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37
(4)冤聚头
话说那马贼头子翻天龙,脑袋瓜端的精明过人,不如此,他也不可能驾驭群贼。眼见大势已去,他不随群贼乱跑,徒然给追兵当靶子打而已,而是带着几个兄弟,悄悄的窜向三危山,战场上此时已经乱成一团,谁也注意不到这么零星几个人。
翻过一座山坡,翻天龙气呼呼的坐在地上,问道:“弟兄们,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那要来的夫人,又是哪一个?”
“大哥,我们也弄不明白……”小马贼们答道:“这仗原本咱们是赢定了的,谁料到那伙守军突然发起了颠,一喊夫人来了,咱们的兄弟们一下子就溃散了……这个……实在是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翻天龙怒不可竭,正要破口骂人,却又突然嘘了一声,招呼众马贼全部伏下,就听前面有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了起来:
“漫登三危山,
百尺接高天,
奇峰去天不盈尺,
俯窥人世云与烟,
我欲揽秀色,
拈花在唇边,
帝子知我意悠然,
漫洒梵花伴我还……”
……
这声音,即酸且腐,非祖爷爷而谁何?
前面缓步登山而来的几人,正是摇脑晃脑的祖爷爷,抱着孩子的祖奶奶,以及背着王福成的二憨。这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打打杀杀,一心只惦记着自己家的财宝,正要趁着千佛洞中打成一锅粥的机会里,登上三危山,把当年老祖宗埋藏在这里的秘宝找到。
二憨曾是军旅中人,一步一回头的看那山下的交战,忍不住的对祖奶奶说道:“夫人你听,吴岩他们都在喊夫人来了呢。”
“随他们喊去好了,”祖奶奶淡淡的道:“这事跟咱们没有关系。”
听见二憨的话,匪首翻天龙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的盯着祖奶奶看了看,问身边的小马贼:“喂……你说,守军们喊的夫人来了,会不会是那个女人?”
“这个……多半就是,”小马贼肯首道:“你看那夫人气定神闲,花容月貌,身边扈从如云,定然是朝廷派来专剿咱们的皓命夫人……”
翻天龙一听就火了:“他奶奶的,这都民国了,还派皓命夫人来剿咱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兄弟们,与我拿住那夫人……”
只听轰的一声,小马贼们一拥窜出,几支枪口对准了祖爷爷祖奶奶:“站住……都不许动,谁敢动一枪俩眼,前一个后一个,决不谎瞒……”
祖爷爷一行顿时目瞪口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众马贼落荒逃往戈壁深处,被吴岩和高轻慢率众追出来,打兔子一样追在屁股后面狂打,所以才趁这个机会溜上山来,岂料这地方突然钻出来一伙马贼,这如何不让他们吃惊?
“哼,夫人……”匪首翻天龙怒气冲冲的绕着祖奶奶转了一圈:“好狠的夫人,貌美如花,蛇蝎心肠,可怜我那同生共死的八百兄弟啊……都给老子带走!”
众马贼冲上来,用枪托推着大家继续往山上走,此时大家除了老老实实听天由命,没有一点反抗能力,不多时,就被马贼们带到了一处断悬上。
断悬之下,是一道深深的沟壑,黄土高坡,寸草不生。匪首翻天龙走到岩悬之上,放眼一看,只见远方黑压压的军队正穿越戈壁,向着千佛洞这边而来,翻天龙知道,这是西北护军接到马贼进犯的消息之后赶来了。算计时间,如果不是因为“夫人来了”的话,马贼们恰好将吴岩守军悉数歼灭,已经带着千佛洞的无价奇宝遁入沙漠了。
可是现在,翻天龙只能眼看着他的兄弟们可怜兮兮的在戈壁沙漠之间奔跑,被后面的追兵与前面的官兵双向合围,打得那些小马贼们上窜下跳,连举手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毙命沙漠,血染戈壁。
翻天龙忍不住的垂下泪来:“兄弟们啊,你们的在天之灵且莫怨兄弟我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让咱们倒霉碰到夫人的呢……”
“夫人?”翻天龙猛的一个转身,愤怒的眼睛直盯着祖奶奶。
祖奶奶一声不吭,只是将怀中的孩子抱紧。
她知道,若说是取宝路上千难万险,眼前这一关,大概是最难的了,那翻天龙眼珠子都红了,恐怕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翻天龙上前一步:“有道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莫过夫人心……想我翻天龙英雄一世,纵横沙漠,提到我翻天龙,谁不道个英雄二字?哼哼,可是遇到你这个女人,却让我一世英名毁之旦夕……”
“这位壮士,你别是弄错了吧……”祖爷爷上前想打马虎眼,却被那翻天龙手臂一挥,把祖爷爷稻草人一样打得横飞了出去。只听这马贼头目狂吼了一声:
“来呀,与我把这狠毒的妇人剥了衣衫,我要抽她的筋,剥了她的皮……”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37
(5)杀心起
眼见得那翻天龙不顾江湖道义,居然要对祖奶奶动粗,二憨大怒,冲上前来:“兀那马贼,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人死活跟我家夫人有什么关系……”
“滚开!”翻天龙飞起一脚,踢飞二憨:“我若是不将这妇人羞辱至死,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两个小马贼上前抓住祖奶奶的双臂,向后反剪,二憨怒不可竭的从地上爬起来,连王福成也连滚带爬了冲了上来,一个马贼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对准了王福成,却被王福成一把揪住枪筒,向下用力一拉,只听砰的一声,但见鲜血飞溅,马贼那一枪正击中在王福成瘫痪了左腿上。
若是一般人大腿上挨了一枪,只是那痛楚就足以让人全身绵软,奈何这王福成原本就是一个瘫子,腿上的知觉神经早已跟大脑失去联系,虽然挨了这一枪,他却行若无事,反而一把将那个小马贼拖了过来,按住脑袋只管乱打。
那边祖爷爷和两个马贼撕扯成了一团,情急拼命,纵然祖爷爷再文弱,可是当他红了眼睛,置生死于度外的时候,那两个马贼居然无奈他何。
二憨则是独对三个马贼,他抱住一个马贼滚来滚去,另外两个马贼拿枪想瞄准他,却总是瞄不着。就在这一团混乱之中,匪首翻天龙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盯着祖奶奶,上前一步,双手揪住祖奶奶的衣襟,用力一撕。
马贼翻天龙的无耻暴行,激起了一位正义人士的强烈愤慨。
那位正义人士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六岁的爷爷。
话说我爷爷,生性极懒极惰,明明自己有腿有脚,可是这小东西嫌上山太累,就让祖奶奶抱着他,祖奶奶对这小东西的娇惯是没有限度的,什么苦也没让这孩子受过。
而且这个小东西,极是没有良心,自从家里有了他,他就将祖奶奶霸占了,连祖爷爷都不许碰祖奶奶一下。此时他突见翻天龙要撕开祖奶奶的衣襟,直觉里,他立即认为这是翻天龙要和他争奶吃,这岂能容忍?虽然他断奶已久,但祖奶奶的奶,也是决不允许别人乱吃的。
当下我爷爷愤怒的扑了过去,抱着翻天龙的大腿,吭哧就是一口。
饶是那翻天龙是铁打的金刚,也奈不得大腿上一块肉如此突然的和他身体分离,痛极之下,他惨嗥了一声,抱着那条腿,狂蹦乱跳起来。
听到翻天龙的那一嗓子嚎叫,众马贼们全都惊呆了,大家都停了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爷爷却不知厉害,再次扑上去,抱住翻天龙的另一条腿,吭哧一声,又是一口咬下。
直到这时候,翻天龙才弄清楚他的大腿因何流血而痛疼。盛怒之下,飞起一脚,想踢飞我爷爷,祖奶奶见势头不对,猛的挣脱开扭着她胳膊的两名小马贼,往翻天龙肋下用力一推,翻天龙那运足了力气的一脚踢空,仰面重重的摔倒在地。
祖奶奶急忙向我爷爷喊了一声:“还不快跑!”
我爷爷呆了一呆,突然撒腿要逃,可是那翻天龙是何等人物,就地一滚,已经将我爷爷的肥胖的小腿抄在了手中,就势轮起,想要活活摔死我爷爷。
所有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向着翻天龙扑了过去。二憨的速度最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里,他已经死死的抱住了翻天龙,翻天龙那只手无法砸下去,只见他双目中凶光毕露,突然一松手,就听嗖的一声,我爷爷皮球一样飞了出去,径向悬崖下面跌落下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38
(6)狼归来
随着翻天龙的松手,二憨发出了一声凄叫,他的人竟然于半空中凌飞起来,横空想接住我爷爷,但是人的力气终究有限,只听扑通一声,二憨已经栽倒在悬崖边。
“哈哈哈,”翻天龙发出了一声怪笑:“小兔崽子,老子让你们看清楚了,这就是敢跟老子过不去的下场。”
翻天龙的暴行,不唯是祖爷爷,祖奶奶惊呆了,连那几个小马贼也惊得束手无策,概因江湖上最讲究的是盗亦有道,讲究一个不欺孺子妇女,可是翻天龙先是意欲凌辱祖奶奶,继而竟将一个孩子丢下了悬崖,这是大大有违江湖道义的兽行,连他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没有人阻拦祖你俩和二憨等人。
二憨跌扑到悬崖边,却仍是没有能够接住我爷爷,他痛绞于心,狂嘶了一声:“公子爷,二憨陪你来了……”纵身竟然要跳下悬崖,祖爷爷眼见亲生儿子被贼人丢下悬崖,心中的剧痛,自不必说,可是他终究不能眼看着二憨也跳下去,急忙拉住二憨。
那二憨却是拼了命,不想再活了。他一直将自己视为祖爷爷家的忠诚家人,以保护公子爷的安全为自己的职责,此时我爷爷被丢下悬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自己,一定要跳下去陪葬不可。
正在拉扯之间,那二憨突然破啼为笑,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夫人,夫人老爷……小花和小白来了,你们快看啊,是小花和小白,他们还活着……”
听了二憨的凄笑之声,众马贼不由得连连摇头,心道这家伙是疯掉了,翻天龙这下子可造孽大了……不唯是马贼们这样想,连王福成都老泪纵横,都以为二憨是真的急疯了。
唯有祖爷爷心念一动,情知事情不对,急忙抱住祖奶奶――他老人家担心祖奶奶伤心过恸,万一也跳了崖――向下一看,只见下面是无尽的沟壑,除了孩子的一件衣服,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时候二憨突然又转身,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老爷老爷,夫人夫人……咱们家小白和小花回来了,都回来了……”
众马贼心想,这个人确实是疯掉了,怕是再也难以恢复……无意中扭头一看,顿时大骇。
只见山梁之间,风驰电掣的卷来一道烟尘,烟尘当中,是一匹白颜色的母狼和一匹花皮纹的公狼,公狼的身上,还骑着刚才被翻天龙丢到悬崖下面去的那个小孩子。
两狼疾奔,后面还跟着三只年轻的小狼,向着这边遥遥逼近,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来的正是祖爷爷一行曾在青海遇到的那七匹狼中的白母狼和花皮纹公狼。
在青海,这群狼原有七只,可是遭蝎子贼枪杀了其中五匹,唯有白母狼和花皮纹公狼不知所踪,当时大家以为这些狼都死了,却不料这两只狼仍然活着,而且,还将祖爷爷他们曾于狼穴中见到的那三只小狼也带了来。
二憨趴在悬崖上伤恸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着我爷爷凌空跌落,突然之间,半空里一道光影掠过,横空接着我爷爷,光影落地,就见我爷爷趴在那匹花皮纹公狼的身上,正扭头向上看来,所以二憨惊喜之下,连哭带笑,喊着他给这两匹狼起的名字。可是别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一心以为他疯了。
这五匹狼应该是一路上追踪祖爷爷一行而来,从青海到兰州,可怜这五只狼吃尽了千般苦,白母狼和花皮纹公狼毛发的光泽都已经黯淡无光了,但是终究让它们在这里找到了祖爷爷,还侥天之幸的救下了我爷爷。
那白母狼,始终坚定不移的认为我爷爷是它的孩子,而那三匹年轻的公狼,打小就和我爷爷在草堆上滚过,俨然认我爷爷为兄弟,并不认为他耀武扬威的骑在花皮纹公狼身上有什么不妥。现在,这群狼向着祖爷爷和祖奶奶,兴高采烈的飞奔而来。
众马贼们看得呆了,不知是谁打的头,突然惊叫一声,马贼们跌跪于尘埃之中,向着疾奔而来的五匹狼磕起头来。
那翻天龙却是十足十的煞星,虽然看得心惊不已,但其残暴之性不改,吼叫了一声:“不过是几匹狼而已,瞧你们他妈的那没出息样,你看老子的……”不由分说,举枪瞄准飞奔而来的群狼,就要开枪。
二憨岂能容得了他如此胡来?一声怒吼,猛的一拳,竟然将翻天龙的半边脸打得塌了。翻天龙怒极,狂吼了一声,回手一拳,将二憨打倒,正要抬头转身,忽然眼前一道花影眩过,未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喉咙处的一阵冰冷温热,让他全身的力气霎时间随着汩汩涌出的鲜血流失了……
但见三匹公狼脖子一甩,翻天龙的尸身已经被抛下悬崖。余下的马贼大骇,更加快速的磕起头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38
(7)刀下人
因为马贼延误了行程,而且又见了血,开了杀戒,祖奶奶的脸色变得异常阴郁。
祖奶奶说:“这里是千佛宝地,我们却是两手沾满了血腥之人,挟如此之重的杀机,我们又有什么德行可以安然获得并享用宝藏?”
祖爷爷叹息了一声:“这也说得是,要不然……咱们去千佛洞里烧上一炷香,替这些冤魂们超渡一下,如何?”
