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9:05
“太险恶了!”珍妮·赫利尔说道,打了个寒颤。
“但这个密杀令是怎么进来的呢?我试图找到答案,那是惟一解决我的难题的希望,这四人中肯定有人以某种方式与外界有联系。我很了解他们的规矩,命令一来,就不能延缓,必须马上执行,这是黑手党的惯例。
“我开始做深入的调查。调查的方法你们可能会认为仔细得有些可笑。那天早上有谁到过那房子,我任何人也没放过,这儿是名单。”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信封,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卖肉的送一些羊颈肉来。经调查没问题。
杂货商的送货员送来一袋玉米粉,两磅糖,一磅黄油,一磅咖啡。经调查,没问题。
邮递员给弗罗莱因送来两份通知;格特鲁德的一封来自本地的信;罗森博士三封信,其中有一封上盖的是外国的邮戳;两封坦普尔顿的信,其中有一封也是外国邮戳。
亨利爵士停了下来,从信封里抽出一扎文件。
“你们一定有兴趣亲眼看看这些东西,有关人员把他们交给了我,有些是从废纸篓里找到的。无须说,我已找专家鉴定过是否用了隐形墨水,如此等等。没有类似那种令人激动的事存在。”
大家围拢在一起看这些信。那两份通知来自一个苗木培养工和伦敦一家有名的毛皮公司。罗森的三封信有两份是账单,一份是本地购花木种子的,另一份是在伦敦购玩具的。那封外国邮戳的信这样写道:
亲爱的罗森:我刚从黑尔默思·斯帕思家回来。前几天我碰到了埃德加·杰克逊,他与阿莫斯·佩里刚从齐陶(Tsingtau)回来。说实话,我真有些嫉妒他们。我告诉他有关你的事。我以前就服你说过,要提防某个人,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尽管你不同意的看法。’
乔治(Georgine)敬上
“坦普尔顿的两封信中有一封也是账单,你们已看到了,是他的裁缝寄来的。另一封是一位德国的朋友寄来的。”亨利爵土继续说,“不幸的是,他是在出去散步的时候拆开信的,看完后当即就把它撕碎扔掉了。最后,我们来看看格特鲁德的信。”
亲爱的斯沃茨太太:我希望你迫切能来参加礼拜五的联欢会。牧师说欢迎你来非常,一个人或者家人。你送我的火腿,好的非常,谢多了,希望你好好的。提醒你再次,星期五见。①
埃玛·格林
劳埃德觉得这信写得有些好笑,班特里太太也有同感。①注:因为写信的人文化不高.字里行间有许多语法错误。——译注。
“我认为这最后一封信可以排除在外。”劳埃德大夫说。
“我也这样想,”亨利爵士说,“但为防万一,我查证了是否有一个叫格林的太大和一次教堂联欢会。不得不仔细点。”
“我们的朋友马普尔小姐就经常这样讲,”劳埃德大夫笑着说,“你走神了,马普尔小姐,在想什么呢?”
“我真是不中用了,我一直感到纳闷,给罗森那封信里
“说实话‘(Honesty)’中‘实’字的H为什么要大写?”班特里太太接过话头。
“确实是的,哦!”
“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我想你们也许注意到这一点。”
“在那封落款是乔治的信中有某种警告的暗示,”班特里上校说,“一开始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还注意到乔治是在警告他提防某人,可这人是谁呢?”
“这封信是有些怪。”亨利爵士说,“据坦普尔顿讲,罗森博士早饭时打开的信,看完后,把信扔给桌那头的坦普尔顿说,他根本就连这小于的模样都不知道。”
“但不是什么小于,”珍妮·赫利尔说,“最后的落款是乔治娜(Georgina)呀!”
“不一定,也许是乔治伊(Georgey),但看上去确实像是乔治娜,给我的印象反正是男人的笔迹。”劳埃德大夫说。
“瞧,这就有趣了。”班特里上校说,“罗森从桌子的这一头把信扔给了那一头的坦普尔顿,装着不知情的样子,是想看看这些人的表情,谁的表情呢?女人的?还是男人的?”
“或许就是想看看那厨娘的表情。”班特里太大说,“她那天早上说不定就在餐厅里侍候早餐呢,但我没搞懂的是……太怪了。”她看着信皱起眉头。马普尔小姐坐在她旁边,伸出手与班特里太大一起拿着信在那儿轻声交谈。
“为什么坦普尔顿要把他的那封信撕掉呢?”珍妮·赫利尔小姐突然问,“好像……噢!我不知道……好像不太正常。他怎么会有从德国来的信呢?当然了,他不是怀疑对象,你前面已说过他是你们的人。”
“但亨利爵土并没说不能怀疑他。”马普尔小姐马上说,停止了与班特里太大的交谈,抬起头来,“他说了,有四个嫌疑犯,这里就包括了坦普尔顿先生,是这样吧,亨利爵士?”
“是的,马普尔小姐。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永远也不要说某人不值得怀疑。我刚才给你们说了这四人中只有三人可能有罪,实际上这种想法靠不住。当时,我把坦普尔顿与其他三位区别对待,但通过反省我刚才说的那条规则后,我把他列入了嫌疑犯中,我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无论在军队里,还是在警察队伍中,内部总有一定数量的叛逆者,尽管他们痛恨承认这一点。因此,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开始调查查尔斯·坦普尔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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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赫利尔小姐提的问题,我也同样问过自己。这家里为什么唯独只有他不能出示那封信呢?还有,那封信的邮‘戳是德国的。他为什么会有从德国来的信呢?
“这最后一个问题确实有些天真。我问他的时候,他的回答再简单不过了。他母亲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德国人,信是德国的表妹寄来的。这下,我了解到了以前我不知道的情况,查尔斯·坦普尔顿与德国人有联系。这使他上了嫌疑犯的名单,事实就是这样。他是我的人,一个我喜欢和信赖的小伙子。公正点讲,我得承认,他的嫌疑最大。”
“但事实终究是事实。不知道,不知道呀……十有八九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了。这不单是惩治一个罪犯的问题,对我来说这比惩治一个罪犯重要一百倍,这也许就此毁了一个正直青年的前程……只是因为怀疑,那种我不得不面对的怀疑。”
马普尔小姐咳了几声,轻声说道:
“那么,亨利爵士,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脑子里一直想着的是坦普尔顿干的,对吗?”
“在某种意义上说,是的。从理论上讲,四个人都同样有嫌疑,但事实上却有差别。比如说吧,多布斯,我也怀疑他,他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当他的花匠,村里的人都认为罗森的死是场意外。格特鲁德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最多只会改变弗罗莱因·罗森对她的态度,就算是这样,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弗罗莱因·格里塔·罗森嘛……现在,我们到了案子的关键部分。格里塔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坦普尔顿又是位相貌英俊的小生。五个月来,他们一同被扔进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且没有什么娱乐,不可避免地,双双堕入爱河。尽管他们口头上没说出来。
“之后灾难降临。在我返回伦敦后的头天还是第二天,离现在大约有三个月吧,格里塔·罗森来探望我。她正在处理她叔叔的种种后事,卖掉了房子,打算回德国。那时我已退休,她知道的,她来造访我完全是为了私事。一开始她有些闪烁其词,但后来还是和盘托了出来。她想听听我的看法。那封有德国邮戳且被坦普尔顿撕掉的信一次又一次地困扰着她。那信是否与此事无关呢?她要是知道就好了,这样也就能肯定他与此事是否有牵连。”
“看见了吗?与我的感受一样,想要相信,但可怕的潜在的怀疑把这种信任冲击到脑后,然而这种信任又顽强地存在着,我对她直言不讳,也请她跟我说实话,我问她是否真正地喜欢查尔斯,查尔斯也喜欢她。
“‘我想是的,’她说,‘哦,是的,我知道我们彼此都喜欢对方。我们在一起时是那样的快乐,每天都过得那么好。我们知道,我俩都知道,用不着急,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对我说他爱我,我也会告诉他我爱他。一切的一切,你猜都猜得到,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们之间出现了阴影,关系变得紧张。当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他也有同感,我们彼此都对自己说,要是我能确定对方是无辜的就好了。这就是我来我你的原因,求你对我说:请你相信无论是谁杀了你叔叔,但决不会是查尔斯。坦普尔顿。说呀,哦:跟我说呀,求你,求你了!”
“真该死,”亨利爵士说着,嘭地一声往桌子上击了一拳,“我无法对她那么讲,他们会越来越疏远,他们彼此怀疑,这种怀疑像幽灵一样飘移在他们之间,永远也无法驱散。”
他倒在椅背上,脸色铁灰,十分的疲倦,沮丧地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无计可施……除非……”他重新坐了起来,一丝异想天开的微笑掠过他的脸,“除非马普尔小姐能帮我们,你不会拒绝吧,马普尔小姐?我有一种感觉,你肯定能从那封提到教堂联欢会的信中看出些名堂来的。这封信是否也让你想起了什么人或什么事,能使这案子真相大白,你能帮帮这两个不幸的年轻人吗?他们是如此地渴望幸福。”在他那异想天开的微笑下面是诚心诚意的求助,对这位柔弱的过时的老处女的心智他的评价越来越高,他带着期望的目光看着她。
马普尔小姐咳了几声,理了理她的花边。
“这是让我想起了安妮·波尔特尼。”她承认,“当然了,那封信在我和班特里太太看来再清楚不过了,我不是指教堂联欢会的那封信,而是另一封。你们一直住在伦敦,从来没做过园艺方面的话儿。亨利爵士,不知你是否注意到
“嗯?”亨利爵士说,“注意到什么?”班特里太太拿出那份花种清单打开,兴致勃勃地读了起来。
“Dr.Helmuth Spatll,一种极好的纯正的丁香花,花茎很长,尤其适于花园装饰和剪花,非常的漂亮。
“Edgar Jackson,一种花像菊花一样的漂亮植物,花呈砖红色,
“AmosPerry,花特别红,最好的装饰用花。”
“Tsingtau 绝妙的桔红色花朵,花园花卉中最耀眼的植物,也是剪花的最佳品种。
“Honesty……”
“还记得这个词打头的字母是大写的吗?”马普尔小姐小声说道。
“Honesty,一种形态完美的花卉,有玫瑰色和各种白色。”
班特里太太丢下这张花卉目录,用强烈的口气说:
“Dahlias!”
“这些花名的首写字母拼起来就是‘死亡(DEATH)’。”马普尔小姐解释说。
“但这封信是给罗森博士自己的呀!”亨利先生反驳道。
“这就是整个事件中最高明的部分。”马普尔小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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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正是在这里面,收到一封陌生人的来信,里面全是他弄不借的名字,他会怎么做?他只能把信递给他的秘书。”
“然后,总之……”
“噢,不,”马普尔小姐说,“不是秘书,你们想想,如果是秘书干的,我们永远也别想找到这封信,就冲这点也说明不是他干的。他怎么会把这封信留下来,而把另一封盖有德国邮戳的信撕掉呢?他的无辜是——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用这个词——毋庸置疑的。”
“那么是谁干的呢?”
“只有一种必然,就像世界上许多的必然一样,早餐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她必定——在那种情况下是很自然的事——伸手接过那封信。事情就是这样,还记得同一天她也同样收到一份苗木清单吗?”
“格里塔·罗森,”亨利爵士一字一顿地说,“那么她对我的探访……”
“先生们是永远也看不透这类事的,”马普尔小姐说,
“而且恐怕他们常常会想我们这些老女人都是……都是猫。我们以我们的方式去观察问题,但事实就是如此:同一性别的人对自己的同类最为了解。我从来认为两性之间在理解上是有差异的,年轻的坦普尔顿对格里塔·罗森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他怀疑她,仅仅是通过直觉,且无法把这种怀疑掩藏起来。我认为那位女士探望你纯粹是出于恶意。她已经完全安全了,她特地来找你,是想把你的怀疑栽在坦普尔顿的头上,在她找你之前你也吃不准是不是他干的。”
“我肯定她没那么说……”亨利爵士说。
“先生们永远也看不透这些女人的小把戏的。”马普尔小姐平静地说。
“那姑娘,”他顿了顿,“犯了谋杀罪,却没有遭到警方的逮捕。”
“不!不,亨利爵土。”马普尔小姐说,“她逃不掉的,你我都坚信这一点。还记得你前面说过的话吗?不会的,格里塔·罗森逃不脱惩罚的。首先,她肯定结交了一帮可疑的人。这些人专门从事敲诈和恐怖活动,与他们为伍决不会有好下场,最后的结果会更悲惨。正如你所说,人最好不要起犯罪的念头。我们应该去关心那位无辜的坦普尔顿先生,我敢说他正准备跟他的德国表妹结婚呢。他把她给他的那封信撕掉了,这的确值得‘怀疑’,今天晚上我们一直都在用这个词,但在这儿的含义却完全不同。看起来他是伯另一个姑娘会看到或者问他要这封信看。我毫不怀疑他们之间是有段浪漫史的。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多布斯,我敢说,他与此事没多少联系,他惟一想的就是十一点钟的早茶。再说说那位可怜的老格特鲁特太太,她让我想起了安妮·波尔特尼,可怜的安妮,五十年的忠诚换来的却是怀疑她偷了兰姆小姐的遗嘱,尽管毫无依据,但那颗忠诚的心破碎了。她死后,在一个秘密的抽屉里的一个茶叶盒里发现了那份遗嘱,是兰姆太大为了安全起见,自己把它藏在那儿的,但这对安妮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正是为此,我才特别关心那位德国老太太,一个人老了以后,特别容易受到伤害。比起坦普尔顿来,我更为同情她。坦普尔顿年轻漂亮,深得女人的青睐。你要给她写信的,对吧,亨利先生?告诉她,她的清白已得到证实,主人死了,她会认为自己也是嫌疑犯。噢,再往下想,我会受不了的。”
“我一定给她写信,马普尔小姐。”亨利爵士说,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你知道,我一直没完全了解你,你的外表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的外表,我得说,一定跟不上时代。”马普尔小姐说,
“我从未离开过圣玛丽米德。”
“但你却解开了可以称得上是跨国的谜案。”亨利先生说,“我对你是心悦诚服。”
马普尔小姐脸有些红,但只维持了一小会儿。
“我们那个时代,我们受的是正统的教育。我姐姐和我有一位德国教师,她叫弗罗莱因,一位多愁善感的生灵。她教我们许多花的语汇,现在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很迷人。比如,黄色的郁金香代表没有希望的爱情,翠菊表示我因嫉妒而死于你的脚下等等。那封信的落款是乔治(Georgine),用德语说则是Dahlia。知道此词的含义,整个事情就清楚了。要是能想起这词的意思就好了,哎,怎么就想不起来呢?我这记忆力是大不如以前了。”
“不管它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死亡’。”
“不是的,糟透了,不是吗,这世上有许许多多悲惨的事。”
“是这样的,”班特里太大说着,叹了口气,“所幸我们还有花,还有朋友。”
“你们注意到了吗?她把我们这些朋友排到了花的后面。”劳埃德大夫说。
“有个男人每晚都往剧院里给我送紫色的兰花。”珍妮梦呓般地说道。
“这表示‘我等待你的恩宠。”’马普尔小姐兴高采烈地说。
亨利爵士发出一阵特别的咳嗽声,把头转向一边。
马普尔小姐突然大声说:
“想起来了,Dahlias的意思是‘背信弃义,歪曲。’”
“太对了,”亨利爵士说,“一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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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抗议了。”亨利·克利瑟林先生轻轻地眨动双眼,看着在座的人说,班特里上校双腿伸得直直的,对着壁炉台皱着双眉,仿佛一位游行中懈怠的士兵。他太太正悄悄地扫视着刚寄来的一些球茎植物的目录。劳埃德大夫则用一种不加掩饰的欣赏的目光盯着珍妮·赫利尔。这位漂亮的女演员却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打磨得光光亮亮的粉红色指甲。只有那位年长的老处女马普尔小姐笔直地坐着,她那天生的蓝眼睛眨着与亨利先生的目光相遇,算是回应。
“抗议?”她低声说道。
“一个很严肃的抗议。我们一共六个人,男女各占一半,我要代表在座的这几位受压制的男性公民提出抗议。今晚我们共讲了三个故事,这三个故事都是三个男人分别讲的,我抗议女士们没有承担起她们应该完成的那一份。”
“哦!”班特里太太愤怒地说道,“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该做的。带着我们的智慧,我们倾听、判断,女性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不指望把我们自己置于引人注目的中心位置。”
“绝妙的借口,”亨利爵士说,“但行不通,《一千零一夜》就是一个很好的先例。因此,继续下去吧,山鲁佐德①。”
“你是指我吗?”班特里太太说,“但我真的是没什么好讲的,我周围从未有过血腥事件或什么解不开的谜。”
①山鲁佐德:Schehernzade《一千零一夜》中苏丹新娘的名字.以一夜复一夜地给苏丹讲述有趣的故事而免于一死。—译注。
“我并没有坚持非要讲什么血案,”亨利爵士接下她的话头说,“但我肯定你们三位女士中会有人能讲一个她认为最精彩的案子。好了,马普尔小姐,这次是讲‘发生在女佣身上奇怪的事故’还是‘母亲会之谜’呢?别让我们对圣玛丽米德失望。”
马普尔小姐摇摇头说:
“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亨利爵士。令我们迷惑不解的事常有,诸如前面我讲过的某某太太的袋装虾莫明其妙地不见了,如此等等,你不会感兴趣的,因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尽管这些小事能映射出人的本性。”
“你已经教会我们重视人性了。”亨利爵士很认真地说。
“赫利尔小姐,你怎么样?”班特里上校问,“你肯定有一些有趣的经历。”
“是的,肯定有。”劳埃德大夫说。
“我吗?”珍妮说,“你们是要我给你们讲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
“或者是你朋友的。”亨利爵士纠正道。
“哦!”珍妮有些含含糊糊,“我想没有什么事发生在我身上,我是说你们指的那类事。鲜花,当然还有形形色色的便条,但那些只是男人们的游戏,对吗?”她停住,陷入了沉思。
“我看我们还是听听有关虾的的传奇吧!”亨利爵士说,
“请吧,马普尔小姐。”
“你真能说笑,亨利爵士,虾的事只是信口说说而已。但我倒是想起了一件往事——起码不是件小事,实际上是场悲剧,我本人在某种程度上也卷了进去。我对自己做的事从不后悔,不,一点儿也不后悔,只可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圣玛丽米德。”
“这让我有些失望,”亨利爵士说,“但我会尽量接受的,我们都知道,你是靠得住的。”
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使马普尔小姐感到有些脸红。
“但愿我能完整地讲述这故事。”她不无忧虑地说,“我担心讲得不连贯,人在离题的时候,是意识不到的,我很难记清每一个事件的先后顺序,如果我在叙述上出了什么问题的话,请大家包涵,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地不在圣玛丽米德,而是在一所水疗院里①。”
①水疗院:hydro.指有水疗设备的旅馆、水疗所、水疗医院等等;此词的另一个意思是水上飞机。一一译注。
“你是说发生在水上飞机上吗?”珍妮问,睁大了双眼。
“恐怕你搞错了,亲爱的。”班特里太太说,并给她解释这词的两种含义。这时她丈夫插了进来说:
“令人生厌的地方,糟透了。早上得早早地起床,喝那些不干净的水。老妪们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个没完。上帝啊,我一想到……”
“得了,阿瑟,”班特里太太温和地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你最好。”
“是有许多老妇人坐在一起闲扯各种丑闻。”班特里上校咕哝道。
“没错,”马普尔小姐说,“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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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6
“亲爱的马普尔小姐,”上校叫道,一副慌乱的表情,“我压根儿不是指……”
马普尔小姐有些脸红,以一个很小的手势止住了他:
“但事实就是如此,班特里上校先生,我想跟大家讲的也正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理理思绪,是的,就像你说的,她们聚在一起谈些排闻,她们确实没少谈这类事情。大家都看不起她们的这种行为,特别是年轻人。我侄子,那位写书的,也是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曾经用更严厉的词句指责这种行为。说她们平白无故地夺去了人们的品德,简直太恶劣了,如此等等。但我想说的是,没有一个年轻人肯停止批评,用脑去思考思考。他们并没有真正了解情况,关键在于这些闲扯中真实的部分有多少。如果他们作些认真的调查的话,我想,他们会发现这些闲扯十有八九倒是真的。让人真正恼火的正是这点。”
“令人鼓舞的猜测。”亨利爵士说。
“不,不是猜测,根本不是,是实践与经验的问题。我曾听说过有一个古埃及文物研究者,只要你给他一只那些奇妙的小甲虫,一摸一看他就能告诉你它是属于公元前哪一年的,或者是伯明翰的仿制品,他从来也说不清这里面有什么规律可循,但就是能识别,他的一生都与这些东西打交道。
“我尽力要表达的正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这些我侄子称之为‘多余的女人’们有着充裕的时间,她们最感兴趣的是人,在这方面,她们快成为‘专家’了。现在的年轻人用不着像我们年轻时那样受众多的限制,他们可以自由地谈论任何话题,而他们的头脑却简单得可怕。他们轻信,如果有人要去告诫他们,即便是轻言细语,他们也会对你说你的头脑已过时了,说这些老太太们聚集的地方像是一个洗涤槽。”
“那么,”亨利爵士说,“洗涤槽有什么不妥吗?”
