摇了摇头。
“‘我恐怕我不能对这个人妄加评论。’他不无遗憾地说,‘我确实还没来得及了解他。’
警督很友好地邀请我跟他一起去三锚酒店,车库在沿街的一面,大门紧闭,但沿着街边的一条小巷往上走一点,我们就发现了一道小门可以通到车库里面。小门开着,警督立即检查轮胎,发现正是他要找的那辆车,在车的左轮胎上有无法抹掉的标记,好吧,凯尔文,这次你再怎么滑头也没法脱身了。”
雷蒙德·韦斯特突然停了下来。
“就完了?”乔伊斯问,“到现在我也没发现这案子有什么问题没解决的,除非他们根本没找到那些金条。”
“他们当然没找到金条。”雷蒙德说,“而且他们也没法逮捕凯尔文。凯尔文太狡猾了,他们抓不到他的把柄。解释不通的是,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在地上留下那些带有明显标记的车轮印呢?不仅如此,还有一件怪事,就在车库大门的对面,有一幢小别墅,是一位女画家租下来避暑的。”
“噢,这些女画家们!”乔伊斯边说边笑。
“正像你说的那样——‘噢!这些女画家们!’——这位很特别的画家已经病了好几个星期了,有两个医院护士在看护她。那天值班的护士把坐在轮椅上的她推到窗前,窗帘是开着的,那护士宣称,如果对面的货车离开车库的话,是不能逃离她的视线的,而且她发誓那辆货车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间车库。”
“我想那不是问题。”乔伊斯说,“护士可能睡着了,他们经常这样。”
“那……呃……也有可能。”帕特里克审慎地说。
“不经过仔细的推敲,就相信这些证据是不明智的。在接受那位护士的证词之前,我们应该先考察她的可信度有多少。那辆车不在现场的证词令人生疑。”
“那位女画家也作了证。”雷蒙德说,“她说她疼得很厉害,一晚上未入睡。那辆破车的声音那么大,它要开走的话,她不可能听不到声音。况且暴风雨后的夜晚又格外地宁静。”
“嗯,”牧师说,“那确实是一个旁证。凯尔文先生有不在场的证据吗?”
“他声称从十点钟起他一直在家里睡觉,但没有证人证实这一点。”
“那护士睡着了,”乔伊斯说,“那个画家也睡着了。病人总是认为他们整晚都醒着。”
雷蒙德带着询问的眼光望着彭德博士。
“你们知道吗?我实在为凯尔文抱屈,这可真是一朝背恶名,终身难洗掉。凯尔文是有过前科,但在这个案子中,除了那个有特别明显标记的车轮之外,没有什么证据可指控他。”
“亨利爵士,你看呢?”
亨利爵士摇摇头。
“碰巧了,”他笑着说,“我知道一些与这个案子有关的情况,我一旦说出来,答案也就出来了,因此,我不想现在就讲出来。”
“那么,简姑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等一会儿,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我想是把针数错了,两针反针,三针正针,滑一针,噢,对了,刚才你说什么,亲爱的?”
“你有什么看法?”
“你不会喜欢的,亲爱的,年轻人是不会喜欢我的看法的。我注意到了,最好是什么都别说。”
“别卖关子了。姑姑,快说出来吧。”
“好吧,亲爱的雷蒙德。”马普尔小姐说,放下她手中的织物,盯着她侄儿。“我实在觉得你应该仔细挑选你的朋友。你太轻信,太容易上当受骗了。我想作家都这样,想像力太丰富了。如果你们有我这把年纪,有那么多生活经历的话,一听到这类有关的西班牙帆船的故事,一个几星期前刚认识的人,马上就会警惕起来。”
亨利爵士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打断了马普尔小姐。
“雷蒙德,这下你可要恼火了。”他说,“马普尔小姐,你太绝了。年轻人,你朋友纽曼有另一个名字,实际上有好几个化名。眼下,他不在康沃尔郡而在达特穆尔的德文郡,说得再准确点,是在普林斯顿监狱服刑。我们抓他不但因为他偷了运金船上的金条,而且抢劫伦敦一家银行的金库。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他把部分偷来的金条埋在了波浪屋的花园里。真是个绝妙的计划:康沃尔郡沿岸到处都能听到藏宝沉船的故事。潜水员,搬运金条等都是事先设计好的。仅有这些还不够,他还需一个替罪羊,凯尔文就成了最佳人选。纽曼把他的戏演得非常好。我们这位鼎鼎大名的作家呢,就被导演成了一个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目击证人。”
“那么车轮上的记号呢?”乔伊斯问。
“噢,我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亲爱的,尽管我对车的事情不太了解。”马普尔小姐说,“大家都知道车胎是可以换的,他们从凯尔文的车上卸下车胎,从车库的小门出来,经过小巷,把车胎装在纽曼的车上,从一个门开出去,再到海边,装上金条,再从另一个门开上来,然后他们又把车胎重新装在凯尔文的车上,我猜,其他人再把纽曼捆起来,扔进沟里。被捆着的滋味当然难受,而那么晚人们才把他从沟里解救出来,也是他不曾想到的。看来,那个自称是花匠的人肯定也参与了这一勾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8
“自称是花匠?这是什么意思?简姑姑。”雷蒙德好奇地问。
“你大概从未雇过真正的花匠吧?”马普尔小姐说,“大家都知道,花匠在圣灵降临节的星期一是不干活的。”
她微笑着,重新拿起她的织物。
“还真是这一疑点把我的思路引入正轨的。”她说。看着对面的雷蒙德,“有朝一日你自己当家,有了你自己的花匠之后,你就会知道这些常规的。”
“真不愿意旧事重提,”乔伊斯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确切地说已有五年了,但它一直像幽灵一样缠着我,绚烂的笑容下面却藏着罪恶。说来也怪,我那时画的那幅画居然也笼罩着这种气氛。每次我第一眼看那幅画的时候,看到的是康沃尔郡坡度舒缓的街道,阳光洒了一地,但凝视一段时间后,一种冷森森的情绪就从画中冒了出来。我既没把这幅画卖掉,也不想再看到它,就把它放在画室的一个角落里,面对着墙。
“事情发生在一个叫拉托尔的地方,隶属于康沃尔郡,一个不寻常的小渔村。景色迷人,能上画的地方比比皆是,到处都弥漫着‘康沃尔老茶馆’的气息,各种各样的商店随处可见,店里的姑娘都剪着短发,穿着罩衫,正往羊皮纸上印着‘甜格言’。虽然这小地方紧凑玲珑,古朴雅致,但在我看来,总有些地方不协调。”
“我想起了那句咒语,”雷蒙德幽忧地说,“无论通向村子的路有多窄,没有一个风景如画的村子会平安无事的。”
乔伊斯点了点头说:“是有许多小路通往拉托尔,而且这些小路的坡都很陡,差不多有屋顶的侧面那样的角度。为了让大家便于理解,我想简单地描述一下故事发生的地方。在拉托尔有一个很古老的小旅馆,叫‘波哈维思纹章’,有人推测,这个小旅店是西班牙人在一五〇〇年前掠夺这块土地时修造的房子中仅存的一座。”
“不是掠夺,”雷蒙德皱着眉头说,“叙述历史的时候,用词要准确,乔伊斯。”
“好吧,不管你用什么词,反正他们带着枪上了岸,向岸上的居民开火,房屋倒塌,啊!我扯远了,还是回到主题上来吧。那小旅店门前是一个游廊,由四根柱子支撑着。我在它的对面选了一个非常好的角度,打开画夹准备工作。这时候,一辆小车从小山上婉蜒地向这边徐徐开来,停在旅店前面,可停的位置让我觉得很别扭。从车里下来一男一女,我没有特别留意他们,只看到那女的穿了一套亚麻布的紫红色套装,戴一顶紫色的帽子。
“一会儿,那男的又重新走了出来,让我舒了一口气的是,他把车开到码头,并把它停在那儿。他信步走了回来,从我边上径直走向旅店。就在这时,又有一辆该死的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这边开来。车里下来的那女的穿了一件很耀眼的擦光印花布做的上衣。我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衣服,一种如一品红那样的猩红色,戴一顶古巴产的大草帽,也是猩红色的。
“这女人没把车停在旅店前,而是把车开到了街另一头的一家旅馆。她下了车,那个一只脚刚跨进旅店大门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她,惊喜地喊了出来。‘卡罗尔,嗨!真是太好了,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见到你,可真是没想到,好多年没见你了。马杰里也在这儿,我妻子,你知道的,你得去见见她。’
“他们肩并肩地沿着上坡的路向波哈维思纹章旅店走去。另一个女的则从门里出来,走下去迎向他们。那个叫卡罗尔的女人从我身边过的时候,我瞟了她一眼,只看见她那涂满了白粉的下巴和刺眼的猩红色的嘴唇。我的确怀疑马杰里会高兴见到她。我不知道近处的马杰里是什么样子,但从远处看,她算不上漂亮,但整洁得体。
“当然,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但生活中总是有许多奇怪的一瞥能让你的大脑为此不停地转动。他们的谈话断断续续地飘到我耳边,我能听到只言片语,他们在讨论去游泳的事,那丈夫,好像叫丹尼斯,想租一条船,沿着岸转一圈,有一个很有名的山洞值得一看,他是这样说的。卡罗尔也想去看看那洞,但她建议沿着海边的岩壁走,从陆路上去,她说她讨厌船。最后他们找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卡罗尔沿着岩壁小路走,丹尼斯和马杰里划船过去,在山洞那儿会合。
“听他们谈游泳,勾起了我的游泳的欲望。这是一个闷热的早晨,我的画又画得不怎么顺利。我估计下午的太阳会更迷人,因此,我收拾好画具,去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小海滩,跟山洞的方向正好相反,这是我的一个小小的发现。我游得十分畅快,午餐我吃了一罐蛇肉,两个西红柿。下午我兴高采烈地返回旅馆,准备继续画我的画。
“整个拉托尔像是睡着了似的。我的估计没错,下午的阳光确实很美,阳光投射下的阴影妙不可言。波哈维思纹章旅店是这幅画的主体,一缕阳光斜照在廊前的地上,产生一种奇特的效果。那三个去游泳的人好像都回来了,因为有两件泳衣,一件猩红色的,一件深蓝色的晒在阳台上。
“我画的一个角上出了点问题,我俯下身去想把它弄好,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等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斜靠在波哈维思纹章旅馆的一根柱子上。这人好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似的,穿了一件只有在海上作业的人才穿的衣服。我猜,他可能是渔民,满脸长着黝黑的络腮胡子,如果我要找一个西班牙海盗船船长的模特的话,我想不出有谁比他更合适。我兴奋地赶快拿起画笔,想在他离开之前把他画下来,尽管,看起来他好像是要世世代代支撑着那根柱子。”
“他还是挪动了地方,庆幸的是,在他离开之前我已把我想画的画了下来。噢,那人终于开了口。
“‘拉托尔,’他说,‘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这儿的确很美,我前面已经说过,但这终究不能把我从那种阴影中解脱出来。我的脑子里满是侵略史,我指的是这个小村的毁灭。波哈维思纹章店的老板是最后一个被杀害的人。他在跨出自家门槛的时候被西班牙人的剑刺穿了胸膛,人行道上,他的血喷溅了一地,一百多年来没有人能把这地上的血迹洗干净。
“那天下午,这沉寂的小村兴许与一百年前的气氛相符,那人说话的语气中有些讨好的成分,我感觉到这种讨好的语气下面潜藏着某种威胁。表面上他态度十分谦卑,但我觉得这谦卑的背后是残忍。他让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切实体会到西班牙人的种种暴虐行径。
“他与我交谈时我一直在画画。我猛然发现在听他说话的过程中,我竟往画布上画了一些本不该画的东西。在阳光斜照下的波哈维思纹章店前的白色行道上,我画上了血迹!这完全是大脑对手开的玩笑,但当我再次朝旅店看去的时候,我更是大吃一惊,我画的正是我所看见的——白色的行道上的鲜血。
“我瞪大了双眼凝视了一两分钟,最后把眼睛闭上,对自己说:‘别傻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我又睁开双眼,那血迹仍旧在那儿。
“我无法忍受这一切,打断了那个说个没完的渔民。
“‘请告诉我,’我说,‘我的眼睛不太好,那边的行道上真有血迹吗?’
“他友好、宽容地看着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9
“‘现在不会有血迹了,我跟你说的是五百年前的故事。’
“‘是的,’我说,‘但现在……行道上……’话卡在了喉咙里,我明白,很明白他不可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我站起来与他握了握手,收拾起我的画具。我正忙着收拾的时候,早晨开车来的那个男子从旅店里走了出来,茫然地向街的两头张望着,他妻子在阳台上收起晒干的泳衣。
“他沿街而下,先走到他停车的地方,突然一转身,穿过街道,向那渔民跑去。
“‘请问,先生,你有没有看见那边第二辆车里的女士回来过?’
“‘那个全身都穿着花衣服的女士吗?没有,先生,我没见到她回来过,今天早晨,她顺着岩石上的小路朝山洞方向去了。’
“‘知道,知道,我们一起游泳过,后来她说她要走着回来,之后我就再没有见到过她。不致于这么久了还没走回来吧?那附近的峭壁不是很危险,对吗?’
“‘这要看走哪条路了,先生,你最好找一个熟识路的人带你去。’
“这人很聪明,他自己想带那年轻人去。于是他开始为达到这一目的而大费口舌,那年轻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向旅店跑来,朝阳台上他的妻子喊道:
“‘马杰里,卡罗尔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说怪不怪?’
“我听不清马杰里的答话,丈夫继续说:‘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得继续赶路,去澎莱塔。你准备好了吗?我去发动车。’
“他去把车开了过来,不一会儿,他们双双离开了村子。刚才我一直被自己的那种幻觉搞得神经紧张,现在我想证实这有多可笑。等那小车在视线中消失之后,我走到旅店前,仔细地检查了行道。当然,那儿是不会有任何血迹的,没有,什么也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荒诞的想像而已。正因为此,事情才变得更瘆人。我正站在那儿发楞的时候,传来了那渔民的声音。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真的看见这儿有血迹了,嗯,女士?’
“我点点头。
“‘这太奇怪,太奇怪了。我们这儿有种迷信的说法,女士,如果有人看见这儿有血迹……’
“他收住了话头。
“‘怎样呢?’我说。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很浓的康沃尔口音,但语调自然流畅,完全没有康沃尔郡人说话时那种做作的腔调。他用一种缓和的语气继续说:
“‘他们说,如果有人看见这地上的血迹的话,那么二十四小时内定会有人要去见上帝。’
“太恐怖了!一种悚然的感觉顺着我的脊梁骨往下沉。
“他继续劝说道:‘教堂里有一块有趣的牌子,是关于死亡的……’
“‘不了,谢谢。’我果断地说,一抬脚沿着上坡的路直奔我租下的小屋。我刚到小屋,恰好看见那位叫卡罗尔的女人沿着岩壁边的小路走来,她慌慌张张的,在灰色的岩石的映衬下,她犹如一朵鲜红的毒花,那帽子的颜色像殷红的鲜血。
“我不寒而栗,真的,满脑子的血。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发动车子的声音,我在想她是否也要去澎莱塔,但她却把车开上了左边那条路,完全是反方向,我看着那车爬上山,直到没了影。我长舒了一口气,拉托尔又恢复了沉静。”
乔伊斯刚停下来,雷蒙德·韦斯特就迫不及待地问:
“就完了?我这就告诉你我对此的看法、难点和感到困惑的地方。”
“还没完呢,”乔伊斯说,“你们该听听后来的故事。两天后,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标题为‘下海游泳不幸身亡’的消息,上面说德克太太,丹尼斯·德克的妻子在附近的蓝地湾不幸身亡,当时,她与丈夫一起住在那儿的一家旅店里;说他们本打算去游泳,但一阵冷风吹了起来,德克上校说天太冷,就与住在店里的其他一些人去了附近的高尔夫球场;德克太太不觉得冷,她独自去了海湾,这一去就没再回来;她丈夫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头,就与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去了海边,他们在一块岩石边上发现她的衣服,就是怎么也找不到这位不幸的太太的踪迹;一星期以后才发现她的尸体,尸体被海水冲到不太远的岸上,她的头上有道重击的痕迹,当然是死亡之前留下的。理论上讲,她可能是跳入水中的时候撞上了岩石。我算了算她死亡的时间,刚好是在我看到血迹的二十四小时之内。”
“我抗议,”亨利爵士说,“这里根本没有需要我们去找答案的问题,不过是一个鬼故事而已。很明显,雷蒙皮埃尔小姐在扮演巫师的角色。”
帕特里克像经常一样咳了一声。
“有一点让我感兴趣,”他说,“就是头上的一击。我认为,我们不能排除谋杀的可能,但找不到任何证据。雷蒙皮埃尔小姐的幻觉或者说是视觉确实很有意思,但我不清楚她想让我们分析些什么呢?”