王福成说道:“这香是一定要烧的……只不过,又得让二憨受累了……”
王福成这么说,是因为上山下山,都得让二憨背着他。
于是大家舍宝藏而不取,再次徒步下山,这次下山可比上山的时候威风多了,五匹狼跑前跑后,我爷爷骑在那匹花皮纹公狼的背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狼是铜头铁脑豆腐腰,花皮纹公狼驮得久了,明显得精神倦怠,幸好我爷爷又瞄中了另外三匹年轻的公狼当座骑,搞得这五匹狼千里迢迢赶来,竟然是替我爷爷服苦役来了……
众人下了山,拐过一道狭梁,正要继续往前走,却突然呆住了。
只见正前方,是一片旷野,沙丘上站着一排士兵,手持长枪,正在向前瞄准,士兵们瞄准的正前方,是两个被剥了上身衣衫的人,灰头土脸,满脸淤青,头上还插着死刑犯的草标,看起来阴风惨惨,极是可怕。
祖爷爷一行刚刚转出来,那两个正待被处决的死刑犯突然嚎叫起来:“夫人来了……夫人……救救我……救救我……夫人……”
祖爷爷吓了一跳,跟祖奶奶说:“小姝,我怎么听这两人的嚎声这么熟悉呢?好象是吴岩和高轻慢……”
“什么好象,就是那两个人。”祖奶奶也纳闷的道:“莫非是马贼又杀回来了,可是不对啊,松毙他们的士兵明明是护军的服装……”突然之间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是马鸿逵来了……”
正琢磨着,就见指挥行刑的一名军官挎着手枪,向大家跑了过来,到了近前,那人单膝跪倒:“夏夫人好,夏老爷好,麾下给老爷夫人见礼了……”
祖爷爷大为诧异:“你……怎么认得我们?”
“麾下当然认得老爷和夫人,”那名军官感激的道:“舍妹幸蒙夫人照料,才被马将军收为义妹,从此免受了许多委屈……”说着话,他战战兢兢的看了看那几匹威风凛凛的狼:“原来老爷和夫人又收服了这几只狼……可是修练千年成了气候的狼精吗?”
“这狼……是咱自己家养的,哪里是什么狼精了。”祖爷爷吱唔道。
“噢,我明白了,”祖奶奶想起来了:“你应该是那丫鬟春妮的哥哥,对不对?”
“对,对,”那军官面有兴奋之色:“回报夫人,春妮非常感激夫人的恩惠,还在家里替夫人和老爷立了长生牌位,求上天保佑老爷夫人世世平安……”
“你原来是春妮姑娘的哥哥吗?”祖爷爷搔了搔头:“上次在兰州太爷府中的时候,好象没有见到你啊……”
“回老爷的话,”那军官道:“上次老爷和夫人来太爷府大显神通,呼风唤雨,救出老太爷的时候,小人还在后院的厨房中挑水呢……”
“原来是这样,”祖奶奶笑了:“春妮那姑娘还算有良心,知道照顾一下自己的哥哥……”
“夫人明鉴,”那军官恭恭敬敬的道:“并非是小人贪惰,实因马将军戎马生涯,奔波劳累,春妮怕将军劳累过度,所以让小人跟在将军身边,照料起居……”
“那么这两个人……”拿手一指犹如捞到救命稻草般的吴岩和高轻慢,祖奶奶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回夫人,”那军官站了起来,禀报道:“这两个家伙,原是奉命守护千佛洞中的国宝,可是他们枉负了国家恩典,竟然勾结马贼,大肆偷盗,若不将他们明正刑典,何以效尤?”
祖奶奶和祖爷爷相对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吴岩和高轻慢,固然是死不足惜,可是马鸿逵为了铲除异已,竟然指控他们勾结马贼,这就有点太过了。
那么眼前这桩闲事,管还是不管呢?
“夫人呐……夫人救我……”吴岩在那边拼命的哭喊着。
那高轻慢更是精明,竟然想到以情动之:“夏兄,夏兄,切莫忘了我们同心协力齐斗水怪无支祈的旧情啊,夏兄啊,王兄啊,二憨你快给夫人说说情啊……”
祖爷爷心软了,看着祖奶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39
(8)将军帐
话说那西北马鸿逵,原是不世出的英雄人物,此人少年就坐镇于河西地区,却始终面临着军中日益强大的外姓力量的挑衅。但是他不动声色,示之以弱,却遣四方眼线,日夜盯紧了对手们的动静。
听闻大伙马贼突犯千佛洞,马鸿逵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首先率军突入,却埋伏起来按兵不动,等到守军吴岩与马贼撕杀得两败俱伤的时候,这才突然杀出,一举歼灭了马贼,并以通匪之罪,要将吴岩及部下死士高轻慢明正刑典。
这吴岩是西北护军中最大一支不肯臣伏于马鸿逵的势力,只要除掉了吴岩,就能够挽回马鸿逵在军中的颓势。而且马鸿逵治军极严,雷厉风行,一旦死刑命令下达,那是任何人说情也不管用的。
但是那一天,就在吴岩下达了枪毙吴岩和高轻慢的命令之后,马鸿逵的中军帐前,却突然来了一伙怪人。
那绝对是一伙怪人,军帐前站岗的大兵最先看到的是五匹狼,竟然悍不畏人,向着营帐疾奔而来,大兵们正要开枪,却突然发现那狼背上居然还骑坐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肥肥胖胖,白白嫩嫩,嘴里喊着驾驾,径直驱狼突入中军。
中军吓傻了眼,正不知所措,又见五匹狼身后,来了一顶用鲜嫩的枝叶扎成的轿子,四名模样傻傻的大兵抬着轿子,上面坐着一个雍容华贵、气质不凡的美妇人。随轿而行的,是一名头戴滑稽小帽,模样象极了从古书堆里钻出来的青衫文士,一边走还一边吟着极酸极腐的古诗。
另有一辆精绝的金属小车,车上坐着一面目威严的老者,推车的人步履稳重,面目凶悍。
这一伙人,就是祖爷爷他们了。
那四名抬轿子的大兵,都是高轻慢到千佛洞投吴岩之后结拜的兄弟,除了脑子傻笨听话之外,再就是一身死力气,没别的本事。他们眼看着吴岩和高轻慢被马鸿逵下令枪决,因为人数太少不敢反抗,只能躲在暗处偷偷的备了香炷黄纸,准备烧来祭祀难兄难弟,及至祖奶奶等人下了山,这几个笨家伙才钻出来,二憨立即打发他们扎了轿仗,祖奶奶何许人物?岂可轻移玉趾?当然是要这些笨家伙们抬着走的了。
就这么一群怪人浩浩荡荡的向着马鸿逵的中军帐走来,军营中的士兵全都跑出来看热闹。正在营里草拟文件的马鸿逵被惊动了,刚刚放下笔站起来,突然之间眼前一花,脱口叫一声“天,是青海骢……”一言未止,只见一个满脸精灵古怪的女孩子,已经跳下马来:“财宝在哪里?在哪里……”
跑来凑热闹的,当然是骆家大小姐,她已经听祖奶奶说起过大家是来敦煌寻宝的,心里好奇的要命,将那群受惊了的战马又赶回河边之后,就匆匆赶来闹事,终究是她的马快,那五匹狼还没进来,她已经冲了进来,跳下马就四处翻找。
“大胆!”看一个女孩子在他的军营重地乱翻,马鸿逵勃然大怒,正要吩咐卫兵将这个女孩子推出去,军法从事,骆大小姐已经冲到他的身边,拿手一揪马鸿逵脚下的一块毡子:“会不会藏在这下面了……”饶是马鸿逵身手过人,却快不过骆大小姐,垫在脚下的毡子被掀起,马鸿逵差点一个跟头趴在地上。
“啊,找到了,在这个匣子里……”骆大小姐向着一只古色古香的文件匣冲了过去。马鸿逵大惊,上前急忙争抢,骆大小姐如何肯让他夺走?当下两人扭扯起来:“放开……你放开……”
正闹着,五匹狼鱼贯而入,祖奶奶那边也落了轿:“骆姑娘,你又在胡闹。”
“谁胡闹了……”骆大小姐撅着嘴,正要顶撞,突然发现了正往王福成车子后面躲藏的那匹花皮纹公狼,顿时欢叫一声:“咱们家的狼……你还欠我一条尾巴……”
花皮纹公狼更不犹豫,骆着我爷爷掉头就逃。
骆大小姐疾追出去,紧跟在花皮纹公狼后面穷追不舍,另外几匹狼也兴奋得莫名其妙,跑前跑后的跟在骆大小姐身边撒欢。
祖奶奶强笑了一下,替骆大小姐道歉:“马将军别介意,那丫头……是青海骆家的女公子,打小就疯惯了……”
马鸿逵用鼻子哼了一声:“夏夫人,你不管到了哪里,都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吗?”
“也不尽然,”祖奶奶笑道:“只不过,这一次是情不得已罢了。”
马鸿逵:“请问夏夫人,有何情不得已之处?”
祖奶奶微微一笑:“因为事涉西北护军军资之事,这样说够明白的了吗?”
马鸿逵的眼睛倏然睁大:“夫人,愿闻其详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39
(9)大宝藏
祖奶奶仍然是坐在轿子之上,只不过抬轿的轿夫,换成了高轻慢和吴岩这两个坏家伙。
抬轿上山是很累的,但这两个家伙却宁愿把这顶轿子抬到死,只要别枪毙了他们,什么活他们都愿意干。
王福成现在由马鸿逵的手下,春妮的哥哥背着,那家伙不会用巧劲,勒得王福成浑身酸疼,所以王福成非常希望还是由二憨来背他,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剩余的几个人,祖爷爷、二憨、骆大小姐和马鸿逵,以及驮着我爷爷的五匹狼,前来取宝的全部阵容,就这些人。
到了三危山的一个山头上,马鸿逵左右看了看:“夏先生,恐怕我们来错地方了。”
“不知将军何出此言啊,”祖爷爷有板有眼,唱戏一样的问道。
马鸿逵一笑:“本座曾与匪人在这里交手过十余次,你瞧这山上山下,到处都是挖出来的战壕,实不相瞒,夏先生,这三危山,虽然高大巍峨,但几百年来却经历了无数战役,只怕这座山,已经不知被人从根到顶翻起来几次了,设若你们家的秘宝真的藏在这里,恐怕也早已被人挖走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马鸿逵那双冷酷的眼神瞟了一下吴岩和高轻慢,那两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轿子都抬不动了。
因为祖奶奶和马鸿逵作了一桩交易,要用夏王两年几百年前的宝藏中的现银换回吴岩和高轻慢的性命,所以一听说这里不可能有财宝,吴岩和高轻慢当然是吓得魂飞魄散。
提出这么一个交易,倒不是祖奶奶嫌钱太多,而是万一秘宝处真的有大块的金锭银锭的话,就凭他们这些妇人孺子,怎么带回中原去?这一路上千里迢迢,岂不是存心告诉天下的贼人们快来劫杀他们吗?
徜使秘宝埋藏之所根本就没有现金现银,那祖奶奶更不吃亏,但马鸿逵却坚信一定会有,这主要是他也天天被那巨额的军资愁得欲哭无泪,西北护军足有几万人,每天吃下的粮食就是一座米山,傻大兵们一个个的比猪还能吃,哪来这么的钱养活这么多的猪?
所以马鸿逵就答应了祖奶奶。
并不是祖奶奶一定要救吴岩和高轻慢这两个坏家伙,也并不是马鸿逵一定要杀他们两人不可。对于祖奶奶来说,原本是想去千佛洞进一炷香,不曾想却碰上了,眼看那两个家伙哭得跟孙子一样,要想置之不理,非得非常冷酷的心肠才行。而马鸿逵已经取得了上风,杀不杀这两人无关紧要,可不杀他们怎么办?也找不到个人替他们俩求情,逼迫吴岩和高轻慢向他效忠,就只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先杀了再说。但既然有求情的人来了,还许诺以金银交易,那么这个顺水人情吗,马鸿逵自己实在是找不到理由拒绝。
就这样大家齐聚三危山。
可是这里,真的有什么财宝吗?
大家的眼睛都落到了祖爷爷身上。
但见祖爷爷悠闲淡定,先绕着那山顶慢悠悠的转了一圈,等到大家都有点等得及了,才吩咐道:“吴兄,高兄,麻烦你们两个把那边的石头掀起来……“
难道那财宝就在那块石头下面?吴岩和高轻慢急忙过去,将石头掀起,然后祖爷爷又吩咐:“你们再去那边挖一道沟,要一尺宽,三尺深,七尺长……”吴岩和高轻慢立即挖沟。挖过了沟,祖爷爷又吩咐:“麻烦你们二位再把这块大石头抬到山下去,途中不可换手,不能停留……”吴岩和高轻心中叫苦不迭,不知道祖爷爷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他们,也不敢问,只好咬牙流汗抬着石头下山……
就这样祖爷爷折腾得吴岩和高轻慢团团乱转,这两人是不敢说什么的,马鸿逵却奈不住了:“请问夫人,夏兄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深意是没有的,”回答马鸿逵的,是王福成,只听他道:“只不过我们家的秘宝在埋藏下的时候,曾经请术士施过法术,虽然那财宝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可是你根本看不到,也摸不到,除非,再以阵势解开法术的禁制,咱们才能看得见那些财宝……”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多叫几个人来动手帮忙……”骆大小姐也等不及了。
“不可以!”王福成断然拒绝:“这财宝之门,不是人多就可以打开的,必须要固定的人,还必须要在固定的时间……”
王福成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春妮的哥哥已经惊叫起来:“快看快看,那里有一扇门……”
众人急忙回头,只见月光之下,一扇石门正好象自水中慢慢浮出,于那也不知风积了多少个岁月的山坡之上,慢慢的凸显出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39
(10)携宝归
眼见得秘宝之门已经开启,骆大小姐叫一声,撒腿就往门里冲。
祖爷爷急忙上前拦住她:“不行……不行,你现在进去,门内机关发动,必然是有死无生……”
骆大小姐不高兴了:“怎么这么麻烦?”