“是的,”马普尔小姐有些激动。“在任何房子里,它都是必不可少的部分,虽然不像卧室那么罗曼蒂克。我得承认,我是有些情绪,其他人也会这样的。那些不动脑筋的不加思索的评论深深地伤害了我。我知道先生们对家务事毫无兴趣,但我还是得说说我那位侍女埃塞尔,一位外貌姣好,处处显得有礼貌的女孩。我一见到她,就知道她与安妮·韦布以及可怜的布鲁特的女孩是一类人,时机一到,对她来讲,我的东西,你的东西就都变成她的东西了。当月我就把她辞退了,给她写了封推荐信,说她诚实、庄重,但私下我却警告老爱德华太太不要收留她。我侄子雷蒙德为此感到极大的愤慨,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可恶的事,是的,可恶。后来,她又找到艾什顿小姐那儿去,我觉得我没有义务提醒这位小姐。猜猜怎么着?所有内衣的花边都被剪了下来,两枚钻石胸针被拿走,而这位女仆趁黑夜离开了她家。此后,再也听不到她的消息。”
马普尔小姐停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继续道:
“你们会说,这与发生在凯斯顿斯帕水疗院的事毫不相干,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是有关系的。这正好能说明,为什么从我第一眼看到桑德斯,就知道他想摆脱她太大的原因。”
“噢?”亨利爵士说着,向前倾了倾身子。马普尔小姐以一种平静的面容对着他。
“我刚说了,亨利爵士,我毫不怀疑他要甩掉她。桑德斯是个大块头,英俊,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与周围的人都合得来。他妻子就不像他那么讨人喜欢了。我知道,他是要甩掉她的。”
“亲爱的马普尔小姐……”
“知道,知道,我侄子雷蒙德·韦斯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是捕风捉影。但我忘不了沃尔特·霍思利,格林曼的老板,一天晚上在与太大回家的路上,太大掉进了河里,而他却拿了太大的人寿保险。时至今日,还有另外两个人没被收进法网。有一个与我生活在同一阶层,与太大一起到瑞士去避暑,他们想爬山,我警告那位太大不要去,这位可怜虫没有像平时那样冲我大喊大叫,只是笑笑‘她认为像我这样的老古董会对她丈夫哈利产生这种想法,真是可笑。结果,一场意外发生,哈利娶了另一个女人。然而我能做什么呢?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没有证据。”
“哦:马普尔小姐。”班特里太太叫道,“你该不会说
“亲爱的,这种事很平常,时有所闻。先生们是很容易受到诱惑的,尽管他们很坚强。把事情弄得看上去像是意外,就简单多了。我前面说过,第一眼看到桑德斯先生,我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事情发生在电车上,车内很挤,我不得不到上层去,我们三个人都站起来正准备下车时,桑德斯先生没站稳,正好倒向他太大,她头朝下地倒向楼梯,幸亏售票员年轻力壮及时抓住了她。”
“这肯定是意外。”
“当然是意外,没有比这看上去更像意外的了,但桑德斯曾跟我说过,他在商船上供过职,别跟我说,他这种在颠簸倾斜的船上都不会失去平衡的人,会在连我这老太婆都站得住的电车上站不稳。”
“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会认为这是你的想象,马普尔小姐,有虚构的成份。”
这位老姑娘点点头。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之后有一天,在过马路时发生的一次意外使我对此更加深信不疑,现在,我来问你,我该怎么做,亨利爵士?有一位心满意足,幸福的已婚妇女马上就会被谋杀。”
“亲爱的女士,你真让我吃惊。”
“那是因为,像现在的大多数人一样,你没有面对现实。你宁可认为它是不可能的,但我知道,事实就是如此。我当时真是束手无策,既不能到警察局去报案,也不能去警告那女人,那是无用的。我看得出来,她倾心于她丈夫。我只能尽量去收集有关他们俩的情况。俗话说,在火边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做针钱活的。桑德斯太太(她叫格拉迪斯),不太愿意与人交谈,他们好像刚结婚不久,说是他将会得到一笔遗产。但那时他们的生活过得很拮据,实际上,他们是在靠她那点可怜的工资过日子。她抱怨她根本碰不到家里的经济,好像什么地方有个什么人在控制着一切似的,我后来发现,那些属于她的钱已被她用遗嘱的形式留给了别人。就在他们结婚的同时,他们就分别立了份对对方有利的遗嘱,非常感人。当然了,要想让一个花花公子回头,那是每天都要背负的重任。实际上当时他们很需要钱。他们住在顶楼,与仆人的房间在一起,一旦失火是很危险的。如果真有火灾发生的话,紧急通道就在他们窗户外面。我很小心地问她,房间外是否有阳台,那是危险的所在。阳台上,只需轻轻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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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6
“我要地保证不到阳台上去。我说这是梦的启示,她牢牢地记住了,有时候迷信很能起作用。她是位漂亮的姑娘,脸色有些苍白,未束的卷发齐肩长。但她非常地轻信,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丈夫。有一两次,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怪兮兮的。他可不是那种容易哄骗的人,他知道那天我也在电车上。
“我很担心,非常地担心,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抓住他的尾巴。在疗养院我可以防止事故的发生,只消暗示他,我对他有怀疑就能办到,但那最多也只能推迟他的计划而已。不能让他那么做,我开始相信只有警方才能阻止得了。无论如何得给他设个陷阱,如果我能按我选定的方式引诱他去杀人的话,他的面具就会给撕下来。那么她就不得不面对现实,尽管这对她来说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你真让我惊讶,”劳埃德大夫说,“你用的什么妙计?”
“别急,我是找到了一个好办法。”马普尔小姐说,“但那男人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他不再等了。他吃准我已起疑心,在我还没有完全搞定之前,他就动了手。他知道搞成一次意外会受到我的怀疑。因此,他把计划改成了一次谋杀。”
大家都有些透不过气来,马普尔小姐点了点头,倔强地紧咬双唇。
“恐怕我讲得有些乱。我该告诉你们发生的事。我一直都感到痛心,我本来可以阻止它发生的。但上帝知道,我是尽了力的。”
“空气中充塞着一种我认为是怪异的恐惧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我们身上,让我们喘不过气来,一种不祥的预兆。我得先说说乔治,那个门厅行李搬运工。他在疗养院已有些年头了,认识每一个人。他开始是得了气管炎,后来发展成了肺炎,最后在得病的第四天死了。每个人都遭到了打击。那会儿离圣诞节只有四天。后来又是一位女士,一位好姑娘,患上了败血症,二十四小时内就死了。
“我与特罗洛普小姐和老卡彭特太太坐在休息厅里,卡彭特太太信神信鬼的,对此津津乐道。”
“记住我的话,’她说,‘这还不算完,有句俗话说,祸不单行。我不止一次地验证过,还会有人要死的,你们不用怀疑,而且时间不会太长,肯定还会有第三个人要死的,祸不单行啊!’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点点头,把编织针弄得卡嗒卡嗒直响。我一抬头刚好看见桑德斯就站在门口,有那么一会儿他有些出神,脸上的表情再清楚不过了,到死的那天我也会认为是卡彭特大太那些恐怖的话钻进了他的脑子里,我看得出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我能给各位女士捎些圣诞节用品回来吗?’他问,‘我这就去凯斯顿。’他带着他那可亲的笑容走进来说。
“他在我们中间滞留了一两分钟,谈笑风生,然后离开了我们。我说过,我一直很担心,于是我直截了当地问:
“‘有人知道桑德斯太太在哪儿吗?’
“特罗洛普太大去了她朋友那儿,莫蒂默一家打牌去了。我的脑子暂时松了下来,但我仍感到忧心忡忡,拿不准该做些什么。大约半小时后,我走回我的房间,碰到科尔斯大夫,他是我的医生,我上楼时他刚好下楼,我正想跟他谈谈我的风湿病,于是我请他到我的房间。他跟我提到了可怜的玛丽姑娘的死,经理不愿意这件事张扬出去,医生也让我别说出去。我当然没告诉他,玛丽断气后的个把小时里,我们谈话的内容全是有关玛丽的。这类事情是包不住的。一个像他那样有经验的人应该明白这一点,但大夫是位单纯的,毫无疑心的人,他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一分钟后,他的这种轻信引起我的警觉。他说他正要走的时候,桑德斯先生让他去看看他太大,她好像刚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消化不良等等。
“可就在当天,桑德斯太太还对我说她的消化系统很好,她还要为此感谢上帝呢。
“看见了吗?我对这个男人的怀疑顿时增加了一百倍,他正在为某种行动铺路。什么行动呢?在我还没决定是否要跟大夫讲我的想法时,他就离开了我的房间。就算跟他说,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刚跨出房门,这位桑德斯正好从楼上下来,一副外出的打扮,再次问我是否需要他从城里给我带点什么回来。我能做的仅仅是跟他客套一番。我径直走到休息室,要了杯茶。我记得当时是五点半钟。
“现在我想把接下来发生的事讲得清楚些。我在休息室里一直呆到七点差一刻。这时候,桑德斯先生走了进来,有两位男士与他一起,三个人步履轻快。桑德斯撂下他的朋友,向我和特罗洛普太大坐的地方走来,说他给他太大买了件圣诞礼物,想听听我们的意见,买的是一个配晚礼服用的包。
“瞧!女士们’他说,‘我只是个粗莽的水手,这类东西我是一窍不通。我让他们送来三个供我挑选,我想听听你们这些专家的意见。’
“我们告诉他说我们乐意效劳。他问能否劳驾我们上楼去,如果他把东西拿下来的话,怕他太大有可能会撞上。这样,我们就跟他上了楼。随后发生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至今我仍然觉得我的小手指在隐隐作痛。
“桑德斯先生打开卧室的门,亮了灯,不知道谁先看见了……
“桑德斯太太倒在地上,头朝下,命归黄泉。
“我最先向她奔过去,跪下,拿起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脉,但已经没用了,她的胳膊已冰凉发直。在紧挨着头的地方是一只填满了沙的袜子——把她击倒的凶器,特罗洛普小姐,那个糊涂虫,只知道靠着门,一遍一遍地呻吟着。桑德斯大叫‘我的太大,我的太太……’冲向她。我不让他碰她,当时我就能肯定是他干的。他一准是想把什么东西拿走或者藏起来。
“‘别碰,什么也不许碰,’我说,‘桑德斯先生,请镇静点。特罗洛普小姐,请到楼下把经理我来。’
“我留在屋里,跪在尸体旁,我不能让桑德斯单独与她在一起,但我不得不承认,如果说,他在表演的话,他确实演得很好。他看上去是那样的茫然,迷惑,完全给吓傻了。
“不一会儿,经理就来到了现场。他迅速地把房间查了一遍。然后把我们都赶了出来,锁上门。他自己拿着钥匙,然后,他去给警察打电话。我们好像是等了一个世纪,警察都还没来,后来我们才知道是电话线路出了问题,经理不得不派一个信使去警察局。疗养院离城很远,在荒野的边上。卡彭特太太很仔细地向我们打听情况,‘祸不单行’的预言这么快就应验令她特别地得意。有人说桑德斯漫无目的地向疗养院的花园走去,双手抱着头呻吟着,展示着他的悲痛。
“最后,警察终于来了,与经理、桑德斯先生一起上了楼。稍后,他们让我也上去。我上了楼,警督正坐在桌子旁边写着什么。他是一位看上去很聪明的人,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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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6
“‘简·马普尔小姐吗?’他问。
“‘是的。’
“‘我听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你在现场。’
“我说当时我是在现场,并给他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我想这可怜的人在跟桑德斯以及艾米莉·特罗洛普谈话之后陷入了一团雾水中。这下好了,总算找到了一位能有条有理地回答他问题的人了。母亲曾教导我说,一个有教养的女人应时时能在公众场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管私下里她也作些让步。”
“一个令人钦佩的格言。”亨利爵士低声说。
“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完之后。警督说:
“谢谢你,女士,我得请你再看看尸体,她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是否被动过,与你第一眼看到的位置一样吗?’
“我跟他解释说,我没让桑德斯动尸体,他点头表示我做得对。
“桑德斯先生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说。
“‘看上去是的。’我答道。
“我认为我并没有强调‘看上去’这几个字,但警督仍用一种尖利的目光看着我。
“那么我们能肯定尸体就在它原先的位置,没被动过罗?’他说。
“‘除了帽子外。’我答道。
“警督机警地抬起头来。
“‘你什么意思?那帽子怎么了?’
“我告诉他,那帽子原本是在格拉迪斯头上的,可现在却落在她头边上。我原以为是警察搞的,然而警督断然肯定不是他们干的,他们没动过任、何东西,他皱着眉,看着面朝下的尸体。格拉迪斯穿着出门的衣服,一件深红色的有毛领的花呢外套,那顶红色的廉价毡帽静静地躺在她边上。
“警督一声不吭地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眉头紧蹙,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能否记起,女士,死者耳朵上是否有耳环,或者死者生前有戴耳环的习惯?’