“那些不可理解的事和那些巧合。”雷蒙德说,“再说了,你并不能肯定,报上说的那个人就是你所见到的那个人。况且,那些咒语也只能对当地的居民起作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9
“我认为,”亨利爵士说,“那个一脸凶相的渔民所讲的故事里一定暗示着什么,我赞同帕特里克的观点,雷蒙皮埃尔小姐的确没给我们提供足够的素材。”
乔伊斯转向彭德博士,他只是笑着摇摇头。
“这是个很有趣的故事。”他说,“但我也只能同意亨利爵士和帕特里克的看法,我们能进行推测的依据太少了。”
随后乔伊斯又转向马普尔小姐,好奇地看着她,马普尔小姐回她一笑。
“我倒是认为你有些不公平,亲爱的乔伊斯。”她说,“当然了,对你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我是说,我们俩,作为女人,对服饰有着特殊的敏感,但把这样的问题摆在先生们面前,就不太公平了,这需要许多快速的转换。一个恶毒的女人,加上一个更恶毒的男人。”
乔伊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简姑姑。”她说,“我是说,马普尔小姐,我完全相信你已猜到了真相。”
“哦,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我坐在这儿聚精会神地听你讲,比你更容易接近事实。作为一个艺术家,你更容易受环境的影响,是不是?静静地坐在这儿,手中编织着东西,更容易发现事情的真相。你所看到的血迹是从挂在阳台上的泳衣上滴下来的,罪犯没想到从泳衣滴下来的会是血,因为泳衣是红色的。可怜的东西!”
“打断一下,马普尔小姐,”亨利爵士说,“你肯定明白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你说的这些你和雷蒙皮埃尔小姐都明白,可我们这些男人们好像坠入了五里雾中。”
“现在我来告诉你们这故事的结尾。”乔伊斯说,“一年后,我去了西海岸的一处海滨胜地。我正在画画,那种似曾相似的情景又出现在我眼前。我前面的行道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与另一个女子寒喧,其中一个女的穿着一件像一品红那样的猩红色衣服。‘卡罗尔,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年后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难得。你还认识我妻子吧?琼,这是我的老朋友哈丁小姐。’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的,就是我在拉托尔见过的那个叫丹尼斯的人。做妻子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不是马杰里,这个新妻子叫琼。名字虽不一样,可她们是同一类型的人,年轻,相貌平平,不引人注目。有那么一两分钟,我简直觉得我快疯了。他们开始谈游泳的事。我告诉你们我做了些什么。我径直朝警察局走去,他们也许会以为我神经出了毛病,但我不在乎。事情的进展却很顺利,警察局里有一位专程赶来的苏格兰场的人,他正为此案而来。警察局盯上了丹尼斯·德克,那不是他的真名。他根据不同的职业取不同的化名。他到处物色女孩子,特别是那些不起眼的,内向的,没有什么亲人朋友的年轻姑娘,与她们结婚。给她们买巨额人身保险。噢,太可怕了!那个叫卡罗尔的才是他真正的老婆。他们采用的是同一计划,正是这一点给警察留下了线索,他们顺藤摸瓜,追踪到了这里。保险公司也开始怀疑。每次他都是带着他的新太太,来到僻静的海边,另一个女人就会好像偶然似地出现。他们一起去游泳,把新太太杀死之后,卡罗尔穿上死者的衣服回到船上,无论在什么地方,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他说要向别人打听那位‘卡罗尔’的下落。他们一离开,卡罗尔马上换上那套艳丽的衣服,仔细地换过妆之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开着她的车离开。他们摸清水的流向,计划中的下一幕‘妻子不幸溺死’地点就是顺流而下的下一个海滨泳场。卡罗尔再扮回新太太,去某个无人的海滩,把身上那套衣服脱下来,放在岩石上,再穿上她那猩红色的外装在一边静静地等候着,等她的丈夫与她会合。”
“我猜,他们在谋杀可怜的马杰里的时候,血溅到了卡罗尔的泳衣上,而泳衣恰好是红色的,因而他们没注意到。正如马普尔小姐说的那样,他们把泳衣挂在阳台上的时候,血滴了下来。咝……”她哆嗦了一下,“我现在好像又看见了那血。”
“现在,我想起来了。”亨利爵士说,“戴维斯是他的真名,我怎么忘了,在他的许多化名中,有一个是叫德克。真是一对狡猾透顶的搭档!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居然没有人认出她的身份的变化,可能像马普尔小姐所说的那样,衣服比脸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不管怎么样,他们的计划还是很周密的。尽管我们也怀疑戴维斯,但每一次他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所以要把他绳之以法并非易事。”
“简姑姑,”雷蒙德说,好奇地看着她,“你是怎么发现那些可疑的线索的?你过着平静的生活,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你感到吃惊的事发生过。”
“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马普尔小姐,“你们知道那个格林太太吧,她葬了五个孩子,而每一个孩子都买了保险。人家当然要怀疑她了。”
她摇了摇头。
“乡村生活中也有许多罪恶。我真希望你们这些可爱的年轻人,永远也不要看到这世界罪恶的一面。”
帕特里克比平时更夸张地清了清嗓子。
“听完那么多耸人听闻的故事之后,恐怕我要讲的小问题会让大家觉得没劲。”他带着歉意说,“我的故事里没有血腥味,但在我看来,作案的手法巧妙且有趣。有幸的是,我刚好知道问题的答案。”
“该不是那些枯燥乏味的法律问题吧?”乔伊斯·雷蒙皮埃尔问,“我是指那些法律条文,一八八一年巴纳比和斯金纳的观点等等诸如此类的事。”
帕特里克先生满脸堆笑,从镜框上方欣赏地看着她。
“噢,不,不,我亲爱的小姐,你不用担心,我要讲的故事简洁明了,不是干我们这行的人都能理解。”
“最好不要有律师们惯用的那种诡辩在里面。”马普尔小姐用毛线针指着他说。
“放心好了。”帕特里克说,“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感兴趣,还是让我们来听听这故事吧!”
“事情与我的一个委托人有关,我且把他叫做克洛德,西蒙·克洛德。他是一位相当有钱的人,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所大房子里。他有个儿子在战争中牺牲了,留下了一个遗孤,一个小女孩,她母亲一生下她就死了。父亲牺牲后,她祖父收养了她,老人非常喜欢她,对她倍加呵护,视为掌上明珠。小克里斯也愿意与爷爷一起做任何事情。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完全沉溺于一个小孩的人。不幸的是,这孩子在十一岁的时候染上了肺病,死了。我无法形容这给他带来的打击以及他的那种绝望。
“可怜的西蒙·克洛德悲伤到了极点。最近,他的一个弟弟死于贫困。西蒙·克洛德给他弟弟的孩子们提供了一个家。两个侄女,一个叫格雷斯,另一个叫玛丽,还有一个侄儿,叫乔治。尽管慷慨地给了他们住处,但对他们并没有像对他的孙女那样倾注他全部的爱。乔治·克洛德在附近的一家银行里找了份工作;格雷斯嫁了一位年轻聪明的药剂师,他叫菲利普·加罗德;文静且沉默寡言的玛丽则留下来照顾她的伯伯。我想,她是以她那含蓄的方式爱着她的伯伯。一切看来似乎都很平静。小克里斯死后,西蒙·克洛德来找过我,提出改写他的遗嘱,根据新的遗嘱,那些幸运的人是他的侄儿侄女们,他们可平均各得三分之一的财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9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一天我偶然碰到乔治·克洛德,我向他打听他伯伯的情况,我好久没见到这老头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乔治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我真希望你能让西蒙伯伯恢复理智。’他沮丧地说,他那诚实、漂亮的脸上满是困惑和焦虑。‘这种招魂骗钱术越演越烈了。’
“‘什么招魂术?’我问,好不吃惊。
“乔治一五一十地给我讲了克洛德先生是怎么对通灵术感兴趣的,巧遇一位美国巫师后这种兴趣又是怎样达到顶峰的。这位女巫师叫尤蕾迪斯·斯普拉格,乔治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女人描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骗子。她完全控制了西蒙·克洛德。事实上,她经常呆在他的大房子里,搞她的通灵术。这时,克里斯就会现身在溺爱她的爷爷眼前。
“我不属于那种嘲笑和鄙薄通灵术的人,但我只相信有根据的东西,这点我已经说过。而且,当我们以不偏不倚的态度,从通灵术自身的角度去看待它的存在的可能性的时候,有许多东西并不能笼统地都归为骗术;或者是把它简单地弃置一边。所以,我既不信也不完全不信,因为确实也有过一些事例是令人信服的。
“另一方面,巫师也有冒牌货。从乔治·克洛德告诉我的这个尤蕾迪斯·斯普拉格的情况来看,我感到西蒙·克洛德的情况不妙,这个斯普拉格太太很可能是个冒牌货。那老先生是个很敏感的人,在有关他挚爱的孙女的问题上是很容易上当的。
“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妙。我喜欢这些姓克洛德的年轻人,玛丽还有乔治。我意识到那个斯普拉格太太以及她对他们伯伯的影响准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我尽快找了一个借口去拜望西蒙·克洛德。我发现斯普拉格太太像一个有身份的客人一样住在克洛德先生家里。一看见她,一种厌恶的恐惧感就充斥脑际。她已过中年,硕实的身躯,穿得很艳。‘我们已过世的亲爱的人们’等等诸如此类的行话随时挂在嘴边。”
“她的男人,阿布索伦·斯普拉格也住在这房子里。他瘦高个儿,表情忧郁,贼眉鼠眼。机会一来,我马上把克洛德拉到一边,很委婉地提起招魂术的问题。他马上表现出极大的热诚——尤蕾迪斯·斯普拉格真是棒极了,她直接把他祈祷的回复转给了他;她不求金钱的回报,能拯救一颗苦难的心使她倍感快乐;对小克里斯她怀有一种母亲的感情,她开始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等等。随后他继续向我讲起一些细节,如:他是怎样听到小克里斯的声音的,与她的父母在一起,她感到很快乐等等。还跟我讲了一些克里斯的行为和表现等等。在我的记忆里,不像是小克里斯的言行。他还提到她一再强调,‘父母都爱亲爱的斯普拉格太太。’
“当然了,’老头突然停了下来,‘你们会认为我是个嘲弄者。’
“‘不,其实不然。正相反,那些就通灵术写文章的人,只要他们言而有信,我会坦然地接受。而且我会相信并尊重他们推荐的巫师,但谁能担保这个斯普拉格太太的动机呢?’
“西蒙对斯普拉格太太已经到了心醉神迷的地步。她是上帝派到他身边来的。他是在一处海滨胜地邂逅她的,那年夏天中有两个月的时间,他是在那儿度过的。一次偶然的巧遇,却带来了如此妙不可言的结果。
“我带着未达目的的忧虑离开他家,我的担心是显而易见的,但我却无能为力。经一段时间审慎的思考之后,我决定给菲利普·加罗德写封信,这位菲利普·加罗德,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位娶了格雷斯·克洛德的先生。我把问题摆在他的面前,当然了,措辞上字斟句酌。我在信中指出,这个女人控制了老人的思想,以及由此会带来的危险。我建议,如果可能的话,尽可能安排老克洛德先生与某个声誉良好的通灵术圈子中的人接触,我认为,这对菲利普不是件难事。
“加罗德立即投入行动,他意识到西蒙·克洛德的健康状态令人担忧,这一点我没意识到。作为一个务实的人,他不想让已属于他妻子以及小姨妹、小舅子的遗产被别人夺走。一周以后,他回到了克洛德的大房子,带来了位客人,实际上是大名鼎鼎的朗曼教授。教授是一流的科学家,他与巫师们的交往使巫师们得到公众的尊重。他不仅是一名杰出的科学家,也是一位非常正直的人。
“这次拜访的结果让人沮丧。拜访期间,他话说得很少,共施行了两次通灵术,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进行的。朗曼教授在克洛德家的时候不表态。然而,他回去之后立即给菲利普写了一封信,信中他说他看不出斯普拉格有什么欺诈行为,只不过觉得整个气氛不太对劲。他还说,如果加罗德觉得没什么不妥的话可把他的信出示给他的伯伯。他建议加罗德亲自安排他伯伯与一个真正的巫师接触。
“菲利普把信转给他伯父,但结果却大出意料。老人大为光火,他认为怀疑斯普拉格太太是阴谋,是对一个圣人的诽谤和陷害;她曾跟他提起过这里的人们对她的忌恨;老人指出,教授也在信中说他看不出有什么欺诈行为,尤蕾蒂斯在他生活中最黑暗的时候来到他身边,给他帮助和安慰,他准备赞助她的事业,尽管这会引起他与家里其他成员间的争吵,对他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斯普拉格太太比其他任何人都重要。
“菲利普·加罗德以很克制的态度离开了那所大房子。这次大怒的结果是克洛德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最后的一个月里,他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静候死神把他解脱出来。菲利普离开后的第二天,有人带来一个口信,我马上赶了过去。克洛德躺在床上,呼吸困难,就我这个外行人看来他已病入膏肓。
“‘我已时日不多了。’他说,‘我认为,别跟我争,帕特里克,在我死之前,我有责任对那个在这世上比任何人都关心我的人做点什么,我想重新立个遗嘱。’
“‘当然,’我说,‘如果你现在就能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会重新起草一份新遗嘱送给你的。’
“‘那不行,’他说,‘我是活不过今天晚上的,我已把我的想法写了下来。’他在枕头下面摸索着,‘你看看它是否妥当。’
“他拿出一张纸,上面用铅笔草草地涂了几行,过于简单,但十分明了。他给每一个侄儿侄女留了五千镑,剩下的一大笔财产都给了尤蕾迪斯·斯普拉格,以表示他的感谢和崇敬之情。
“我不喜欢这份遗嘱,但木已成舟,也不存在神智不清的问题,老头的头脑与健康人的头脑一样清醒。他摇铃唤来了两个仆人。管家埃玛·冈特,一个高个子的中年妇女,她在这个家里已有好多年了,克洛德生病期间,她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厨子,一位精力充沛的胖女人,三十来岁。西蒙·克洛德浓眉下的眼睛看着她俩。
“‘我想让你们作我遗嘱的见证人。埃玛,把我的自来水笔给我。’
“埃玛顺从地走向书桌。
“‘不是左边的那个抽屉,小姐,’老西蒙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会忘了呢?在右边的抽屉里。’
“‘不,是在左边的抽屉里,先生,’埃玛说,把笔拿出来给他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8:59
“‘那一定是你上次放错了地方。’老头抱怨道,‘我不能容忍东西没按它们原来的地方放好。’
“一边抱怨,一边从她手上拿过笔来,重新把那几个字抄在另一张纸上,我在一旁给他修正,然后他签上名。埃玛·冈特和厨子露茜·戴维德也在上面签了字。我把遗嘱折起来,放进一只长形蓝色信封里。大家都知道,遗嘱是应该写在正规的专用纸上的。
“就在两个仆人刚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克洛德倒在枕头上喘着气,脸都扭曲了。我急忙俯下身去,埃玛·冈特立即跑了回来。终于,老头恢复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丝虚弱的微笑。
“‘没事了,帕特里克,别紧张,不管怎样,我现在可以放心地去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埃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是问我她是否可以离开房间,我肯定地点点头。她开始朝外走,先停下来捡起我在慌忙中掉在地上的蓝信封,把它递给我,我随手把它放进外套的口袋里,之后她离开了房间。
“‘你有些生气,帕特里克先生,’西蒙·克洛德说,‘跟其他人一样,你也有偏见。’
“‘这不是偏见的问题,’我说,‘斯普拉格太太可能确实如她称言的那么无私。我并不反对你给她留点财产作纪念,以示感谢。但恕我直言,克洛德,把遗产留给一个陌生人而不给自己的血肉亲人,是欠考虑的。’
“说完这话,我起身告辞,我做了我能做的,也提出了我的反对意见。
“玛丽·克洛德从客厅中走出来,在过厅里拦住我。
“‘喝了午茶再走好吗?这边请。’她把我带到客厅里。
“壁炉里烧着火,火光使房间温暖惬意,她接过我的外套,这时她哥哥乔治走了过来,他从她手上接过外套,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把外套挂在那儿的一把椅子背上,然后到壁炉旁,我们在那儿喝茶。在喝茶的过程中谈到一个与遗嘱有关的问题——西蒙·克洛德说他不想让人就遗嘱的问题来打扰他,让乔治全权处理他的遗产。乔治很紧张,怕自己出错。在我的提议下,喝完茶后我们一起到书房,研究可能会出现问题的有关文件。玛丽·克洛德一直陪着我们。
“大约一刻钟之后,我准备离去,想起我的外套还在客厅里,我回去拿。房间里只有斯普拉格太太一个人,她正跪在放衣服的椅子边上,好像在整理椅套的样子,有些不自然。我们进去的时候,她红着脸站了起来。
“‘那套子从来就没有套好过。’她抱怨道,‘我……我把它整理好。’
“我拿起衣服穿上。穿衣服的时候,我发现那只装着遗嘱的信封已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躺在地上,我把它重新放回口袋。与大家道别后,我离开了那所大房子。
“我得把我作的一系列动作都给你们仔细地描述一下。一回到办公室,我把外套脱下来,从口袋里拿出那只装有遗嘱的信封,攥在手里,站在桌子旁。这时我的秘书走了进来,告诉我有电话找我,我桌子上的分机坏了,因而只能跟着他到外面的办公室去听电话。那电话打了有五分钟左右。
“我刚放下电话,秘书对我说:‘斯普拉格要见你,先生,我把他领进了你的办公里。’
“我回到我的办公室,发现斯普拉格先生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站起来,装腔作势地向我问好,然后就进入了东拉西扯的无聊的谈话。大意是说: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和他妻子想要获得公正的评价是件很难的事,他担心人们会说三道四;大家都知道他妻子还在孩提时就是一个心地纯洁、行为端正的孩子……我得承认,我当时对他是有些无礼。最后,他认识到他的来访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怏怏离去。这时我想起了放在桌上的遗嘱,我把它拿过来,把信封的口封上。在信封上标明内容就把它锁进了保险柜。
“好了,现在到了问题的关键了。两个月之后,西蒙·克洛德先生去世。围绕着遗嘱的问题用不着进行冗长的讨论,我只需宣读那张纸上的字即可。请大家注意我下面要说的话。当那只装有遗嘱的信封打开以后,里面只是白纸一张。”
他打住话头,朝四周那一张张充满兴趣的脸看看,流露出满足的微笑。
“大家都觉得这很有趣,对吧?两个月来,那封信一直锁在我的保险柜里,不可能有人动过它,不,不太可能。从签好遗嘱到我把它锁进保险柜,中间相隔的时间那样短,那么谁最有机会调换信封?动机又是什么呢?