“其实也没多麻烦……”祖爷爷的话还没有说完,马鸿逵已经提枪站了起来:“吴岩,高轻慢,你们两个进去探路……”祖爷爷急忙打断他:“这也不可以,此洞禁封于阴阳界之间的交隔地带,阴气极重,又有上古神兽看护,除非是先遣兽兵进入,断其浊气,使其无法再生,然后人才可以安然进入……”
“兽兵?”马鸿逵愕然:“夏先生,你什么意思?没错,老百姓是经常管我们叫兽兵,但那能怪我吗……”
王福成一见马鸿逵误解了,急忙打岔:“是说要让那五匹狼先行探路,没说你马将军。”
“我说呢……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先进去呢……”马鸿逵好不乐意的把枪收了起来。
五匹狼被赶了过来,望着门户之内跃跃欲试,祖爷爷一声令下,就见那狼居然全都趴下了,二憨见狼不听祖爷爷的话,急忙上前求情:“小花小白听话……乖……”狼仍然是不理睬,这节骨眼上,骆大小姐火了,上前就揪花皮纹公狼的尾巴,公狼大惊,嗖的一声窜了进去。
余下的四匹狼,也都鱼贯而入。
片刻之后,祖爷爷挥了一下手,意思是说可以了,马鸿逵抢在最前面,进去就见一个又一个的上古陶坛,口上封着黄泥,打开来,果然见到里边大块大块的金锭,马鸿逵顿时眉花眼笑:“吴岩,高轻慢,你们两个马上将这些财宝登记造册,不许少了一锭金子……”
绕过那一堆古坛古翁,里边的门户中摆放着无计其数的珍玩,软玉雕琢的麒麟,玛瑙镶嵌的如意,精巧的珊瑚树,玉色器皿中装满了夜明珠……其中有一枚手掌大小的蜜蜡,晶莹透明,形状方正,里边居然还有一只金色鲤鱼在游动,骆大小姐见了二话不说,伸手就抢。
却不料马鸿逵也相中了这东西,一捞捞了一个空,被骆大小姐抢了先,顿时火冒三丈:“给我……这是国家的秘宝,按理说都应该归属护军府所有,马上给我交出来……”骆大小姐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想要?自己来拿。”
马鸿逵大怒,也不顾男女大防,上前就抢,骆大小姐掉头就跑,马鸿逵怒不可竭的撒腿就追,追进了又一扇月形门里,只见一根又一根的颜色雪白的石柱立在那里,柱上刻着形象生动的异兽。马鸿逵大诧,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没有珠宝,不过这些石柱也够值钱的了……
把那华表上的兽头把玩良久,马鸿逵才想起来去找骆大小姐,可是那里边门户蛛网一样的纵横交错,变化万千,把个马鸿逵绕得头晕转向。绕来绕去,忽然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有晃动,拨枪过去一看,居然是绕回到了入口处,那两个晃来动去的人影,正是吴岩和高轻慢。
“夏知非他们一家哪里去了?”马鸿逵问他们两个。
“他们不是跟将军你一块进去了吗?”吴岩和高轻慢报告道。
“奇怪,他们绕到哪里去了?”马鸿逵再走进去,却发现最先进来时见到的那间摆满了奇珍异玩的洞窟不见了,走进去的,居然还是那间放满了华表的洞窟,三绕两绕,马鸿逵再次绕回到入口,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糟了,我上了那夏知非一家的当了,他们故意变换了阵势,把我绕在里边,他们却早把那些宝物带走了……”
飞快的冲出洞口,马鸿逵冲到山坡上,向下一看,只见远方有几个人影正在迤逦远去,隔得距离遥远,虽然那五匹狼的影子看不清晰,但骆大小姐的那匹青海骢,忽前忽后的跑来跑去,马背上还驮着一只大大的包裹,马鸿逵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马鸿逵大怒:“来人,与我追……”
吴岩和高轻慢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不敢说话。
春妮的哥哥也跪了下来,嗫嗫的道: “将军,让他们去吧……夏家这一群人……不好对付……就算是看在老太爷的面上……”
马鸿逵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好半晌,才不甘心的咽下一口气:
“算了……这样也好……也好……”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39
第十七章:杨家寨
(1)敌来犯
话说清末年间,朝政腐败,一些有识名臣即不见容于朝廷之上,又知道天下大势去矣,多半告老还乡,精务实业。如大清科举状元张蹇便辞官回乡,兴办纱厂,成为近代中国实业救国的典范。
但并不是每一个的头脑都象张蹇这样清醒,如兵部侍郎杨铠,此人就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他笃信火枪为妖邪之术,一门心思琢磨着以中国的玄门法术破解之,此人更有一个儿子,生得身长八尺,面如满玉,卓尔不群,玉树临风,自号七郎,时人称之为杨七郎。
却说杨七郎少年时随父入京师,忽见有高鼻子蓝眼珠洋人迎面而来,杨七郎大怒,纵身上来,展开了自家秘传的杨家枪法,但见乱枪舞尽梨花飞雪,矫如银龙绽放红缨,眼见那银枪一点,疾如流风,堪堪将要刺到那洋鬼子的咽喉之处,却突听啪的一声脆响,就见杨七郎一个跟头跌倒于尘埃之中。
原来那洋人本是俄罗斯驻大清的一名外交武官,最是蛮横不过,见杨七郎武艺高强,便缺德透顶,用火枪击落了杨七郎头盔上的缨花。
奇耻大辱!
经此一役,杨七郎第一恨透了洋人,第二恨透了火枪,他随父亲返回西凉杨家寨之后,便苦心经营,将小小的寨子修筑得固若金汤,唯其火枪一事,杨七郎心中最是忌讳,起初他决不允许寨中庄丁私佩火枪,奈何自马鸿奎势力掘起之事,隐然有吞并杨家寨之意,杨七郎不忿,双方交锋几次,寨中那些身手矫健武艺高强的庄丁们,竟不堪马家军一支火枪的轰击,被打得哭爹喊娘,满地乱蹦。
到了这一步,杨七郎情知再跟火枪别苗头,已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了,于是便瞒着父亲杨铠――那杨铠比之于杨七郎脑子更是僵化,如若知晓此事,定然会悬梁自尽,以洗家门之辱――派了寨中最忠心的仆丁杨二皮,带十几名家丁,携了光圆无数,出门去打听哪里有火枪可卖。
却说那杨二皮,他家世代都是杨家的奴才,他还在吃奶的时候,就被送来侍奉跟他同样大小的杨七郎,小时候不懂事,这个狗奴才没少了胖揍他的小主人……慢慢的,杨七郎与杨二皮都长大了,虽说二人是主仆的身份,但感情上,却比之于亲兄弟丝毫不逊。实际上杨家人愚腐归愚腐,脑子僵化归脑子僵化,却是从来把杨二皮视为已出,所以杨二皮对杨家寨的忠心,那是自不必提起。
杨二皮带着人和光洋离开了家,逢人就问哪里有火枪可卖,听人说青海骆家财势通天……或许会有几枝火枪可卖,于是杨二皮就不辞辛苦赶到了青海西宁,拜见骆老爷,经骆老爷引荐了一名洋商,如愿以偿的买到了五十支洋枪,杨二皮喜不自胜,便匆匆返回。
一路上世道不靖,兵火匪患层出不穷,这五十支枪足以引起任何地方势力的觊觎,那杨二皮不敢掉以轻心,吩咐所有的人都要小心从事,昼伏夜行,小心翼翼,一路上的担惊受怕,自不必说。
看看到了杨家寨,众人归心似箭,杨二皮思念主子杨七郎,内心中更是急切,不知道这段日子少了他的侍候,主子可曾清减了……众人正匆匆赶路之间,一名眼尖的庄丁突然叫了一声:二爷快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这杨二皮虽然只是一个家丁奴才,但因为杨家视他为已出,所以下人也称他为二爷……听了家丁的惊叫,杨二皮转目一看,果见那条通往寨子的羊肠一般窄细曲折的小路边上,倒插着一只绿色的旗子,旗竿的尾端,还嵌着一只银色的双股叉。
一看这东西,杨二皮猛可的想起一件事,顿时神色大变:兄弟们,马上给我把新买的火枪都拿出来,填上火药……
为何?家丁们茫然不解。
此乃绝命旗是也。指着那怪异的小旗子,杨二皮解释道:小时候我曾听老爷对我说起过,此旗乃杨家绝命之旗,若非是杨家遭逢到势力极大的对头,又或是几近灭族之患的隐忧,否则的话,此旗定然不会出世,若逢此旗,则杨家寨危殆……此旗之意,不在于传讯求救,而是警告杨家的世交故旧,家人眷属,敌人势大,不可轻敌,及早见机,速速逃离,免遭无妄的灭门之灾……
听杨二皮这么一说,家丁们齐齐的吓了一跳,暗衬于今在这西凉道上,有谁能够对杨家寨形成覆灭之患?
莫非是……
众人不敢多想,只是各取一支火枪在手,填上了火药,端着枪小心翼翼的向着寨子里边摸了过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0
2)百千年
那杨家寨,方圆几十里许,寨中有人口八百余,都是杨铠的仆丁雇工,这八百余人忙时种地,闲时练武,白日守护寨子,夜里生儿育女,若然听到一声梆子之声,则操刀提枪,随少爷杨七郎冲上寨墙,大战来犯之敌……
寨墙经过几十年的加高修筑,几达十丈有余,寨子下面还有环河护寨,护寨河水是活水,取之于地面下的隐泉,纵然是挖出一个缺口,想把水排干也难以办到。
若是想进入寨子之中,唯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让寨子里边的人放下吊桥,然后方可进入。
而且寨子中还有积存了十几年的粮食,寨中居民两年不出寨子一步,照样不愁吃喝。正因为杨家寨经过这么一番苦心经营,势力之大如马鸿逵,也只能是退避三舍。
当杨二皮带领十几个家丁来到寨门前的时候,发现吊桥高悬,寨门紧闭,寨墙上的青色旗帜正自随风猎猎飞扬。
看到寨墙上的旗帜,杨二皮一颗心稍微放回到了肚子里,这杨家绝命旗到底有多厉害,其实他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身为家人,杨家又待他情恩并重,他不能不以死相报,所以明明知道那支旗是告诉他们快快逃远,不要接近,但他悍不畏死,仍然带着手下冲了过来。现如今见到寨子依旧,丝毫不象是遭遇到强仇大敌的架式,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喊话告诉寨子里,就说我们回来了,让他们速速禀报少爷……杨二皮吩咐一个大嗓门的家丁。
那家丁因为嗓门大,所以在寨中也算是小有地位,杨铠杨老爷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雷震子,从此他弃本名不用,就称雷震子。听了杨二皮的话,他上前一步,运足了肺部力气,大声的喊道:
兄弟们,是我们回来了,快放下吊桥,禀报少爷……
那雷震子的嗓门果然是高,好端端的,被他突然憋足了力气这么一嚷,好似平地里一个惊雷,只听轰的一声,就见那高悬的吊桥自高处跌落下来,落在护寨河面上摔得七零八碎,甚至连寨墙的墙碟都被他的嗓门雷塌了半截,无声无息的缓慢坍坠了下来,砸进寨河中溅起高高的水柱……
雷震子大骇,被自己的嗓门吓呆了,竟然连喊也不敢喊了。
而杨二皮却已是吓得脸色惨白,目光呆滞。
他眼望着那随风飘荡在半空中的吊桥锁链,心里的惊疑与恐怖已经到达了极点。
眼前这事实在是太可怕了,寨墙的坚固与吊桥的结实他是知道的,要知道,乱世图存,居住在寨子里的家丁们都清楚,不管谁来打他们的寨子,一旦寨子打破,寨中人俱是一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以大家在修筑寨墙吊桥的时候,无一个敢于投机取巧,把那寨墙吊桥修筑得钢浇铁铸般的坚实。
如此坚固的城寨,岂是随便喊上两声就能震坍塌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唯是寨墙坍塌了,就连那悬垂吊桥的铁锁链都断了,这岂不是太离谱了吗?
当时杨二皮心中有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这生他养他的杨家寨,虽然他只是离开了短短的一些日子,但这座寨子却已经过去了不知几百几千年,徜不然的话,何以那寨墙与吊桥竟然坍塌得如此厉害?
惊骇之下,杨二皮只觉得眼睛被一层水气蒙住,双腿一软,竟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呜咽了一声:“老爷,少爷……”就动也动弹不得了。
几名家丁慌忙将他架起来,扶到一边掐人中搓掌心,好半晌,才见杨二皮猛可的喷出一股血,坐了起来。
“二爷,你没事吧,老爷和少爷……如今可全都指望着咱们呢……”
这句话让杨二皮精神一振,扶着一个家丁站了起来,说道:“兄弟们,我们的父母妻小,都在寨子里,更兼老爷和少爷待我们恩重如山……虽然老爷到得老来,有些……那个……德行不修……可是这节骨眼上,兄弟们……咱们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看……那边是谁来了?”
众家丁一扭头,就见远处迤逦来了一队行人,有女人,有孩子,有一匹驮着包裹的骏马,居然还有一辆推车,车上坐着不知是什么人。这些人的身前身后,跑来跑去的有五只狗一样的动物,却不明所以的拖着乱篷篷的大尾巴,怎么看都象是几匹狼。
来的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杨二皮留了心。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0
(3)世家行
杨二皮于杨家寨外看到的那几个人,正是我的祖爷爷,祖奶奶、我爷爷,王福成,二憨以及骆大小姐一行,他们这伙人不久前于敦煌三危山上取得了自己家祖上留下来的秘宝,让一世枭雄马鸿逵吃了一个瞪眼亏,正自踏上回乡之路。
起初大家入洞取宝物的时候,事先由生性调皮的骆大小姐引走了贪心的马鸿逵,而祖爷爷几人则慌手忙脚的将秘洞中的一应物事全部用一只大包袱裹了起来,再用阵势困住马鸿逵,大家却携了秘宝一溜烟的逃掉了。
在这次取宝行动中,最不开心的大概要算是骆大小姐的那匹青海骢了,此马天生神异,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有人间龙马之称,奈何如此一匹神骏之物,落到了祖爷爷这伙人手中,竟然沦为了一头驮包袱的驴,这让那匹神骏说不出来的郁闷,沿途生了好几次的气。
但青海骢生气也没用,那包裹是如此的沉重,连力气最大的二憨都背不动,青海骢不驮,哪还能让谁来驮?
总之,遇到这伙人,青海骢就只能受点委屈了。
再说大家从洞中取出秘宝,逃到了安全的地方,骆大小姐就迫不及待的要打开看看――装包袱的时候手忙脚乱,只看到一堆珍珠翡翠稀哩哗啦乱响,可这些宝物都有多少,什么模样,却是谁也没看清楚,所以骆大小姐才急于打开来看――却被祖爷爷断然阻止了。
不可以,祖爷爷道。
为什么?骆大小姐怒目而视。
因为……祖爷爷道:我们此番取出来的秘宝,无一件不是天下奇珍之物,这些东西不唯人见了之后丧失神智,一心一意只想据为已有,更可怕的是山野之间的妖邪之物,为了修练内丹,更需要包袱里边的异宝相助,如若此时打开包袱,华光射出,只恐天地之间,所有的妖魔鬼怪都会蜂拥而至,命都不要了的要来夺占我们的宝物……
这么麻烦?骆大小姐听得好不心烦:哪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包袱?