“幸亏我有仔细观察事物的习惯,我记得有一对珍珠在帽沿下面熠熠闪光,我当时虽然没有特别注意这对耳环,但我能给你肯定的答复。
“‘这就对了。这位女士的珠宝盒被打劫,我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手指上戴的戒指被摘了下来。凶手准是忘了耳环,所以在谋杀被发现后返回来摘走了耳环,一个冷血的家伙。噢!‘也许……’他环顾四周,然后缓缓地说:‘他也许就藏在这个房间里,一直都在房间里。’
“我不同意他下的这种结论,我跟他解释说,我亲自查看过床底下,经理也打开衣橱看过,除了这两处外这房间里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身。衣橱中间装帽子的小柜子倒是锁着的,但那只是一些浅浅的隔板,是没办法藏人的。
“我在陈述这些看法的时候,警督不住地点头。
“‘我同意你的看法,女士。我前面说过他一准折回来,一个非常冷血的家伙。’
“‘但经理锁上了门,且把钥匙攥在了手里。’
“‘那说明不了什么,阳台和防火通道是小偷出入的捷径。可能你们的闯入逼迫他从窗户那儿溜走。等你们都离开之后,他又重新返回来继续他的勾当。’
“‘你能肯定是小偷所为吗?’我说。
“他毫无表情地说:
“‘看上去像是的,不是吗?’
“他的那种口气让我觉得宽慰。我觉得他还没有把桑德斯只是当作丧妻的鳏夫。
“我承认,我是有些像我的邻居们,那些法国人所说的那样‘固执己见’。我知道这个叫桑德斯的男人盼他的妻子死,我只是设想到事情会让我刚好碰上,真是一种奇怪的巧合。我对桑德斯的判断绝对不会错的,那人是个恶棍,他装出来的那虚伪的悲伤一刻也没有骗过我的眼睛,我仍记得当时的感觉,他吃惊、迷惑,演得很像,好像一切都是真情的流露,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与警督交谈之后,一个奇怪的念头爬上我的脑际:如果这可怕的事是桑德斯干的,我想不出有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能使他返回出事现场,取走他妻子的耳环?这可不是明智之举,而桑德斯是那种头脑非常清醒的人,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他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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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6
马普尔小姐的眼光逐一扫过她的听众。
“也许,你们都猜得出我的结论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总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我是如此地相信我的判断,正是这种固执,使我对其他一切都视而不见,但是结果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事实证明不是桑德斯干的……”
班特里发出一声惊诧的喘息,马普尔小姐转向她说:
“我知道,亲爱的,我开始讲这故事的时候,结果就不是你所希望的,也不是我所希望的,但事实就是事实。如果事实证明某人错了,那他就得承认并从头开始。在我心里,凶手就是桑德斯,无论怎样也动摇不了我的看法。
“我想,现在大家都想听听事实是怎么说话的,对吧?桑德斯太太整个下午都在与朋友,其中包括莫蒂默夫妇一起打牌。大约在六点一刻左右她离开了他们。从她朋友的家到疗养院要走一刻钟,如果走得快点的话还用不了一刻钟。她六点半钟准能到达疗养院。没人看见她进来,所以她可能是从侧门直接回到她房间的,她换了衣服,她穿着去打牌的那件浅黄褐色的外套和裙子就挂在衣橱里。当她被击倒的时候,很显然,她正准备外出。他们说,她根本不知道是谁把她击倒的。那沙袋确实是一件很有效的武器。由此看来,凶手好像就藏在房间里,也许是在哪一个她没开的大衣橱里。
“现在来看看桑德斯的行踪。如我前面所说,他是五点半钟或许稍迟一些出去的,在几家商店买了些东西。大约六点钟左右,他进了‘格兰德斯帕’旅馆,在那儿他邂逅两个朋友,就是后来与他一起回到疗养院的那两个人。他们一起玩了台球,喝了威士忌加苏打。这两个人一个叫希契科克,另一个叫斯彭德,那天下午六点以后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们一起回到疗养院。之后,他离开他们走向我和特罗洛普小姐,那时是七点差一刻,这时候,她妻子已经死了。
“我亲自跟他的这两位朋友谈过。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举止粗鲁缺乏教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说的全是真话,他们说那天桑德斯没有离开过他们。
“有一个小插曲要提出来讲一下,那就是在玩牌的过程中,有电话找桑德斯太太,一个叫利特尔沃思的人想跟她通话,听完电话之后,似乎有什么事让她又兴奋又激动,打牌时出了一两次不该出的错,而且她还提早离开了,他们原本计划多玩几局的。
“问到桑德斯先生他是否知道他太太有个叫利特尔沃思的朋友时,他说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在我看来,那正好印证了他太大的心态,她也不知道这个叫利特尔沃思的人是谁。听完电话之后,她的脸上微微泛红,带有一种藏不住的笑意。因此,不管是谁打的电话,他肯定没有说出他的真姓实名,对吗?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问题,把此案看作一般的偷盗案有些站不住脚。而另一种推论是,桑德斯太大准备外出去会某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从防火通道先进了她的房间?他们是不是吵了架?或许就是他无情无义地将她杀害了?”
马普尔小姐停了下来。
“那么,”亨利爵士说,“答案是什么呢?”
“我想,你们中间有人能猜到的。”
“我不善猜谜,”班特里太大说,“有那么充分的证据证明桑德斯不在现场真是可惜,只不过你都相信了,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珍妮·赫利尔晃动着她漂亮的脑袋问:
“为什么那个装帽子的柜子是锁上的呢?”
“亲爱的,你真聪明。”马普尔小姐高兴地说,“我也感到纳闷,但答案很简单,里面是一双绣花拖鞋和一盒手绢,是那可怜的姑娘给她丈夫的圣诞礼物,是她亲手绣的,这就是她把柜子锁起来的原因,在她手袋里找到了钥匙。”
“哦:“珍妮说,“那么,这没什么意义了。”
“并非如此,”马普尔小姐说,“这是惟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正是这一点让凶手露出了马脚。”
每个人都盯着这位老小姐。
“我两天都没弄明白这一点,”马普尔小姐说,“我想呀想呀,忽然一切都清楚了。我立即去找警督,请他做个试验,他同意了。”
“你让他试什么呢?”
“我请他把地上的帽子戴到死者的头上看看是否能戴上,当然戴不上去,那不是她的帽子。”
班特里太太睁圆了双眼。
“但一开始的时候是戴在她头上的,对吧?”
“后来不在她头上……”
马普尔小姐稍作停顿,让她的话深入到其他人的脑子里,然后继续说:
“我们一直都认为躺在那儿的那具尸首就是格拉迪斯·桑德斯,谁都没去看她的脸,她脸朝下,还记得吗?那帽子又把头和脸都盖住了。”
“但她是被杀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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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7
“是的,那是后来的事了。在我们给警察打电话的时候,格拉迪斯·桑德斯还活得好好的。”
“你是说,有人扮成她吗?但当你碰她的时候……”
“是具死尸,一点不错。”马普尔小姐平静地说。
“活见鬼,”班特里上校说,“不太可能随处找到尸首的。他们怎么处理……处理第一具尸体的呢?”
“把她搬回去,”马普尔小姐说,“这是个该死的主意,但确实绝妙透顶,我们在休息厅的谈话使他萌生了这个计划。为什么不利用那可怜的女仆玛丽的尸体呢?还记得桑德斯夫妇的房间在顶楼,与仆人们的房间在一起吗?玛丽的房间离他们的房间只有两个门。殡仪员要天黑以后才能到,他把时间都计算好了。他沿着阳台把尸体搬过来,五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给她穿上她妻子的衣服,在外面再套上那件对她来说太大的红外套。之后,他发现他太太装帽子的柜子锁着的。他惟一能做的只能是找一顶玛丽自己的帽子,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的,他把沙袋放在她边上,然后离开房间,出去的时候,让我们都看见,以证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
“他给他太大打电话,称自己是利特尔沃思,我不知道他跟她说了些什么。我前面说过,她是个轻信的姑娘,他让她提早离开牌局。但并没有直接回到疗养院,而是约她七点钟在防火通道附近的花园与他见面,他也许跟她说,他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与他的朋友一起回到疗养院,设计让我和特罗洛普小姐与他一起发现谋杀,他曾装着试图要把尸体翻过来,当然会遭到我的阻拦。然后是派人去找警察,他则摇摇晃晃地向疗养院的花园走去。
“没有人问他尸体被发现后他有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他在花园里与妻子碰了头。叫她从防火通道上走,他们一起回到他的房间。也许他跟她谈过屋里有具尸体的事,她俯下身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立即拾起沙袋向她猛击下去……噢,上帝啊!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也让我恶心。然后他飞快地把她的衣服和裙子脱下来。挂在衣橱里,再从另一具尸体上脱下衣服,给她穿上。
“但帽子戴不上去,玛丽的头发短,而格拉迪斯,我前面说过,有一头齐肩的长卷发。他不得不把帽子放在尸体边上,希望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然后,再把玛丽的尸体搬回她自己的房里去,再次把一切弄好。”
“这真有点难以置信。”劳埃德大夫说,“警察有可能很快就会到的。”
“还记得线路坏了这回事吗?”马普尔小姐说,“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不能让警察马上就赶到现场,况且警察来了之后,先到经理办公室去与经理谈了一会儿,然后才到楼上去的,这是最糟糕的,本来完全有机会,有人会觉察到一具死了二小时的尸体与一具刚死半小时的尸体的差别的。然而,警督却指望能从首先发现尸体的外行人那儿找到线索。”
劳埃德大夫点了点头说:
“凶杀应该是在七点差一刻左右进行的,我推测应该是七点或者是七点过几分的时候,警察就赶到了。法医验尸的时间最早也是七点半钟,他也许就无法察觉了。”
“我应该是知情人,”马普尔小姐说,“我在摸那可怜的姑娘的脉搏时,它是冰凉的,而后来,警督却说凶案就发生在他们来之前不久,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我认为你发现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马普尔小姐。这案子是我在任之前的事了,我还从未听人说起过,后来怎样了?”
“桑德斯被处以绞刑。”马普尔小姐说得很干脆,“案子破得很漂亮,我从不后悔我参与了把这恶棍送上断头台的行动。我丝毫也没有当今人们对死刑的那种人道主义的态度。”
她绷紧的脸舒展开来。
“我经常为未能挽救那姑娘的生命深感内疚。但谁会愿意听一位老太太匆匆做出的结论呢?哎2谁知道呢?也许在她活得快活的时候死去,比幻象破灭后艰难地打发日子更好些。那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不幸,她爱那恶魔,相信他,她从来也没看破他的真面目。”
“那么,”珍妮·赫利尔说,“她一直过得开心,很开心罗?我希望……”她没往下说。马普尔小姐看着这位著名的、漂亮的、成功的珍妮·赫利尔,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亲爱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柔,“我知道。”
“那么,班太太。”亨利·克利瑟林爵士带着鼓励的语气说。
女主人班特里太太用一种冷冷的责备的眼光看着他。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叫我班太太,这有欠尊重。”
“那么叫你山鲁佐德吧。”
“我也不是什么山……管它叫什么。我从来就不能完整地讲完一个故事,如果你不信的话,问阿瑟好了。”
“你善于陈述事实,多莉,”班特里上校说,“但你不善于对故事情节加以渲染。”
“就是。”班特里太太说,随手翻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的那些球茎植物目录。“我一直都在听你们讲,但我还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他说,她也说,你惊叹,他们思考。每个人都参与了,但我却做不到这一点,就是这样,再说,我也没什么故事好讲。”
“我们不信,班特里太大。”劳埃德大夫说着,带着嘲笑和不信任摇着他那灰色的脑袋。
马普尔老小姐用她那柔和的声音说:“亲爱的,肯定班特里太太仍然固执地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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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7
“你们不知道我的生活有多平淡,成天就是仆人们怎么了,找一个帮厨有多困难啦,去城里买衣服,去看牙医,去参加阿斯科特赛马会①啦,阿瑟最恨的,然后就是花园……”
①阿斯科特赛马会.一年一度在英国伯克郡阿斯科特举行。一一译注。
“啊:“劳埃德大夫说,“对了,花园,我们都知道你热衷此道,班特里太太。”
“有一个花园一定很不错。”珍妮·赫利尔,那位漂亮的年轻女演员说,“是的,如果不用侍弄那些泥土,搞得满手都是泥的话。我非常喜欢花。”
“花园。”亨利爵士说,“你能从这儿开始吗?来吧,班太大,那些有毒的球茎,那些致命的黄水仙、死亡草。”
“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难得。”班特里太太说。
“你倒是提醒了我。阿瑟,还记得发生在罗德哈姆庄园的那件事吗?老安布罗斯·伯西,还记得当时我们都认为他是一个举止优雅的可爱老头吗?”
“是吗?噢……当然记得,是的,那件事是有些不可思议。继续,多莉。”
“最好还是你来讲,亲爱的。”
“胡扯!继续,你得靠自己,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班特里太大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交叉着握在一起,满脸苦不堪言的表情,然后用一种急促流利的语调说:
“好吧,真的没有太多的要讲。死亡草,那是强加给我的名词,我自己管它叫洋苏叶、洋葱。”
“洋苏叶、洋葱?”劳埃德大夫问。
班特里太太点点头。
“事情就是因此而起,”她解释说,“我,阿瑟还有安布罗斯·伯西一起都在克洛德哈姆庄园。一天,错把毛地黄的叶子与洋苏叶混在一起拣了回去,那天晚餐吃的鸭,是以这些叶子作辅料烹制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而可怜的姑娘——一个受安布罗斯监护的女孩,不幸死亡。”
她不响了。
“哎,”马普尔小姐说,“真是场灾难。”
“谁说不是呢!”
“那么,”亨利爵土说,“后来呢?”
“没有什么后来。”班特里太大说,“就这些。”
每个人都感到堵得慌,虽然事先都有思想准备,但他们无论如何没想到就这么几句话就结束了。
“不过,亲爱的女士,”亨利爵士抗辩道,“不可能就此结束的。你牵扯进去的是一场悲剧,不是一般的家事。”
“有是有,”班特里太大说,“然而,一旦我告诉了你们,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用挑战的眼光看着大家,不无抱怨地说:
“跟你们说我不会添枝加叶,不会烘托故事,你们偏不信。”
“得,得,”亨利爵士说着,离开椅子站了起来,扶了扶眼镜,“你还真是山鲁佐德,这倒是很新鲜。现在我们的智慧受到了挑战。难说你不是存心的,为了引起我们的好奇心。就此看来,我们要来几轮轻松的‘二十个问题’游戏了。我想,马普尔小姐,你先开始怎么样?”
“我想知道一些有关那厨娘的情况。”马普尔小姐说,“她准是个笨女人,要不就是非常的没有经验。”
“她确实很笨,”班特里太大说,“事后她大哭了一场,说那些叶子拣来后送给她,告诉她说是洋苏叶,她怎么知道呢?”
“不会为自己着想的人,”马普尔小姐说,“她年纪不小,我敢说她是一个好厨娘。”
“啊!太对了。”班特里太大说。
“现在轮到你了,赫利尔小姐。”亨利爵士说。
“哦……你是说提个问题吗?”珍妮想了一会儿,最后丧气地说,“我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她那漂亮的眼睛恳求似的看着亨利爵士。
“为什么不从出场人员上去想想呢?赫利尔小姐。”他笑着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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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7
珍妮依然迷惑不解。
“以人物出场的先后顺序。”亨利先生有礼貌地说。
“啊,是的,”珍妮说,“是个好主意。”
班特里太太开始轻快地报出出场人员名单。
“安布罗斯爵士;西尔维亚·基恩,那个死去的姑娘;莫德·韦,西尔维亚的朋友,与她一起住在庄园。她是那种长得难看的黑姑娘,她们无时无刻不在表现自己的存在,我不知道她们是怎样做到的;柯尔先生,他是来跟安布罗斯讨论书的,一些善本书,用拉丁文写的古老而神奇的书,都是些发霉的东西;杰里·洛里默,一个邻居,他的庄园弗尔利斯与安布罗斯家的庄园毗连;最后是卡彭特大大,属于那种已到中年的猫眯,她们时时都在尽力找一个舒适的窝,是西尔维亚·基恩的死党①。”
①法文:dame de compagine。———译注。
“如果轮到我的话,”亨利爵士说,“我想也该轮到我了,因为我就坐在赫利尔小姐旁边。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描述描述他们的样子,班特里太大,把前面讲的这些人的形象大致描述一下。”
“哦:“班特里太太有些犹豫。
“安布罗斯,”亨利爵士说,“从他开始,他长什么样?”
“啊!他是一位相貌堂堂的老先生,事实上,他并不老,我想,至多六十岁,但他身体很不好,心脏有毛病,不能自己上楼,因此,家里安装了电梯,这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举止优雅,用修养很好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了。你从不会见他发脾气或者心烦意乱。有一头漂亮的银丝和一副有磁性的嗓音。”
“很好,”亨利爵土说,“我已经看到了安布罗斯爵士。现在来谈谈西尔维亚姑娘,你说她姓什么?”