“现在我来提纲挈领地总结一下。
“克洛德签了那份遗嘱,是我亲自把它放在信封里的,完好无损,又是我亲手把信封放在我外套的口袋里的。玛丽从我手中接过外套,又把外套递给了乔治,他完全是在我的注视下把衣服挂在椅子上的。在我与乔治,玛丽讨论问题时,尤蕾迪斯·斯普拉格太太有充裕的时间从我的外套口袋里把信封拿出来,浏览上面的内容。事实上,信封不在我口袋里,掉在了地上,这一点就说明她确实这么做了。但问题是,斯普拉格太太虽有机会把一张白纸放进信封,可她没有动机。遗嘱对她是有利的。假如真是她调了包,她就会失去梦寐以求的遗产。斯普拉格先生也是有机会的,他一人单独在我办公室里至少耽了两三分钟,那装有遗嘱的信封就在桌子上,偷换遗嘱对他同样一点好处也没有。因此,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两个有机会偷换遗嘱的人没有动机,而两个有动机的人却没有机会。顺便提一下,我并不排除女管家——埃玛·冈特——作为怀疑对象。她忠于她年轻的主人,厌恨斯普拉格太太,她同样有调包的机会,如果她这么做的话,虽然是她从地板上捡起信封,交到我手上,然而,要在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内换信封内装的东西可能性极小。重新拿一个信封把那装有遗嘱的信封换下来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信封是我带去的,那儿不可能有人会有同样的信封。”
他微笑着看大家。
“好了,这就是我要给大家讲的我碰到的小小的问题。我希望,我的表达是清楚的,我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马普尔小姐突然咯咯地笑个不停,大家都吃了一惊,看来是有什么让她觉得非常好笑的事情。
“怎么了,简姑姑,是什么好笑东西让你乐成那样子,讲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也乐一乐。”雷蒙德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0
“我想起了小汤米·西蒙兹,一个调皮的小男孩,有时却很讨人喜欢。他是那种满脸稚气,底下却常调皮捣蛋的小鬼。上礼拜在星期日学校上课时他问老师:‘鸡蛋黄是白的还是鸡蛋黄都是白的?(yolk of eggs is white or yolk ofeggs are white?)(小汤米是想知道这个句子中动词是该用单数还是复数。——译注。)德斯顿小姐解释说:‘一堆鸡蛋的蛋黄是白的,(yolk of eggs are white.)动词用复数;鸡蛋的蛋黄是白的,(yolk of eggs is white.)动词用单数。’那调皮的小汤米说:‘好吧,可我必须说鸡蛋的蛋黄是黄的(I should say yolk of egg is yellow.)。’真是个捣蛋鬼!当然,这是老文字游戏了,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种游戏。”
“确实很好玩,亲爱的姑姑。”雷蒙德说,“可这与帕特里克给我们讲的问题没什么联系。”
“噢,不,有联系的。”马普尔小姐说,“这里面有个圈套,帕特里克先生的故事里也有个圈套。律师们都爱设圈套,对吧?我亲爱的老朋友。”她不赞成地向律师摇了摇头。
“我怀疑你是否真的知道答案。”律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发亮。
马普尔小姐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折好转过去给他。
帕特里克打开纸条,瞟了一眼上面写的字,很欣赏地看着马普尔小姐。
“亲爱的朋友,你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我小时候就知道这种游戏,”马普尔小姐说,“而且还经常玩。”
“我有些迷惑了,”亨利爵士说,“帕特里克先生肯定耍了什么法律花招。”
“绝对没有,”帕特里克先生说,“这是一个一点儿弯都没绕的问题。你们别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马普尔小姐所说的文字游戏上,她有她自己看问题的方法。”
“我们早该接近事实真相的。”雷蒙德·韦斯特说,有些恼火。“事情再简单不过了。有五个人接触过那信封。斯普拉格夫妇可能与此事有染。但虽然他们没理由那么干。那么就只剩下三个人了。一想那些变戏法的人是怎样在人们的眼皮底下把东西变走的精湛技艺,我就觉得是乔治·克洛德在把衣服拿到房间另一头的过程中,把遗嘱从信封中取出来换掉了。”
“我认为是那女孩干的。”乔伊斯说,“我猜,那女管家跑去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她找来一只蓝信封,暗中进行了对调。”
亨利爵士摇摇头。“你们两位的意见我都不赞同,”他慢吞吞地说,“你们所说的那种方法只有魔术师才做得出来,而且是在舞台上或者在小说里,在真正的生活中未必可行,特别是在像帕特里克先生这样的人的眼皮底下。我倒有个想法,只是个想法而已。我们都知道朗曼教授曾经到过那所大房子,而且话说得很少。有理由推测,斯普拉格夫妇对他访问的结果十分不安,如果西蒙·克洛德没把他们视作知己,没把访问的结果透露给他们,这是很有可能的,他们可能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帕特里克先生的到来。他们相信克罗特已立了一份对尤蕾蒂斯·斯普拉格有利的遗嘱,朗曼教授可能会在西蒙·克洛德前面揭露他们。因而,老头要立份新的遗嘱,把她淘汰出局。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像律师你说过的那样,菲利普用亲情说服了克洛德,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斯普拉格有偷换遗嘱的动机,她确实也这样做了。然而帕特里克进来得不是时候,她来不及看遗嘱和内容,就把它扔进火里烧了。以防万一律师会重新找到它。”
乔伊斯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看都没看,她是不会把它付之一炬的。”
“这种说法确实有些牵强。”亨利爵士也承认,“我猜……嗯……帕特里克先生总不会亲自替天行道吧?”
这只是个玩笑,但这位身材瘦小的律师腾地站了起来,要捍卫他的尊严。
“太离谱了。”他厉声说道。
“彭德博士有什么高见吗?”亨利爵士问。
“我没什么特别好的想法。我认为偷换遗嘱的人不是斯普拉格太太就是其丈夫。可能是基于亨利爵士刚才说的那种动机吧。如果在帕特里克离开前她没机会看到那份遗嘱的话,那她就处在一种两难的境地,又想看遗嘱,又不能让人知道她想偷看遗嘱。于是干脆把遗嘱从信封中抽出来,塞进去一张白纸。看完遗嘱后,确信对自己有利,就把遗嘱混在克洛德的文件中,保证克洛德死后有人能找到它。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找到那份遗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埃玛·冈特偶然发现了那份遗嘱,出于对主人的忠心,她把它毁掉了。”
“我认为彭德博士的推断最好,对吧,帕特里克先生?”乔伊斯说。
律师摇了摇头。
“现在我来把故事讲完,发现信封里是一张白纸,我傻眼了。和你们一样,我也不知所措。我想我是永远也找不到真相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这事确实做得很漂亮。
“一个月以后,有一天我与菲利普一起吃饭,在饭后的交谈中,他提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帕特里克,但你要保密。’
“‘当然。’我答道。
“‘我的一个朋友,可以从他的一位亲戚那儿继承一笔遗产,不幸的是,他发现他的这位亲戚想把遗产给一完全不相干的人。我的朋友,采取了一种也许是不太道德的手段。那朋友家里有一位女管家,她坚决站在我把它称之为‘合法’的这一边。我朋友给她作了简单的指示,随后给了她一枝装满墨水的笔,要她把这枝笔放在主人房间里书桌的一个抽屉里,但不是通常放笔的那个抽屉。如果主人唤她去充当签署遗嘱的证人,并要她拿笔的话,就把这枝笔给他,这笔在外形上跟主人的那枝毫无二致。她所要做的就是这些。我朋友无须作更多的解释,她是一个忠顺的管家。她一点不差地完成了年轻人的吩咐。’
“他打住话头,并说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0
“‘希望没有使你感到厌烦,帕特里克。’
“‘哪儿的话,’我说,‘我觉得非常有趣。’
“我们的眼光碰到了一起。
“‘当然了,你是不认识我的这位朋友的。’他说。
“‘完全不认识。’我答道。
“‘这就好。’菲利普·加罗德说。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你明白了吗?那枝笔里装的是隐形墨水,在淀粉里加几滴碘,就形成了一种深蓝色的液体,写在纸上的字迹,过四五天就会消隐。’”
马普尔小姐哈哈地笑着。
“会消失的墨水,”她说,“我见过,孩提时我就经常玩这种墨水。”
她对着四周的几位笑着,停下手里的活,用一个指头再次指着帕特里克说:
“到底还是个圈套,帕特里克,你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律师。”
“现在,简姑姑,轮到你了。”雷蒙德·韦斯特说。
“是的,简姑姑,我们都在恭候你给我们讲点儿真正有味道的东西。”乔伊斯·雷蒙皮埃尔附和道。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在笑话我,你们之所以那么想,想必是以为我一直住在偏僻的小镇,不会有什么有趣的经历吧。”马普尔小姐心平气和地说。
“如果我认为乡村的生活风平浪静的话连上帝也不会答应的。更何况你以你的经历推断出了那么多疑案的谜底。与圣玛丽米德比起来,世界上所有的地方似乎都是宁静的、和平的所在。”
“确实如此,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无论在哪儿,人的本性是相同的。当然了,生活在乡村里,更能近距离地观察人性。”
“你确实与众不同,简姑姑,”乔伊斯说,“我希望你不介意我叫你简姑姑吧?”她接着补充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这么叫你。”
“是吗?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
她抬起头来看着乔伊斯,目光里带着探问,只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姑娘的两颊就飞起一片红晕。雷蒙德·韦斯特有些坐不住了,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马普尔小姐看着他俩,微笑又重新泛上嘴角,随着又埋头去织她的东西。
“我一直过着平淡的生活,这是事实,但我有解决一些小问题的经验,有些问题确实也很费脑筋,不过没必要讲给你们听,因为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不会有兴趣的。比如像谁把琼斯太太的网袋割破了,为什么西蒙斯太太的新皮大衣只穿过一次啦,等等。对于刚开始研习人性这一课的学生来说可能有趣,对你们就没有多少意义了。在我的一生中,有一件事至今我仍记得很清楚,是关于我可怜的侄女梅布尔的丈夫的,这件事你们也许会有点兴趣。”
“大约是十年甚或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庆幸的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且有了圆满的结局。人人都把它忘记了。人类的记忆有时是那样的短暂,我想,这也许是件好事。”
马普尔小姐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
“我得数数这一排,这一排里的减针有点麻烦。一针,两针,三针,四针,五针,然后是三针反针,这下对了。我说到哪儿啦?噢,关于可怜的梅布尔。
“梅布尔是我侄女,一个很好的女孩子,真正的好女孩,但有点傻气,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觉得心烦,她就会夸大其辞。二十二岁时,她嫁给了一个叫登曼的先生。很难说这是一桩美满的婚姻,我曾希望这桩婚姻不会节外生枝。因为登曼先生是一个脾气非常暴躁的人,他是不会有耐性去忍受梅布尔的那小小的怪癖的。我还了解到登曼家有精神病史。然而,那时的女孩子与现在的女孩子一样地固执,而且将来的女孩们也不会逊色的。梅布尔还是嫁给了登曼先生。
“婚后,我很少见到她,她大概到这儿住过一两次,他们好几次邀请我到他们那儿去住,但实际上,我不喜欢住在外人家里,就找了些借口推辞了。当登曼先生突然去世的时候,他们结婚已有十个年头。他们没有孩子,他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梅布尔。我给梅布尔写了封信。告诉她如果她需要我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过去。她给我回了一封很理智的信,大意是说她没被悲痛所压倒。我认为这很正常,因为我知道他们合不来已有一段时间了,可三个月之后,梅布尔给我寄来了一封很神经质的信,求我到她那儿去,还说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于是,”马普尔小姐继续说,“我给了克拉拉工钱,把她送上船,把家里的盘子、查尔斯王子的酒杯等值钱的东西送到银行去保管。之后,我立即动身。到那儿之后,我发现梅布尔非常紧张。那座房子叫藤蔓谷,是一座很大的房子,装修得很舒适。家里有一个厨子,一个客厅女佣,还有一个护士负责照顾梅布尔丈夫的父亲老登曼先生。老先生很安静,举止得体,但显然有些古怪,属于人们称之为‘脑子有毛病’的类型。我前面说过,他们家族中有精神病史。
“看到梅布尔的变化,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她极度紧张,浑身都在发抖。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她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只好绕道而行。多数人在碰到这种情况时都采用此法。我向她提起她的一些朋友,在给我的信中,她经常提到这些人的名字,例如加拉赫夫妇。让我不解的是,她说她近来根本没见过他们。我还提到一些其他人的名字,结果都一样,我告诉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与朋友们疏远有多傻……之后,她终于说出了实情。
“不是我要这么做的,是他们把我与外界隔离了起来。这地方现在没人跟我说话,当我在汉高街上走的时候,他们都绕道而行避开我,以免跟我打招呼,好像我是一个麻风病人似的。太糟了,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我要把房子卖掉,远走他乡。我为什么要这样被逐出家门?我什么也没做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0
“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那会儿我正在替海太太织一条围巾,心绪不宁到居然没发觉掉了两针,很久以后才发现这掉的两针。
“‘亲爱的梅布尔,’我说,‘你让我感到惊诧,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呢?’
“‘还是在孩提时代,梅布尔在语言表达上就有困难。我费了很大劲才让她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她含混不清地向我诉说那些饱食终日的无聊之徒的饶舌,那些不怀好意的小人的中伤,还有那些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的人。
“‘再清楚不过了,’我说,‘围绕着你有些故事。你是否知道,大家说长道短的是些什么呢?你得告诉我。’
“‘那太恶毒了。’梅布尔呻吟道。
“‘当然是恶毒的,’我尖刻地附和道,‘无论你告诉我什么有关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不会令我感到意外。好了,现在你能简单地告诉我这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吗?’