什么时候也不能,祖爷爷道,不唯这只包袱不能打开,包袱里边的秘宝,还必须要埋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去……
还要再埋起来?骆大小姐听得好不上火,张嘴就骂:你脑子有毛病啊,既然你还要再把宝物埋起来,那当初干吗要费那么大的劲取出来?
宝物出世之日已到,岂可不取?祖爷爷哼哼道:然则乱世异宝,据之不祥,唯其另觅稳妥之地,另行埋藏,方是正道……
正道你个头!骆大小姐生气了。但这一次她却没有调皮生性,非要打开包袱不可,概因这包袱里边的东西她是知道的,无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她骆家财大势大,但包袱里边的随便一件东西拿出来,都够抵得上她们骆家的家产的了――所以骆大小姐不敢造次,知道这伙子人忒也刁钻,怕到时候说不清楚。
于是大家便赶着那匹权且当驴使唤的青海骢一路行来,要走到哪里,才可以打开包袱呢?
祖爷爷的答复是:到时候自然知道……
总之,祖爷爷这个回答,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完整的保持了他老人家说了也白说不说白不说的风格。
由是大家一路行来,躲过路上数之不尽的盗贼,避过世间说不清的兵乱,有时候白天赶路,有时候深夜疾行,有时候荒野露宿,有时候沙漠狂奔……这一路上行来,虽然大家性命安全无虞,但每个人都有一种感觉――还是没找到秘宝时的日子舒服啊,哪象现在,天天驮着只大包袱,见了人就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听到点动静就吓得手脚颤抖……
就这样一直走到这一天,看看大家脸上都有些疲色,二憨便上前禀报:夫人,那边隐隐约约有一个寨子……
寨子?祖爷爷踮起脚尖,手搭凉棚看了看:果然有个寨子,檐牙错合,吊桥高耸……咱们要不要过去歇个脚?
要的要的,这一带没有兵乱,也未见盗贼的影子,大家都想找家舒服的客房住下来,迫不急待的向着寨子方向走来。
走到近前,迎面正遇上杨二皮等人,见这般人俱皆是粗壮大汉,手持火枪,祖爷爷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招呼:几位壮士请了,某乃……
祖爷爷的话还没说完,那杨二皮已经纵前一步:这位爷,相貌清奇不凡,身边铁狼扈从,可是……名震西宁的夏知非夏老爷不成?
岂敢岂敢……想不到杨二皮竟然认得自己,祖爷爷顿时感觉到连自己的祖上都幸与荣焉:想不到这位壮士居然认得夏某……惭愧啊,惭愧……不知壮士缘何认得夏某?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1
(4)神秘寨
情况正是这样,我等一行离开寨子,前后还不到两个月的工夫,可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寨子外边的绝命旗……不知寨子中发生了什么事……杨二皮结结巴巴的对祖爷爷解释着。
那么杨二皮为何要向祖爷爷解释这些呢?
这是因为,那杨二皮虽然受到杨家世代的倚重,但他终究是一个下人,好勇斗狠倒还罢了,眼前这种事,他根本就撑不起大局……幸好他在西宁买枪的时候,听骆老爷提到过淮南名士夏知非……杨二皮这人就这点好,虽然他的脑子不甚灵光,但别人说过什么,却很容易记住。
所以杨二皮一见祖爷爷身边的那五匹狼,就猜测此人有可能正是他听说过的夏知非,知道祖爷爷一行曾在沙漠中的恶斗养尸怪,救出了骆大小姐的事情,于是他立即以杨家仆丁身份,上前向祖爷爷求助。想来祖爷爷一行古道侠肠,多半不会拒绝的……
寨子里能发生什么呢?祖爷爷半信半疑的望着寨墙,问道:那杨壮士,你没有派人先进去看一看吗?
还没有,杨二皮道:我正想率兄弟们突门而入,偏巧这个时候夏爷来了……
他来了管个屁用!骆大小姐插进来道:就眼前这光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是你们杨家寨早已被人打破了,阖寨之人全被抓走了……
骆大小姐明鉴,杨二皮恭敬的道:然则又是谁能有这般势力,轻易的打破我杨家寨呢?
那谁知道,骆大小姐才懒得理会:本姑娘说得是对是错,你进了寨子就知道了。
杨二皮站了起来,喊道:杨康,杨过,杨小邪……就见三个寨丁站了起来,听到杨二皮吩咐:有劳你们三位,先进寨子看一看……一定要小心……
那三个寨丁领命,端起枪来,踏在因寨墙坍塌在护寨河面所形成的土桥,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寨墙边,就见他们三人拿手推了一下寨门,轰的一声,眼见那看似坚固的寨墙应手塌倒,溅出满天的木屑粉尘……这情况把祖爷爷一行吓了一跳,那王福成忍不住问道:杨壮士,你们离开寨子,究竟有多少个时日了?
回老爷的话,在祖爷爷这一行人面前,杨二皮不敢托大,以下人的身份自居:自从少爷吩咐了小人离开寨子以来,到得今日,整整四十二天……
才四十二天,寨门就朽烂成了这么个样子……
虽然下面的话王福成没有说出来,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
虽然距离遥远,但那寨门的坚固程度,大家还是能够感觉出来的,如此坚固的寨门,朽烂成不堪触碰的程度,莫说是四十二天,便是四十二年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除非是四百二十年!
若是寨中人真的渡过了四百二十年,只怕是寨子之中,此时唯见累累白骨吧?
大家心想。
正想之间,就见一个入寨的寨丁疾步跑回……二爷,二爷……寨中之事,殊是怪异……
有何怪异之处?杨二皮疾声问道。
寨中人……那寨丁欲言又止。
寨中人如何了?杨二皮急了,一把抓住那寨丁:可曾看到少爷和老爷的……
没有……那寨丁喘息道:没有看到少爷和老爷……也没有看到尸骸……
胡说什么你,竟敢咒少爷和老爷……听说没看到杨铠和杨七郎的尸骸,杨二皮顿时放下心来,大喝一声:那寨子里边的其它人呢?
也没有,那寨丁摇头:一个人也看不到……
那你们都看到什么了?二憨插进来问道。
看到了……怪事。那寨丁嗫嗫回答道。
什么怪事?祖爷爷上前一步。
小人也说不清……说不清……那寨丁急得脸红脖子粗,可就是说不明白。
这个笨蛋……大家都有点着急,寨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清楚的怪事呢?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2
(5)人烟灭
这几个笨蛋寨丁,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杨二皮很是恼火,亲自带着几个寨丁进了寨子,二憨心里好奇,也随之进去,骆大小姐当然更是不甘寂寞,甚至抢在了杨二皮的前面。
不多久,就见二憨疾奔而出:夫人,老爷,怪事,殊是怪事……
如何一个怪法?祖爷爷劈头问道。
怪事……殊是怪异……二憨的脸憋得痛红,却越是着急越说不清楚。祖奶奶见状,就吩咐道:二憨,你别急,慢慢说。
谢夫人……二憨道:老爷,夫人,那寨子里的情形……殊是怪异……
到底是怎么一个怪异法呢?祖爷爷急了,抬脚就往寨子里边走,五匹狼驮着我爷爷也紧紧跟上,二憨急忙推上王福成……大家一起拥入寨中。
难怪进了寨子的人,知道里边的情形怪异却是说不清楚,概因这种怪异,实在是有点……怪异。
杨家寨内,竟然是一片祥和气氛,除了街道上空无一人,死寂冷漠之外,但见酒家招牌,农家耕具,各各归其之位,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丝毫的怪异的感觉也没有,恍忽似乎,路边的店门随时都会被人从里边推开,走出来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婆婆……
祖奶奶一行走进了客栈,但见客栈中桌上有茶,兀自袅袅飘香,柜台上的帐本,正翻到十几天前的一页,上面的帐目记得清楚……二憨转入后房,惊讶的叫了起来,后面的厨房中,火炉中竟然正烧着红红的柴禾……
此时这杨家寨之内,各家各户之中,桌上仍然摆着飘香的饭菜,似乎刚刚炒出来没有多久,只是人们暂时有点事情出去了……他们马上就会回来!
杨二皮从杨府冲了出来,大声的喊叫:夏老爷,夏老爷……你快过来看看……
祖爷爷带着二憨急忙赶了过去,走进杨府,就见靠墙壁处放着一把扫帚,门内侧一条长凳,凳上放了一件脏旧衣服,似乎守门的寨丁突然内急,顺手把衣服放在这里,去了茅厕……
杨二皮带着祖爷爷匆匆走进外府,进了一间书房,一指墙壁上:夏老爷,你看,这是我家少爷留下来的字……
祖爷爷皱起眉头:你家少爷的字有点……
杨二皮脸不红不白:禀夏老爷,我家少爷武艺端的不凡,有万夫不挡之勇……说到这里瞧了瞧自己手上的火枪,顿时不吭声了。
在热兵器的年代,万夫不挡之勇顶个屁用?还不如把手上的字练好……
祖爷爷抬起头来,细看那墙壁上的字:
却说那堵墙壁之上,鬼画符一般的用墨涂了几道,若非是杨二皮的提醒,祖爷爷断难相信那玩意儿竟然是人写的字……只一个字便可形容杨七郎的字体:
丑!
而且丑出了界,丑出了格,丑的实在是有点不象话。
但丑归丑,字总是字,这点祖爷爷不能不承认,所以他仰起头,缓声念道:
“怪哉!异哉!世上焉有此物哉?
此物之怪,谓予生平所未见哉,此物之怪,有头而无尾,见尾不见头,首尾莫能相顾,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倏忽不定,来去东西,予亲率百余人捕之,竟不得获,实令人心有戚戚焉……
念到这里,祖爷爷心里暗骂了一句:杨七郎在这里好象写的是一个什么怪东西,有头而无尾,见尾不见头,首尾莫能相顾……他率寨丁抓捕了好半晌,竟然未能逮住。
没逮住没关系,没逮住时候的心情应该是“余心不甘”,不晓得这个杨七郎怎么会“心有戚戚焉……”
想来这位杨七爷也是一个见了书本就头疼的主儿,早已把老师教的那点玩艺儿全还回去了,字倒是认得他,只可惜他已是不识得字……
祖爷爷继续看下去:
“是夜,群魔大至,啸聚滋扰,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小舟从此去,江海寄馀生,余亲率八百寨丁登船而去,此去千里烟波,暮蔼沉沉楚天阔,余倒是要看看那妖魔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看到这里,祖爷爷险些没喷出一口血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2
(6)德不修
指着那堵墙壁,祖爷爷问杨二皮:你家少爷……遮莫是喝多了?你们这杨家寨所在的黄土高坡之上,连滴水都见不到,他却扯什么小舟从此去,出没风波里……这不是存心给咱们添乱吗!
听了祖爷爷的斥责,杨二皮的脸色有几分怪异:夏老爷,有件事小人不敢不报……
何事?祖爷爷问道。
我家少爷,生平最是厌恶写字……杨二皮吱唔道。
便是他厌恶写字,也不能……祖爷爷突然醒悟了过来:杨壮士,你的意思是说……
小人不敢乱猜,杨二皮道:但是小人知道,我家少爷宁死也是不肯沾那笔墨的,所以此时少爷书房中的笔墨,是从帐房那里拿来的。
祖爷爷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此说来,那杨七郎是一个宁肯死也不愿意读书写字的人,可是如今他却在墙壁上留下了这么一大堆鬼画符……这就是说,杨家寨遭遇到了什么让他无法理解的麻烦,心乱之下,所以才会把他遇到的事情写下来……除非是事件的本身超出了他的理解犯畴,否则他是不会心性改变的。
当下祖爷爷断声道:杨壮士,你再带我去你家老爷的房中去看一看……
这个……杨二皮分明有几分为难。
怎么了?祖爷爷问他。
禀报夏爷,杨二皮有些尴尬的道:我家老爷……原本是道德一方,四乡景仰,可是临到老来……这个这个……有些德性不修……这个这个……
祖爷爷这才明白过来,便道:原来如此,杨壮士,我夏某人也不是为了打探你们杨家的私隐而来,我的目的是……
小的明白,明白……杨二皮当然明白,随即掉头先行。
进了内府,两人匆匆走过一道花榭,后面跟着那十几个脸色紧张的寨丁。这些人都是生在杨家寨,长在杨家寨,对寨子里边的一草一木莫不了然于心,可是突然之间,原本是热热闹闹人犬鼎沸的寨子里变得空无一人,环境仍然是那么的熟悉,但感觉却是那么的陌生,这时候他们心中所感受到的那种栖惶之感,是前所未有的。所以他们自从入寨以来,就不敢分开,形影不离的跟在杨二皮身后。
穿过花榭,远远的就看到一扇坚固的木门,门外用铁杠严严实实的闩着。指着那扇门,杨二皮小声的道:夏老爷……我家老爷,这些年来就住在那里边……
祖爷爷皱了皱眉头:杨铠杨侍郎之名,我夏知非也是久闻了,恭为圣人门下,纵然杨侍郎有些……德性不修,却也不应该把他关起来,依我看你家的少爷……哼,怕是在孝字上还欠些工夫!
杨二皮苦笑道:夏爷有所不知,我家老爷他……这个这个……少爷在外边把门闩上,也是无奈之举,否则的话,稍有不留神,老爷他就会跑了出去……
他跑了出去有什么不对?二憨在后面插了进来:这里难道不是杨家寨吗?杨老爷难道不是此寨之首吗?他凭什么就不能够出来?
老爷跑出来没什么不对,可问题是……问题是老爷跑出来的时候,身上总是不穿衣服的!