“西尔维亚·基恩,一位十分可爱引人垂怜的姑娘,金色的头发,漂亮的皮肤,谈不上聪明,实际上有点笨。”
“唤,得了,多莉。”他丈夫抗议道。
“阿瑟当然不这么认为了。”班特里太太干巴巴地说,“但她就是笨嘛,她从来就说不出中听的话来。”
“她是我见过的造物主最精致的杰作之一。”班特里上校热情地说,“瞧她打网球的样子有多可爱,太迷人了。她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尽是些让人乐不可支的小把戏,与她在一起真是愉快。我打赌,小伙子们都是这么想的。”
“你错就错在这里,”班特里太大说,“这样的女孩子对现在的年轻小伙子来说,毫无吸引力。只有像你这样的老朽才成天坐在那儿对年轻姑娘们品头论足。”
“年轻不见得就奸,”珍妮说,“你不得不应付SA。”
“什么?”马普尔小姐问,“SA?”
“性要求。”珍妮说。
“啊,是的,”马普尔小姐说,“我们那会儿人们把这叫做‘秋水云雨’。”
“很有诗意。”亨利爵士说,“你所说的那位‘死党’我想是一位不错的‘猫’吧,班特里太大?”
“你知道我并不是指真的猫,完全是两码事。一个大块头的软软白白的可爱的女人,非常的可爱,那就是阿德莱德·卡彭特。”
“她芳龄几何?”
“四十岁左右吧。她住在庄园里有些时候了,我想,西尔维亚十一岁那年她就到那儿的。一个非常得体的不幸的寡妇,有许多贵族亲戚,只是没有钱。我不喜欢她,我从来不喜欢有一双长长的胖手的女人,我也不喜欢猫。”
“那么柯尔先生呢?”
“一个弯腰驼背上了年纪的老头,这样的老头太多,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有谈起那些发霉的书时,他才显得热情洋溢,其余的时候却不怎么样。我认为安布罗斯并不怎么了解他。”
“隔壁庄园的杰里呢?”
“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他与西尔维亚订了婚,正因为这样,西尔维亚的死才更令人心碎。”
“我想知道……”马普尔小姐欲言又止。
“你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亲爱的。”
亨利爵士奇怪地看着这位老小姐,然后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来,这两个年轻人订婚已经有一段时间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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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8
“一年左右吧。安布罗斯反对此事,借口是西尔维亚还太年轻。但订婚一年后,他作了让步,很快就将举行婚礼。”
“哦!那姑娘有财产吗?”
“基本等于没有,一年仅一两百镑。”
“那洞里没有鼠,克利瑟林。”班特里上校说,发出阵阵笑声。
“现在该轮到医生提问题了。”亨利爵土说,“我退场。”
“我想问一个专业方面的问题。”劳埃德大夫说,“我很想知道,医学上的结论是什么呢?如果女主人想得起来或者她知道的话。”
“我大概知道,”班特里太大说,“是毛地黄苷中毒。我说得对吗?”
劳埃德大夫点点头。
“它是毛地黄的主要成分,作用于心脏。实际上,这是一种对治疗某些心脏病很有价值的药物。总之,这是桩奇特的案子,我不相信食用少量的毛地黄叶会致人死命。那误食一些有毒的叶子或浆果能要人命的说法是有些夸张的。很少有人知道那些致命的毒素或者生物碱需要经过仔细的提炼和精心的炮制才能得到。”
“麦克阿瑟太太有一天送一些圆形的球根给图米太大,”马普尔小姐说,“图米家的厨师错把它当成了洋葱,结果图米一家都中了毒,病得不轻。”
“但他们并没有死。”劳埃德大夫说。
“是的,他们并没有因此送命。”马普尔小姐承认。
“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就死于食物中毒。”珍妮·赫利尔说。
“我们应该继续对这桩命案进行‘调查’。”亨利爵士说。
“命案?’’珍妮说,吃了一惊,“我以为是事故呢。”
“如果真是事故的话,”亨利爵士小声说,“我想班特里太太就不会把它当作一个问题来考我们了。不,就我的理解,表面上看像是事故,背后隐藏着的却是凶险。我想起一件案子。在一次家庭舞会上,来自各方的客人聚在一起,晚餐后,客人们在一起聊天,房间四周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过时的武器作为装饰。完全是开玩笑,一个客人拿起一枝老式马枪,枪口指着另一个人,装着要开枪,谁知道那枪是上了子弹的,而且真的开了火,那人当场死亡。我们想查清楚,首先,是谁偷偷给枪装上了子弹,打开了扳机,其次,又是谁把谈话引导到带来这场灾难的胡闹上的。因为那个开枪的人纯届无辜。”
“在我看来,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同样的问题。那些毛地黄叶是被有意地与洋苏叶混在一起的,作案的人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既然我们排除了厨娘作案的可能性,顺便问一句,我们已经排除她了,是不是?问题就来了,是谁采集的叶子?又是谁把这些叶子拿到厨房去的呢?”
“这问题很简单,”班特里太大说,“至少最后一点是清楚的,是西尔维亚自己把那些叶子拿到厨房去的。西尔维亚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就是到园子里去采一些像生菜、香草呀,末成熟的胡萝卜啦等等这类蔬菜。这些都是看菜园的人不愿意给你的东西,他们痛恨把那些末成熟的鲜嫩的东西给你,他们想要这些东西都长成标本之后才能给你。西尔维亚和卡彭特太太都有亲自摆弄这些东西的习惯。在园子的一角,毛地黄确实与洋苏叶混长在一起,摘错是很难避免的。”
“是西尔维亚亲手摘的叶子吗?”
“根本没人知道,只是这么假设罢了。”
“假设……”亨利爵士说,“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不是卡彭特太大摘的叶子。”班特里太大说,“出事的那天早上,她刚好与我在街上散步。我们是早饭后出去的。早春的上午天气特别好,春光融融。西尔维亚独自去了园子。后来我又看到她与莫德·韦手挽手走着。”
“这么说,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对吗?”马普尔小姐问。
“是的,”班特里太太说。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在那儿住很久了吗?”马普尔小姐问。
“大概两个星期吧。”班特里太大答道,话语间透着厌恶。
“你不太喜欢威小姐,对吧?”亨利爵士问。
“是的,一点不假,我不喜欢她。”那种厌恶的语调变成了忧伤。
“班特里太太,有些话你没说出来。”亨利爵士指责道。
“刚才我就想问,”马普尔小姐说,“但我没说出来。”
“你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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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8
“当你提到两个青年已经订婚的时候,你说‘因此她的死才令人心碎。’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不太让人信服。”
“你这人大可怕了,”班特里太大说,“什么你都知道,是的,我是在想另一件事情,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
“应该讲出来。”亨利爵士说,“无论你的顾虑是什么,你都不该藏着它。”
“好吧,是这样的。”班特里太大说,“一天晚上,实际上就是悲剧发生的前一天晚上,我碰巧在晚饭前出去,客厅的窗户是开着的,我无意中看见杰里·洛里默与莫德·韦,他正在……吻她,当然了,我不知道这纯粹是一种巧合,还是……我是说,谁也分不清楚。我知道安布罗斯爵士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杰里·洛里默,也许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年轻人吧。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姑娘,莫德·韦是真心倾情于他的。当她没有戒备的时候,从她看他的眼神里就能知道,我也觉得他们俩在一起比他与西尔维亚更般配。”
“我得在马普尔小姐之前提个问题,”亨利爵士说,“我想知道,悲剧发生后,杰里·洛里默娶了莫德·韦没有?”
“娶了,”班特里太大说,“六个月之后,他们结了婚。”
“噢!山鲁佐德,名副其实的山鲁佐德。”亨利爵士说,“想想你是怎样开的篇,你只给我们一些什么也没有的骨架,看看现在我们是怎么给它添上血肉的。”
“别说得那么瘆人好不好。”班特里太大说,“别用血肉这词。素食者就经常说‘我从不吃肉。’1说这话的那种声调让你看着你的小牛排倒胃口。柯尔先生就是个素食者。他早餐吃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糠。这些弯腰驼背满脸胡子的老朽就喜欢赶时髦,连衬衣也别出心裁。”
1flesh指人或动物的肌肉。此段中作者用的是同一个词。一一译注。
“多莉,究竟怎么了?”她丈夫说,“你连柯尔先生穿什么衬衣都知道?”
“想哪儿去了,”班特里太太严肃地说,“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现在我需要对我前面的话加以修正。”亨利爵土说,“我得承认,这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很有趣。我开始认识他们了,是这样吗?马普尔小姐。”
“人的本性是很有意思的,亨利爵士。奇怪的是同一类型的人的行为方式完全相同。”
“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亨利爵士说,“一个永久的话题——三角恋。这就是我们今夫问题的基调,对吗?但愿是的。”
劳埃德清了清嗓子。
“我一直在想,”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缺乏自信,“班特里太太,你说你本人也有些轻微的中毒症状,是吗?”
“我能例外吗?阿瑟病了,每个人都病了。”
“这就对了,每个人都中了毒。”大夫说,“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在刚才亨利爵士给我们讲的故事里,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可他用不着把整屋子的人都杀了。”
“我不明白,”珍妮说,“谁杀了谁?”
“我是说,无论做这计划的人是谁,都太离谱了。他既盲目地相信机会,更完全置别人的生命于不顾。我真不敢相信,一个人会故意给八个人下毒,目的只是想除掉八个人中的一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亨利爵土认真推敲后说,“我早该考虑到这一点的。”
“这个作案的人他自己也中毒了吗?”珍妮问。
“那天晚上谁没有在家吃饭呢?”马普尔小姐问。
班特里太太格摇头。
“每个人都在。”
“除了洛里默之外,我猜,他没有一直呆在房间里,对不对?亲爱的。”
“是的,但他那晚上跟我们一起吃的晚饭。”班特里太大说。
“哦!”马普尔小姐用另一种语气说,“这可不一样。”
她恼火地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我真笨,实在是笨。”
“劳埃德,你说得有道理。”亨利爵士说,“是啊,怎样才能保证那姑娘,而且只是那姑娘被毒死呢?”
“没法保证,”大夫说,“这让我得出这样的结论,也许那姑娘并不是凶手要杀的人。”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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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食物中毒事件中,结果往往是不确定的。几个同时进餐,可能有两个人中毒程度要轻一些,两个重一些,而另一个可能会死去,就是这样,没有个准儿。但还有些其他因素需考虑进去,毛地黄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心脏的药,只是在某些情况下才用这种药。那屋里有一个人的心脏不好,这个人可能就是凶手的真正目标。因为食入同样剂量的毛地黄昔对有些人是致命的,而对其他人则不一定。这一点凶手可能是早就谋划好了的。事件的结果正好证明了我的观点,药物对不同个体的作用因人而异,具有不确定性和不可靠性。”
“你认为安布罗斯爵士,”亨利爵士说,“是凶手的真正目标吗?看来那姑娘的死纯属阴差阳错。”
“他死后谁能继承他的遗产?”珍妮问。
“问得有道理,赫利尔小姐,这是职业警察要问的第一问题。”亨利爵士说。
“安布罗斯爵土的一个儿子。”班特里太太慢吞吞地说,“许多年前他们就闹翻了。我认为这孩子有些桀骜不驯,但安布罗斯无法剥夺他的继承权。他是克洛德哈姆庄园的法定继承人,因此,马丁·伯西继承了他父亲的封号和庄园。
尽管如此,安布罗斯还有其他一些财产可以留给他选中的人。他把这部分财产留给了受他监护的西尔维亚。中毒事件后不到一年他就去世了.他死后我才知道这些背景。西尔维亚归天后他也懒得再去重新立遗嘱,我想那些钱要么充了公.要么就是留给了他儿子或者什么别的亲戚,我不太记得了。”
,‘这么说,能从他的死中获益的两个人,一个远离出事现场,一个死了。”亨利爵土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无法让人十分信服。”
“其他的那些女人还有谁能得到好处?”珍妮问,“比如班特里太大称之为‘猫眯’的那个。”
“她的名字不在遗嘱里。”
“马普尔小姐,你没在听。”亨利爵土说,“你走神了。”
“我正在想老巴吉先生的事,他是位药品商。”马普尔小姐说,“他家有一个年轻的管家,年轻得不但可以做他的女儿,连做外孙女都可以。他没给任何人留下点什么,包括家里那堆侄儿侄女们,他们眼巴巴地指望得到他的遗产,等他去世的时候,你能相信吗,他已暗中跟她结婚两年之久。当然了,巴吉先生是位药品商,是个粗鲁的普通老头子,而安布罗斯·伯西则是位非常有教养的人,班特里太太是这么说的,但人性是一样的。”
短暂的沉默,亨利爵士紧紧地盯着马普尔小姐,而马普尔小姐那双蓝眼睛则以沉稳的眼神回望着他,还是珍妮打破了沉默。
“那位卡彭特太太长得漂亮吗?”她问。
“长得一般,貌不惊人。”
“她有一副很好听的嗓子。”班特里上校说。
“喵喵的叫声,我是这样认为的,猫咪满足时的喵喵叫声。”班特里太太说。
“你自己有一段时间也被叫做‘猫眯’的,多莉。”
“在自己家我喜欢被叫做‘猫眯’。”班特里太大说,“你知道,我是不太喜欢女人的,我喜欢男人和花。”
“很有品味,”亨利爵士说,“特别是把我们男人放在了前面。”
“这话很得体。”班特里太大说,“那么我那小小的问题你们怎么看呢?我自认自己做到还可以,阿瑟,你说呢?”
“是的,不错,但我想骑师俱乐部的管理员是不能谈赛事的。”
“从你开始。”班特里太大说着,用一个指头指着亨利爵士。
“我得从头再把线索理一理。就这起中毒案,我没什么特别有把握的想法。首先是安布罗斯爵士,他不可能采取这种常见的方式自杀,另一方面,从他监护的西尔维亚的死中他什么也得不到,除去安布罗斯,科尔先生没有害死那姑娘的动机。如果安布罗斯爵士是谋杀计划中的目标的话,他应该人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一两部珍贵的手稿,这有些勉强,也不太像。因此,除了班特里太大对他衬衣的责难外,科尔先生应该是清白的。莫德·韦小姐没有谋害安布罗斯的动机,而谋害西维亚的动机却很强烈,她想夺走西尔维亚的男人,照班特里太大的说法,她非常想得到他。那天早上是她陪西尔维亚去园子的,因此她有机会摘那些叶子。不,我们不能随便地就把她排除在外。那个年轻人洛里默,他在两方面有害人的动机,如果他能摆脱未婚妻,就能与另一个姑娘结婚,为此就杀人是有些过火,因为解除婚约现今已不是什么难事;假如安布罗斯死了,他就能娶到一位有钱的姑娘,钱对他来说是否重要取决于他的经济状况,如果我发现他的庄园已抵押出去,而班特里太太故意向我们隐瞒实情的话,那就是犯规。现在再来看看卡彭特大大,我有点怀疑她,那双白白净净的手,她没参与摘那些叶子的证据是有力的,可我从不相信那些所谓的不在现场的证据;我还有另一个原因怀疑她,但现在还不想说出来。总之,要我说的话,我认为莫德·韦小姐最值得怀疑,较其他人而言,不利于她的证据也更多。”
“轮到你了。”班特里太大指着劳埃德大夫说。
“我认为你错了,克利瑟林。从理论上讲那姑娘的死使我相信凶手真正的目标是安布罗斯爵士。我认为年轻的洛里默不具备必要的知识,我倾向于认为卡彭特太太有罪,她在这个家里呆了很长时间了,对安布罗斯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很容易安排西尔维亚——照你的说法,有些笨——去采摘她需要的叶子,至于动机嘛,我承认,还没找到。但要我猜的话,可能安布罗斯曾一度留过一份遗嘱,其中有她的份。”
班特里太大的手指继续移动,这次移向了珍妮·赫利尔。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珍妮说,“但有一点,为什么不是那姑娘亲手干的呢?毕竟是她把叶子送到厨房去的。你也说过,安布罗斯横生枝节地反对她的婚姻,如果他死了,她就会得到他的钱,并马上结婚。对于安布罗斯的身体状况,她与卡彭特太太一样清楚。”班特里太大的手指慢慢地指向马普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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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轮到你了,女学究。”她说。
“亨利爵士已把一切都讲清楚了,相当清楚。”
马普尔小姐说:“劳埃德大夫的观点也有道理,他们俩已分别把问题分析透彻了。只是我认为在劳埃德大夫的理论中,有一点他没意识到,瞧,不是安布罗斯的私人医生,你就不知道安布罗斯心脏方面的疾病属于哪一种,对不对?”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马普尔小姐。”劳埃德大夫说。
“你肯定安布罗斯患的是那种不能用毛地黄苷的心脏病吗?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可能还存在着另一种情况。”
“另一种情况?”