“终于,所有的事情都给倒了出来。
“杰弗里·登曼的死似乎有些突然和意外,于是谣言四起。简单点说,就是有人说她毒死了她丈夫。
“你们都知道,没有什么比谣言更可怕的了,你根本无法反击。人家在背后指责你,你无法驳斥更无法否认。这样谣言继续扩散且越滚越大,没有人能阻止。有一样我是敢肯定的,梅布尔是没有能力去毒害任何人的。仅仅是因为她平时做点小小的傻事,生活就要抛弃她吗?
“‘无风不起浪,’我说,‘梅布尔,现在你来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人们开始说闲话的,准有点什么由头让他们能说三道四。’
“梅布尔语无伦次,一再声明没什么事,根本就没什么,当然除了杰弗里·登曼的突然死亡之外。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他都是好好的,夜里却突然病得很厉害。大夫被请了来,可大夫来后不几分钟他就死了。死因是误食了有毒的蘑菇。
“‘是的,’我说,‘突如其来的死亡当然会引起人们的非议,闲言碎语也不完全就是凭空捏造的,没有无烟的火。你是否与杰弗里吵过架或者有过诸如此类的事?’
“她承认前一天早晨,在进早餐的时候,她是与杰弗里吵过一架。
“‘我猜,那些佣人听见了,对吗?’我问。
“他们当时都不在饭厅里。
“‘噢,亲爱的,’我说,‘他们肯定就在门外竖起耳朵听呢。’
“我太了解梅布尔那夸张的音高强度了,还有杰弗里·登曼,发起火来嗓门也是无比的大。
“‘你们吵些什么呢?’我问。
“‘唉,都是些小事,每次都是这样,一点点小事就能吵起来。随后,杰弗里变得无法控制。尽说些让人生气的话。再后来,我就告诉他我是怎么看他的。’
“‘你们经常都这样吵吗?’我问她。
“‘是我的错……’
“‘我的孩子,’我说,‘谁的错已经无关紧要了,那不是我们要讨论的。在这种地方,个人已经没有多少隐私可言。你与丈夫经常吵架,某天早上你又与丈夫大吵一架,当晚丈夫就突然死去,且死得有些暧昧。就这些了?或者还有点什么别的?’
“‘你什么意思?’梅布尔绷着脸说。
“‘亲爱的,如果你做了什么蠢事的话,看在上帝的份上,别瞒我,我只是想尽量地帮助你。’
“‘没人能帮得了我,’梅布尔愤怒地说,‘除了死。’
“‘相信上帝吧,他能帮你的,亲爱的。’我说,‘告诉我,我知道你还有些东西没说出来。’
“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什么时候没把该说的都说出来。这时候,我总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让她和盘托出。那天早上,她去了趟药店,买了些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自然,药方上有她的签字。毫无疑问,药店老板把这一情况说了出来。
“‘你的大夫是谁?’我问。
“‘罗林森大大。’
“此人我见过,有一次在远处梅布尔指给我看过,是一个走路有些蹒跚的老头。在我的生活中,无数次的经历告诉我不能相信这些大夫。他们中有的聪明,有的却不怎么样。连那些聪明的医生都有一半的时间不知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本人与他们以及他们的药没什么交道。
“我想事情的原委大概就是如此了。我戴上帽子,立即去拜访罗林森大夫。他正是我想像中的那种人,一个好老头,善良,面无表情,眼睛近视得令人同情,耳背,然而却非常地敏感。我一提到杰弗里·登曼的死,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我们谈了好一阵各种各样的食用菌以及其他一些问题。他曾问过厨子,她也感到有那么两朵菌子不大对劲,可她想,商店既然出售这些菌子,应该没问题。后来,她越想越觉得这两朵菌子不对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0
“她当然会有这种感觉了。开初这些菌子的外观并无异样,可煮到后来,他们会变成橙黄色的,且带有一些紫色的斑点。只要稍作努力,他们这类人是没什么记不住的。
“我还了解到,登曼没留下什么话,医生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吞咽,几分钟后就死了。罗林森大夫很欣赏自己下的结论.但我不敢说在他的结论中固执和真实的成份各有多少。
“我回到梅布尔那儿,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什么要买砒霜。
“‘你肯定有某种念头。’
“梅布尔放声痛哭起来,‘我想自己了断,’她哭着说,‘我太不幸了,我想摆脱所有的一切。’
“‘砒霜还在吗?’我问。
“‘不在了。我把它扔了。’
“我坐在那儿思前想后。
“‘他发病后做过什么?他叫过你吗?’
“‘没有,’她摇了摇头,‘他急促地摇铃,准是摇了好几次。最后,多罗茜,那个客厅女仆听到了铃声。她叫醒厨子,一起去了登曼的房间,看到登曼的样子,多罗茜顿时给吓呆了,他神志不清,说话断断续续,她撇下厨子跑到我房间叫醒我,我翻身下床与她一起奔过去,一看就知道他病得很厉害,不巧的是,布鲁斯特,那个护理老登曼的护士刚好那天晚上不在,因此没人知道该怎么办,我让多罗茜去请大夫,我和厨子留下来陪着他。但几分钟后,我忍受不了那惨痛的情景,跑回我的房间,把门锁上。’
“‘你太自私,太狠心了。’我说,‘你该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那厨子会把这一切十遍百遍地到处去讲。哎,看你干的好事!’
“接下来,我找到那两个佣人,那厨子想跟我谈菌子的事,但我阻止了她,我根本就不想再谈菌子的问题,我只是详细询问了那天晚上她们主人的情形,她俩都说那天晚上登曼先生极度地痛苦,简直不能吞咽,只能用一种好像是嗓子给勒住的声音说话,说出来的仅是一些断断续续的词,没有完整的意义。
“‘那么他不连贯地讲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好像是关于什么鱼,对吗?’厨娘转身问多罗茜。
“多罗茜表示同意,且补充道:
“‘一大堆鱼,一些诸如此类毫无意义的话。一看见他,我马上就意识到他的脑子已经不顶用了,可怜的主人。’
“这些都不说明什么问题,作为最后一点希望,我上去找布鲁斯特,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面容憔悴。
“‘很遗憾,那天晚上我不在。’她说,‘大夫来之前,在场的人都束手无策。’
“‘我想当时他处于昏迷状态中,’我满怀疑虑地说,‘但不是尸碱中毒(食物中毒)的症状,对吧?’
“‘这要看情况了。’布鲁斯特说。
“我问起老登曼的病情。
“她摇摇头说:‘不太妙。’
“‘虚弱?’
“‘噢,不,他身体很好,只是视力下降得厉害,就体质而言会比我们都活得长,但他的大脑衰老得很快。我给年轻的登曼夫妇讲过问题的严重性,建议送他去医院治疗,可他们就是不听。’
“‘我从不怀疑梅布尔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事已到此,我把问题的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只有一件事好做。面对沸沸扬扬的谣言,只好开棺验尸,只有验尸报告才能堵住这些人的嘴。起初,梅布尔不同意这么做,有些感情用事,她认为这样做会打扰死者在坟墓里的安宁等等,但我态度坚决。
“其间的过程我就不赘述了。在获得许可后,开棺验了尸,但结果不尽如人意。没有砒霜的痕迹,这当然是最有力的证明,但验尸报告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的死因是什么。’
“好了,这下你看,我们根本没摆脱麻烦,人们照旧议论,说少量的毒药是检查不出来的等等诸如此类的废话。我去拜访了那位做验尸报告的病理专家,请教了一些问题,他尽心尽力地进行了回答。从他的回答中我了解到,他认为毒菌不太像是登曼先生致死的原因,一个想法在我脑中慢慢地形成。我问他,如果中毒的话,哪一种毒会引起登曼先生死前的那种症状,他给我作了一长串的解释。我得承认,大多数的解释我是听不懂的,但他大概是说,死因可能是一种很强的蔬菜生物碱造成的。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假设杰弗里·登曼中了毒的话,为什么他自己没有把它清除掉呢?有一段时间他研究过药,对毒药以及中毒反应应该有丰富的知识。
“我也知道这种想法有些牵强,但我只能这么想。说起来,你们这些现代的年轻人会笑话我,但当我碰到大麻烦的时候,我就做祷告,无论是走在街上还是在超市买东西,而且我总能得到答复。有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看起来与事件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不然,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把这样的一句话钉在床头的墙上——‘祈祷吧,你会得到答复的。’那天早上,我走在汉高街上,闭上眼睛,一遍一遍地祈祷,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们猜猜我第一眼看见了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1
五张面孔带着不同程度的兴致转向马普尔小姐,这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可没人答对。
“我看见了……”马普尔小姐激动地说,“鱼店的橱窗。里面只有一样东西——一条活的黑线鳕。”
她得意地环顾四周。
“哦,上帝啊!”雷蒙德·韦斯特说,“祈祷的答复——一条黑线鳕,啊?”
“是的,雷蒙德。”马普尔小姐严肃地说,“没理由去亵渎它,上帝仁慈的手无处不在。我首先看见的是那鱼身上的黑斑——人们把它称为圣彼德的拇指印,当然,那只是传说而已,然而正是这一点使我豁然开朗。我需要信仰,特别是对圣彼德的信仰。我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信仰——鱼。”
亨利爵士有些急促地揉了揉鼻子,乔伊斯则紧咬双唇。
“那么,这让我想起了什么呢?当然是登曼先生临终时说的话。那个厨子和客厅女佣都说登曼先生断断续续地说过鱼之类的词。我相信,完全相信,在这些不成句的词里能找到谜底。我回到登曼家,决心搞个水落石出。”
她稍作停顿,随后继续说。
“你们是否想过,在多大程度上我们需要依据上下文才能判断一词的含义?达特穆尔高原有一处地方叫灰色的韦勒。如果你与当地的农民交谈,并提到灰色的韦勒的话,他会以为你讲的是那座石头小城,而你讲的可能是天气。(在英文中“天气(weather)”的发音与“韦勒”相近。——译注。)同样的,如果你在谈论那座石头小城,一个局外人半道上听到你们的谈话,他就会以为你们是在谈天气。因此,每当有人要重述灰色的韦勒时,已经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则,一般都不一字不漏地重复这几个字,而是用意思相同的另一个字来代替。
“我分别找厨子和多罗茜谈话。我问她是否肯定她的主人确实提到过什么‘一堆鱼’这类的,她说她肯定。
“‘他就说这些吗?’我问她,‘他还提到过什么鱼的名字吗?’
“‘是的,’那厨子说,‘是某种鱼,可我现在想不起来是什么鱼了。一堆……什么鱼来着?不是通常那些餐桌的鱼。河鲈(perch)还是狗鱼(pike)不,好像不是P打头的。”
“多罗茜也回忆起,他的主人曾提到某种鱼‘一种希奇古怪的鱼,’她说,‘一摞……什么呢?’”
“‘他说的是堆(heap)还是摞(pile)?’我问道。
“‘我想他说的是摞,但我也不敢完全肯定,一字不差地想起他说的话确实没那简单,你说对吧,马普尔小姐?特别是当这些词不表达什么连贯的意思的时候。啊!我总算想起来了,我百分之百地肯定他说的是摞,而且这种鱼的打头字母是c,但不是鳕(code)或者小龙虾(crayfish)。’
“接下来的故事是我最得意的部分,虽说我对那些我认为是危险的、难闻的药材知之甚少,但我知道一个老方子,祖母留下来的,是关于菊花茶的配制的。这里所称的药材‘菊花’是不限量的,多点儿少点儿都无所谓。我家里有几本医药书,其中有一本是有关药目的,我的推测是杰弗里中了某种毒,他想把名称说出来。
“因此,我从H打头的字查起,没有找到发音相似的词。继而我又查P开头的字。很快就查到了。你们猜是什么?”
她得意洋洋地收住话头,向四周看看。
“匹鲁卡品(pilocarpine)(匹鲁卡品:一种眼科缩瞳药。——译注。)现在大家不难理解一个连话都快说不出来的人,要吐出这词有多难了吧。那厨子当然从未听到过这个词,因此才有好像是‘一摞鲤鱼(pile of carp)的印象。”
“啊!”亨利爵士表赞同。
“我永远也不会往那上面想的。”彭德说。
“太有趣了,”帕特里克先生说,“太有趣了。”
“我立即翻看这一条目的解释。上面介绍了匹鲁卡品对眼睛的作用以及其他一些好像与此案无关的东西。最后,我终于找到了令我心跳不已的一句话:‘此药临床验证可成功地作为阿托品中毒的解毒药。’
“我简直无法形容当时那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我从来都不相信杰弗里·登曼会自杀。这一新发现,我相信是对整个事情惟一正确的解释。因为所有的线索串起来都是那么符合逻辑。”
“我不想去猜了。”雷蒙德说,“说下去,简姑姑,告诉我们,你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的确不懂药,”马普尔小姐说,“但我碰巧知道这种药。我的视力曾一度下降,大夫给我滴了几滴含有硫酸盐的阿托品。我上楼径直朝老登曼的房间走去,我没跟他绕弯子,直入主题。
“‘登曼先生,’我说,‘我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要毒死自己的儿子?’
“他盯着我看了一两分钟,就他那个年纪,他还算是英俊,随后他爆发出一阵笑声。这是我听过的最邪恶的笑声,让我不寒而栗。我以前也听到过类似的笑声,那是当琼斯太太精神失常的时候。
“‘是的,’他说,‘我是在跟杰弗里算账。我比杰弗里聪明得多。想摆脱我,啊?想把我送进疯人院,啊?我听到他们谈论过这件事。梅布尔是个好孩子,她为我辩解,可又有什么用呢?她是拗不过杰弗里的,最终,还是他说了算,从来如此。但我解决了他,解决了我那善良可爱的儿子!哈哈!夜里,我悄悄地下了楼,这一点也不难,布鲁斯特不在。我可爱的儿子正在酣睡呢,他的床边放着一杯水,他有半夜醒来喝杯水的习惯。我把水倒掉一些,哈,哈!把一瓶眼药水倒了进去。他醒过来的时候,想都不想就会一口把它喝掉。眼药水其实只有一汤匙那么多,但已绰绰有余了。早晨他们来到我房间,很委婉地告诉我他的死讯,怕我伤心,哈!哈!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1
“好了,故事讲完了。”马普尔小姐说,“自然,那可怜的老头被送进了疯人院,他确实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真相大白了。每个人都向梅布尔道歉,并尽可能弥补他们曾对她的不公。但倘若不是杰弗里发现自己已中毒,并想让人尽快去找解毒药的话,这案子将永远是个谜。阿托品这种能使瞳孔放大的药的中毒症状一定很明显,但前面我已说过,罗林森大夫的视力太差,可怜的老头,因此他也没发现真正的死因。更有趣的是,药书上还说,食物中毒的症状与阿托品中毒的症状完全不同。但我向你们保证,每次看到黑线鳕,我就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圣彼得的拇指印。”
一阵良久的沉默。
“亲爱的朋友们,”帕特里克先生说,“我最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确实给这个故事震住了。”
“马普尔小姐,我将向伦敦警察局推荐你当顾问。”亨利爵士说。
“不过,简姑姑,无论如何,有一件事你是不知道的。”雷蒙德说。
“噢,是的,亲爱的,是没人告诉我。”马普尔小姐说,“晚饭前刚发生的,对吗?你带乔伊斯出去看日落。那是看落日的好地方,茉莉花丛旁,那儿正是送奶人向安妮求婚的地方。”
“打住,打住,简姑姑,”雷蒙德说,“你把那么富有诗意的浪漫气氛破坏了,乔伊斯和我可不是送奶人和安妮。”
“这就是你不对了,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人的本性是相同的,真的,但幸好,大多数人也许都还没认识到这一点。”
“去年我到这儿的时候……”亨利·克利瑟林说完这话之后停了下来。
女主人班特里太太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这位伦敦警察局前任局长此时正住在他的老朋友班特里夫妇家里。他们也住在圣玛丽米德附近。
班特里太太手里拿着笔,她准备搞一个六人晚餐会,正在征询他的意见,看请哪些人合适。
“噢?”班特里太太带点鼓励的语气说,“你去年来这儿的时候……”
“告诉我,”亨利爵士说,“你认识一个叫马普尔小姐的人吗?”
班特里太太愣了一愣,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马普尔小姐吗?谁不认识她,一位典型的旧小说中的老小姐,非常可爱,但远离这个时代,简直是无可救药,你该不会是让我邀请她吧?”
“你觉得有些意外,对吧?”
“我得承认,是有点儿。无论如何没想到你会……想必你会有某种解释的。”
“解释再简单不过了。去年我来这儿的时候,我们有一个习惯——聚在一起讨论一些谜案。我们五六个人,每人讲一个故事,除了讲故事的人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答案。由那位作家雷蒙德·韦斯特开场。这好像是一种推理能力的训练。猜猜看,谁的推测最接近实情。”
“谁?”