情急之下,杨二皮嚷了一句。
不穿衣服怎么了?二憨不以为然:杨老爷穿不穿衣服,岂是你……噢,原来杨老爷……是患了心恙。
心恙,就是精神病的意思,一个男人不穿衣服往门外跑,当然是神智上有点不清醒的了……
不料杨二皮却苦笑道:其实我家老爷并没有染上心恙,他只是……
只是什么?二憨问道。
我家老爷神智清晰无比,他只是……不愿意穿衣服吧了。杨二皮解释道。
话说到这份上,就已经不能再问下去了,事情明摆着,这位杨铠杨老爷有点过份了,他在神智清醒上的情况下却偏偏光着身子往外边跑……这个事,确实不好办,关起来应该是个没办法的办法。
祖爷爷心里想着,跟在杨二皮身后匆匆出了花榭的那条长廊,后面的十几个寨丁亦步亦趋,紧紧跟上。其中有个寨丁走过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立着一株阔叶植物,模样象极了马蹄莲,只是那叶片惊人的大小,一片茎叶,竟比一个大活人还要高大。
那寨丁心中纳闷,心想不记得府中以前有这株植物啊……心里想着,拿手动了一下那阔阔的叶片。不想那巨大的叶片突然伸卷过来,一裹一卷,将那个寨丁从头到脚裹进了叶子里,惊骇之下,连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那寨丁已经消失在阔叶中。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2
(7)食人树
大家正好端端的走着路,不料有一个寨丁突然一声不吭的倒翻起来,头下脚下的被裹入一片大叶子里,这怪事顿时把大家惊得呆了,后面几个寨丁傻傻的盯着那片阔叶看了良久,只到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从中抻出来,无力的抓挠着,他们这才同声惊叫起来。
杨二皮正要走到关锁杨铠的那间屋子前开门,突然听到后面碜人的惨叫声,吓了一跳,急忙回头:是谁?怎么了?
那几个寨丁受惊过度,一边尖叫着,一边拿手指着那片阔叶植物,却是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杨二皮诧异的看了看那片叶子:不就是一片叶子吗?你们嚷什么嚷?
祖爷爷却是眼尖,向前伸头一看,发现那蠕动的叶子中分明有一个人形,他心中一惊,急忙拉着二憨退后:大家要小心,这地方不对头……一言未止,又见一片硕大的阔叶突然从花榭中凌击出来,来去如风,倏忽如电,只在眨眼之间,又一名寨丁惨叫着被攫走了。
直到这时候杨二皮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当即疾喝道:大家要小心……发现不对就开枪……
砰砰砰……几声枪响,都是对着一株正颤微微的拍向一名寨丁的阔叶子,但是阔叶上多了几个弹孔,丝毫也无助于改善那个倒霉寨丁的命运,只听一声惨呼,他拼命的挣扎,拼了命的反抗,不想被那片叶子裹起来,可是这由不得他,那片叶子以优悠从容的节奏,不疾不徐的裹住了他。仅从外表上来看,如果不是注意到这片叶子中还夹着一个大活人的话,叶子的形状还是非常美观的……
后面又响起一片凌乱的惊呼,杂乱的枪声之中,又有几名寨丁被花榭中的阔叶植物裹住了……
一片巨大的叶子悄无声息的移动到杨二皮的头顶上,突然张开了来。
杨二皮虽未抬头,却感觉到眼前罩过来一道黑影,心里一惊,抬手就是一枪。祖爷爷在一边看得连连摇头,心说这个杨二皮,脑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笨,对付这种植物叶子,你开枪顶什么用?对付植物最见效的方法就是火……
祖爷爷伸手去兜里掏洋火,一摸却只摸了一个空,突然身后有一片阴影罩来,情知有一株阔叶片正悄然向自己伸展过来,当下祖爷爷就势将身形一矮,向前滚出,正撞在杨二皮的身上,杨二皮伸手拉住祖爷爷:夏爷……快跟我来……爬起来就往前跑。
花榭之中,只见一片又一片的阔叶缓缓的张开来,向着祖爷爷张牙舞爪,做势欲攫……前后左右的花径上,那原本叶片低垂低眉顺眼的阔叶植物此时都精神了起来,满天挥舞着,争抢吞噬那些鬼哭狼嚎的寨丁们。
祖爷爷看得惊心不定,脱口问道:杨壮士,此叶片是何物?
杨二皮呆了一呆:夏爷,小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东西……
祖爷爷沉吟着:如此说来,这东西不是你家老爷或少爷养的?
回夏爷的话,杨二皮回答道:我家老爷以前倒是个雅人,可是现在……至于我家少爷……肯定是不会养这种吃人的怪东西的。
既然不是家里养的,然则此物又是一个什么来历呢?
祖爷爷一边躲闪着怪茎叶的捕击,一边想,这杨家寨的满寨之人,莫不是都被这种食人的植物给吞掉了?
心中想着,就见二憨从一大片张牙舞爪的食人植物丛间爬了过来: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祖爷爷说着,突见一株阔叶径奔二憨袭卷过来,心中一惊,和杨二皮同时抢前一步,不敢沾惹那可怕的叶子,拉住二憨的手,用力向前一拖,那阔叶片就卷了一个空,怏怏的缩了回去。
眼见得这怪异的植物生得极是稠密,已经封住了他们来的时候的道路,祖爷爷心下担忧:这却是如何是好?若是我们不能快一点将这东西制伏,只怕那些寨丁们的性命就会……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3
(8)纵火攻
刚才夏爷不是说过要用火攻的吗?看祖爷爷发怔,杨二皮在一边插嘴道。
祖爷爷苦笑:来得仓促……谁料得到这种地方还要带上火种……就算是找到了火种,那引火之物……
杨二皮道:夏爷,只要有火种,引火之物还是不缺的。说着话,他脱下了身上的脏衣服,放在祖爷爷的脚下:夏爷,这满花榭的干柴,应该够了吧?
祖爷爷白了杨二皮一眼,心想看不出这个家伙,还真有几分心计,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强逼着祖爷爷想出来觅到火种的办法……有这么多的心眼,怎么就不说自己把找到火种的办法琢磨出来?
只是这一件事,祖爷爷对这杨家寨全没有了好印象。
在祖爷爷看来,这世上的人分两种,一种象他老人家,属于琢磨事的人,遇到了险境就琢磨着怎么解决问题。另一种人象杨二皮,别看他只是一个奴才,却是一个琢磨人的人,同样是遇到问题,他琢磨的是如何让别人替他想办法解决……祖爷爷天生的对这种人不是太喜欢。
可是杨二皮他也不说想一想,大家如今被困在这杨家内府中,若然是不想办法解决火种的问题,稍刻之后大家全都会被那些怪叶子卷起来,就算是他杨二皮不动这心眼,难道祖爷爷还敢搁下火种的问题不琢磨,躺下来睡大觉不成?
心里不高兴,祖爷爷也就没有了好心情,他吩咐杨二皮:你拧开一粒子弹,将里边的火药洒在你衣服上,然后照上面开一枪……祖爷爷这一招,却是日后的大兵们经常使用的,但是杨二皮却只不过是一个寨丁,刚刚摸到枪没几天,根本没想到过世上还有这种生火的办法,依言照办,只听砰篷一声,他那件衣服就立即燃烧了起来。
用枪口挑起衣服,杨二皮正要冲过去,二憨却又拦住了他:且慢……就见二憨用双手抓住燃烧的衣服,往旁边的一簇枯枝上一缠,眨眼工夫做成了一支火把,看得杨二皮直眨巴眼睛。
有了第一支火把,二憨又做了两个,三支火把熊熊燃烧起来,三人各执一支在手,火把的热力所幅射,眼见得远处的阔叶拼命的瑟缩起来……可它们这时候才想起来瑟缩,已经是太晚了。
杨二皮首当其冲,拿手中的火把往一片阔叶植物上一杵,就见那植物拼命的扭动摇晃着,分明是想躲开火焰的灼烧,奈何做植物最大的弱点就是动弹不得,那植物左扭右拧,两叶紧紧闭拢的叶片突然张开,从里边跌出来一个寨丁,只见他脸上身上蒙了薄薄的一层粘液,极具腐蚀性,连那寨丁的声带都一并腐蚀消化了,只见他痛苦的扭曲挣扎着,却听不到一声呼救。
祖爷爷见这东西的腐蚀性如此之强,神色大变,说了声:大家要小心,这东西可是厉害得紧……
二憨这工夫也救出来一个寨丁,可是刚才和他们一起来的寨丁有十几个人,此时却一个也不见了,分明是全让这些怪叶子给裹了起来,情急之下,二憨叫了一声:老爷,我看这东西鬼气森森的……干脆一把火都烧掉算了!
烧掉它没关系,但首先要想办法把所有的人救出来。祖爷爷回答道:莫不如就在花榭正中生一堆火,再用刀锄将这些东西全部砍倒……
杨二皮听了祖爷爷的吩咐,就已经在花榭中找到一座石台,将四周的干枝聚拢过来,丢在火把上,再用燃烧中的树枝去炙烤那些吃人的阔叶,每烤一个,就见一个寨丁从里边跌了出来。寨丁们受到的伤害的程度不一,有的已经是被腐蚀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但大多数只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
火堆燃起,火把在手,眼见得形势顿时倒转,满花榭的阔叶怕得恨不能钻入地下,杨二皮却是威风凛凛,指东打西,将那些怪异植物一一烧成灰。他将一片大阔叶点燃之后,救出裹在里边的寨丁,顺手将火把丢在另一株阔叶上……他不该丢掉手中的火把,一片阔叶立即发现了这一点,叶片突然曲卷开来,向着杨二皮袭掠过来,等到杨二皮听到风声,发现了这情形,却已经是来不及躲闪了。
祖爷爷距离杨二皮距离较近,他始终死死的抓住手中的火把,眼见杨二皮要被阔叶片卷住,他老人家顺手拿火把点燃了杨二皮的裤腿。
没想到那阔叶竟然通灵,似乎知道杨二皮的裤子着了火,不可轻碰,竟然撇下杨二皮的一条腿在外边,只管用叶子将杨二皮的上身裹住。
试想植物的茎叶能有多么坚韧?一片叶子原本是裹不住人的,奈何这叶子中还会分泌出让人神智昏迷的腐蚀性毒剂,裹在里边的人一旦中了毒,自然也就没有了力气挣扎。此时杨二皮虽然上身被裹到了叶片里,可是他的腿上却着起了火,剧烈的痛疼让他疯了一样的暴吼扭动,竟然啵的一声挣破了叶片,从里边跌了出来。
那叶片摇来晃去,显然是心有不甘,还想跃跃欲试,却早被二憨堆过来一团火,霎时间将其湮没于滚滚的浓烟之中……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4
(9)夜之声
折腾了好久,大家才冲出杨府,逃到了外边的街道上。
街道上倒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除了祖奶奶一行之外,再也没别的人影。
知道这地方不对头,祖奶奶没有进入客栈或是类似的地方,她老人家就等候在杨府门前的演校场前,五匹狼在那里围成了一个环形,保护着我爷爷,而我爷爷则是满脸的坏笑,他老人家一直琢磨着把花皮纹公狼和白母狼的尾巴拴在一起……
骆大小姐骑着青海骢,沿着寨子里奔来冲去,看什么不顺眼抬手就是一枪,正因为她老是乱打枪,所以祖奶奶虽然听到了杨府中传出来的寨丁们的枪声,却也没放在心上。
眼见得祖爷爷一行狼狈不堪的从杨府中逃出来,祖奶奶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此事殊是怪异……二憨抢上前一步,把杨府中出现食人草的事情说了一遍。祖奶奶闻言色变,急问杨二皮:杨壮士,你这杨家寨,此前可曾遇到过这种事情?
从未曾有过,杨二皮沮丧的一跤坐倒:禀报夫人,小人生在杨家寨,长在杨家寨,于今已经二十五年了,却从未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种可怕的东西……
祖奶奶听了皱眉:知非,这种妖异的东西,书上可有记载?
记载倒是有的,祖爷爷闷声回答道:古书所载,沙漠中有一种鬼影莲,其种籽的形状与砂砾一般无二,万年不开花,千年不结果,只是一味着的随着溯风任意东西……但一旦让这草籽沾到点滴水渍,就会立即长成肥阔的大叶,吞噬生人。只不过这种鬼影莲只是传说于沙漠之中,此地距离沙漠尚有些许的距离……
王福成在一边却闷声道:杨壮士,眼下之事,最要紧的是马上在这演校场四周堆起薪炭……这一寨之人悉数不见,寨中却多了这种吃人的东西,万一入夜之后,让这东西扑将过来,只怕是……
王福成到底是老谋深算,他这招是未思进,先思退,能不能弄清楚寨子中发生的事情倒在其次,关键是要保护好眼下这些人的生命安全。谁知道此时寨子中还有多少吃人的怪东西躲在暗处?若不事先做好防范,只怕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
当下在二憨的安排之下,杨二皮带着几个还能够动弹的寨丁,就近将百姓家的大门拆下搬过来,在演校场上点燃一堆堆的旺火,按理说大家应该把整个杨家寨好好的搜查一下,可是大家进寨的时辰已经太晚了,再加上遭遇到杨府食人阔叶植物的袭击,实际上此时最安全的决定是全体退到寨外,而祖奶奶之所以不做这个决定,是因为杨二皮他们几人的缘故。
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于今还能让他们躲到哪里去?
按照祖爷爷的调度,九堆火看似毫无规则的在演校场上点燃了。
这九堆火,有一个名目,唤作九宫三才镇魔图,说明白了无非不过是一个阵势而已,能够保护躲藏在阵势中的人不受到夜行阴魔的蛊害。
到了夜里,寨子里会出现什么怪事,那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但有一件事大家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夜里寨子里不出怪事的话,那才真叫怪事……
王福成从他挂在轮车上的包袱里拿出来馍,分给大家,这些馍足够祖爷爷他们一行吃上几天的,但现在人口突然增多,多了十几个特别能吃的壮汉,虽然这些壮汉们遭遇到食人草,有半数的人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但这却更加刺激了大家的胃口……那点馍,根本不够分的,幸好杨二皮有几分心计,从杨府中逃出来的时候,捎带脚扛出来两袋面粉,再搬来锅碗瓢盆,大家索性就在演校场上煮起了面疙瘩汤……
香喷四溢,大家一个劲的流口水,咽唾沫。
骆大小姐疯够了,牵着青海骢回来,一回来就被我爷爷揪住,扭住耳朵去抢转轮枪,闹成一团……
月亮已经升了上来,四周的景物,已经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了……
那边是谁?火堆边上的一个寨丁突然喊叫了起来:站住,不许乱跑,再跑就开枪了……
杨二皮急忙跑过去,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就见黑暗之中,有许多东西在寨子里跑来跑去,距离遥远,视线模糊,看不清楚,但感觉到那些东西不对头,模样象是个人,却阴森森的充满了鬼气……
杨二皮心慌,撒腿又跑了回来:夏老爷,我们要不要派人过去看看?