“是的,你说有时候可用毛地黄昔去治心脏病。”
“即使是这样,我也看不出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说明了他可能备有这种药。他用不着作什么声明,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想用毛地黄昔置某人于死地,恐怕用毛地黄叶去使每个人都中毒是最简单、最容易的方式了。对其他任何人都不是致命的,只有一个牺牲品。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照劳埃德大夫的说法,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没有人会去问这姑娘是因为误食毛地黄叶中的毒呢?还是其他类似的东西。他可能把毛地黄苷放进鸡尾酒里,咖啡里,或干脆把它当作补药让她喝了。”
“你是说安布罗斯先生毒死了被他监护的人,那位他爱着的可爱的姑娘吗?”
“正是,”马普尔小姐说,“与巴吉尔和他的年轻管家一样。别跟我说一个六十岁的男人爱上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是不可能的事,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我敢说这样的事发生在像安布罗斯爵士这样的老独裁身上,肯定会使他有些变态,有时甚至会很疯狂。他无法忍受她要结婚这一事实,尽他的所能反对,但未获成功。他的嫉妒变得如此强烈,以致于他宁可把她杀掉,也不愿意让她投入洛里默的怀抱。他一定谋划了很久,先得把毛地黄混种在洋苏叶中间,当时机到来的时候.他亲自把叶子摘下来,再让她把叶子送到厨房去,想起来实在让人厌恶,但我们也应当给他些同情,像他这样年纪的老先生一牵涉到年轻女孩就会有些古怪,我们最后的风琴手——只可惜,我们现在谈的是谋杀。”
“班特里太太。”亨利先生说,“事实果真是这样吗?”
班特里太太点点头。
“是的,我做梦都没想到,除了是一次事故外还能是什么。然而,安布罗斯死后我收到一封信,他让人直接把信送到我手上。在信里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中我,不过我们一直处得不错。”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似乎感觉到了来自在座各位的无言的批评,赶紧声明说:
“你们认为我辜负了朋友的信任,对吗?事实上,我把所有的名字都改过了。他的真名不叫安布罗斯·伯西,你们没看到我提这名字时,阿瑟瞪着我的那副傻样吗?他也没搞懂。我把每个人的名字都改了,就像有些杂志和书的开篇写的那样:‘故事中的所有人物纯届虚构’。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是谁的。”
“我想起了一件事。”珍妮·赫利尔说。
她那张漂亮的脸,带着小孩想得到大人肯定时流露出的那种微笑,光彩四溢。这种笑每天晚上都感动着伦敦的观众,也给摄影师们带来了滚滚财源。
“事情发生在……”她小心翼翼地接着说,“我的一个朋友身上。”
大家都嚷着鼓励她说下去,语气间都透着虚伪。班特里上校、班特里太太、亨利·克林瑟林爵士、劳埃德大夫以及马普尔小姐都认为她所谓的“朋友”,其实就是她自己。她的小脑袋里从不会记住或者关注其他人的事情的。
“我朋友,”珍妮接着说,“我不想提她的名字,是个演员,一个知名度很高的演员。”
没有人表现惊讶,亨利爵士暗自思量:我倒要看看她在把虚构的第三人称换成第一人称之前能坚持多久。
“我朋友到外省去作巡回演出,那是一两年前的事了,我想我最好不要把这地方的名字说出来,这是一个离伦敦不远的傍河小城,我把它叫作……”
她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想,好像给这地方取个名字实在是难为她了。
“叫河贝里怎样?”亨利爵士小声建议道。
“啊,好的,太好了,河贝里,我得记住这个名字。我刚才讲过了,我朋友与她的剧团一起在河贝里作巡回演出,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她又皱起了眉头,用一种痛苦的语调说:
“要达到你们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了。各种事件搅和在一起,我可能会把不该放在前面讲的先讲了。”
“你干得很漂亮。”劳埃德大夫鼓励道,“接着往下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朋友被叫到警察局,到了那儿之后,她才知道,好像是河边的一座房子遭盗,警察抓了一个年轻小伙子,他跟警察说了他的奇遇,就这样,警察把我朋友叫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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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从未进过警察局。但他们对她很友好,实际上是非常的好。”
“他们会的,我相信。”亨利爵士说。
“那个警佐,我想他是个警佐,也可能是个警督,拉了张椅子请她坐下,然后给她说明情况,我马上发现是一场误会。”
“啊哈”亨利爵士想,“用‘我’了,她也只能坚持到这里。”
“我朋友是这样讲的。”珍妮接着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给卖了。“她跟他们解释说,她与她的替角在旅馆中排练,福克纳这名字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那个警佐说:“海……”
她停了下来,脸在发烧。
“海曼小姐,”亨利爵士建议道,朝她挤挤眼。
“是的,是的,就这名字,谢谢。那警佐说:‘那么,海曼小姐。既然你一直呆在布里吉旅馆,我想这肯定是场误会,他还问我是否反对与这个年轻人对质,还是已对过质了,我不记得了。”
“这无关紧要。”亨利爵士说,好让她放心。
“与那个年轻人对质,我说:‘当然没有了’。于是他们把那个年轻人带了来,给他介绍说,‘这是赫利尔小姐。’噢!”
珍妮张开的嘴半天没合上。
“亲爱的,没关系。”马普尔小姐安慰她说,“我们有义务去猜。你并没有把真正有关的地名等讲给我们听。”
珍妮说:“我本来打算以旁人的身份来讲述的,实在太难了,对吧?我是说一个人总会说着说着就忘了。”
每个人都肯定她的说法,确实很难,给她打气,让她放心。这样,她才继续她那有些复杂的故事。
“他是个相貌堂堂的小生,英俊、年轻,微红的头发,看到我的时候,他张大了嘴。那个警佐说:‘是这位女士吗?’他说:‘不,不是的。我真是头笨驴。’我笑着告诉他说,‘没关系的。’”
“我能想象当时的情景。”亨利爵士说。珍妮·赫利尔双眉紧锁。
“让我想想,接下去该从何说起。”
“一古脑都端出来,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语气是那样的温和,没人会怀疑她是在嘲弄她。“那个青年误会什么了?还有那桩盗窃案的事?”
“对了。”珍妮说,“这年轻人叫莱斯利·福克纳,写了一出戏。他曾写过好几个剧本,尽管都没被采用。他曾经送过几本让我读,我连翻都没翻过。因为有成百上千的剧本送到我手里,只有很少一部分我读过,都是些我大概了解些情况的本子。然而,问题是,福克纳先生说他收到我的一封信,最后查出来不是我写的,你们都知道……”
她焦急地停下来,他们让她放心,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
“信上说我已经读过那剧本,并且很喜欢,因此,请他来与我谈谈,还给了会面的地址:河贝里,班格楼。一个女仆开了门,他说要找赫利尔小姐。女仆说赫利尔小姐正在等他,把他引进客厅。客厅里一个女人接待了他,他自然把她当成了我,这似乎有些讲不通,毕竟他是看过我的演出的呀,况且我的照片到处都是,对吧?”
“是的,英格兰的四面八方都知道你赫利尔小姐。”班特里太太直率地说,“但照片与本人是有差别的,亲爱的珍妮,请记住,舞台灯光下的演员和舞台下的人是有很大差别的,不是每个女演员都像你一样经得起检验的。”
“是的。”珍妮小姐的语气平静了些,“也许吧!他说这个女人个子高高的,有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如花似玉,我想大概就这些吧:他当然丝毫没有怀疑。她坐下来,谈他的剧本,并说她想尽快开始准备角色。谈话间,鸡尾酒端了上来,福克纳喝了一杯,他记得的就是喝了一杯鸡尾酒。当他醒来的时候,或者说是恢复知觉后,你们管它叫什么都行,他躺在路边的树篱旁,这样他不致于有被车碾过的危险。他感到头昏沉沉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蹒跚着走在路上,自己也不知道在朝哪个方向去,他说如果当时他头脑清楚的话,他就重新返回班格楼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当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木头木脑的,只知道往前走,不知道自己在于什么。当警察抓住他的时候,他才多少有些清醒过来。”
“警察为什么抓他呢?”劳埃德大夫问。
“我没告诉你们吗?”说这话时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真笨,是为了桩盗窃案。”
“你是提到过盗窃,但你没说是在哪儿,偷了什么。”班特里太太说。
“他去的这座房子当然不是我的。它的主人是一个叫她的双眉又挤在了一起。
“你是不是想让我再次充当教父?”亨利爵士问,“取一个假名是免费的,描述一下这房子主人的样子,然后我给他取个名字。”
“一个有钱的城里人买下了这所房子,他是个爵士。”
“赫尔曼·科恩怎样?”亨利爵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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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太美了。他为一个女士买下这房子,这位女士:的丈夫是个演员,她自己也是演员。”
“我们把那演员的丈夫叫克劳德·利森。”亨利爵士说,
“我猜那位女演员总有个艺名,姑且叫她玛丽·克尔吧。”
“你简真聪明透顶,”珍妮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一切都解决了的,这是赫尔曼的周末度假别墅。你是叫他赫尔曼,对吗?他和那位女士周末都会到这儿来。当然,他妻子并不知情。”
“这是常有的事。”亨利爵士说。
“他送这位女演员许多珠宝,其中有一些上乘的祖母绿。”
“哦:“劳埃德大夫说,“我们在向主题靠拢了。”
“这些珠宝就在这座房子里,锁在一个首饰盒中,警察说这么做太太意了,任何人都可轻而易举地把它拿走。”
“你看看,多莉。”班特里上校说,“我平时是怎么给你说的?”
“就我的经验而言。”班特里太太说,“越是小心的人,越是要丢东西。我的首饰就不锁在首饰盒里,我把它放在抽屉里的袜子下面,我敢说,如果这个,她叫什么来着?啊:玛丽·克尔像我一样,那些珠宝就不会被盗。”
“这可不一定。”珍妮说,“所有的抽屉都可砸开的,里面的东西就会翻撒一地。”
“也许他们不是来找珠宝的。”班特里太太说,“他们是来找秘密文件的,书上都这么写。”
“我不知道有什么秘密文件。”赫利尔满怀疑惑。“从未听说过。”
“别听她瞎说,赫利尔小姐。”班特里上校说,“别把她那些胡思乱想当真。”
“还是回到盗窃的事上来吧。”亨利爵士说。
“对了,警察接到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玛丽·克尔。她说她的房子遭盗,并描述了那个年轻人的模样。说这个年轻人有一头红发,那天早上去过她的家。家里的女仆觉得他有些怪,没让他进屋,但后来他们看见他从窗户爬了进去。她给警察详细描述了这个年轻人的相貌特征。因此警察只用了一小时就抓到了他,他则把他的遭遇告诉了警察,并向他们出示我给他的回信。后来的事我已经跟你们讲了。警察找到我,那小伙子看到我时的那种表情我也已给你们讲过了。”
“是有些不同寻常。”劳埃德大夫说,“福克纳先生认识克尔小姐吗?”
“不认识,他是这么说的,我还没告诉你们这起事件中最离奇的地方。警察要去那所房子作现场调查,他们发现每样东西都跟报案人说的一致,抽屉被拉了出来,珠宝不见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几个小时后,玛丽·克尔才回来。她说她根本就没给警察打过电话,她还是刚听说有这么回事。好像那天早上她收到一份电报,说有一个制片人要提供她一个重要角色,约她见面。她自然就匆忙赶到城里去赴约,可她到了城里之后。发现是一个骗局,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
“司空见惯的调虎离山计。”亨利爵士评论道,“那些仆人呢?”
“中了同样的计。那屋里只有一个女仆,她也接到电话,说是玛丽·克尔打来的,她说把一件重要的东西忘了,要女仆到卧室的某个抽屉里找到某只手袋,她忙着赶头班车。女仆照她的吩咐做了,临走时当然锁好了门,她按照女主人告诉她的地方及时赶到了那个俱乐部,可到了之后,发现女主人根本不在那儿,她空等了一场。”
“嗯……”亨利先生说,“我开始有些明白了,屋里的人全被支走了,留下一座空房子。这样从某个窗房翻进去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这一点我能够想象得到。但我想不出,福克纳是从哪儿进去的。如果不是玛丽·克尔给警察打的电话,那么又是谁呢?”
“没人知道,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真是怪事,”亨利爵士说,“最后证明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份了吗?”
“是的,他说的全都属实。他确实收到一封自称是我写的回信,实际上根本不是我的笔迹。然而,他怎么会知道那信不是我写的呢?”
“现在我们来把线索理一理。”亨利爵士说,“我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加以纠正。那位女士和仆人被人欺骗,离开了那所房子。这位年轻人也被一封伪造的信诱到那儿。之所以用这封伪造的信作幌子是基于那个星期你的确在河贝里演出。那个年轻人麻痹了。警察接到电话,把他当成了嫌疑犯,因为确实有一桩盗窃案。我相信那些珠宝确实是被偷了,对吧?”
“哦,是的。”
“后来找到了没有?”
“没有,一直没有找到。事实上,赫尔曼想尽量不让此事张扬出去,但他没能办到。我猜其结果是他太太准备跟他离婚。猜猜而已,我也不知道起初的情况是什么。”
“莱斯利。福克纳后来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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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09
“他被放了,警察说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他。你们不认为整个事情有些蹊跷吗?”
“太蹊跷了。首要的问题是该相信谁的话。赫利尔小姐,在你的叙述中,我发现你倾向于相信莱斯利,福克纳。除了你的直觉外,有什么理由可以相信他吗?”
“没什么理由,”珍妮很不情愿地说,“我想我没有理由相信他,只是他看上去很不错。把别人错当成了我。对此深表歉意,因此我才觉得他说的是实话。”
“明白了,”亨利爵士笑着说,“但你得承认,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编出那个故事的,他自己写封信声称是你写的,盗窃得手后,他照样可以为自己开脱。但反过来说,他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大摇大摆地进去,把东西弄走,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除非他自己怀疑有可能被邻居发现,或被其他人看见。这样的话他才会匆匆改变计划,把祸水引向别人。如果邻居揭发他的话,他也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他富有吗?”马普尔小姐问。
“不,”珍妮说,“我相信他过得很艰难。”
“整个事件都令人不可思议。”劳埃德说。“我想,如果我们认为那个年轻人的话是真的,案子就变得复杂了,为什么那个自称是赫利尔小姐的人要把这个不相识的年轻人拖进去呢?她为什么要导演这么一出精心策划的喜剧呢?”
“告诉我,珍妮,”班特里太太说,“那个年轻人有没有在这出喜剧中与玛丽·克尔对质过?”
“我不太清楚,”珍妮慢慢地说,锁住双眉,在挖掘记忆。
“如果他没有与她对质的话,问题就了结了。”班特里太太说,“我的推断肯定是对的,有什么比装着被召进城去更容易呢?你从帕丁顿车站给你的仆人打电话,她进城的时候,你返回来,那个年轻人应邀而来,他给骗了,接着导演了盗窃,尽量表演得过火些;再打电话给警察,详细地描述你的替罪羊;最后又重新离开此地去城里,乘晚班车再回来,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为什么她要偷自己的珠宝呢?多莉!”
“她们都是这么干的,”班特里太太说,“我可以说出一百个理由来。也许她急着钱用,老赫尔曼不给她现金,她就说珠宝被偷了,然后悄悄地把它卖掉。也许有人敲诈她,要把她与赫尔曼的事告诉她丈夫或他太太;也许是她早已把珠宝卖掉,而现在赫尔曼心血来潮想看看这些珠宝,她只能干点什么来掩盖。书上有大量此类描述;也许她想重新镶嵌这些宝石,找些人造宝石作替代品,或者一个好主意,书上没有这种描写,这些珠宝被偷之后,她装出路然伤神的样子,他就会重新给她买一套,这样她就拥有了两套。这种女人,太可怕了。”
“你真聪明,多莉。”珍妮说,羡慕不已,“我从来就没想到这些。”
“她只是说你聪明,并没有说你是对的。”班特里上校说,“我倾向于怀疑那个城里来的绅士,他可以用电报把那位女演员骗走,而在一位新女朋友的帮助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剩下的事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没有人会想到去问他有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你怎么看,马普尔小姐?”珍妮问道,转向那位一直坐在那儿,双眉紧锁,满脸困惑,一声不吭的老小姐。
“亲爱的,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亨利爵士会笑话我的。这次我再也想不起那些发生在村里的事情中有哪一件是与此类似的了。当然了,这事本身就有好几个问题:比如,仆人的问题。啊哼!”她清了清嗓子。“在你所描述的那种不正当的家庭山中,毫无疑问,被雇用的仆人知道家里所有的情况。再说了,一位真正的好女孩是不会受雇于这样的家庭的。因为她母亲一刻也不会放心把女儿放在这样的家庭中的。因此,我们就能推测那女仆的话纯属虚构,她也许与盗贼是一伙的,她有可能为盗贼把门开着,真去了伦敦,好像去完成那个假电话的吩咐,以转移别人对她的怀疑。我得承认,这是最合理的结论。除非是惯贼们所为,否则就太奇怪了,一个女仆是不可能这么内行的。”
马普尔小姐停了一下,然后神游般地念道:
“我总感觉到有些,我该把这称作个人对整个事件的感觉。假设某人出于恶意,举个例说怎样?嗯,一个他没有善待的年轻女演员,你们觉得我这样讲行吗?蓄意给他制造麻烦,情况看上去就是这样。不过,这也不能完全令人信服。”
“大夫你怎么了?到现你还什么都没说呢?”珍妮说,“我把你给忘了。”
“我总是被人遗忘的。”头发灰白的大夫伤感地说,“我就是这么不引人注目。”
“哦!不是的。”珍妮说,“告诉我们你的看法。”
“我基本上同意大家的看法,也可以说谁的看法我都不同意。我有个与大家相距甚远也可能完全是错误的想法。我觉得他太太与此事有染,我是指赫尔曼太太。我拿不出证据,但只有那种受了委屈的太太才会做出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来。”
“啊:劳埃德大夫,”马普尔小姐激动地叫了出来,“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把可怜的佩布马什太太的事给忘了。”
珍妮凝视着她。
“佩布马什太太?谁是佩布马什太太?”