“跟那些老故事里的情节一样.我们丝毫也没有意识到马普尔小姐会参加我们的游戏。但我们还是很礼貌地接纳了她,为的是不伤这位可爱的老小姐的感情。结果,这场游戏最精彩之处是这位老小姐每次都赢了我们。”
“什么?”
“我向你保证——她都直奔真相,就像一只家鸽认识回家的路一样。”
“可这也太离奇了。亲爱的马普尔小姐甚至从未离开过圣玛丽米德。”
“没错,可根据马普尔小姐的说法,这恰好为她提供了在显微镜下观察人性的源源不断的机会。”
“乡村生活中确实有些不寻常的东西。”班特里太太也承认,“你至少可以了解到人性中不幸的一面,但我不认为会存在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犯罪。也罢,晚饭后我们可以让阿瑟拿他那鬼故事去试试她,如果她能找到答案的话,我会不胜感激的。”
“我怎么不知道阿瑟还信鬼?”
“噢,他当然不信这世上会有鬼,那正是让他倍感困扰的地方。事情发生在他的——一个朋友身上,此人叫乔治·普里查德,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人物,对乔治来说,真是场噩梦,不管这鬼故事中是否真的有鬼,还是……”
“还是什么?”
班特里太太没有回答,一两分钟之后,她话锋一转说:
“你也知道,我喜欢乔治,人人都喜欢他,大家很难相信他会……但人们都在或多或少地干着一些旁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亨利爵士点点头,他比班特里太太更了解人们干的那些有悖情理的事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1
就这样,那天的晚餐会如期举行。班特里太太望着她的客人们,她有些哆嗦,因为大多数英国人的饭厅都特别的冷,她把目光停在了那位在她丈夫右手位上坐得笔直的老姑娘身上。马普尔小姐今天戴了一双网眼露指手套,肩上披一条老式的三角薄披肩,雪白的头发四周系了一条饰带。她正兴致勃勃地与那位上了年纪的劳埃德大夫谈话。话题是关于养老院以及那些地区护理人员让人生疑的毛病。
班特里太太又一次感到意外,她曾经怀疑亨利爵士是在跟她开一个精心编织的玩笑,现在看来,一点这种迹象都没有,说不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目光继续在每个人的身上巡移,最后停在了她那红脸、阔肩的丈夫身上,他正与珍妮·赫利尔,一个漂亮的人见人爱的女演员说赛马的事。这位珍妮在台下(如果可能的话)比在台上更靓。睁着她的蓝眼睛,用一种得体的口气不时地插道,“是吗?”“噢,太有趣了!”“太不寻常了!”她根本不懂马经,也不想为此花费心思。
“阿瑟,”班特里太太说,“你别再拿赛马的事去烦珍妮小姐了,还是给她讲讲你那鬼故事吧……乔治·普里查德。”
“嗯?多莉,是的,但我不知道……”
“亨利爵士也想听听,今天早上我跟他提起过。现在来听听在座各位对这事的看法。会很有意思的。”
“噢,说吧!”珍妮说,“我喜欢听鬼故事。”
“好吧,”上校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是不信鬼的,但这次——
“我想你们都不认识乔治·普里查德吧,他是那种最好的人之一。他的妻子,一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去世了。关于她,我想多说几句。她还在世的时候,没少折腾乔治。她是一个半残废的人,我不怀疑她确实有病,但不管是什么病,反正她是装足了的,反复无常,苛刻,不可理解,一天到晚怨天尤人。乔治时刻守护在她身边,可无论乔治怎么做,她都觉得不对,只会招来一顿臭骂。我相信,这事放在其他男人身上,早就把她劈成两半了,没错吧,多莉?”
“她真是个魔鬼,”班特里太太证实道,“如果乔治真把她的脑浆打出来的话,即便是陪审团有女陪审员,乔治也会被判无罪的。”
“我不知道这种情形是如何开始的,乔治在谈起此事的时候也含糊其辞。我估计他太太有算命、看手相、信服超自然力的嗜好,乔治也不管她,只要她觉得高兴,但他拒绝参与,这又成了他的另一个不是。
“家里的护士像走马灯似的不停调换,一个护士来几周,普里查德太太就开始对人家不满。曾有一个年轻护士也相信算命先生的话,她就特别地喜欢这小护士。可有一天她突然跟这小护士吵翻了,一定要这小护士滚蛋。她把以前曾经护理过她的一个老护士请了回来,这是一位在对付精神病患者方面很有经验的老护士。据乔治说,科普林护士是位可与之进行理性交谈的人。她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容忍普里查德太太的暴躁和神经质。
“普里查德太太通常在楼上用午餐,乔治和护士也在午餐时讨论下午由谁来照顾病人。严格地说,护士在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是不当班的,但有时她也被迫放弃她的休息时间,假如那天下午乔治想干别的事的话。那天又碰到这种情况,但护士说她下午要去看望住在戈登格林的一个姐姐,可能要晚些回来。乔治一听,脸立即沉了下来,因为他已跟人约好,下午要去打高尔夫球。最后,科普林向他保证说:‘我们俩谁都误不了。’乔治的眼里闪烁着喜悦的目光。‘今天下午太太将会有一个人与她作伴,她比我俩都更能让她高兴。’
“‘她是谁?’
“‘等等,’科普林护士的眼里闪动着更加喜悦的光芒,‘让我来把它说清楚些,扎雷达,一位能预知未来的女巫。’
“‘哦!上帝啊!’乔治呻吟道,‘又是一个新的,对吧?’
“‘是的,没人认识她,是我的前任卡斯特尔斯护士介绍的。太太没见过她,太太让我给这位巫师写了封信,约她今天下午来。’
“‘好吧,不管怎样安排,反正今天下午我要去打高尔夫球。’乔治说,然后带着对这位叫扎雷达巫师的感激之情离开了家。
“等他一回到家,就发现他太太格外躁动不安。她像往常一样躺在轮椅上,不时嗅着手里拿着的嗅盐。
“‘乔治,’她大声吼道,‘关于这房子,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嗯?打搬进这所房子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不对头,我跟你说过没有,呃?’
“乔治按奈着性子说:‘你也许说过,可我不记得了。’
“‘与我有关的事你是从来记不住的。男人都没有同情心,你是他们中最冷酷的一个。’
“‘得了,玛丽,亲爱的,这不公平。’
“‘我说的没错,这女巫一进门就说她感觉到这家里有凶兆,有危险。’
“乔治很不明智地大声笑了出来。
“‘这么说,你今天下午花的钱很值啰?’
“他太太闭上眼睛,拿起她的嗅瓶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到底有多恨我?如果我死掉的话,你一定会喜滋滋地嘲笑我,对吗?’
“乔治赶紧声明他不会的,一两分钟后,她接着说:
“‘你可以嘲笑我,可我得把话说完。这房子对我来说确实危险,那女巫是这么说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1
“乔治对扎雷德的感激之情这会儿荡然无存,他知道他太太一旦较起劲来,是一定要搬到别处去住的。
“‘她还说了些什么?’他问。
“‘她不能什么都告诉我,她非常的不安。她倒是说了一件事,说我的一个花瓶里有紫罗兰,并指着这些紫罗兰大声叫道:
“‘赶快把这些扔掉,这家里不能有蓝色的花,永远也不要有,记住蓝色的花会给你带来恶运。’
“‘你也知道,’他太太接着说,‘我不止一次地跟你说过,蓝色是我的克星,我天生反感蓝色。’
“这次乔治很明智,没有说‘以前没听她说过……’这类的话,而是问她这神秘的女巫师长得什么样,他太太兴致勃勃地给他作了一番描述。
“‘黑头发,在耳后盘成髻,眼睛半闭着,黑色的眼圈,一块黑色的面纱罩着她的嘴和下巴,说话时像是在唱歌,带着明显的外国口音,我想是西班牙口音。’
“这都是女巫们的惯用的伎俩。’他笑道说。
“他太太马上闭上了眼睛。
“‘我感到特别的不舒服,’她说,‘叫护士来,不被理解让我感到很不好,这你是知道的。’
就在两天之后,科普林护士来找乔治,脸色铁灰。
“‘你去看看太太吧,她收到一封信,这信使她烦恼不安。’
“太太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见到他,她把信封抽了出来。
“‘看看这封信。’她说。
“乔治开始看那封信,信封散发出很浓的香水味,字写得很大,信纸上墨迹斑斑。
“‘我看到了未来,在还来得及之前要小心防备——留神满月,蓝色的报春花预示警告,蓝色的蜀葵表示危险,蓝色的天竺葵代表死亡……’
“乔治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科普林飞快地给他使了个眼神,于是,他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女巫可能是想吓唬你。再说,哪儿有蓝色的报春花和蓝色的蜀葵呢?’
“普里查德太太还是开始哭了起来,说她的日子屈指可数。科普林护士与乔治一起离开她的房间,走到楼梯转弯处的时候,乔治再也忍不住,终于说了出来:‘荒唐之极。’
“‘也许吧。’
“科普林说这话的语气让乔治大为吃惊,他疑惑地看着她。
“‘蠢透了,哎,你总不会也相信……’
“‘不,不,普里查德先生。我不是相信算命,那全是些鬼话。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一般来说,算命的人是不会白给人算的,总是你出多少钱他给你算多少,可这女巫明显是在吓唬太太,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我不知道她图的是什么?还有……’
“‘还有什么?’
“‘太太说,她好像觉得这个扎雷达有些面熟。’
“‘是吗?’
“‘是的,我不太喜欢这一切,普里查德先生,就这些。’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这么迷信。’
“‘我不迷信,但当事情有诈的时候,我总能知道。’
“这次谈话的五天之后,第一件怪事就出现了。为了便于叙述,我得先把普里查德太太的房间描述一下。”
“这让我来说会更好,亲爱的。”班特里太太打断他道,“她的房间用的是一种新型的贴墙纸,每个墙面的四周都用各种各样的花把边围起来,让人感到若置身于花园中。当然这些花本身就不对头。我指的是那么多品种的花是不可能在同一时期开放的。”
“别让你对园艺的专业眼光打乱你的叙述,多莉。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对园艺有特殊的热情。”她丈夫说。
“本来就荒谬嘛,”班特里太太反驳道,“把风铃草、黄水仙、白羽扁豆、蜀葵、紫菀全放在一起。”
“是太不科学了。”亨利爵士说,“不过你还是接着讲下去。”
“在这些用来围边的花丛中有黄色的报春花,粉红色的樱草花,和……噢,该你讲了,阿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2
班特里上校接过来,继续这段故事。
“一天清晨,普里查德太太急促地摇铃,管家立即跑了去,以为她又是在发神经,然而不是那么回事,她极度地躁动,指着墙纸,那儿,那些花中间,真的出现了一朵蓝色的花。”
“啊!”马普尔小姐说,“太可怕了!”
“问题是,那朵蓝色的报春花是否原本就在那儿?乔治和那护士持肯定的看法。可普里查德太太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不会让那朵蓝色的花那么长时间地呆在那儿的。那天早晨以前,她从没注意到那儿有蓝花,况且第二天晚上就是满月,这快让她崩溃了。”
“也就是在同一天,我碰到乔治,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班特里太太接着说,“于是我就去看普里查德太太,尽我所能向她解释这整个事情有多么荒唐,但毫无结果。我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她。我记得那天我还碰到了珍妮·英斯托尔,我跟她谈起此事。珍妮真是个古怪女孩,她问:‘普里查德太太确实非常害怕吗?’我告诉她说,我认为这女人是终要给吓死的,她太迷信了。”
“珍妮接下来的话让我吃惊不小。她说,‘如果真那样的话,倒是最好的结局,对吧?’她说话时的语气是那么地冷静,那种干巴巴的语调让我目瞪口呆。我知道今天的人说话都直截了当,不留情面,但我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说话的方式。珍妮奇怪地看着我,笑着说:‘你肯定不喜欢我这样说,但事实就是如此。普里查德太太的生活对她自己有什么意义呢?毫无意义。可普里查德先生却像是生活在地狱里。他妻子被吓死,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我说乔治一直对她很好。她说:‘是的,他为此应该获得一枚奖章,可怜的人。乔治·普里查德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刚被赶走的那护士,那个顶可爱的女孩,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卡斯特尔斯,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夫妇俩还为此争吵过。’
“我不想听这位珍妮小姐再唠叨下去了。当然了,任何人都会怀疑……”
班特里太太有意停了下来。
“没错,亲爱的,”马普尔小姐平静地说,“人们总是这样,英斯托尔小姐漂亮吗?我猜她也打高尔夫球吧!”
“是的,她什么运动都在行,模样儿也不错,很有吸引力,健康的肤色,一对漂亮的稳重的蓝眼睛。要不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大家都认为他们是很好的一对。”
“他们是朋友吗?”马普尔小姐问。
“是的,他们是非常好的朋友。”
上校说:“多莉,能让我把故事讲完吗?”
“阿瑟想继续他的鬼故事。”班特里太太顺从地说。
“这之后发生的事是乔治亲口告诉我的。”上校接着说,“毫无疑问,在后来的一个月里普里查德太太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她在日历上把日子一天一天地涂掉,直到又一个满月的来临。满月的那天晚上,她把乔治和科普林护士都叫到她的房间,让他们仔细地在墙纸上找有没有蓝色的花,结果是只有粉红色和黄色的蜀葵,没有蓝花。乔治一离开她的房间,她立即把门锁上……”
“第二天早上就出现了一朵蓝色的蜀葵。”赫利尔小姐兴奋地说。
“太对了,”班特里上校说,“她头顶墙上的一朵蜀葵变成了蓝色的。这让乔治感到震惊,他越是感到吃惊越是不愿把它当成一件严肃的事来看待,反而坚持认为整件事纯属是一出恶作剧。门是锁着的,是他太太第一个发现这种变化的。在此之前,连护士在内,任何人都没进过她的房间。就连这些事实,他也不予理会。”
“他完全被弄昏了头,丧失了理智。他妻子要离开这房子,他执意不让她走。他第一次开始有点相信这种‘超自然力’了,但又不肯承认,平时他对太太百依百顺,可这一次他决不让步。‘玛丽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说,‘都怪那些该死的胡说八道。’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普里查德太太也没太坚持要离开,这倒是在大伙的意料之外。我想她可能认为自己在劫难逃了。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蓝色的报春花——警告;蓝色的蜀葵——危险;蓝色的天竺葵——死亡。’看着床四周墙上簇簇粉红色的天竺葵,她就像是在说梦话。
“整个气氛让人精神紧张,连护士也受到了感染。快到满月的前两天,护士来找乔治,求他把太太带到别的地方去。乔治一听又火了。
“‘就算那该死的墙上的每一朵花都变成了蓝色的魔鬼,又会伤害得了谁呢?’他大叫道。
“‘会的,有人给吓死过。’
“‘一派胡言。’乔治说。
“乔治有时真是犟得要命。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猜他一定有这种念头,认为是他太太搞的鬼,是她的歇斯底里症的结果。
“不幸的夜晚终于来临,普里查德太太像往常一样把门锁上,非常的平静,处在一种临危不惧的状态中。护士站在她边上,很焦急,想给她打一针士的宁,但普里查德太太拒绝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似乎乐在其中。’乔治是这样说她的。”
“怎么可能呢?”班特里太太说,“在整个事件中一定有某种奇怪的魔力存在。”
“次日清晨,没听到那急促的铃声,普里查德太太通常是八点左右醒来。到了八点半还没有动静,护士砰砰地敲门,没人应声,她找来乔治,坚持要把门砸开,他们用一把錾刀把门撬开。一看到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太太,科普林护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让乔治去打电话请医生,可太晚了。大夫说,她大约在八小时前就死了。她的嗅盐瓶子躺在她身边,在靠床头这面墙上,一朵粉红色的天竺葵变成了鲜亮的深蓝色。”
“太可怕了。”赫利尔小姐哆嗦着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2
亨利爵士皱着眉头。
“没有更多的细节了?”
班特里上校摇摇头,但班特里太太急忙说:“那气味。”
“什么气味?”亨利爵士问。
“当医生到达的时候,闻到房里有点异样的气味,他发现那气味是从壁炉那儿来的,像是煤气,就那么一点点,根本不足以致死。”
“普里查德先生和护士进去的时候,没注意到有煤气的味道吗?”