祖爷爷摇头:杨壮士,没这个必要。
可是外边那些东西跑来跑去的,太吓人了……杨二皮说道。
外边哪来的什么东西?祖爷爷铁嘴钢牙,闭上眼睛硬是不承认:你们看到的是你们的心魔……会念金刚经吧?告诉大家闭上眼睛念经……
念经?杨二皮悻悻退下,心说早知如此,那还不如请几个和尚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4
(10)心魔盛
杨家寨的演校场,是用来演练寨丁们的武艺,训练这些农夫在沙场上进退有据,所以那演校场虽然不算太大,但占地也少不了六七十坪,这片地的大小约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
半个足球场说起来并不大,但那要分什么情形,白天里纵马狂欢,半个足球场是决计不够折腾的,但到了夜里,二十多个人凑在一起,再加上四周鬼影幢幢妖风凄凄,就会感觉到这演校场大得简单是无边无沿,比之于漠河瀚海更让人惊心不定。
演校场上有一块石碑,碑前是三根旗竿,这个地方由祖奶奶带着五匹狼,再加上骆大小姐和我爷爷几人占据了,余下来的人,是王福成居东,祖爷爷居西,二憨居南,杨二皮居北……四个人各守着一堆火。
在四堆火之间,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七个被食人阔叶植物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寨丁,此时这些人除了胃口比往日更好之外,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活动能力。
还剩下八个寨丁,实际上这八个倒霉的老兄也是刚刚被祖爷爷和二憨从食人阔叶中救出来,虽然胳膊腿完好,但惊吓之余,已经不堪言勇。然而不堪言勇归不堪言勇,总不能让祖奶奶我爷爷这些妇人孺子保护他们八个大男人吧?
所以这八个胆子已经吓破的兄弟,还得守在最外边的火堆。
外边同样是四堆火,每个火堆边各守着两名寨丁。
所以,寨子里那蠕动个不停的怪影,最先让他们看到了。
开始的时候,他们只看到一团团模糊不定的形影,飘忽无定的在屋舍之间徘徊着,后来这些阴影越凝越厚重,越聚越庞大,隐隐约约的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心理压力,所以他们才不顾一切的叫喊起来,其实不过是给自己壮胆。
祖爷爷解释说: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的心魔,不必理会。
可是这些寨丁们大字也不识得一个,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最憨朴的农夫,只是生逢乱世,杨家寨的杨铠父子将他们组织起来,一边务农,一边守护家园……他们只是习惯性的听人家吩咐,根本不晓得心魔是何物,只知道心魔也是魔,是魔就吃人……
所以他们害怕。
吓破了胆的寨丁们把身体藏在火堆后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黑暗中的阴影,身体瑟瑟的颤抖着。
就见那一团团的阴影慢慢的伸展开来,好象一团烟岚,慢慢的被风吹散了,烟岚之中,依稀现出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了……
一个寨丁睁大了眼睛,脱口叫了声:爹,是你老人家……
就见黑暗之中,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拄着拐杖,吃力的向前走来,那寨丁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的站起来:爹,爹……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了?
就见那老者的身体吃力的向前一栽,却双突然脚下一滑,失足跌倒在地,倒下时,眼见那老者的脑袋正磕在一块石头上,顿时鲜血长流。
那寨丁急呼一声:爹……呼声惨不忍闻,拨脚向他的父亲冲了过去。
……快一点拉住他……祖爷爷发现情形不妙,急忙喊叫: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爹,是心魔,心魔随心而化,你想到什么,就看到什么……快点拉住他……
但是没有人去拉那名寨丁,相反,最外围的八个寨丁全都站了起来,他们有的喊着爹,有的喊着娘亲,还有的叫着儿子,叫着媳妇的名字,一窝蜂的向着黑暗中冲了过去。
杨二皮急忙上前一步,想拦下他们,却不料他刚刚迈出脚步,耳边突听一声熟悉的叱骂:二皮你个混蛋,还不快过来救出你家少爷……这声音,却是杨二皮最熟悉不过的,是杨家寨少寨主杨七郎的声音。杨二皮急忙回头,正见他的少主人半截身体浮现于昏暗之中,满头的长发披散了下来,脸颊上满是血痕污渍,一双充血的眼睛急切的盯着他:二皮,你他妈的还不说快一点?
黑暗之中看不清晰,但是杨二皮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此时他的主人杨七郎正陷身于极大危险之中,急切的等着他杨二皮的救助。他丝毫也不犹豫,疾叫了一声:少爷休慌,二皮来也……径直拨脚,向着黑暗之中冲了过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4
第十八章:迷魂夜
(1)心智惑
最外围的八名寨丁突然跳起来冲入黑暗之中,祖爷爷阻拦不迭,已是极为懊悔,此时又见杨二皮也向黑暗之中冲去,疾喝一声:快拉住他……飞快的冲上前来,和二憨一起,一把揪住了杨二皮的衣领。
却见那杨二皮扭过头来,竟然是满脸的肌肉扭动,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与仇恨,他嘶声尖叫着,突然一拳,打得祖爷爷就地转了一个圈,一跌坐倒在地。
见杨二皮竟敢动手伤害祖爷爷,二憨勃然大怒,突然一拳捣出,正中杨二皮的肋下,却不曾想,这一拳捣过去,不见杨二皮有丝毫的感觉,反而被他一掌掴过来,打得二憨眼冒金星,耳膜轰鸣,也一跤跌坐在地上。
打倒二憨,杨二皮再次高叫了一声:少爷休怕,二皮来了……奋力向前冲去。这时候祖爷爷还没有爬起来,急忙伸腿一勾,杨二皮一个嘴啃泥栽在地上,可是这也仍然阻拦不住他,他手脚并用,大壁虎般飞快的向前爬着,一边爬还一边喊:少爷,少爷……二皮来了……
二憨在后面拖住杨二皮的脚,仍然是无济于事,祖爷爷干脆爬到杨二皮的身上,骑马一样的骑着他,杨二皮就驮着祖爷爷,大喊大叫着向黑暗中爬去……这一团混乱惹恼了骆大小姐,她气得将花皮纹公狼的尾巴一拍,叫了声:烦死了烦死了,谁要是再发出怪声来我就一枪打死他……
说话间,骆大小姐真的拨出转轮枪,跳到杨二皮的前面,拿了转轮枪当铁锤,轮圆了手臂,一枪柄奔杨二皮的脑壳上砸了过来……
这一枪柄若是砸上,管叫杨二皮脑壳绽开。
却不料,骆大小姐虽狠,却奈不得杨二皮的反应过快,眼见得那一枪柄就要砸在杨二皮的脑袋上,却听他嚎叫着突然扭头,只听咯嘣嘣几声,惊得在场诸人心里不由得发毛。
杨二皮竟然一口咬住了转轮枪的转轮,那尖利的牙齿,磨得金属转轮嘎吱嘎吱怪响。
他之所以这么用力,是因为他想一口咬到扣在扳机上的骆大小姐的手指,但因为手枪的转轮是个椭圆柱形,全部塞进了杨二皮的嘴吧里,把他的腮膀子撑得鼓鼓的,这时候杨二皮还想把嘴吧张得更大一些,这样他就可以在吞掉转轮枪的情况下,达到一口咬到骆大小姐的手指的最终目的。
眼见得这家伙眼神狰狞,形态恐怖而丑陋,口角处的涎水顺着手枪淌到了骆大小姐的手指上,让她说不出来的憎恶。
厌恶之下,骆大小姐竟然发了狠,不顾一切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
转轮枪虽然被杨二皮咬在口中,但枪筒却露在外边,所以骆大小姐这一枪,并没有击中杨二皮,他只是因为枪击时的剧烈震动,震得他满口牙齿乱颤,不由自主向后跌出,松开了转轮枪。
骆大小姐悻悻然,正要琢磨这支弄脏了的手枪还要不要了,不提防已经倒下的杨二皮突然跳了起来,尖叫一声:何方妖孽,竟敢犯我杨家寨……出其不意的扼住了骆大小姐的咽喉,将骆大小姐按倒在地。
然后杨二皮咆哮着,张开满嘴森利的牙齿,向着骆大小姐细嫩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
祖爷爷和二憨的魂魄险些没有因此而吓散,两人同声惊叫着,一人扳住杨二皮的一条胳膊,用力的往后边拖扭着。
可是杨二皮此时突然不明缘由的力大如牛,根本懒得理会祖爷爷和二憨,那张大嘴吧里的尖利牙齿还滴着粘液,就这么一口向骆大小姐咬过去――这一下不管他咬上还是没咬上,都算是他赢了,单只凭一个恶心,就足够让骆大小姐恶心一辈子的了……
千钧一发之际,突听一声响亮的喷嚏之声,那青海骢看到主人受困,不知何时踅了过来,把它的屁股对准大家,两只前蹄在地上刨了几下,突然一扬后蹄,梆的一声响过,杨二皮的怪叫声戛然而上,浸透着夜色四周无边的静寂。
青海骢那一蹶子,撩得比较快,祖爷爷和二憨谁也没看清楚,只听见马蹄子和杨二皮的脑壳相撞的异响。声音响过之后好久,祖爷爷这才和二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松手,就见杨二皮跟没骨头一样滑跌倒在。
祖奶奶急忙冲过来,亲自扶起骆大小姐。
骆大小姐即羞且恼,脸颊涨得痛红,不由分说拨出另一只转轮枪,要一枪打死杨二皮,以雪她平白无故遭受到的屈辱。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5
(2)大营救
这边祖奶奶急忙安慰骆大小姐,那边怪事又出,只见内圈中的七个几成废人的寨丁,他们的身体突然扭动起来,蛇一样的灵活爬行着,向着火堆外边的黑暗中爬了过去。
祖爷爷慌了神,急忙乱叫:快快快……大家快点拦住他们。
可那怎么拦得住?二憨和祖爷爷姿式好似老鹰捉小鸡,拦住了这个寨丁,却跑了另外几个,折腾了好一番,幸亏王福成有心计,抛过来一根绳索,被祖爷爷和二憨将未跑掉的几个寨丁,连同被青海骢一蹶子趵晕过去的杨二皮,一并捆到了旗竿之上。
可是最终,外圈八个强壮的寨丁还是跑掉了,连内圈的寨丁也跑了三个,最后剩下来的,包括杨二皮也不过是五个人。
那些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着黑暗中不停蠕动的阴影,大家心里都是说不出的发毛。
突然之间,一声凄惨的呼叫于暗夜中突兀响起,猝起乍止,旋即消失,只留下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黑暗中一声声不怀好意的异响。
黑暗中又是一声惨叫,比之于第一声更要碜人。
祖奶奶坐不住了,叫了声:知非……
祖爷爷抬了抬手:二憨,你在这里守护着夫人和大老爷,等我过去……
不必了,祖奶奶打断祖爷爷:知非,莫不是你信不过自己的九宫三才阵吗?只要这九堆火不灭,我们就不会有任何事……倒是刚才迷失了心性的那几个人,快点把他们找到才是。
王福成用手转着金属小车,上前来说道:兄……夏兄,我看嫂夫人说得有道理,不妨我们三个现在就出去……
现在王福成和祖爷爷说话,是非常的费劲,费劲就费劲在不好称呼上。
以前王福成管祖爷爷叫夏兄,管祖奶奶叫嫂夫人,可是当大家都知道彼此祖上原本是兄弟的时候,麻烦就来了,由于弄不清楚王福成和祖爷爷的辈份,所以双方不敢乱叫兄弟,可不叫兄弟叫什么?所以叫来叫去,最后还是叫了回去,王福成仍然管祖爷爷叫夏兄,祖爷爷仍然管王福成叫王兄,反正不理会那么多,大家都是兄长。
当下祖爷爷再用力将旗竿上的杨二皮几人捆得结实些,让骆大小姐的青海骢和五匹狼环守四周,他则和二憨、王福成各取了根木棒,放在火堆里点燃,高举着这支火把,向演校场外边走去。
骆大小姐有心跟去看热闹,可又讨厌祖爷爷,只好闷声不吭的坐在那里,拿花皮纹公狼的尾巴用力的擦她的转轮枪。
黑暗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呢?