“嗯……”马普尔小姐有些犹豫,“我不知道她真的会起作用,她是个洗衣女工,她偷了一枚别在一件外套上的蛋白石别针,把它放在另一个女人的屋里。”
珍妮看着她,云里雾里的更搞不清楚了。
“这让你把一切都搞清楚了!马普尔小姐。”亨利爵士说道,眼睛眨动着。然而,让他感到诧异的是,马普尔小姐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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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恐怕没有,我承认我无能为力了。我的认识是女人总是帮着女人的,特别是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女人总是站在自己同胞这一边的。我想珍妮小姐给我们讲这个故事的寓意就在于此。”
“没想到这案件还有这么深的寓意。”亨利爵士平静地说,“也许只有当赫利尔小姐把谜底说出来之后,我才能真正理解你所说的意义。”
“嗯?”珍妮有些不解。
“我注意到,用孩子们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投降了,你、赫利尔小姐,你有幸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居然让马普尔小姐都认输了。”
“你们都放弃了?”珍妮说。亨利爵士等着其他人开口,一分钟后,他看看其他人都不说话,又把自己放在了代言人的位置上。“那就是说,我们不得不停在我们前面作出的暂时的结论上啰?男士们各下了一个结论,马普尔小姐有两个,班太太约有一打。”
“不是一打,”班特里太太说,“他们是一个主题的几种情况,我不知给你讲过多少次不要叫我班太太。”
“也就是说,你们都放弃了?”珍妮想了想之后说,“这到很有意思。”
她倒在椅背上,开始心猿意马地打磨自己的指甲。
“行了,”班特里太太说,“告诉我们,珍妮,结局怎样?”
“结局?”
“是的,后来怎样了。”
珍妮瞪着她。
“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我认为你们都那么聪明,总有人会告诉我结局的呢!”
每个人都觉得恼火,长得漂亮固然很好,但此时她表现出来的愚蠢也太离谱了,即便是超级的可爱也不能作为借口。
“你是说一直没找到真相?”亨利爵士说。
“没有,我说过,那就是我把问题讲给大家听的原因,我原以为你们会告诉我的。”
从珍妮的声音中听得出来她是被伤害了,看得出她感到很难过。
“嗯,我是……我是……”班特里上校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珍妮,你这姑娘真让人恼火,”班特里太太说,“无论如何,我现在肯定,将来也肯定我是对的,你能把这些人的真名实姓倒出来的话,我更能证明我是对的。”
“我觉得我不该那么做。”珍妮慢吞吞地说。
“别说,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赫利尔小姐不该那么做的。”
“她当然应该。”班特里太太说,“珍妮,别那么品格高尚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需要知道一点丑闻的,至少你可以告诉我们城里那位阔佬是谁。”
珍妮依然摇摇头,马普尔小姐则以她那过时的老脑筋继续支持她。
“那准是件让人十分苦恼的事。”她说。
“不,”珍妮真诚地说,“我想……我倒觉得挺好玩的。”
“是的,也许你有这种感觉。我猜那倒不失为打发单调日子的小插曲,你在演一部什么样的戏?”
“《史密斯先生》。”
“哦,那是毛姆的作品之一,对吗?他的所有作品都充满了睿智,我几乎读过他的全部作品。”
“明年秋天,你还将继续你的巡回演出,对吗?”
珍妮点点头。
“好了,”马普尔小姐说着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已经这么晚了,今晚过得很开心,这种聚会不是常有的,我想今晚的获奖者应是赫利尔小姐,诸位同意吗?”
“很抱歉让你们扫兴了,”珍妮说,“我是指我不知故事的结局,我该早说的。”
她的语调中满是郁郁,劳埃德大夫殷情地及时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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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10
“亲爱的女士,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出了一道磨炼我们智慧的题目,我只为我们当中没人能找到答案而深表遗憾。”
“那只代表你自己。”班特里太太说,“我是有答案的,我相信我的答案是对的。”
“你知道吗?我真的相信你的推测。”珍妮说,“你所说的可能性最大。”
“你是指她的七个推测中的哪一个?”亨利爵士戏言道。劳埃德大夫主动帮马普尔小姐穿上她的高统橡胶套鞋。“只是以防万一。”老小姐解释道。大夫要送她回到她的老房子去。围好围巾之后,马普尔小姐再次向每个人道晚安,最后来到珍妮·赫利尔这儿,俯下身去,对着这位女演员的耳朵嘀咕了几句,“啊!”珍妮抑止不住地一声惊叫,声音太太,每个人都把头转向她。微笑着向各位点点头,马普尔小姐走了出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珍妮。
“你准备就寝了吗?珍妮。”班特里太太问,“你怎么了?像见了鬼似的。”
长叹了一声之后,珍妮恢复了常态,在给两位男士留下漂亮的,令人不解的微笑这后,她随女主人上了楼,班特里太太与她一起进了她的房间。
“壁炉里的火快熄了。”班特里太太说着,用力地拨了一下火,没起什么作用。“他们总是把它搞得奄奄一息,这些仆人真笨。我想我们今晚是结束得晚了些,哦,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你认为有许多像她那样的人吗?”珍妮,赫利尔问。她坐在床沿上,还在沉思。
“像那些仆人吗?”
“不是的,像那个有趣的老小姐,她叫什么?马普尔?”
“哦,我也不知道,我想她是那种小村子里很普通的一员吧。”
“噢,天啊:“珍.妮小姐说,“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什么事?”
“我担心。”
“担心什么?”
“多莉,”珍妮·赫利尔特别严肃地说,“你知道那位不可思议的老小姐在她离开之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说什么呢?”
“她说‘如果我是你的话,亲爱的,别把自己完全放在另一个女人的掌心中,即便当时你觉得她是你朋友。’你要知道,多莉,她说很大对了。”
“这是格言吗?是的,也许吧,但我看不出来它可用在什么地方。”
“我想,你不能完全相信一个女人。我可能会在她的控制之中的,我从设想到过这一点。”
“你说的是哪一个女人呀?”
“内塔·格林,我的替角。”
“关于你的替角,马普尔小姐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想她是猜的,但不知道她是怎样猜到的。”
“珍妮,拜托了,快告诉我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那个故事,我今晚讲的那个故事。多莉,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女人,那个把克劳德从我身边夺走的女人,还记得吗?”
班特里太太点头,迅速把记忆翻回她的第一次不幸的婚姻上,珍妮的第一任丈夫是克劳德·艾夫伯里,一个演员。
“他娶了她,我提醒他会有什么结果。克劳德蒙在鼓里,她继续与约瑟夫·索尔曼在我告诉你们的那座房子共度周末。我想揭露她的真面目,我要每个人都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瞧,一桩盗窃案就能把一切都暴露出来。”
“珍妮,”班特里太太气呼呼地说,“你刚给我们讲的故事是你设计出来的?”
珍妮点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在出演《史密斯先生》一剧的原因,在剧中我扮演的角色是女仆。我这也是信手拈来。当他们传我到警察局时,说我和我的替角在旅馆排戏最简单不过了。而事实上,我们在那房子里,我去开门,端来鸡尾酒,内塔扮成我,福克纳先生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因此,不用害怕他会认出她来。穿上女仆的衣服,我能让自己看上去完全不一样。再说,任何人都不会去留意一个女仆的,尽管她们也是人。事后,我们打算把他拖到马路外面,把珠宝掳走,给警察打电话,然后再回到旅馆。我不想把那可怜的小伙子扯进来的,不过亨利爵士是认为他无罪的,对吗?那女人会上报纸的头版的,所有事都会登在报纸上的,克劳德就会知道,她是个怎样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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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特里太太坐了下来,不断地叹气。
“哦,我的小可怜,珍妮·赫利尔,从头到尾你真会骗人,用演戏的方式跟我们讲了这么个故事:“
“我是个好演员,”珍妮·赫利尔自鸣得意地说,“一直都是个好演员,不管人们怎么说,我没有一次演砸过,对吗?”
“马普尔小姐是对的。”班特里太太小声说道,“人的因素,啊,是的,人的因素。珍妮,好孩子,你得认识到,盗窃就是盗窃,弄不好会被送进监狱的,知道吗?”
“可你们谁都没有猜到,除了马普尔小姐。”那种忧虑的神情又回到了她脸上,“多莉,你真的认为有许多像马普尔小姐这样的人吗?”
“坦率地说,我不认为。”班特里太太说。又是一声叹息。
“尽管如此,最好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当然,我也不会受制于内塔,这不用怀疑。她可能会与我反脸,转而敲诈我或者干点什么别的。她帮我谋划,并心甘情愿地帮我。但有谁真正了解一个女人呢?不,我想马普尔小姐是对的,我最好别冒这个险。”
“但是,亲爱的,你已冒险了。”
“哦,不,”珍妮把她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明白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我只是在走台,仅此而已。”
“我不善理解你的戏剧术语,”班特里太太严肃地说,
“你是说这只是一个将要实施的计划,而不是一桩已发生过的事,对吗?”
“我原本打算在今年秋天实施这一计划的。九月份,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简·马普尔猜到一切而不告诉我们。”班特里太太怒气冲冲地说。
“我想,她说女人总是护着女人的用意就是暗示我,她不会在男士们面前出卖我的,她真是太好了,我不介意你知道我的计划,多莉。”
“打消这个念头吧,珍妮,求你了。”
“我想也是的,”珍妮小姐低声道,“说不定还会有很多别的马普尔小姐的……”
亨利·克利瑟林爵士,这位大伦敦警察局前任局长,住在他朋友班特里夫妇家里,他们的家就在圣玛丽米德附近。一个星期六的早上,十点一刻钟左右,他从楼上下来用早餐,这是客人们用早餐的最佳时间。在餐厅门口他差点儿与女主人撞了个满怀,班特里太太从屋里急匆匆地往外赶,看上去有些激动与忧伤。
班特里上校坐在桌旁,他的脸显得比平时更红。
“早上好,克利瑟林。”他说,“今天天气不错,请自便。”
亨利爵士很顺从地找个了位置,刚坐下,一盘腰子和熏猪肉就放在了他面前,男主人接着说道:“今天早晨多莉有些不安。”
“是的,……呃……看得出来。”亨利爵士语气和缓地说。
他有点纳闷,女主人一向是那种稳得住的人,很少会受情绪的影响,就亨利爵士对她的了解,只有一件事能让她激动——园艺。
“是的,”班特里上校说,“今天早上听到的一个消息让她感到忧伤,村里的一个姑娘,那个蓝波店的老板——埃莫特的女儿……”
“听说过这个人。”
班特里上校稍作沉思后说道:“一个可爱的姑娘,怀了孕,这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一直在跟多莉争论,我蠢透了,女人永远都不会有理智的。多莉极力为那姑娘辩白,女人都一样,在她们眼里男人统统都是寡廉鲜耻的薄情人。但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至少现在不是。女孩们知道她们自己想要什么,年轻小伙子去勾引一个姑娘并不一定就是恶棍,百分之五十不是。我倒是比较喜欢桑福德,一个唐璜式的年轻傻瓜蛋。”
“是这个叫桑福德的男人让那女孩怀孕的吗?”
“好像是这样。当然了,我本人并不了解情况。”上校谨慎地说,“只是些流言蜚语,你了解这地方。我说了,我什么也不了解,我不会像多莉那样匆匆忙忙地武断下结论。各种谴责铺天盖地,真该死。每个人都应该认真对待自己要说的每一句话。知道吗?现在闹得要验尸。”
“验尸?”
班特里上校睁大了眼睛。
“是的,我没告诉你吗?那女孩跳河自尽了。这就是引起大家纷扰的原因。”
“事情严重了。”亨利爵士说。
“当然。我想都不愿意想这件事。可怜的小家伙。她父亲是位相当严厉的人,我猜她准是不敢面对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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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作停顿,亨利爵士接着说:
“多莉就为这事感到不安吗?她是在什么地方淹死的?”
“河里,磨坊下面,水流最急的地方,那儿有一条羊肠小道和一座桥。他们认为她是从那儿跳下去的。哎,还是别想她的好。”
班特里上校打开他的报纸,故意弄出一阵沙沙声,开始专注于报纸上刊登的政府丑闻,以此来把自己的思绪从这件不愉快的事中拖出来。
亨利爵士对乡里发生的这类小悲剧不是很感兴趣。早饭后,他舒服地躺在草地上的一把椅子上,把帽子拉下来盖住眼睛,以一种很平静的角度去审视生活。
大约十一点半左右,一个整洁的佣人轻手轻脚地走过草地。
“老爷,打扰了,马普尔小姐来访,她想见你。”
“马普尔小姐吗?”
亨利爵士坐了起来,戴好帽子。这名字让他吃了一惊,他当然记得马普尔小姐,连同老处女优雅恬静的仪态,惊人的洞察力。他忘不了在那一打未被解决的以及假设的案件中,她都直奔谜底。亨利爵士非常尊敬这位马普尔小姐,他不知道是什么风把她给吹来了。
马普尔小姐坐在客厅里,像往常一样腰板笔直,一只色彩艳丽的源于国外的购物篮子放在她边上,粉红的面颊,看上去神色有些慌张。
“亨利爵士,很高兴也很庆幸能找到你。我听说你住在这儿……我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的……”
“很高兴见到你。”亨利爵士边说边拿起她的手,“恐怕班特里太太不在家。”
“是的,”马普尔小姐说,“我来的时候看见她正与那个卖肉的福提特说话呢。亨利·福提特昨天被车碾了,那是他的狗,一种有着像狐狸毛一般光滑的毛色的品种,矮胖矮胖的,爱叫,屠夫们都爱养这种狗。”
“是这样,”亨利爵士表示赞同。
“我到这儿来,女主人不在家正好。”马普尔小姐接着说道,“因为我是来找你的,为一件令人感到伤心的事。”
“亨利·福提特吗?”亨利爵士问,有些困惑。马普尔小姐向他投去责备的眼光。
“不,不,是罗斯·埃莫特,你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亨利爵士点点头。
“班特里告诉我的,很惨。”
他像是雾里看花,摸不透马普尔小姐为什么会为罗斯·埃莫特的事专程来找他。
马普尔小姐重新坐下,亨利爵士也坐了下来。当这位老小姐再开口的时候,她的态度变了,语气冷淡,有些严峻。
“你是否还记得,亨利爵士,我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一两个晚上?我们玩一种很开心的游戏,提出一些不可思议的问题,然后找出答案。承蒙你的夸奖,认为我还干得不错。”
“你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击败了,”亨利爵士热情地说,
“在挖掘真相上,你表现出了绝顶的才华,我记得你总是引用一些乡村中发生的类似的例子。这些例子帮助你找到了真相。”
亨利爵士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笑容,但马普尔小姐一点儿没笑,她一直很严肃。
“正是你说的这些使我有勇气到这儿来找你。如果我对你说点什么,你不至于会笑话我。”
他突然意识到她是十分认真的。
“我肯定不会笑你的。”
“亨利爵士……这姑娘,罗斯·埃莫特地不是自杀,她是被人谋杀的……我知道凶手是谁。”
有那么两三秒钟的时间,亨利爵士什么也没说,完全给震惊了。马普尔小姐的语气十分冷静,一点也不激动,好像只是在做一个能表达她所有情感的最平常的声明。
“做出这么个结论是件很严肃的事情,马普尔小姐,”回过神之后,亨利爵士说道。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知道,知道,那就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原因。”
“但是,亲爱的女士,我不该是你要找的人。现在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你如果知道什么内情的话,应当去告诉警察。”
“我想我不能,”马普尔小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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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
“因为,你看,我并没掌握什么证据。”
“你是说,那只是你的推测吗?”
“如果你愿意那么说的话。但并不完全如此。我知道,我所处的环境告诉我是谁干的。一旦我把我的理由向德雷威特警督说的话,他肯定会付之一笑的。事实上也不能怪他,要理解你称之为‘特殊感知’的东西,决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比如?”亨利爵士说。马普尔小姐对他笑笑。
“假如我对你说我的这种认定源自一个叫皮斯古德的人,你会怎么想?几年前,这个叫皮斯古德的人赶着辆大车到处送菜。他也给我侄女送菜,他曾把萝卜当作胡萝卜给我侄女送来。”
她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
“取这么个名字①做这种买卖倒是蛮合适的。”亨利爵士自言自语道,“你是通过过去的类似事件得出现在这个判断的吗?”