“护士说,她是闻到了某种气味;乔治说,他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气味,但是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不舒服和压抑,他把这些都看成是受惊的结果。据我看,无论如何,不是煤气中毒,那煤气小得几乎闻不到。”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还没有,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说法。家里的仆人——这些爱偷听的人,曾经听到比如像普里查德太太对她丈夫说他恨她,如果她死了他一定很高兴,以及一些近来的谈话等等。有一天她想离开这房子,与乔治争吵时,她就说过,‘很好,哪天我死了,我希望每个人都知道是你杀了我。’这人倒霉的时候也真是的,乔治在他妻子去世前一天刚好为花园的小路配了些除草剂准备除草,一个仆人目睹了这一切。还看见他给他太太端了杯牛奶。
“闲话在扩散,且越传越厉害。其实大夫已经给过定论,说她是死于某种他不太肯定的惊吓、晕厥、心力衰竭,以及别的什么医学上的说法。无论用什么术语,意义都不大,反正是自然死亡。那可怜的人在坟墓里安睡还没到一个月,开棺验尸的命令一到,就被从地下挖了出来。”
“我记得,验尸报告毫无结果,”亨利爵士沉重地说,“就这一次,一宗有烟无火的案子。”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很离奇,”班特里太太说,“那个算命的是叫扎雷达吧?照她留下的地址去找她,可当地人说,从未听说过此人。”
“为了蓝色,她出现过一次,”班特里先生说,“以后就完全消失了。为了蓝色——太妙了!”
“还有,”班特里太太接着说,“那位据说是介绍女巫来的护士卡斯特尔丝说,她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班特里夫妇四目相对。
“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劳埃德大夫说,“人们只能做出各种猜测,仅此而已。”他摇摇头。
“普里查德与英斯托尔小姐结婚了吗?”马普尔小姐问,声音柔和。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亨利爵士问。
马普尔小姐微微地睁开她的蓝眼睛,“这很重要,”她说,“他们结婚了吗?”
上校摇摇头说:“我们倒是希望他们喜结连理,可是现在已经十八个月了,我相信他们连面都很少见了。”
“这很重要。”马普尔小姐说,“非常重要。”
“那么你与我的看法相同啰?”班特里太太说,“你认为——”
“得了,多莉,”丈夫说,“你要说的是不合理的,你不能什么证据也没有就无端指责一个人。”
“别那么……那么大男子主义。阿瑟,男人因为瞻前顾后而什么也不敢说,这是我们女人间的事,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可能,只是可能。珍妮·英斯托尔扮成了算命的女巫。请注意,她可能是闹着玩的,我从来也没怀疑过她会有什么恶意,然而,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愚昧的普里查德太太也确实给吓死了。马普尔小姐的意思是这样的,对吗?”
”不,亲爱的,不完全。”马普尔小姐说,“你们想想看,我如果想谋杀一个人,当然,我做梦也不会有这种念头,因为这太可恶了,我也不喜欢谋杀,哪怕是一只黄蜂,尽管我也觉得黄蜂该杀,但我认为花匠会有更人道的办法处理它的。让我想想,我说到哪儿啦?”
“如果你想杀人的话。”亨利爵士迅速答道。
“噢,是的。如果我想那么做的话,仅仅依靠让人产生恐惧而致死,这样的计划是不周全的,大家可能从报纸上看到过有人给吓死的报道,但这种事是十分没把握的,神经过敏的人远比我们想像中的要勇敢。我情愿选择一些把握更大的方式,再做一个周密的计划。”
“马普尔小姐。”亨利爵士说,“别,千万别……你该不是想让我辞职吧,你的计划会天衣无缝的。”
马普尔小姐用责备的眼光看着他。
“我想我已经讲得够清楚的,我从没打算过要干那些罪恶勾当,”她说,“永远也不会,我只是想把自己放在……某种位置上来想问题。”
“你是指乔治·普里查德?”班特里上校问,“我从来不相信是乔治干的,请大家注意,尽管护士认为乔治有可能……一个月之后,在开棺验尸时,我去看她,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实际上,她也说不出什么,但明摆着,她相信乔治在某种程度上应对他妻子的死负责,她坚持自己的看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2
“哎……”劳埃德大夫说,“护士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我提请大家注意,护士们总有自己的判断,她们不能说什么,是因为没有证据,但她们有自己的看法。”
亨利爵士向前倾了倾身子。
“接着说,马普尔小姐,”他用鼓励的口吻说,“你已迷失在你的思绪中,能给我们说点什么吗?”
马普尔小姐从沉思中被拉了回来,脸一红。
“对不起,你说什么?”她说,“我正在想关于那些地区护士的问题,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比蓝色的天竺葵还要棘手吗?”
“这要看那些报春花了,”马普尔小姐说,“我是说,班特里太太说那些花是粉红色和黄色的,如果变成蓝色的是粉红色的,就对了,如果是黄的……”
“是粉红色的变蓝了。”班特里太太说。
她瞪大了眼睛,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马普尔小姐。
“那么,问题就有答案了。”马普尔小姐说,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出马蜂的季节以及一切的一切……当然了,罪魁祸首是气味。”
“我猜,这让你想起了数不清的乡村悲剧,对吧?”亨利爵士说。
“不是悲剧,”马普尔小姐说,“更谈不上犯罪,但它让我想起了在与地区护士打交道时碰到的一个小麻烦。说到底,护士也是人,身穿不舒服的硬领衣服,又须处处小心行事,还要经常与她所服务的这家人发生纠纷,你能相信他们就不会弄出点儿什么事来吗?”
亨利爵士眼睛一亮。
“你是指卡斯特尔斯护士吗?”
“哦,不是的,不是卡斯特尔斯,是科普林。你们看,她曾在那房子里呆过,且经常与普里查德吵架。男主人是一位颇有吸引力的男人,我敢说这可怜的东西想……哎,我们不去深究它也罢了。我猜她不知道有一位英斯托尔小姐,后来当她了解到有这么一位小姐存在的时候,她就回过头来跟普里查德作对,她尽其所能去伤害这家人,最终,还是那封信出卖了她,对吗?”
“哪封信?”
“应普里查德太太的要求给算命女巫写了封信,后来算命女巫来了,像是对那封信的回复,但后来的调查发现,那个地址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这一点足以说明科普林护士与此事有牵连。她写了封假信……其实她自己就是那算命女巫,还有什么比这更合理的推测呢?”
“我从未想到过这封信里有文章,”亨利爵士说,“当然,这一点相当重要。”
“这是一步险棋,”马普尔小姐说,“尽管她作了精心的装饰,普里查德太太还是有可能把她认出来的。当然了,如果被认出来,她就会说是开个玩笑而已。”
“当你说,‘如果我想那么做,只做一个吓死人的计划是不周全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亨利爵士问。
“那种谋杀方式是否奏效是最不能肯定的,”马普尔小姐说,“不,我认为那些警告,诸如蓝色的花等等不过是……借用军事术语来说就是……”她得意地笑了笑,‘伪装。”
“那么这伪装下面是什么呢?”
“我头脑里一直有黄蜂在飞动,”马普尔小姐说,“这些小东西如果有成千上万的话,那就是灾难了。特别是在这样美丽的夏天。当我看到花匠把氰化钾加上水在瓶子里上下摇动的时候,就觉得它太像嗅盐了。如果这些氰化钾被装进一只嗅瓶里,与普里查德太太的嗅瓶调换——可怜的女人,有用嗅盐的习惯,而且你说,在死者的手边发现了嗅盐的瓶子——可以这样推断,当乔治去打电话叫医生的时候,科普林护士偷偷地换掉了瓶子。再把煤气开一点点,让煤气与氰化钾的气味混合,产生一种有点像杏仁的味道,因此,谁都说不出是什么气味。我曾听说过氰化物在人体内过一段时间后是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任何痕迹的。当然,我也许完全错了,瓶子里可能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但不管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对吧?”
马普尔小姐停了下来,有些接不上气来。
珍妮·赫利尔向前凑了凑问:“可是那些蓝色的天竺葵,还有那些花怎么解释呢?”
“护士们手边都有些石蕊试纸,对吧。做实验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想细说它,我以前也干过一点儿护士工作。”马普尔小姐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脸红。“蓝色的试纸遇酸就会变成红色,红色的遇碱就会变成蓝色。在红花上再粘些红色石蕊试纸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要在靠近床的地方。这样,当那可怜的女人用她的嗅瓶时,强烈的氨气就会把它变成蓝色的,确实是机关算尽。当然了,那些天竺葵刚糊上墙的时候,不会是蓝色的,在出事前,根本就没有人注意过它。那护士在调换瓶子的时候,肯定花一两分钟的时间把装有嗅盐的瓶口对着墙,我是这样想的。”
“你好像是亲眼目睹似的,马普尔小姐。”亨利爵士说。
“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马普尔小姐说,“可怜的乔治和那可爱的好姑娘英斯托尔小姐,这对年轻人却因互相猜疑而彼此疏远,可生命是如此的短暂。”
她摇了摇头。
“你不必为此操心。”亨利爵士说,“事实上我暗中已有打算。我们抓了一个护士,指控她谋杀了她上了年纪的病人。因为死者给她留了一笔遗产。她就是把装有氰化钾的瓶子调换了嗅盐瓶。普里查德先生和英斯托尔小姐没必要再互相猜疑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3
“这再好不过了,”马普尔小姐说,“我当然不是指谋杀,那太糟糕了。它让我们看到了世间的罪恶,你只要有一次屈服和……噢,想起来了,我跟劳埃德大夫有关地区护士的谈话还没完呢……”
“那么,劳埃德大夫,”赫利尔小姐说,“你有没有什么离奇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呢?”
她直视着他,微笑着,是那种能煽起观众激情的微笑。珍妮·赫利尔一度被认为是全伦敦最美丽的女人,那些圈内嫉妒她的人常说:“珍妮不是个演员,她根本不会演戏,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她全凭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这双眼睛此时正颇富诱惑力地盯着这位头发灰白的年长的单身大夫。近五年来,大夫一直在圣玛丽米德,照顾那些轻度精神病患者。
一个无意识的手势之后,他脱下马夹,近来这马夹有些紧,让他觉得不大舒服。这会儿他正苦苦思索,绞尽脑汁。赫利尔小姐的话语间对他充满了信心,他总不能让这位美人大失所望,对吧。
“今天晚上,我想把自己扔进犯罪小说中。”珍妮说道,像是梦呓。
“妙极了。”班特里上校,这家的男主人说,“太妙了,真是妙不可言。”随即发出一种中气十足的军人般的大笑,“嗯,多莉?”
他妻子马上恢复了她社交生活中的应变能力(她一直忙于筹备一个春天的聚会),热情地附和道:
“奇妙无比,”她说得很热切,可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我也一直有这种念头。”
“是吗?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眼睛一闪一闪的。
“赫利尔小姐,你也知道,在圣玛丽米德这样的地方,很少有那种离奇的事发生,更不用说犯罪了。”劳埃德说。
“此言差矣,”亨利·克利瑟林说,这位前任大伦敦警察局局长转向马普尔小姐,“我不止一次从我们这位朋友这儿了解到圣玛丽米德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滋生罪恶的温床。”
“噢,亨利爵士,”马普尔小姐辩解道,一片红晕飞上她的两颊,“我从没说过那样的话,我说过的惟一一句话是:‘我认为人的本性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在乡间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住在圣玛丽米德让人能有更多的机会近距离地观察人性。’”
“但你并没有一直住在那儿,”珍妮·赫利尔始终针对这位大夫,“你到过世界各地,这些地方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发生吧!”
“是这样,”劳埃德大夫说,仍然在费力地思索,“是的,当然了……是的……啊!有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几乎都忘了,事情很奇怪,可以说非常奇怪,而最后让我得到问题答案的那种巧合更是神奇。”
赫利尔小姐把椅子挪了挪,靠他更近,补了些口红,期盼着。其余的人也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我不知道各位是否听说过加那利群岛(加那利群岛:北大西洋东部的火山群岛,居民多为西班牙人和当地人的混血种。——译注。)?”
大夫开始了他的故事。
“这些岛屿一定很美,”珍妮·赫利尔说,“他们是不是在南边的海上?还是地中海?”
“我是在去南非的途中,顺道去过那儿,”上校说,“日落时,特内里费岛上的特德峰的景观壮丽极了。”
“我要讲的这次意外发生在大加那利岛上,不是特内里费岛,离现在已有好多年了。那时我的健康状况很糟,不得不停歇我在英国的诊所到海外去疗养。我在拉斯帕耳马斯,大加那利岛的一个港口城市开了家诊所。在那儿,我的生活非常愉快,气候温和,阳光充足。那儿还有一种绝妙的冲浪游泳,要知道我是一个游泳爱好者,海滨生活让我着迷,来自世界各地的船舶在港口抛锚靠岸。每天清晨我都沿着防波堤散步,其兴趣远远超过任何一个妇女对帽子一条街的兴趣。”
“我刚才讲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船都在这儿停靠,有时他们停上数小时,有时一两天。在这城里的主要旅馆米提波罗里,你可以看到各种不同国籍、漂泊不定的人,即便是去特内里费岛的人也都愿意在这儿呆上几天,然后再过岛去。
“我的故事就从米提波罗旅馆开始。一月的一个星期四的晚上,旅馆正在举行一场舞会。我与一位朋友一直在一张小桌边坐着,观赏着舞会。只有几个英国人和其他国家的人在跳舞,但这些舞者的主角却是个西班牙人。当乐队奏起探戈舞曲的时候,只有五六对西班牙人在舞池中曼舞。他们跳得非常好,我们都在一旁观看,羡慕不已。特别是一位女的,高高的个儿,漂亮、动作柔软,她以一种半驯化的母豹似的优雅步子移动着,浑身散发着某种危险的信号。我把这种想法告诉我朋友,他表示同意我的看法。
“‘像这样的女人,’他说,‘肯定都有段历史,生活是不会与她们擦肩而过的。’
“‘美丽本身可能就是危险。’我说。
“‘还不止是美丽,’他坚持说,‘还有别的,多看那女人几眼,你总会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在她身上,或是因她而起。正像我所说的,生活是不会忘记她的,各种离奇的,让人激动的事围绕着她,看到她,你就会明白一切的。’
“他停了下来,随后又笑着加了几句。
“‘再看看那边那两个女人,就知道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在她们身上。只是为了平凡、安全,她们才来到这世上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3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所指的那两个女人是刚到的两位游客。那天晚上,一艘荷兰籍的劳埃德号进港,乘客们刚到。
“一看到她们,马上就领会了我朋友的意思。两位英国女士,你在海外随处都见到的那种有教养的英国游客。我估计她们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一个很美,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的丰盈,另一个黑皮肤,有一点点,也只是一点点的清瘦。两个人都保养得很好,穿的是一套不引人注目的裁剪得体的粗花呢套装,性格单纯,让人感觉到她们是那种生来就具备良好素质的英国女人。她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与她们许许多多的姐妹一样,在旅游指南的指引下,去参观她们想看的东西,对其他一切则视而不见。她们无论到哪里,一有机会就去英国图书馆和英国教堂。她们中的一个,也许是两个像在写点小东西。正如我朋友说的,围绕她们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让人激动的事发生,尽管她们像是已经周游了半个世界。看看她俩再看看那位动作柔软,半闭着那双冒火的眼睛的西班牙女郎,我笑了。”
“可怜的人儿,”珍妮·赫利尔说着,叹了口气,“她们不会充分利用自己,真是傻。瓦伦泰恩的邦德街上的那女人真棒,她叫奥德丽·登曼,你看过她演的《下行台阶》吗?在第一幕中她演一个中学生,演得惟妙惟肖,而她实际上早就满了五十岁,事实上,我碰巧知道她那时已快六十岁了。”
“请继续,”班特里太太对劳埃德大夫说,“动作柔软的西班牙舞者,这让我忘记了我的年龄和这臃肿的身体。”
“让你失望了,”劳埃德大夫抱歉地说,“其实这故事与那位西班牙女郎无关。”
“是吗?”