祖爷爷虽然一口咬定那是“心魔”,可正象那几个寨丁所感受到的一样,心魔也是魔,而且是比之于任何邪物更难缠的脏东西,概因这种魔影是出自于人内心中不洁的欲念,一个人纵然再志向高洁,也难免会有些许脏污之念,而这些东西一旦泛滥,那后果可就太可怕了。
祖爷爷三人走出演校场,就觉得四周黑暗中数不清的什么东西在窜来窜去,一只毛绒绒的东西突然窜到了二憨的脚下,二憨身子一缩,正要抬脚将那东西踢开,祖爷爷已经沉喝一声:不要理会,这东西……你越理会它它就越不知进退。
二憨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推着王福成,三个人感觉到自己走上了街道,黑暗中忽然有一物疾窜过来,竟然是扑向祖爷爷。祖爷爷虽然心里着慌,却仍然坚守坚决不理不睬的原则,还要抬腿往前走,不想那东西竟然砰的一下子撞在祖爷爷小腹上,撞得祖爷爷哎哟一声,一跌坐倒,连火把也丢掉了……
又有几个东西扑了过来,将祖爷爷按倒在地,祖爷爷拼命的挣扎喊叫,噼哩啪啦的闹成了一团。
二憨急忙抢过去,想要救下祖爷爷,却不想黑暗中又窜出来几个活动的东西,一下子也将二憨掀倒在地。
还没等二憨爬起来,黑暗中又有几个影子猛扑到王福成面前。
这王福成端的了得,只见他轮起手中的火把,大喝一声,就听哗啦啦一声碎响,他已经连人带车俱被掀翻在地。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5
(3)老宅怪
当王福成被掀翻在地的时候,借着火把的光亮,他看得清清楚楚,将他掀翻在地的那几个东西,赫赫然正是他们此来寻找的寨丁……
此时这些寨丁们一个个俱象杨二皮一般的难缠,一般的力大如牛,更兼神智昏迷,六亲不认,幸好祖爷爷他们既然敢来营救他们,就已经把这一点考虑到了,所以祖爷爷虽然被这伙人死按在地上,却用力腾出手来,操起一块石头,对准这伙寨丁的脑壳砰砰砰只管狂砸一气。
可是祖爷爷错算了一件事,他只看到杨二皮被青海骢一蹶子趵倒,从此就老实听话了,却忘记了那青海骢蹄子上的力道有多大,若是一般人物的脑壳,挨了青海骢那一下,不被踢个稀烂才是怪事,而杨二皮却只是一个昏迷过去,由此可知当这些人迷失心智的时候,远比清醒状态之下的人更难对付。
祖爷爷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一厢情愿的琢磨着拿石头将这些寨丁们全部打昏,然后再拖回去拿绳子捆起来,就算是齐活了。可是出乎他老人家的意料,他拿块石头照一个寨丁的脑壳上连砸了十几下,把他的虎口都震裂了,那寨丁却没丝毫感觉,只管一窝蜂的拱将上来,将祖爷爷的两条腿倒拖了,往黑暗中就走。
祖爷爷吓得连声惊叫,叫声中听到二憨和王福成也在喊叫,原来三人都被那些寨丁们倒拖了走,此时王福成的手中还紧抓住火把不放。
看到王福成手中的火把,祖爷爷心念一动,脱口喊道:打他们的脚裸……
王福成听了后,把手中火把一挥,却忘了自己是个瘫子,腰腿没有任何感觉,这火把一挥,差一点杵到二憨的脸上,幸好二憨人并不笨,就势将火把接过来,然后腰身一扭,砰的一声,火把击在前面一个寨丁的脚腕上。
那名寨丁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可另有两个寨丁替补了他的位置,继续拖着祖爷爷三人在黑暗中行走。
二憨一咬牙,砰的一声,又打倒一个寨丁。
就这样,二憨一路上接连打倒了五个寨丁,可是突然之间他的脑袋被一道门坎硌了一下,痛得他哎哟一声,接着又一个迷失心智的寨丁一脚踩在他的手上,将火把踩得脱掉,二憨大急,伸手在地上乱抓,还想再把火把抓回来,却只被几只大脚板啪唧啪唧踩过去,痛得二憨脸孔都扭歪了。
二憨这边负疼,却不知道祖爷爷心中的惊慌,已经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接连被拖过两道高高的门坎,情知自己又被拖进了杨府,白日里时在这杨府中遭遇到食人怪草的事情他如何能够忘掉?情知这杨府中果然是有问题,可是这时候他老人家却已经是没咒念了。
虽然这杨府祖爷爷只来了一次,可是因为他对那食人怪草印象深刻的缘故,对杨府中的门户地形是非常清晰的,他发现这伙迷失了心智的寨丁们正将他拖向一个地方:
杨铠杨老爷的那间上锁的屋子。
正自惊慌之际,突听扑楞楞几声响,正自拖着王福成的几个寨丁突然之间大头朝下,全都裁倒在地,黑暗之中只看到他们四脚朝天,象是落在岸边的鱼一样不停的乱蹦着。
就见王福成反手抱住强拖着祖爷爷的一名寨丁,反手将那家伙的裤腰带解下来,顺手跟另外几个寨丁的裤腰带系在一起,只听扑楞楞之声响起,这伙寨丁们虽然迷失了心性,力大如牛,可是奈不得裤腰带全部被拴在一起系了个死疙瘩,所以只能扎成一团,拼命的蹦来跳去。
二憨大喜,急忙再将那几个寨丁的裤腰带系得更紧些:……老爷,咱们这就要拖他们回去吗?
祖爷爷却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屏气息声。
二憨呆了一呆,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被拖到了杨铠那间紧锁的房门前。
此时门缝之中,有一个清晰的女声正在慢慢的透出来,那声音如泣如诉,惨不忍闻:
“黯黯夜,
寂寂年。
觞红泪,
绝管弦。
绵绵春梦,
漠漠红颜。
春梦随云散,
不见有人还。
似真疑幻,
独对画船……”
虽然夜色暗黑,但二憨的眼力好,清楚的看到有一簇枯草从杨铠的门缝中斜生蔓长出来,可知这扇紧紧闭锁的屋子里,只怕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人迹了。
但那凄楚的歌声,却是愈发的透人心寒。
“离离草,
夜夜寒。
花月尽,
人未眠。
幽幽故国,
浩浩江瀚。
故国覆尘土,
万古沙涛间。
非生非死,
孤倚独栏……”
令人魂飞魄散的歌声渐息曾止,门缝内,传出来画舫飘行于水面上的潺潺声,惊得三人无不色变。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5
(4)井之驴
知道那门内有古怪,而且时值深夜,阴气正盛,祖爷爷不敢近前,只是打着手势,让二憨背起王福成,他则硬拖着那几个蹦来跳去的寨丁,迅速的向杨府门外逃去。
堪堪跑到门前,二憨找到了王福成的小车,将王福成安置在上面,却突听身后哗啦一声,惊得三人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腿脚绵软,竟然是连跑都跑不动了。
那声音又响了一声,哗啦啦,扑楞楞。
不由自主的,大家费力的扭动僵硬的脖颈,循着声音之处看过去。
首先进入大家视线是一只辘辘。
辘辘立在一口井边上,滚轮上缠绕着绳子,此时辘辘松脱,绳子直垂入井中,那声音正是从井中所发出的,随着每一声扑楞楞,凄凉的月光之下,能看到那绳子尚在微微颤抖。
不要理会……祖爷爷低声说了句,正要推着王福成走,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来:二憨,你那边拖着几个寨丁?
不知道,二憨回答:他们跟热锅上的虾子一样蹦成一团,数不过来。
听祖爷爷这么问,王福成明白了,祖爷爷这是担心别是哪个寨丁掉进井里去了,由不得扭头又看了一眼那口井。
却说民国年间西凉道上的井,普遍的一个特点是特别的宽大,一般的井口直径都在两米以上,这是因为西凉不比中原,中原地区,纵小户人家也在自家当院可掘一口水井,唯其这西凉地带,虽然处于黄河的源头,但地下水却是很难觅到,所以非大户人家,等闲是掘不起水井的。
而大户人家要掘井,就必须要惠及四方乡邻,让周边百姓都能够喝到水,所以一旦掘到水井,那水井边沿的直径,往往就比中原的水井大了许多。
杨铠府中的这口水井,井面就足足有两米。
看着这口井,祖爷爷蹲下身来,在地上找了找,摸到了一支兀自袅袅冒着烟的火把,拿嘴吹了吹,又凑近一盆已经枯干了的花,好一会儿,就见火把复又燃烧了起来。
祖爷爷打着火把,小心翼翼的凑近井边,二憨急忙抢前一步:老爷我来……祖爷爷推开他,伸火把往井里一照,只见井下的水面亮晃晃的好似一面镜子,居中有一物,黑黝黝一团极是吓人,唯其两只睛光闪射的眼睛,把祖爷爷吓了一大跳。
老爷……井中是何怪物?二憨问。
祖爷爷摇了摇头:好象……是条狗……可却比狗大了许多……
一听说是狗,二憨胆气顿壮,不由分说抢过祖爷爷手中的火把,向下一伸,顿时发出一声大叫:
老爷是头驴!
后面王福成骂道:二憨你个缺心眼的,怎么能说你家老爷是头驴?
二憨尴尬之极,急忙解释:老爷莫怪,我的意思不是说老爷是头驴,我是说……
好了好了,祖爷爷笑道:王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二憨不会讲话……这事可就怪了,这头驴怎么掉井里去了呢?
王福成转动小车靠近井边:这口井也太大了,难怪驴都掉……咱们还是想办法把这牲畜弄上来吧,要不然这头驴就得活活憋死。
二憨道:老爷,待我把辘辘摇下去。
祖爷爷苦笑:这头驴又不是活人,你摇下辘辘管什么用?难不成驴还会自己抓住绳子爬上来不成?
那怎么办?二憨没了主意:这头驴他自己上不来……要不然老爷你把我放下去,待我把驴拴到辘辘的绳子上,然后咱们再把驴拉上来……
也好,祖爷爷道:只是这夜深水凉,二憨你的身体……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一头驴,要不咱们等到明天……
二憨摇头:老爷,我身子壮,没事的,井里这么狭窄,这头驴也不知在井下憋屈了多少时日,我怕等不到明天早上就……
说话间,二憨已经脱下身上的衣服,只穿内衣裤,坐在水桶里,祖爷爷力气不够,拿手一摇,只听噜噜噜一片声响,那辘辘自顾转动自己,把个二憨闪跌下去,正砸在那驴头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6
(5)古怪夜
二憨到了井下,仰头向上喊道:老爷,这驴在井里竖着呢,好大一头驴……是头大驴……
祖爷爷催促道:再大也是驴,快想办法把这东西弄上来。
于是二憨就抱住驴头,拿井绳分别在驴的前腰和后腹处连连缠了几道,还担心绳索太细,万一往上拉的时候把驴的肚皮勒开,王福成又将杨铠府中的几块挂毯扔到井下,垫在驴腹上。
然后二憨再爬上来,和祖爷爷一并用力,却仍然拉不上来,正自咬牙用力,王福成却发现那些迷失了心智的寨丁折腾得力气极大,就干脆拿井绳绕在他们身上,然后解开把他们联在一起的裤腰带……
裤腰带一解开,众寨丁顿时脸色铁青,呲牙咧嘴的向着祖爷爷三人扑了过来,三人慌忙绕着井边的辘辘奔跑,那寨丁也不知道从前面堵截,只管在后面追个不停,每追一圈,绳子就在他们身上缠一圈,追了几圈,眼见得井中黑黝黝湿漉漉一物被拉了上来。
那驴一出井口,就用力一挣,轰的一声,压在那些寨丁们身上,四脚朝天不动了。
祖爷爷三人吓了一跳,上前摸了摸驴的鼻子,只觉得热乎乎的还在蠕动,这才放下心来。
二憨把那头受尽了委屈的驴拉了起来,再看驴下面的寨丁们,已自缠得动弹不得。当即将这些寨丁仍然用绳子套上,交由那匹驴拉着,拖着他们向演校场方向走去。
正行之间,突听砰的一声枪响,众人愕然,听出来这是骆大小姐的转轮枪。
莫是祖奶奶等得急切了,吩咐骆大小姐鸣枪催促大家不成?
可再听下去,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只听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竟然是连续十二发,也就是说骆大小姐将她转轮枪中的弹丸全部打了出去,分明是有什么急事发生。
更让人惊骇莫名的是,那枪声,似乎不是发自于演校场。
第一声转轮枪响起的时候,听声音是来自于左边的东方,第二声的方位地完全相反,以后连续十枪,每一枪都是来自于不同的方向,直让人感觉到这枪声忽东忽西,莫衷于是。
当下祖爷爷疾推了王福成,连二憨也顾不上了,飞奔到了演校场上,却见那九堆火兀自熊熊燃烧着,只是旗竿之下,石碑之侧,似乎看不到人影。
祖爷爷还不敢确定,疾奔两步,高呼了一声:“小姝,是我回来了,何事鸣枪……”
话未说完,祖爷爷就猛的闭上了嘴吧。
现在他们距离火堆近了,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演校场上,除了那九堆火,空无一人,祖奶奶不见了,骆大小姐不见了,祖爷爷的命根子我爷爷不见了,连同缚在旗竿上的包括杨二皮在内的几个寨丁,也不见了。
不唯人不见了,连那五匹狼,骆大小姐的青花骢,也一并不见了。
祖爷爷顿时惊慌起来,没头苍蝇一样在火堆中窜来窜去,不停的喊着祖奶奶的名字:小姝,小姝……我回来了,你在哪啊……在哪里啊……
祖爷爷的心慌,那是前所未有的。
须知,自从祖奶奶嫁给祖爷爷以来,只是在落凤集两人曾有过五年安稳的日子,此后就踏上了颠簸奔覆的寻宝之路,这一路上风风雨雨,也不知道遭遇到了多少危险,但祖奶奶始终是福大命大,从未曾受到过什么惊吓,而祖爷爷无论到了哪里,总是要预先把祖奶奶安顿好,不管他此生遭遇到何种危难,只要知道妻子和儿子仍然安宁,他就什么也不怕。
可是如今,只不过是他去追那些个迷失了心窍的寨丁的工夫里,最多不过是因为从井里捞出那头驴耽误了点时间,可是祖奶奶居然不见了,这对祖爷爷来说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东西把祖奶奶带走了?
难道骆大小姐的转轮枪,再加上那五匹凶悍忠诚的狼,也保护不得祖奶奶吗?
失神之际,祖爷爷一跤跌坐在地上,后脑勺竟砰的一声磕在了演校场的石碑上。
祖爷爷着急,二憨更是急惶惶,他的公子爷居然不见了,他的小花小白也不见了,这如何不让他急乱?
好象还嫌这不够乱,一名寨丁不知何时竟然从绳索中挣脱出来了,他突然窜了过来,拦腰抱住二憨,一下子把二憨按倒在地,二憨恐慌中急忙抬头,月光中只见一张淌着涎水的大口,口唇处白牙森森,向着二憨的脖颈处嘶咬而至。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6
(6)报恩牲
当那名挣脱了绳索的寨丁扑倒二憨的时候,祖爷爷已经因为心急把自己摔昏了过去,王福成腿脚瘫痪不能动弹,眼见得二憨已是躲无可躲,就要被那迷失了心智的寨丁一口咬在颈子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那头水淋淋的驴突然打了一个响鼻,掉转过屁股,后蹄一扬,只砰的一声,那寨丁一个四仰八叉,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看那驴大展神威,犹如屁股上长了眼睛般一蹄子趵飞寨丁,却连二憨的皮毛都没有碰到,王福成吃惊之下,眼珠子几欲夺眶而出:
这……这哪里是毛驴,这分明是……
二憨爬起来,扳过那驴头仔细瞧瞧,也忍不住惊叫起来:老爷……老爷不是驴……不是驴……
祖爷爷呻吟了一声,幽幽醒转,泣声道:不是驴是什么?我就是驴,我简直比驴还蠢……小姝,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老爷老爷……二憨急得嘴唇直哆嗦:这真的不是驴,这是……这是骆大小姐的那匹青海骢……
什么?听了二憨这句话,祖爷爷惊得腾的一声跳起来,到了那驴前仔细一瞧,也大叫了一声:果不其然,此物若非骆大小姐的青海骢而谁何?