①皮斯古德(pensegood)是pense(豌豆)和good(货物)合成的词。——译注。
“我通晓人性,”马普尔小姐说,“住在乡村里这些年,不可能不对人性有深刻的认识。问题是,你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
她直盯着他,脸由粉红转成了红色。她的目光迎他而去,毫不躲闪。亨利爵士是位见多识广的人,用不着细推慢敲便作出了判断,尽管马普尔小姐的断言有些靠不住,但他马上意识到他已接受了它。
“我完全相信你,马普尔小姐。但我真的不知道你希望
我做些什么,或者说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前思后想,”马普尔小姐说,“正如我所说的,缺乏证据去找警察是没用的。我没什么证据,我请你做的只是参与这件事的调查。我肯定德雷威特警督会很高兴的。当然随着调查的深入,梅尔切特上校,那个警察局长是会听命于你的。”
马普尔小姐恳切地看着他。
“你有什么线索提供给我吗?”
“我想,”马普尔小姐说,“把一个人,噢,是那个人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给你带着,在调查中你看看这个人是否卷入了此事。哎,有可能我完全搞错了。”
她顿了顿,哆嗦了一下后接着说:“倘若一个无辜的人因此被处以绞刑的话,就太糟糕太糟糕了。”
“你……”亨利爵士叫道,有些吃惊。她忧伤地看着他。
“兴许我是错的,尽管我自己不这样认为。德雷威特警督也算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但半瓶子水有时却是十分有害的。它有碍人们对事物进行深入的了解。”
亨利爵士奇怪地看着她。
摸索了一阵之后,她打开她的拎包,从里面拿出个小本子,撕下一页,慎重地在上面写上一个名字,把它对折好,递给亨利爵士。
他打开纸条,瞥了一眼上面写的名字。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但他抬起头看着马普尔小姐,把字条装进口袋里。
“好吧,”他说,“一份特殊的差事,平生第一遭。这是我要把我的判断建立在你,马普尔小姐的观点之上。”警察局长个子矮小,举止行为颇有些军人的气派。警督则人高马大,宽宽的肩膀,特别的敏感。
“我着实感到我有理由参与此案的调查。”亨利爵士带着愉快的微笑说,“但不能告诉你们,总之是为了不冤枉好人,不放过坏人。”
“亲爱的朋友,很高兴你能与我们共事,请接受我们的敬意。”
“不胜荣幸,亨利爵士。”警督说。
警察局长思模着:“可怜的家伙定是在班特里家闷得发慌,那老头老是指责政府,而老太太又对球茎唠叨个没完。”
警督想:“但愿这位不是爱折腾人的主,我听说他是全英格兰脑子最好用的人,但愿一切顺利。”
警察局长大声说:“事情很惨也很明了,人们首先想到的是那姑娘自己投了河。你知道,她怀了孕。好在我们的大夫海多克是个很仔细的人,他注意到死者两臂的上段有伤痕,是死前留下的,也可能是什么人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扔下去的。”
“那需要很大的劲啰?”
“用不着,没有反抗,那姑娘不会意识到她会被推下去。这是座小木桥,桥面有些滑,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行,桥的有一边根本就没有护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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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证据证明悲剧是发生在那儿的吗?”
“有。有个男孩叫吉米·布朗,十二岁,事发时他在桥的另一端的林子里。他听见从桥那儿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时值黄昏,很难看清是什么东西。一会儿他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飘在水面上,他赶紧跑回去找人。他们把她捞了上来,可是已经晚了,无法再让她活过来了。”
亨利爵士点点头:“那男孩没看见桥上有人吗?”
“没有。我说过,薄暮时分,再加上大雾弥漫。我问那男孩在此之前或者之后看见过什么人没有,他理所当然认为那姑娘是自己跳下去的。人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幸亏我们找到了一张字条。”德雷威特警督说着,转向亨利爵士,“这字条是在死者口袋里发现的。长官,是用一种艺术家们常用的笔写的。尽管纸已湿透,我还是努力辨认出了上面的字。”
“写些什么呢?”
“是年轻的桑福德写的。上面这样写道:‘好的,八点三十分我在桥上等你——罗·桑。’大概在八点半钟或者几分钟之后,吉米·布朗听见了尖叫声和有人落水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们见过桑福特没有。”梅尔切特上校接着说,“他来这儿大约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是那种专门建些古里古怪房子的现代年轻的建筑师中的一员。目前正在给阿林顿家造一所房子。天知道这房子会造成什么样,到处都是些新型的齿状材料,玻璃餐桌,钢制的网状外科手术用椅。这虽与本案没什么关系,但表明了这位桑福德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左翼分子。你知道,这些人是没什么道德标准的。”
“诱奸,是一项古而有之的罪行,尽管够不上谋杀。”亨利爵士委婉地说。梅尔切特上校愣住了。
“啊,是的,早就有的。”
“亨利爵士,”德雷威特说,“这是件丑事,但并不复杂。这位年轻的桑福德让那姑娘怀了孕。他在回伦敦前得把一切打扫干净。他在那儿有了姑娘,一个好姑娘,他与她订了婚,准备娶她。很自然了,他怕她知道此事,因此就巧妙地干掉了罗斯。他与罗斯在桥上碰头,那是一个多雾的傍晚,四周无人,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扔了下去。这个猪猡,他肯定会得到报应的。这就是我的看法。”
亨利爵士有一两分钟的时间没说话。他看到了一种强烈的地区偏见,在圣玛丽米德这种保守的地方,一个外来的用新型的齿状建筑材料的建筑师是不常见的。
“这么说,这位叫桑福德的青年毫无疑问就是未出世孩子的父亲啰?”他问。
“他肯定是孩子的父亲。”德雷威特说,“罗斯·埃莫特告诉她的父亲,他会娶她的。娶她?他怎么会!”
“啊!”亨利爵士想,“我好像置身于维多利亚时代中期的情节剧中,一个轻信的女孩,一个伦敦来的恶棍,一位严厉的父亲,然后是抛弃,就差一位忠实的恋人了。我想是该我问他的时候了。”
于是他提高了调门说:
“那姑娘在本地就没有自己喜欢的小伙子吗?”
“你是说乔·埃利斯?”警督问,“他是个好小伙子,以干木活为生。啊!如果她与乔有关系的话……”梅尔切特上校赞同地点点头。打断他的话,说:
“那就门当户对了。”
“乔·埃利斯怎么看待这件事呢?”亨利爵士问。
“没人知道乔是怎么想的。”警督说,“他是一位内向的小伙子。乔是这样的,沉默寡言。在他眼里,罗斯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她完全控制了他。乔只希望有朝一日她会回到他身边。我认为,那只是他一厢情愿。”
“我想找他谈谈。”亨利爵士说。
“我们要去拜访他的。”梅尔切特上校说。我们没有忽略任何线索。我想我们该先去找埃莫特,然后是桑福特,最后再去拜访埃利斯。你觉得这样好吗,长官?”
亨利爵士回答说:“这再好不过了。”
他们在布鲁波找到了埃莫特。他是个壮实的大块头中年男子,一双狡猾的眼睛,好斗的下巴。
“早上好,先生们,很高兴见到你们。请进,我们可以随便谈,我能替你们效劳吗?先生们。不?随你们便。你们是为我薄命的女儿的事而来的吧?啊!她是个好姑娘,是的,罗斯一直是位好姑娘,直到这位该死的下流坯,请原谅,但他实际上就是个下流坯。出事之前。他答应娶她,是他干的,我要控告他。是他让她走到这一步的。这个谋杀犯害我们大家蒙羞。我可怜的女儿。”
“你女儿亲口告诉你说桑福德该对她负责?”梅尔切特马上问。
“她亲口对我讲的,就在这房间里。”
“你跟她说了什么呢?”亨利爵士问。
“跟她说?”老头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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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跟她说了些什么?比如说,把她赶出家门之类的话。”
“我有些控制不住,这是很自然的事,我肯定你们也会有同感的。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把她赶出家门。我不会这样不讲理的。他应该承担道德上的责任,不,我想说的是,法律是怎么规定的?他得对她负责,如果他没做到的话,他要付出代价。”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你最后一次见你女儿是什么时候?”梅尔切特上校说。
“昨天,喝茶的时候。”
“她有什么异常的言行吗?”
“嗯……跟平时一样,我什么也没注意到,如果我知道
“但你不知道。”警督毫无表情地说。他们离开了他。
“埃莫特极力装出一脸讨人喜欢的表情。”亨利爵士若有所思地说。
“有点恶棍的习性。”梅尔切特上校说,“要是有机会的话,他早就给桑福德放了血。”他们拜访的第二个人是那位建筑师。雷克斯·桑福德并非亨利爵士想象中的样子,他是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皮肤白皙,人很瘦,一双明亮的蓝眼睛,乱蓬蓬的长头发,说起话来有些娘娘腔。
梅尔切特上校介绍了他自己以及他的同伴,然后直入主题。他要求建筑师把出事前一天晚上的行踪作个说明。
“你得明白,”他警告说,“我并没有强迫你作任何声明,但你说的每句话都将被作为呈堂证供。”
“我……我不明白。”桑福德说。
“你是否知道罗斯·埃莫特昨天晚上被淹死了?”
“知道,太……太不幸了。真的,我一晚上都没合眼,今天简直无法工作。我觉得我对她的死负有责任,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把手插入头发中,头发被弄得更乱了。
“我不是有意伤害她的,”他可怜巴巴地说,“我从未想过,怎么也没料到她会那样做。”他在桌子边坐下来,把脸埋进手里。
“桑福德,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拒绝告诉我们昨天晚上八点三十分你在什么地方吗?”
“不,不,当然不,我出去了,我去散步。”
“是去与埃莫特会面吗?”
“不,我独自一人,穿过林子,很长的一段路。”
“对这张在那位死去的姑娘口袋里发现的纸条你怎么解释呢?”
德雷威特警督大声地毫无表情地把字条读了一遍。读完之后,他接着说:“那么你准备否认这张条子是你写的罗?”
“不……不,没错,是我写的。罗斯要我与她见面,她一定要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写了那张条子。”
“这就对了。”警督说。
“但我没去,”桑福德提高了嗓门有些激动,“我觉得还是不去为好。我明天回城里去,我计划到了伦敦之后再给她写信,以便从长计议。”
“先生,你是否知道那姑娘已怀孕,并声称你是孩子的父亲?”
桑福德呻吟着,没有回答。
“这种说法对吗?先生。”桑福德把脸埋得更沉了。
“我想是的,”他用一种压抑的声音说。
“啊!”德雷威特警督掩饰不住他的满足,“现在来谈谈散步,那晚有人看见你吗?”
“我不知道。我想没有,我记得我没碰到过什么人。”
“那太可惜了。”
“你什么意思?”桑福德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我有没有出去散步有什么关系吗?这能使罗斯不往河里跳吗?”
“呃!”警督说,“但她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她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桑福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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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一两分钟之后,他才完全接受这一可怕的事实,“上帝啊!那么……”
他瘫在了椅子上。
梅尔切特上校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知道,桑福德,”他说,“你不能离开这所房子。”
三个人一起离开了桑福德住的地方。警督与警察局长交换了一下眼神。
“长官,我认为真相已经大白。”警督说。
“弄张逮捕令逮捕他。”
“对不起,”亨利爵士说,“我忘了我的手套。”他旋即返回那房子里,桑福德仍呆坐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
“我回来,”亨利爵士说,“是想跟你说,就我个人而言,希望能帮助你。至于原因,我不便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希望你简短地告诉我你与罗斯姑娘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很可爱,”桑福德说,“非常可爱且颇有吸引力。同时也把我逼到一个死角上。向上帝发誓,那是事实。她不让我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在这儿呆长了,这儿的人又不喜欢我。我……夸她相貌出众,她好像很会取悦男人,于是我们就……”他再没往下说,抬起头,“后来的事你能猜到。她要我娶她,我不知该怎么办。我在伦敦有未婚妻的,如果她知道了这事,就会……当然,就会跟我吹的。她不理解我,她怎么能那样做呢?我真是个不中用的家伙,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避开她,本以为我可回到城里去,跟我的律师商量商量,看看能否用钱或者其他的什么把问题摆平。天啊!我真是笨,事情明摆着于我不利,但他们肯定是搞错了,她绝对是自己跳下去的。”
“她有没有要挟说要自杀?”
桑福德摇摇头:“从来没有,她不是那种人。”
“那个叫乔·埃利斯的人怎样?”
“那个木匠吗?乡村里那种本分农家的后代,有些木讷,罗斯把他气疯了。”
“他肯定要嫉妒的。”亨利爵士提醒道。
“我想他是有些嫉妒,但他是那种有牛一般耐性的人,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好了,”亨利爵士说,“我该走了。”亨利重新回到了另外两位中间。
“梅尔切特,”他说,“在采取最后的行动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拜访另外一位小伙子,艾利斯,抓错人就不好了。嫉妒毕竟是谋杀的主要动机之一,且屡见不鲜。”
“再正确不过了。”警督说。“但乔·艾利斯不是那号人,他连只苍蝇也不会伤害的,从来没人见过他发脾气。尽管如此,我同意还是去问问他,昨晚他都去过些什么地方。现在他可能在家,他是巴特莱特太太的房客。她是个非常正派的女人,丈夫死了,她接些洗衣服的活干。”他们去的那所房子一尘不染,很整洁。一位结实的中年妇女给他们开了门,一张快快乐乐的脸,一双蓝色的眼睛,
“早上好,巴特利特太太,”警督说,“乔·埃利斯在吗?”
“回来还不到十分钟。”巴特利特太太说,“先生们,请进。”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之后,她把他们引进了前面的小客厅,客厅里充塞着许多作标本用的鸟,瓷器狗,一只沙发和几件没有什么用处的家具。
她忙着给他们张罗坐的地方,挪了挪一个架子,腾出地方后,走到外面去喊道:
“乔!有三位先生找你。”
后面厨房里传来的声音答道:“我把自己弄干净后就来。”
巴特利特大太笑了。
“进来吧,巴特利特大太,”梅尔切特说,“请坐。”
“哦,不,先生,我不想坐。”巴特利特太太为自己竟说出这话来吃了一惊。
“你觉得乔·埃利斯是个好房客对吗?”梅尔切特用一种似乎是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
“不能再好了,先生。一个安静的,不吵不闹的小伙子,滴酒不沾,以自己的工作为荣,总是帮我干一些家务活。他为我做了这些架子,给厨房新打了食物柜,家里任何小事情他都挂在心上,而且乔把这一切都当作自己该做的,从不要求感谢。啊!像乔这样的好青年可不多见。”
“总有一天会有幸运的姑娘嫁给他的。”梅尔切特漫不经心地说,“他有点喜欢那可怜的姑娘罗斯·埃莫待,是吗?”
巴特利特太太叹息道:“这可让我烦死了,真的。他把她崇拜得五体投地,可她却理都懒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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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11
“乔通常在什么地方打发晚上的时光?巴特利特大太。”
“在这儿,先生,一般都在这儿。他晚上做些额外的活,有时通过函授学一些簿记。”
“真的吗?他昨晚在家吗?”
“在的,先生。”
“你肯定吗?巴特利特大太。”亨利爵士机警地问。她转向他。
“当然,先生。”
“他没有外出吗?比如,在八点三十分的时候去过什么地方。”
“哦,没有。”巴特利特大太笑道,“他整晚都在给我弄那厨房里的柜子,我不时地给他递递这个,拿拿那个。”
亨利爵士看着她那张让人放心的笑脸,开始有些怀疑。过了一会儿,埃利斯自己走了进来。他是位肩宽体阔的年轻人,属于乡村里的美男子,有一双羞怯的蓝眼睛,一副温和的笑容,总的说来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小伙子。梅尔切特开始了这场谈话,巴特利特太太退到了厨房里。
“我们正在调查罗斯·埃莫特的死因,你认识她,埃利斯。”
“认识,”他有些犹豫,之后,小声说道,“希望有一天能娶她,可怜的心肝。”
“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是的,”埃利斯眼里闪露出了怨恨,“是他把她推下去的。这样也好,嫁给他她不会幸福的。我料想那事发生后,她会来找我的,我一直在关心她。”
“除了……”
“那不是她的错,他用甜言蜜语诱她误入歧途。她跟我说起过,她不值得为他去死。”
“埃利斯,昨天晚上八点三十分的时候你在哪里?”不知道是亨利爵士的想象,还是事实就是如此,在他事前准备好的,似乎有些过头的回答中有一丝紧张的成分。
“我就在这儿,给巴太太的厨房打一个奇妙的柜子,问她,她会告诉你们的。”
“回答得太快了,”亨利爵士想,“他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居然回答得如此迅速,好像是事先排练过的。”
然而,他还是告诫自己那只不过是自己的假设。他把一切都假设进去了,甚至包括艾利斯那双蓝眼睛发出的忧心忡忡的眼光。
几轮问答之后,他们离开了。亨利爵士找了个借口去了厨房。巴特利特太太正在灶边忙着,她微笑着抬起头。一个新的食物柜靠墙放着,还没完工,工具和木块散落一地。
“埃利斯昨晚做的就是这柜子吗?”亨利爵士说。
“是的,先生,做得不错吧:他是个很聪明的木匠,他是的。”
“她眼里既无忧惧也无窘迫。但艾利斯能把谎说得这么圆吗?这里面一定有诈。我得与他再谈谈。”亨利爵士想。转身离开厨房的时候,他撞到了一辆童车。
“但愿没把孩子弄醒。”他说。
巴特利特太太发出了阵阵笑声。
“哦,不,先生,我没孩子,多少有点遗憾。那是用来送衣服的。”
“啊!明白了……”
他顿了顿,然后突然发问:“巴特利特大太,你认识罗斯·埃莫特吗?告诉我你怎么看她。”
她不解地看着他:“嗯,先生,我觉得她有些轻浮。不过人都死了……我不想说死人的坏话。”
“但我有理由,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问。”他以一种很有说服力的语气说。
她好像在考虑,揣摩他的意思,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她属于那种品行不好的人,先生。”她平静地说,“当着乔的面我不会这么说的。她完全把他骗了,他那样的人什么都能……只可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先生。”
亨利爵士知道,像乔·埃利斯这种人的世界是极易受攻击的,他们过于轻信,也正因为此,事实真相的暴露给他们的打击就更大。
他带着困惑和迷茫离开了那小屋,一无所获。乔·埃利斯昨晚没出过门,巴特利特太太确实也在旁边。这里面有不属实的成扮吗?除了乔·艾利斯的回答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这一点值得怀疑外,没什么漏洞。如果乔果真在说谎,那就有故事好讲了。
“好了,”梅尔切特上校说,“一切都明朗了,嗯?”