“是的,事态的发展证明我和我朋友都错了。围绕这位西班牙女郎没有发生什么让人激动的事,她嫁给了船员雇用管理处的一位律师,到我离开那个岛的时候,她已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而且成了一个胖妇。”
“就像那个叫伊斯雷尔·彼得斯的女孩。”马普尔小姐说,“因为腿长得漂亮而上了舞台,并在舞剧中演主角,大家都说日后她准会变坏,然而她却嫁了一个旅行推销员,安安稳稳地过着平常的日子。”
“乡村里的类似事件。”亨利爵士嘟囔着。
“我要讲的故事恰好与那两位英国女士有关。”
“事情出在她俩身上?”赫利尔小姐小声地问。
“是的,事情就发生在她俩身上,而且就在她们到达的第二天。”
“是吗?”班特里太太说。
“只是出于好奇,那天晚上我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旅馆的登记名册,很快就找到了她们的名字——玛丽·巴顿小姐和艾米·达兰特小姐,来自巴克科顿韦尔的一个小牧场。当时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与这两位女士再次相逢。且在那种让人伤心的情景下。
“次日我与一些朋友计划一起出去野餐,我们准备驾车到另一个岛上去,这岛大概叫拉斯尼威,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楚。在那儿吃午餐,那儿有一处保护得很好的海湾,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那儿畅游一番。野餐活动如期进行,只是我们出发得晚了些,不得不在途中停下来,吃过午餐后继续前进,想赶在午茶前到达拉斯尼威岛,游会儿泳。我们刚到海边,立刻就感受到一种极大的骚动,整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在海边,他们一看到我们的车就立即跑向我们,七嘴八舌地向我们说着什么。我们的西班牙语不太好,好一会儿,我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这两个昏了头的英国女人下海去游泳,一个游得太远,感到不适,另一个紧随其后,想把她拖回岛上,但又体力不支,要不是有一个男的驾着小船去找救生员来搭救的话,恐怕后者必被淹死了。
“我明白过来之后,立刻扒开人群向海边奔去。一开始我没认出她们。那位胖点的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弹力泳衣,戴一顶绿色的橡胶泳帽。她抬起头来焦虑地看着我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唤起我的记忆。她跪在朋友的身旁,有些外行地做着人工呼吸。当我告诉她我是大夫时,她松了口气,我命令她赶紧到最近的农舍去擦干身子换上干衣服,我边上的一个女人与她一起去了。我竭尽全力抢救那个溺水的女人,一点用也没有,生命之火显然是熄灭了。最终,我无奈地放弃了努力。
“我走进渔民的小屋,很谨慎地给大家报告了这个坏消息。那位幸存者已经穿上她自己的衣服,我一眼认出了她,正是昨晚到达的那两个女士中的一个。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噩耗。很显然,这可怕的事件把她给击呆了,再强烈的个人感情都被淹没了。
“‘可怜的艾米,可怜的……可怜的艾米,她一直盼望着到这儿来游泳,她是一个游泳好手。我真不明白,大夫,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也许是抽筋,你能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我们一直在向前游,大概有二十分钟吧,我想往回游,但艾米还想再游远些,向海的深处游去。突然我听见她的叫声,仔细一听,她在求救,我鼓足了劲向她游去,游到她那儿的时候,她仍浮在水面,她猛地抓住我不肯松手。我俩都了沉下去,如果不是那位男人驾船及时召来救生员把我救上来的话,我肯定也淹死了。’
“‘那是常有的事,’我说,‘要救一个行将被淹死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真是难以置信,我们昨天刚到,’巴顿小姐继续说,‘我们都沉浸在享受这儿的阳光和我们小小的假期里,而现在……现在却发生了这样悲惨的事。’
“我详细地向她询问了有关那个死去的女人的情况,告诉她,我愿意尽可能地帮助她,因为西班牙当局肯定要她提供情况的。
“被淹死的那位叫艾米·达兰特,是她的陪伴,五个月前才应的聘。她们一直相处得很融洽,只是达兰特小姐很少提及她的家人。她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是她的一个叔叔把她带大的,二十一岁就开始自谋生路。”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大夫停了下来,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结束的语气说:“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没搞懂,”珍妮·赫利尔说,“就没什么下文了?我是说,这确实是一出悲剧,不过这无论如何够不上‘恐怖’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3
“我认为肯定还有下文的。”亨利爵士说。
“是的,”劳埃德大夫说,“下文还长着呢,当时出现了一件可疑的事情。事情发生后,我自然要向在场的渔民提出一些问题,诸如他们看见了什么啦等等,毕竟他们是目击证人。有一个女人说得更滑稽,她所说的话在当时并未引起我的注意,后来却不时地在我耳边响起。她坚持认为,达兰特在呼救的时候根本不是碰到了什么麻烦,而是另一个女的故意把她的头往水下摁,我说了,当时我确实没在意她的话。我认为这是她想像出来的。从岸上看,那么远的距离,完全可能有偏差,巴顿小姐意识到后者死死抓住她会使她俩同归于尽后,完全有可能采取使她的朋友失去知觉的行动。照那个西班牙妇女的说法,看上去就像是巴顿小姐故意……故意把她的朋友溺死。
“我再说一遍,当时我一点儿也没把这种胡言乱语放在心上,是后来才想起这件事的。我们碰到的最大困难是查出死者的个人情况,艾米·达兰特好像没有什么亲人。巴顿小姐和我一起清理她的遗物,发现了一个地址并按该地址写了封信去,可房东太太什么也不知道。艾米租下那间房子只是用来存放东西的,只在她搬进来的时候,房东太太见过她一面。这也许就是死者曾经说过的一个属于她自己的随时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房间里只有两件像样的旧家具和一大堆学校的照片,一箱子削价时买回来的物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能证明其身份的私人物品。她告诉房东说,她的父母死在印度,那时她还很小,是一个当牧师的叔叔把她带大的,但她没说清楚是舅舅还是叔叔,因此无从查起。”
“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让人觉得有些失望。总有那么些可爱的女人,性情骄傲,少言寡语,仅此而已。在她遗留在拉斯帕尔马斯的个人物品中有些照片,已经旧得有些褪色,而且为了装进影集中已被裁剪过。因此没留下任何姓名。有一张还是用达盖尔银版法拍摄的,可能是她母亲,也许是祖母。
“巴顿小姐还提供了另外两条线索。在她之前,艾米还陪过另外两个人,有一个她实在想不起来了,费了好大的劲她终于想起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可查下来,这位女士现在正在国外,去了澳大利亚。我们给她去了封信,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了封信。我得说,信是来了,可帮不了什么忙。信中说,达兰特小姐曾经做过她的陪伴,很尽力,是个很迷人的女孩,她一点儿不了解她个人以及家庭的情况。
“到此为止,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一切都平淡无奇。只有两件事情让我觉得不安。一是没有任何人认识艾米·达兰特,另一件是那个西班牙女人讲的那些可怕的话。是的,我还得补充第三点,那就是当我刚弯下身去检查一动不动的艾米时,巴顿小姐朝渔民的小屋走去,她回过头来张望,脸上带着一种我只能称为极度焦虑,忐忑不安的表情,这种表情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当时,我也认为这很正常。她有那种表情是因为一场灾难落到了她朋友身上。然而,后来我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深厚的友情。不是悲痛,只是由于巴顿小姐喜欢艾米·达兰特,被她的死吓傻了,仅此而已。
“但为什么会有那种极度焦虑的表情呢?这问题一直缠绕着我。我一点儿也没有误读她的表情,我也不愿意往别处想,然而,一种答案在我脑子中形成:假设那个西班牙女人说的是事实,玛丽·巴顿果真冷血到故意淹死艾米·达兰特,她成功地把她拉下水且装成救她的样子,她被救上了船,而她们所在的海滩前不靠村后不靠店,我们的出现是她不希望看到的——来了一个医生,而且还是一个英国医生。她知道有人比艾米·达兰特溺水的时间更长却被用人工呼吸的方法救活的例子。但她得扮演好她的角色,把她的牺牲品单独留给我,她最后回过头来看一眼她朋友的时候,脸上带着那种可疑的焦虑。是不是怕艾米·达兰特会醒过来,说出真相?”
“噢!”珍妮·赫利尔说,“这下我觉得有些恐怖了。”
“这样一想,整个事情就有些可怕了,艾米·达兰特的身份更显得扑朔迷离。艾米·达兰特是谁?为什么这么个小人物,一个雇来的陪伴,要被其主人谋杀呢?她是几个月前才应聘来陪巴顿小姐的。玛丽·巴顿把她带到海外,在她们登岛的第二天就发生了这种悲剧。她们俩都是有教养的,普普通通的,矜持的英国人。整个事件都非常离奇,我这样提醒自己,并让我的想像在空中驰骋。”
“你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吗?”赫利尔小姐问。
“亲爱的小姐,我能做什么呢?没有任何证据。我的怀疑完全是建立在一个瞬间的印象上的,有可能只是我的想像。我惟一能做的,而且已经做了的事是去寻找死者的亲人。当我再回到伦敦时,我去拜访了那位租房子给死者的房东太太,那次会面的结果我已经在前面跟你们说了。”
“然而你是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头的呀?”马普尔小姐说。
劳埃德大夫点点头。
“有一半的时间,我为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想法而感到羞愧,这么个举止得体的英国女士怎么会跟一桩罪恶的、凶残的杀人案连在一起呢?她在岛上的短短的时间里,我热情地尽可能地帮助她,协助她与西班牙当局周旋,总之,我尽到一位英国绅士的责任,在异国他乡帮助一位自己的同胞。然而,我想,她知道我怀疑她,并且不喜欢她。”
“她在那儿住了多久?”马普尔小姐问。
“大约有两周吧,达兰特小姐就葬在了那儿。十天之后她才启程回国。这场灾难让她感到很难受,她不能再在那儿呆下去了。她本来打算在那儿过冬的,她就是这么说的。”
“她朋友的死真的让她很难过吗?”马普尔小姐问。
大夫有些犹豫。
“从表面上看是不太看得出来。”他很谨慎地说。
“她有没有,比如说,长胖了些?”马普尔小姐问。
“真奇怪,你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过……我想起来了,我想你是对的,她……是的……她的体重是有所增加。”
“太恐怖了,”珍妮·赫利尔说着,有些战栗,“这就像……就像是朋友的血养肥了她。”
“然而,从另一方面,我可能有些冤枉她,”劳埃德大夫继续说,“在她离开之前,她说了几句话,这些话似乎与此案风马牛不相及,我相信可能是她良知的苏醒,尽管时间较长,但最终她承认了她犯的罪行。
“在她离开加那利岛的前一天晚上,她请我到她那儿去,非常感谢我为她所做的一切,我当然告诉说,那是我该做的,我只是做了在那种情形下任何人都会做的事情,如此等等。这之后是一阵沉默,然后,她突然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3
“‘你认为,’她问,‘不通法律自行解决是合法的吗?’
“我告诉她说那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总的来说,我认为是不合法的,法律毕竟是法律,任何人都只能遵守它。
“‘即便是在它无能为力的时候吗?’
“‘我不懂你意思。’
“‘这很难说清楚,一个人可能会做出完全错误的事情,也许是犯罪,虽然他有充分的理由那么做。’
“我冷冰冰地答道:‘可能有些罪犯当时会有那种想法。’她立即缩了回去。
“‘太可怕了,’她小声嘟囔着,‘太可怕了。’
“然后,她换了一种口气,问我能否给她一些能让她入睡的药片。‘自从,’她有些犹豫,‘自从那可怕的事情发生后,我一直不能安稳地睡好。’
“‘是吗?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脑子里是不是一直在想着什么?’
“‘脑子里?你认为我脑子里该有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中带着怀疑和冷酷。
“她细想了一会儿之后说,‘你是指对未来的忧虑还是对过去的焦虑。这两者中哪一个不能改变呢?’
“‘两者都不能改变。’
“‘但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你无法挽回,焦虑又有何用?人不必沉溺于过去,毫无必要。’
“我给她开了些比较温和的安眠药,就告辞了。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不停地想她刚说过的那些话,‘你不能挽回……’是指人还是指物呢?
“这最后一次会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让我对以后所发生的事情有了思想准备,我当然不希望发生什么事,如果一旦发生了,我也不会感到意外,你瞧,玛丽·巴顿在我心目中是一位天良未泯的女人,而不是凶狠的悍妇,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也愿意遵从这些原则,只要她还相信原则,她就不会去弱化它们,从与她的最后一次谈话中,我猜想她定是开始对自己的原则产生了怀疑,她的那些话是向我暗示一种深刻的良心上的反省。她后悔了。
“接下来的故事发生在康沃尔郡的一个小小的海滨浴场,那是一年中的旅游淡季。我想想,大概是在三月下旬,我是从报纸上知道的。报上说,一位住在那儿的一家小旅店的女士巴顿小姐,行为怪异,特别引人注意,一到晚上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喃喃自语,根本不让她周围的人安睡。有一天,她唤来了牧师,自称有极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她说她要认罪。等牧师来了,事情进行到一半,她突然站起来说,改天再谈。牧师认为这是轻度的精神不正常引起的。没有把她的悔过看得很认真。
“第二天,有人发现她失踪了,有一张字条留给了验尸官,上面写道:
‘昨天我试图跟牧师坦白,招认一切,但被阻止了,她在冥冥之中不让我那么做。我只能用这种惟一的方式来赎罪,那就是以命抵命。我应该以同样的方式——溺死于深海中——回到上帝那儿去。我原本相信我已受到审判,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我要是期望艾米原谅我的话,只有随她而去,任何人都与我的死无关——玛丽·巴顿。
“在附近一处僻静的海滩上发现她的衣服,很显然她是在这儿换的衣服,然后义无反顾地向深海游去,当时的深海是很危险的,风大得能把人吹离海岸。
“尸体一直没找到,但人失踪到一定的时候,就被认定为死亡。她是一位富姐,有十万英镑的遗产,由于她没有留下任何遗嘱,这笔遗产就自然留给了她最亲的亲属,在澳大利亚的表兄妹一家。报纸上还谨慎地提到发生在加那利岛的悲剧,是想说明达兰特小姐的死使她朋友的精神受到严重的打击。陪审团的最后裁决是:‘一时的精神错乱导致的自杀。’
“这场悲剧以艾米·达兰特和玛丽·巴顿的死而落下帷幕。”
好一阵的沉默之后,珍妮·赫利尔小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你不能在最精彩的地方打住了,继续讲呀。”
“不过,你看,赫利尔小姐,这不是故事连载,这是真实的生活。现实生活往往会在它选定的地方停下来。”
“但我不想它停下来,我想知道……”
“这就是需要我们去思考的地方了,赫利尔小姐。”亨利爵士解释说,“为什么玛丽·巴顿要杀害她的陪伴?这就是劳埃德大夫给我们提出的问题。”
“噢,得了,”赫利尔小姐说,“她可能有许多理由要害她,我的意思是说——嗯,我也搞不清楚。死者也许让她烦了,也许是嫉妒死者,虽然劳埃德大夫没提到过任何男人,但在那只救她上来的船上……大家都知道,人们对船以及对海上航行的各种说法。”
赫利尔小姐停了下来,因为说得太急而有些气喘。她的观众更多的是喜欢她那迷人的面孔,它显然要比里面的脑子优越得多。
“我有多种猜测,”班特里太太说,“但我只说一种,我想可能是巴顿小姐的父亲以毁掉艾米父亲为代价而聚集起了他的财富。因此,艾米决定报复。噢,不,完全弄反了,真讨厌,有钱的主人为什么要杀害一文不名的陪伴呢?啊,有了,巴顿小姐有个年轻的弟弟爱上了艾米·达兰特,示爱未果而开枪自杀。巴顿小姐等候时机,待艾米小姐家道败落后就雇了她,把她带到加那利岛,完成了她的报复计划,这推测怎么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4
“妙极了,”亨利爵士说,“只是我们不知道巴顿小姐还有个弟弟。”
“我们只能推测她有个弟弟,”班特里太太说,“否则她就没有杀人动机,你说对吧,沃森?”
“没错,多莉,”她丈夫说,“但那只是一种猜测。”
“当然是猜测,”班特里太太说,“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猜测,我们又没有什么线索,亲爱的,你接着讲,给我们讲讲你的猜测。”
“我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觉得赫利尔的分析好像有点道理。她们肯定是为了某个男人而闹翻的。多莉,想想看,此人有可能是某个高教会的牧师,她们都给他做了件长袍或者其他什么。他先穿了达兰特小姐给的那一件。根据这种思路推测,事情就有些头绪了,再想想她是怎么去找牧师的。在一位英俊的牧师面前,这些女人都会昏了头的,这方面的故事不绝于耳。”
“尽管只是猜测,”亨利爵士说,“我也尽可能地让它周密些。我们假设巴顿小姐精神上有问题,由精神错乱引起的案件远比你们想像的要多,她的状况越来越糟,她开始相信她有义务解除世上某些人的生命——也许是那些生来就不幸的女人。没有人知道达兰特小姐的过去,但是她确实有过去——不幸的过去。巴顿小姐知道了她的不幸,决定履行她的‘义务’。后来她的‘正义’行为开始让她不安,她甚至完全被这种悔恨淹没了。她的结局证明了她精神上的错乱。现在,马普尔小姐,你同意我的推测,对吗?”