“是的,长官。”警督赞同道,“桑福德是我们要我的人。他的理由站不住脚,事情明白如昼。我个人的看法,那姑娘和她的父亲想敲诈他,他不肯给钱,又不想让这件事传到她女朋友的耳朵里去,绝望之中采取了行动。你怎么想,长官?”他补充道,向亨利爵士表示他的敬意。
“看起来是这样的,”亨利爵士表示同意,“然而……我很难想象桑福德会干出那样的事来。”
“但正像他说的那样,他已找不到有效的办法解决此事。最温顺的动物,被逼急的时候,也会有惊人的行动的。”
“我想去问问那孩子。”他突然说,“那个听见响声的孩子。”
吉米·布朗是个聪明的小于,就他的年纪来讲矮了些,尖尖的脸还算精巧。他很乐意回答问题,但在让他重述那个不幸的夜晚他看见的那戏剧性的一幕时,他有些失望。
“我听说当时你在桥的另一端,”亨利爵士说,“从村子这头看你是在河的对面,你过桥时看见了什么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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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12
“有人在林子里往上走。是桑福德先生,我想是他,那个专门修建古怪房子的建筑师。”
三个人交换了眼神。
“那是你听见落水声之前的十分钟左右,对吗?”那孩子点点头。
“你是否还看见了别的什么人?在靠近村于这一头?”
“一个人沿着那边的小径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吹口哨,这人有点像乔·埃利斯。”
“你不可能看清是谁的,”警督厉声说道,“雾那么大,且是黄昏时分。”
“我是根据口哨声来判断的。”男孩说,“乔·埃利斯老是吹同一首曲子‘我要快乐’(Iwannerbehappy)。他只会唱这首歌。”
说这话时,他故意怪声怪气地嘲笑这些老古董。
“任何人都可以吹口哨的。”梅尔切特说,“他朝桥那儿走去了吗?”
“不,另一条路,朝村子去的方向。”
“我想我们用不着为这些不相干的事耗费时间了。”梅尔切特说,“你听见了喊叫声,随后是有人落水的声音,几分钟后你看见一具尸体顺流而下,你跑去找人,先跑到桥边,穿过桥,直奔村里。你往回跑的时候,没见到什么人吗?”
“我想是有两个人推着手推车走在河边的小路上,但距离太远,我分不清他们是来还是去。贾尔斯先生家最近,因此,我就直接跑到他家去了。”
“孩子,你做得对。”梅尔切特说,“你的确表现不错,用了脑子的,你是童子军,对吗?”
“是的,长官。”
“好,很好。”亨利爵士没说话,一直在思考。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看看,摇摇头,好像不太可能,然而……
他决定去拜访马普尔小姐。
在她那雅致的,显得有些拥挤的老式客厅里,马普尔小姐接待了他。
“我是来报告进程的,”亨利爵士说,“以我们预设的观点来看,恐怕事情进展得不是很顺利。他们准备逮捕桑福德,我必须承认他们那么做是有依据的。”
“你没找到,怎么说呢,任何支持我观点的证据吗?”她有些困惑和着急,“也许我错了,完全错了。你经验丰富,如果我的断言没错的话,你肯定查得出来的。”
“有一件事,”亨利爵士说,“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天衣无缝的不在场的证据。乔·埃利斯一晚上都在厨房里做柜子,巴特利特大太在一边看着他做。”马普尔小姐向前倾了倾身子,急促地吸了口气。
“那不可能,”她说,“星期五晚上。”
“星期五晚上?”
“是的,星期五晚上。每个星期五晚上巴特利持太太要把洗好的衣服送到各家各户去。”
亨利爵士倒在椅背上,想起那男孩说的那个吹口哨的人,对了,一切都吻合了。他站起身来,激动地握着马普尔小姐的手。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说,“至少我可以去试试……”
五分钟后,他又回到了巴特利特的小屋。在那个四周都是瓷器狗的客厅里,他与乔·埃利斯面对面地坐着。
“关于你昨晚的行踪,你对我们撤了谎。”他直截了当地说,“昨晚八点到八点三十分,你根本没在家里做柜子。在罗斯·埃莫特遇害前几分钟,有人看见你在河边的小路上往桥的方向走去。”
乔·埃利斯屏住了呼吸。
“她不是被谋杀的,不是的,我压根儿没杀她,她是自己跳下去的,是的,她是如此的绝望,我连根头发都没伤过她,我不会那么干的。”
“那你为什么要说谎呢?”亨利爵士紧迫不舍。他的眼神游移着,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我被吓蒙了。巴太太看见我在桥附近。我们听说了所发生的事后,她说我可能会被怀疑,因此,我就咬定我一直在这儿没离开过,她作我的证人。她是一个不寻常的人,是的,她一直对我很好。”
一句话也没说,亨利爵士离开客厅,进了厨房。巴特利特太太正在水槽边洗衣服。
“巴特利特太太,”他说,“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想,你最好招认了吧。除非你愿意看到乔·埃利斯为他不曾干过的事而被绞死……不,我想你不会愿意的。我来告诉你你所干的一切。你去送衣服,正遇罗斯。埃莫特,你认为她抛弃了乔,而与一个外来者鬼混。现在她怀了孕,乔已准备好了救她于危难之中,必要的话娶她为妻,他做你的房客已有四年了,你爱上了他,你想把他据为己有。你恨那姑娘,不能容忍这个一文不值的小荡妇抢走你的男人。你是个强壮的女人,巴特利特太太,你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扔进了河里。几分钟后,你遇到了乔·埃利斯,那个叫吉米的男孩在远处看见了你们俩。因为天黑雾大,他把婴儿车看成了手推车,而且是两人推着。你说服乔让他相信有一千个理由使他成为怀疑对象,并谋划出他不在现场的借口。实际上是为你自己开脱。好了,是这样吧。”
他屏住呼吸,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这上面。
她站在他面前,在围裙上不停地擦着手。最后,终于下了决心。
“是的,先生,你说的完全对。”她用一种屈服的口气说,亨利爵士突然觉得那是一种很危险的语气,“我不知道是什么支配着我,是无耻,是的,就是恬不知耻在支配着我。她不能把乔从我这儿夺走。我的一生已经够不幸了,丈夫是个穷光蛋,一个脾气暴躁的病人。我照顾他,看护他。后来,乔到这儿住了下来。先生,我还没那么老,虽然我的头发灰白,可我才四十岁。乔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他像个孩子,脆弱、轻信。他是我的,他需要我的照顾和关怀。还有……还有……”她咽下了下面的话,反省自己的情绪。事到如今,她还是那么坚强。她站了起来,昂首挺胸,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亨利爵士。
“我已准备好了,先生。我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我搞不借你是怎么知道的?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发现是我干的?”
亨利爵士轻轻地摇了摇头。
“发现真相的不是我,”他说,想起了那张仍装在他口袋里的纸条,上面用老式的笔法写着:巴特利特太太,与乔·埃利斯一起住在米尔小屋2号。
马普尔小姐又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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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12
帕克·派恩先生非常愉快地在皮诺·道罗旅馆安顿下来。不远处有家大些的旅馆叫马里波萨,那儿住着许多英国人。此处也是许多英国艺术家的聚居地。你可以沿着海边信步走进一个渔村,渔村里有家鸡尾酒吧,人们在那里聚集——那里有几家店铺。一切都那么平和那么令人愉快。姑娘们穿着宽松长裤,围着五颜六色的方中,走来走去;小伙子戴着贝雷帽,披着长发,在“麦克酒吧”大谈特谈艺术造型与抽象。
帕克·派恩先生住下的当天,切斯特夫人按常例跟他说了几句客套话,谈风景,谈天气继续晴朗的可能性。接着,她又和那位德国老太太聊了聊针线活,和两个丹麦男子就不可乐观的政治形势轻松地交谈了几句。那两个丹麦男子总是一大早起床,然后进行十一个小时的徒步旅行。
帕克·派恩先生发现巴兹尔·切斯特是个相当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他称呼帕克·派恩为“先生”,非常礼貌地听年老的派恩先生谈的一切。有时候三个英国人晚饭后一起品尝咖啡。三天后的那个傍晚,巴兹尔坐了大约十分钟就独自走开了,帕克·派恩先生和切斯特夫人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那里。
他们谈花及花的开放,谈英镑的痛苦现状及法郎的增值,谈弄到优质午后茶的难处。
每天晚上她儿子离开后,帕克·派恩先生就觉察到她迅速掩盖起来的嘴唇的战栗,但她很快就恢复常态,愉快地和他谈论上述话题。
她渐渐地开始谈巴兹尔,谈他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如何优异——“他排在前六名,您知道”——谈大家如何喜欢他,谈他父亲如果在世将会如何为他骄做,谈她如何感激他从未“野荡”过。“当然我总是催促他去和年轻人呆在一起,但他似乎真的更愿意陪在我身边。”
她说这话时,带着一种谦和的愉悦感。
然而这一次,帕克。派恩先生对此没有作出他通常很容易作出的睿智的回答,他反而说:“噢!不过,这里好像有很多年轻人,不是在旅馆里,而是在附近闲逛。”
他注意到,切斯特夫人听到这句话就愣住了。她说:这里当然有许多艺术家,她的观点或许很不合时尚,而对真正的艺术当然就另当别论了。可是,很多年轻人却以此为借口四处游荡,无所事事,女孩子借此过度饮酒。
第二天,巴兹尔对帕克·派恩先生说:
“您在这里露面,我非常高兴,先生——尤其为我母亲的缘故。她喜欢在晚上与您交谈。”
“你们刚到这里时都干些什么?”
“说实在话,我们常常玩皮克牌(一种通常由两人用三十二张牌对玩的纸牌游戏。——译注)。”
“我明白。”
“当然玩来玩去就玩腻了。其实我在这里有些朋友相当活跃。我觉得母亲不怎么喜欢他们——”他笑了,好像他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母亲很守旧……甚至穿长裤的女孩都会使她惊讶!”
“完全如此。”帕克·派恩先生说。
“我是这样告诉她的——一个人必须跟上时代的潮流……在我们国家我们周围的女孩子都太缺乏生气了。”
“我明白。”帕克·派恩先生说。
所有这一切都使他很感兴趣。他在观看一部袖珍剧,而没有人召唤他在剧中扮演角色。
接下来,最糟糕的事情……从帕克·派恩先生的角度看——发生了。他的一个熟人,一个装腔作势的女人,来住在马里波萨旅馆。他们在茶坊邂逅,切斯特夫人也在常新来的这位大呼小叫:“晦!是不是帕克·派恩先生——是,绝对是!还有阿德拉·切斯特!你们俩认识吗?噢,你们认识?阿德拉,他就是那位地地道道的原装能手,本世纪的奇才。只要他帮你,你心里所有的疙瘩都会迎刃而解!你不知道吗?你肯定听说过他?你没见过他的广告词吗?‘你有困难吗?请向帕克·派恩先生求助。’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夫妻吵架吵得不可开交,他三言两语就打发他们重归于好。你觉得生活平淡乏味,他使你尝试再刺激不过的冒险游戏。就像我说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个能手!”
女人滔滔不绝他讲下去,帕克·派恩偶尔谦恭地插上几句予以否认。他讨厌切斯特夫人投向他的目光,他更讨厌看到她重回到海滩和那个对他大加褒扬的长舌妇凑拢在一起东扯西聊。
事情比他预料的来得要快。那天晚上,喝完咖啡,切斯特夫人突然说:“您能不能来小客厅,派恩先生?我想和您谈件事。”
他只好服从。
切斯特夫人已经逐渐不能控制自己了——当小客厅的门关上后,她完全垮了。她坐下来,顿时泪如雨下。
“帕克·派恩先生,我的孩子,您得救救他。我们得救救他。我的心都快碎了!”
“亲爱的夫人,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尼娜·威彻利说您什么都能做。她说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相信您。她建议我把一切都告诉您,您就会把整个事情处理好的。”
帕克·派恩先生暗暗地诅咒那个冒失鬼威彻利夫人。
他只有听天由命,说道:
“好吧,我们把事情详细地讨论一下。一个姑娘,是不是?”
“他把她的情况告诉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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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19:12
“只是间接地提了提。”
切斯特夫人倾诉起来,恰如决堤之水一发而不可收。
“那姑娘太可怕了。她酗酒,她骂人,她身上穿的哪能叫什么衣服。她姐姐住在附近,嫁的是一个艺术家,荷兰人。这帮人道德败坏,他们有半数的人都是未婚同居。巴兹尔彻底变了。他先前总是那么文静,对严肃课题总是那么感兴趣。他曾经考虑过要从事考古学研究——”“好,好,”帕克·派恩先生说,“人的先天禀性会毁了他本人的。”
“什么意思?”
“年轻人感兴趣于严肃课题,对他来说并没有好处。他走马灯似地换女孩,他该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傻瓜才是。”
“请郑重点,派恩先生。”
“我十分郑重。那个年轻的姑娘大概就是昨天和您一起用茶的那位吧?”
他当时注意过她——灰色的法兰绒长裤,松散地裹在胸前的猩红方中,朱唇以及她选择鸡尾酒而不喝茶的事实。
“您见过她?她太令人讨厌了!巴兹尔以前并不欣赏这类女孩子。”
“您没有给他机会让他欣赏女孩子,对吗?”
“我吗?”
“他太喜欢和您呆在一起了!很遗憾!然而也许他会正常起来的,只要您不再大惊小怪,火上浇油的话。”
“您不了解。他想娶这姑娘,娶贝蒂·格雷格,他们订婚了”“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啦?”
“是的,帕克·派恩先生,您必须做点什么,您必须帮助我儿子摆脱这场极不幸的婚姻!否则他的一生都会被毁掉的。”
“一个人除了自己本人,没有谁能够毁掉他的一生。”
“巴兹尔会的。”切斯特夫人肯定地说。
“我不担心巴兹尔。”
“您也不担心那姑娘吗?”
“是的。我担心的是您。您一直在滥用您做母亲的权利。”
切斯特夫人看着他,微微有些吃惊。
“从二十岁到四十岁期间是个什么样子?这些年,人受个人感情因素的束缚。的确如此,这就是生活。可随后就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思考生活,观察生活,了解他人,探索自身。生命由此而真实和重要。全面地看待生活,而不仅仅只注意生活中的一个场景,人在其中扮演着某个角色。男人或是女人,只有过了四十五岁,他(或她)才真正成为他(或她)自己。这个时候,人的个性开始得到发挥。”
切斯特夫人说:
“我全身心地爱着巴兹尔,他是我的全部。”
“噢,您本不该这样,您现在正品尝您自己带来的苦果。
您愿意怎么爱他就怎么爱他,然而您是阿德拉·切斯特,请记住,一个人,不单单是巴兹尔的母亲。”
“如果巴兹尔毁了自己的一生,我会非常痛心的。”巴兹尔的母亲说。
他看着她,她脸上布满精美的皱纹,嘴角下垂,带着渴盼的神情。从某种角度说她是个可爱的妇人,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于是他说:“我看看能做点什么。”
见到巴兹尔·切斯特时,他发现他巴不得与他交谈,急于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这事糟透了。母亲思想偏狭,已经不可救药。假如她不再乱为我操心,她就会知道贝蒂是多好的一个女孩。”
“贝蒂呢?”
他叹了口气。
“贝蒂那边也挺难办!如果她顺着母亲点——我是说她别涂唇膏,哪怕是一天——情况就全然不同了。母亲一旦有事外出,她似乎就不顾一切地——呃——摩登起来。”
帕克·派恩先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