“恐怕我不能同意你的观点,亨利爵士。”马普尔小姐说,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我认为最后结局说明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足智多谋的女人。”
珍妮·赫利尔发出一小声尖叫打断了马普尔小姐。
“哦!我真笨,我能再猜一次吗?这肯定是——敲诈,那陪伴想敲诈巴顿小姐。我只是不懂为什么马普尔小姐说她很聪明地让自己也死掉。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啊哈!”亨利爵士说,“你瞧,马普尔小姐肯定会给我们讲一个发生在圣玛丽米德的类似的案子。”
“你老在嘲笑我,亨利爵士,”马普尔小姐责备地说道,“我得承认,这是让我想起了特路特太太,有三个老太太在不同的教区死去,她领了她们的养老金。”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高智商的犯罪行为。”亨利爵士说,“但我看不出来这对解决我们现在的问题有何帮助。”
“当然没有,”马普尔小姐说,“对你倒没什么,但对于一些很穷的家庭来说,养老金就是这些家庭中孩子们的命根子。我知道,局外人是很难理解这一点的。我想说的只是,之所以有这样的事发生,是因为一个老人看上去与另一个很相像而引起。”
“噢?”亨利爵士迷惑不解地说。
“我总是把事情越说越糊涂。我是说当劳埃德大夫一开始描述那两位女士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谁是谁,我想旅店里的人也分不清她们俩,当然了,一两天之后,大家都能分辩清楚,但刚好是第二天,其中的一个就死了。如果活着的那位说她是巴顿小姐,我想没人会提出异议的。”
“你认为……啊!我明白了。”亨利爵士一字一顿地说。
“只能这么想,亲爱的,班特里太太刚才也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有钱的雇主要杀害地位低下的的陪伴呢?事情该倒过来才是,我是说,只有这样才合理。”
“是吗?”亨利爵士说,“你真让我吃惊。”
“当然,”马普尔小姐接着说,“她不得不穿上巴顿小姐的衣服,这些衣服穿在身上肯定有些紧。因此,一般人从表面上看她是长胖了点,那就是为什么我前面要提那样的问题的原因。男人们肯定认为这位女士长胖了,他们不会想到是衣服小了,这才是正确的解释。”
“但如果艾米·达兰特杀了巴顿小姐,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班特里太太问,“她不可能永远欺蒙下去呀。”
“这个角色她只需要扮演一个月左右就行了。”马普尔小姐指出,“在此期间,我猜她定是到处旅行,远离那些认识她的人。我前面说过,年龄相仿的两人女人相貌上差别不会很大的。护照上的照片与真人的差异肯定没人注意,大家都知道护照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然后,在三月,她来康沃尔,开始装疯卖傻来引起旁人的注意。于是,当人们在海滩上发现她的衣服,看到她的最后的字条以后,不可能再去思考一些常识性的推论。”
“什么推论?”亨利爵士问。
“没有人淹死,”马普尔小姐坚决地说,“那是明摆着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东西分散注意力的话,包括那些反省、后悔的表演都是障眼法。根本就没人淹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说……”班特里太太说,“你是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悔恨,她……她根本就没死吗?”
“她还活着,”马普尔小姐说,“又一个特路特太太,她特别擅长障眼法,但她碰到了我这个对手。我一眼就看穿了那位悔恨交织的巴顿小姐。自己把自己淹死?要我猜呀,她定是去了澳大利亚。”
“太对了!马普尔小姐。”劳埃德大夫说,“没错,你是对的。事情总是在我的料想之外。要是我早知道你的这种结论,那么那天我在墨尔本所遇到的事就不会令我吃惊了。”
“那就是你说的神奇的巧合?”
“是的,对于巴顿小姐或者是艾米·达兰特小姐——随你们怎么称呼她——来说,确实是够倒霉的了。有一段时间,我在船上当医生,有一次船在墨尔本靠岸,我下船在岸上溜达,一眼就看到我认为已在康沃尔郡被淹死的那位女士。看到我,她肯定认为一切都完了,于是她采取了一项很冒险的行动——把我当成知己。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完全缺乏理性的人。她生活在一个九口之家,是家里的长女,一家人穷得叮当响。他们曾求助于英国的那位有钱的堂姐,遭到拒绝。为此,巴顿小姐与父亲大吵了一架。家里实在太缺钱了,因为最小的三个孩子体弱多病,需要支付昂贵的医疗费。于是,艾米·巴顿决定施行她的谋杀计划。她启程前往英国,在船上当保育员以充作船费。她得到了给玛丽·巴顿小姐作陪伴的这份工作,改名为艾米·达兰特,并租了房子,往里放些东西以证明她的存在。淹死她堂姐的方案纯属即兴之作。接下来,她一直在等待现身的机会,她导演了这场悲剧的最后一幕,然后回到到澳大利亚。在这期间,她的家人作为巴顿小姐的合法继承人继承了她的遗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4
“一桩非常冒险且计划周密的犯罪。”亨利爵士说,“简直是天衣无缝,假如在加那利岛死亡的是玛丽·巴顿小姐的话,人们就会怀疑艾米·达兰特,那么她与死者的亲戚关系就会被查出来,但身份的交换以及‘双重死亡’有效地排除了人们的怀疑。是的,计划得太周到了。”
“她最后的下场怎样?”班特里太太问,“你是如何处置这件事的,劳埃德大夫?”
“我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班特里太太。就法律所要求的证据而言,我拿不出,但作为一个医生我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一些事情,且具有说服力。然而,人死了不能复生,对不对?于是,我与她一起去了她的家,看到她家的其他成员。真是一个可爱的家,弟妹们都敬重这位大姐,他们压根儿不会想到他们的大姐会是杀人犯。她的认罪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人知道,我也只好顺其自然。艾米·巴顿小姐在我们那次会面的六个月后死了。我不知道她是否一直到最后都不感到内疚,认为她没错。”
“肯定内疚。”班特里太太说。
“希望如此。”马普尔小姐说,“特路特太太就从来都觉得心安理得。”
珍妮·赫利尔打了个哆嗦。
“这太……太可怕了,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是谁淹死了谁。这个叫特路特的太太怎么会与此事有关呢?”
“她与此案无关,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特路特太太只是住在我们这儿的一个人,一个不太好的人。”
“噢!”珍妮说,“在村里,但没有什么事是发生在村里的呀?”她叹了口气,“我要是生活在一个小村子里的话,我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谈话的内容一直围绕着那些未被发现的和未受惩罚的犯罪行为,每个人都轮流着发表自己的看法,班特里上校,他那胖胖的和蔼可亲的太大,珍妮·赫利尔,劳埃德大夫,还有年长的马普尔小姐,那位至今还没开腔的人正是大家都认为在这种场合下最有发言权的亨利·克利瑟林爵土,伦敦警察局的前任局长,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捻着他的胡子,确切点说是拎着他的胡子,似笑非笑,像是在想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亨利爵士,”班特里太大终于开了口,“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我要向你表示抗议,是有许多的犯罪行为未受惩罚还是根本就没有?”
“你像是想起了报纸上的标题,班特里太大,‘苏格兰场又一次失去了嗅迹,’随后是一系列未揭开的谜。”
“我想,这类案子毕竟是少数。”劳埃德大夫说。
“是的,正是如此。数百宗案子揭案,受罚的罪犯很少被传媒大事渲染,但这还不是问题的所在,对吧?当我们在谈及未被发现的犯罪和未受惩罚的罪犯时,它涉及的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未被发现的犯罪属于伦敦警察厅不知情的,也就是没人来报案的那一类。”
“我想,这类案子为数不会很多。”班特里太太说。
“是吗?”
“我认为,”马普尔小姐若有所思地说道,“数量不会少。”
这位可爱的老小姐,用她那种过时的语言,使她的结论听起来十分地肯定。
“亲爱的马普尔小姐。”班特里上校说。
“明摆着的嘛。”马普尔小姐说,“大多数人都不够聪明,笨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发现,但也有那么些聪明的人,除非你天生就有很好的心理素质,否则一想到他们可能干的事你就会浑身发抖。”
“是的,确实有很多人一点儿不笨。大多数的罪案被侦破都是因为一点点的拙笨,每一次罪犯们都对自己说,要不是出那么一丁点儿的差错,谁会知道呢?”
“这就很严重了,克利瑟林。”班特里上校说,“真正很严重。”
“是吗?”
“什么意思?当然是的,是很严重。”
“你们说未受惩罚,从法律的角度来看,可能如此,但法律之外还有因果报应,虽说散播罪孽的人终收恶果有些老生常谈,然而,依我之见,没什么比这更正确的了。”
“也许,也许吧,”班特里上校说,“但那并不能改变问题的严重性,呃……严重性。”他停了一下,有些接不上气来。亨利·克利瑟林爵士笑了笑,说:
“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毫无疑问都跟你的想法一样,然而,你们知道吗?重要的不是谁有罪,而是那些无辜的人,很少有人认识到这一点。”
“我不明白。”珍妮·赫利尔说。
“我理解,”马普尔小姐说,“当特伦特太太发现钱袋里少了两个半先令的时候,最值得怀疑的是每天都来打扫卫生的那个女人,阿瑟太大。特伦特一家自然认为是她拿了钱,但这家人很善良,阿瑟太太又有一大家人要供养,丈夫还酗酒。因此,他们不想把事情搞大,但他们对她的态度与以往不一样了。当他们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不再把房子交给她管理,这对她来说确实不正常,其他人也开始察觉到这种变化。突然有一天发现是家庭女教师干的,特伦特大太亲眼看见她溜进了房间,这纯属巧合,我把它叫做天意。我想亨利爵士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大多数人只对谁偷了钱感兴趣,而最终被抓出来的往往是人们不曾想到的人,就像侦探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而那位视名誉为生存第一条件的阿瑟太大却什么也没干。你说的就是这意思,对吧?亨利爵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4
“是的,你准确地诠解了我的意思。你提到的那位打杂女工还算走运,她的无辜终被认识,而有些人则不得不终承受那些毫无依据的怀疑。”
“这是不是让你想起了某个案子,亨利爵士?”班特里太太马上问。
“我确实想起了一桩案子,班特里太太,一桩很悬的案子,我们都知道凶手是谁,就是找不到证据。”
“我猜用的是毒药,”珍妮喘着气,“不留任何痕迹。”劳埃德大夫不停地动着,亨利爵士摇摇头。
“不,亲爱的小姐,不是那种美国南方印第安人神秘的毒箭,我倒希望如此。我们碰到的问题比这要平常得多,平常得无法证明罪犯有罪。一个老人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这种不幸的事故每天都有发生。”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亨利爵土耸耸肩,“也许是有人从后面推他下去的,也许是楼梯间拴了一根绳子什么的,事后又仔细地把绳子收了起来。我们永远不得而知。”
“这么说你认为那……那不是一次意外,对吧:可理由是什么呢?”大夫问。
“说来话长,但……是的,我们肯定那不是一场意外,我已经说了,根本无法让谁对此负责,所有的证据都站不住脚,但事情还有另外一面,这就是我下面要讲的。有四个人与此有牵连,其中只有一人有罪,另外三个则是无辜的,除非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否则的话,这三个人将一辈子生活在可怕的被人怀疑的阴影中。”
“我看,”班特里太太说,“你最好给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长话短说,”亨利爵士继续道,“省掉开始那一段,因为那涉及到德国的一个秘密社会——黑手党,克莫拉①阵线之后的一个组织,人们通常把他们看成是与克莫拉类似的组织。他们有组织地进行敲诈和从事恐怖活动。战后,好像一夜之间冒出了许多这样的组织,而且以惊人的速度蔓延,无数的人成了他们的牺牲品,官方的打击行动收效不大,因为组织内的秘密防范很严,几乎无法找到敢于背叛的人。”
(①克莫拉:1820年前后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组成的——个秘密团体.一度发展成颇有势力的政治组织。后因从容诈骗、抢劫而被取缔。——译注。)
“在英国很少有人知道有关这一组织的情况,但在德国,人们都给吓呆了,然而,该组织最终还是土崩瓦解了,原因是由于一个人的不懈努力。此人就是罗森博士,他曾经是一个很有前途的秘密工作者。他打入该组织,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并渗透到了他们的核心成员中,在捣毁这一组织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结果是他成了引人注目的人物。最明智的办法是让他离开德国,至少得离开一段时间。于是,他来到英国,柏林方面给我们来了封信。我们进行了一次私人会晤。他的态度很平静,且安之若素,他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他们肯定能找到我,亨利爵士,’他说,‘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他身材魁梧,头脑清晰,声音低沉,只是那一点点喉音能让你判断出他的国籍。‘那是不可避免的事,已经无所谓了。我有准备,接受这差事本身就是冒险,任务已经完成,这一组织已无法再建立起来了,但组织中还有许多成员仍然逍遥法外,他们会采取他们惟一的报复手段,那就是要我的命,这仅仅是个时间问题。我只希望时间拉长点。你也知道我正在收集编纂一些非常有趣的材料——我生命的结晶。我想,如果可能的话,完成这项工作。’
“他说得简单明了,语气间充满了庄严,我只有叹服的份儿,我告诉他说我们会严加防范的.然而他对我的话却不屑一顾。
“‘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我的。’他重复道,‘这天来临的时候,你用不着自责,我相信你已竭尽全力了。’
“随后,他谈了他的计划,这计划再简单不过了,他打算住在乡下不受打扰,继续他的工作。他选了萨默西特的一个小村子,叫金斯格纳顿,离那儿七英里外有个火车站,除此之外,它与世隔绝。他买下了一座迷人的房子,做了大量的改造之后,他非常满意地住了进去。同他一起住进这房子的人还有他的侄女格里塔,一位秘书,一个已忠心耿耿地跟了他近四十年的德国女佣,一个干外面杂活兼花匠的本地男人。”
“四个嫌疑犯。”劳埃德大夫轻声地说。
“完全正确,四个人都有嫌疑,这无须多言。过了五个月平静的生活之后,灾祸终于发生了。一天早晨,罗森博士从楼梯摔了下来,半小时后才被发现,发现时他已经断了气。事故发生的当时,格特鲁德太太正在厨房里,门关着,她什么也没听见,她是这么说的;弗罗莱因·格里塔正在花园里种某种鳞茎植物,这也是她自己说的;那个花匠多布斯正在花园中的小屋里喝着他的早茶,他是这么说的;秘书外出散步去了,同样,也是他自己说的。没有人在出事现场,也没人能作对方不在现场的证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外面来的人是无法得手的,在像金斯格纳顿这样的小村子里,陌生人绝对要被发现。前后门都是锁着的,家里的每个人各自都有一套钥匙。因此,范围就缩小到这四个人身上。每个人都无可怀疑——格里塔,他亲哥哥的女儿;格特鲁德,四十年忠实的仆人;多布斯,一个从未离开过金斯格纳顿的人;还有查尔斯·坦普尔顿,那个秘书……”
“对了,”班特里上校说,“他有可能吗?在我脑子里,他是最值得怀疑的人,你了解他吗?”:
“正是因为我了解他,才把他排除在怀疑对象之外的,至少当时是这样的。”亨利爵士低沉地说,“查尔斯·坦普尔顿是我们的人。”
“哦!”班特里上校说,有些吃惊。
“是的,我要派人保护罗森博士,但又不能太惹眼,罗森也确实需要一位秘书,我让坦普尔顿去担任这一工作。他是位绅士,德语说得很流利,是一位很干练的人。”
“那么,你怀疑谁呢?”班特里太太迷惑不解地问,“每个人似乎都……都不可能。”
“是的,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你也可以从另一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弗罗莱因·格里塔是他的侄女,且非常可爱。但战争让我们无数次地看到兄妹之间、父子之间反目为仇的例子。那些可爱的弱女子的所作所为,你连想都不敢想,同样的情形也适用于格特鲁特,谁知道导致她与主人反目为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也许是一场争吵。四十年的忠诚积下的宿怨,那个阶层年纪大的妇女有时有着惊人的怨恨。多布斯呢?能不能因为他与这家里的人没有联系就把他排除在外?有钱能使鬼推磨,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最容易接近且被收买。”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从外面传来了某个口信或命令。否则怎么会有五个月的豁免?这个组织的成员一刻也没有停止活动,他们只不过还没有完全肯定是不是罗森背叛了他们,他们一直等待着,直到排除所有可能疑点证明了他的背叛行为的时候,一切都清楚了。于是他们给门下的卧底人员下了命令——‘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