看清楚他们刚才在水井里捞出来的,竟然不是驴,不是驴倒还罢了,竟然是骆大小姐的青海骢,此事也实在怪异得离了谱,让祖爷爷几人懵懂束手。
这青海骢,原本是留在这由九堆火组成的阵势之中,跟祖奶奶、骆大小姐还有那五匹狼在一起的,莫非是这牲畜自己闲来无事,游逛到了杨铠的府中,掉进了井中不成?
可再一细想,这根本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这匹青海骢,本是天生异种,极通人性,此牲畜的性格是极度的自高自大,除了它的主人骆大小姐之外,是任谁也放在它的马眼里。敦煌取宝之后让它客串驮包袱的驴,惹得这牲畜发了好几次的脾气,但发脾气归发脾气,这异兽对于骆大小姐却是极为顺从,若不是骆大小姐有令,它是决计不会自己到处闲逛的。
更何况,就算是这青海骢独自闲逛了出去,也决无可能掉进井里去。掉进井里是真正的蠢驴才会干出来的笨事,岂是这通人性的青海骢能够干得出来的?
祖爷爷越想越想不明白,上前抚摸着青海骢的口唇,问道:喂,青海骢,你告诉我们,她们都去了哪里?你又是如何落入到井中的?
青海骢拿蹄子在地面上刨了几下,祖爷爷急忙趴在地上:莫不是……你家主人她们钻进……又站了起来,说到底,这青海骢只是只牲畜,它在烦燥不安的时候就会不断的用蹄子刨地,并不是说骆大小姐她们钻到地底下去了。
看祖爷爷已经因为祖奶奶的失踪而心性紊乱,王福成当即喝了一声:
老马识途!
祖爷爷猛然醒悟,没错,要想找到祖奶奶她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青海骢带路前行了。
当下,祖爷爷吩咐二憨用绳索将那十几名寨丁一古脑的捆在旗竿上,然后二憨推了王福成的小车,祖爷爷紧随在青海骢的一侧:马……兄,快点走,我们去找你的主人去……
那青海骢又在原地趵了一个蹶子,似乎是好大的不耐烦。祖爷爷心急,凑在马脑袋前好言好语的恳求,他实在是担心祖奶奶几人的安危,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好话说了一萝筐,那青海骢才终于给大家点面子,掉转马头,咯噔咯噔的走出了火堆之外,此时这些火堆因为乏人照料,久未添柴,眼见就要熄灭了,王福成让二憨每堆火里各扔几块门板,这才匆匆追上青海骢,沿着漆黑的长街一径向前走去。
那马摇动着尾巴,忽东忽西的也没个准确方向,一会由南向北,一会又由东向西,走来走去,同一个地方绕回来好几次,祖爷爷心慌没注意到,王福成却心里犯了嘀咕,叫了声:夏兄,我看这情形不对,这匹马……它似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往哪儿走……
二憨却另有想法,他说:老爷,依我看,不是青海骢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走,它现在是报恩……
报恩?祖爷爷不明白二憨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错,是报恩。二憨补充道:它是在报咱们从井里把它救出来的恩。
祖爷爷一怔:二憨,你是说,这匹马实际上知道应该往哪走,可是它也知道那里太危险,所以才故意绕开了……
正说话间,忽见远处有一星灯火,轻飘飘的悠然而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7
(7)白衣女
此时正是黎明将临的前夕,也正是夜色最浓黑的时候。
黑暗之中,突见一星灯火,那是非常的惹人注目,祖爷爷几人心情紧张得呼吸几欲停止,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紧盯着那缓缓而来的灯火。
灯火近了,竟然是一个提着灯笼的白衣女人。
那女人长发,瀑布也似的直垂至腰际,衣白如雪,长发飘拂,于这暗黑无际的午夜,鬼影幢幢的荒寨之中,带给人的是一种惊心不定的感觉。
这荒废而无人烟的寨子,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白衣女人?
再看那女人的形貌,端庄皎美,圣洁纯真,单只是那如雪般吹弹得破的娇嫩肌肤,与凉州道上因为风寒而毛细血管冻裂的红脸蛋女人大异其趣。最让人疑惑的是这个女人的相貌,有三分像极了祖奶奶,另有三分倒好似骆大小姐,还有四分,究竟像谁,依稀恍忽却说不太清楚了。
祖爷爷疑心不定,举步上前,试探着问了句:小姝……?
白衣女子不发一言,提着手中的月白灯笼掉头就走。
祖爷爷急忙追上,一边追一边喊:小姝,小姝……你要去哪里?
白衣女人行步如风行水缓,霎时间已经远去,祖爷爷穷追不舍:小姝,小姝,你别走啊,你等等我,我有事要跟你说……你等等我啊。
二憨急得跳脚,推着瘫子王福成紧跟在后面,一后追还一边喊:老爷,老爷,你切莫看花了眼,那个……好象不是夫人?
祖爷爷气火攻心,叱道:二憨别胡说,是不是夫人难道我还认不得吗……小姝,小姝你等等我……
祖爷爷不顾一切的追赶白衣女子,二憨推着王福成穷追祖爷爷,那匹弄得皮毛尽湿的青海骢老大不乐意的站在原地,等大家跑得已经足够远了,它这才四蹄一纵,向前一步,恰好跳到二憨的后背处。二憨只顾赶路,不提防地面不平,一块石头硌了金属小车一下,二憨正猫腰调整,没料到青海骢一纵而来,硕大的马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二憨的后背上,只听二憨哎哟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栽,连同王福成两人滚成一团。
慌里慌张的再爬起来,二憨气乎乎的转向青海骢,这牲畜知道自己撞了祸,早已掉转身子,把个马屁股对着二憨的脑袋――有什么意见,尽管对着它的屁股提好了……
二憨顾不上跟青海骢生气,推着王福成着急忙慌的向前赶,可是前面只见无尽的黑暗,祖爷爷早已不知道追到什么地方去了。再找那星灯火,却见黑暗之中飘来浮去的有着无数的鬼火再闪动,看得二憨惊心不已。
这个时候祖爷爷正自一个人急急的追赶着那白衣女人,眼见得这事奇怪非常,那白衣女人,行步之间并不见得如何迅捷,但不管祖爷爷如何发狠咬牙的拼命狂追,却总是与那女人隔开几步的距离,感觉上是他快那女人也快,他跑得累了,步子步了下来,那女人似乎也走得慢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丝毫未见缩短,也未见拉长。
追不上那女人,祖爷爷急了,大叫一声:小姝,你难道真的如此狠心……竟忘了这许多年来的夫妻情义……
听到这句话,白衣女人的身体好象慢了一步,祖爷爷大喜,急步上前,用力一抓,却见那女人后退了一步,望着祖爷爷,只是一言不发,只是那神情之中,有几分幽怨,有几分责怪……
那幽怨与责怪的表情让祖爷爷沮丧不已,他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小姝,我知道我终究是有负于你……夫妻一场,恩爱至今,我夏知非空怀满腹珠玑,竟不能让你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那女人的脸颊之上,似有盈盈粉泪,纤丽的身影一闪,竟尔是无影无踪了。
祖爷爷大惑不解:咦,此事殊是怪异……小姝哪里去了?
一扭头,突见左侧一间小屋,古朴素雅,茅蓠花径,窗前斜开着一枝欲绽未开的海棠花……此时轩窗小开,透出房间内的温馨灯光。一张精致的小几,摆放于兽头香炉之侧,几上是一壶酒,几碟色香俱佳的小菜,那女人正独坐于香几之前,素手托腮,香襟抹胸,皎美的面孔上有几分成熟夫人特有的醉人风情。
此时这女人,倒有七分象极了祖奶奶,另有三分,却是如假包换的骆大小姐的模样。
看到这情景,祖爷爷哈哈一笑,走过去便要开门:小姝……我回来晚了,如此深夜,你一个人在家,让你担惊受怕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47
(8)野魅精
“老爷,老爷……”
二憨推着祖爷爷,后面跟着那匹满腹牢骚的青海骢,两人一马在黑暗中的寨子里奔来跑去,到处寻找祖爷爷。
此时夜黑,黑得几近墨透,东方却隐隐透出一线微弱的鱼白,衬得这夜色犹如锅底般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王福成年轻较大,又经过这一夜的折腾,虽然是坐在小车上,但身体却如虾米般愈加勾成了一个弓形。
再看王福成那张脸,死气沉沉,阴郁积重,竟透不出丝毫的活力,似乎只在这一时三刻之内,他老人家就要骑鹤西归了。
连那匹自高自大的青海骢,都跑得厌腻了,它干脆站在原地,眼睛一眯,尾巴不时的轻轻拂动一下,竟然是睡着了。
也不怪青海骢趁这工夫打盹片刻,盖因二憨此时阵脚已乱,他跑来跑去,竟然是绕着一幢高大的门楼兜圈子跑,青海骢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了一个稍微靠里的位置,站在那让二憨围着它跑来跑去。
二憨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把个半死不活的王福成推得飞快,脚步越来越急速,唯一发生变化的是他的嗓音,他最初的喊叫还很是清晰:“老爷…… 老爷……”喊了许久之后,他的喊声更类似于牛吼,已经听不清楚在喊叫些什么了,除了青海骢偶尔睁开眼睛,老大不乐意的看他一眼之外,他自己根本意识不到。
二憨跑了一圈又一圈,看样子还要无休无止的跑下去,无休无止的喊下去,这时候突然轰隆一声响,那门楼上有一扇门,被人从里边推开了,一个形貌模糊的老人从门里探出头来,咕哝了一句:这是谁呀,夜半三更的喊叫个不停,就不怕把狼招来吗?
狼?二憨眼睛一亮,急声叫道:老人家,我正是在找自己家的狼,小白和小花它们五个,小白是只白母狼,小花是只花皮纹公狼……
门里的老人摇了摇头:真是晦气,大半夜的这来了一个疯子……
二憨急道:老人家,我没疯,跟你老人家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是在找我家老爷,我家老爷……
那你家老爷就是狼了?门楼里边的老人问道。
不不不,二憨急得腮膀子打突噜:老人家,我家老爷不是狼,我家老爷也不是驴……不不不,我是说我家老爷就是我家老爷,跟狼跟驴都没关系……
门里的老人不乐意了:没关系你还说什么?瞧你这个人……快滚开,别在我家门前跑来跑去的,大斗夜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眼见得那老人就要关上门,二憨急了,丢下王福成,上前一步拦住:老人家,不敢打扰,只求老人家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我家老爷?
你家老爷,长什么模样?轰隆轰一声,大门启门,那老人走了出来,问道。
黑暗之中,依稀见这老人一袭浅灰色长衫,虽然衣料已旧,但却洗得干干净净,更衬着老人那一张慈眉善目的脸,雪白的须眉直垂下来,手中还拄着一支龙头拐杖,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良善人家。
老人的模样,让二憨放下了心,当即对老人把祖爷爷的形象形容了一下:我家老爷年纪轻轻,可看起来很是老成,头上戴瓜皮小帽,身上是宝蓝长衫,待人极是诚善,说话时喜欢咬文嚼字……
你说的这个人,好象还真见到过。那老人拄着杖思衬道:打黑前我好象看到他匆匆从门前经过,当时我还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客人啊?可一句话我还没说完,那客人就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我吩咐人把他搀进府中,喂了一碗小米粥,才听到他呜哩踢噜的透过气来,问他叫什么,打哪儿来,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一声声的叫着小猪小猪……我寻思,这莫不是一个贩猪的客人吗?结果猪跑掉了,客人也急成心疯了?
二憨仰天长叹:老人家,那人正是我家老爷,他叫的不是猪,是我家夫人的名字……
噢,原来你家夫人的名字叫猪。那老人听得连连摇头:瞧你家夫人这名字起的……还不快点进来,可别让你家老爷等得太久。
二憨答应了一声,闷头就往门里迈。
就在这时,始终是半死不活的王福成突然抬起头来,一双原本是死气沉沉的眸子竟然是精光四射,只听他大吼一声:哪来的山妖野魅,着打……喝声中,就见王福成手一扬,一物黑黝黝的,其臭无比,噗的一声打在那老人的脸上,落在地上,原来是王福成脚上的一双臭鞋子。
王福成突然发难,那老人一张脸顿时扭曲得狰狞可怖,只听他尖叫一声,十指如钩,飞也似的抓向二憨的眼睛。
那一下若是被他抓实了,二憨的眼睛,这辈子就别想再看到东西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56
9)山狐怪
当怪老人尖利的十指抓搔过来的时候,二憨猛抬头,正看见怪老人那双诡异的眼珠,只见那双怪眼中荧光闪烁,一下子攫去了二憨的神智,让他不由自主的呆在那里,即不知道躲闪,也不知道反抗。
突听灰溜溜一声长嘶,一直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的青海骢突然冲了上来,冲到了二憨身后,竟然人立而起,将两只蹄子向着怪老人的脑袋径直的叩敲了下去。怪老人惊叫一声,动作疾如闪电,嗖的一声窜回了门里。
青海骢犹自不甘,只听砰砰砰,两只前蹄一阵乱刨,刨得那大门泥土飞扬。这时候二憨睁大了眼睛,却见眼前哪来的什么门楼,不过是一只隆起的小土包,土包上,赫赫然有一个洞口,周边光滑无比,显系经常有什么东西进进出出。
等二憨看清楚这一切的时候,才听到王福成痛苦的呻吟声。回头一看,却见王福成趴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泥土。
原来,王福成经验老道,又是坐在小车上,始终保持了体力和精确的判断力,乍见那座门楼,他就察觉出了有问题,可是当时二憨急于追祖爷爷,已经丧失了判断能力,所以王福成就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以待一搏。
到了那小土包幻化成为高大门楼的时候,王福成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不对在什么地方,他却是说不上来,反正知道二憨已经迷了心,否则的话他也不会驴拉磨似的原地转圈跑个不停。等到门楼里出来那个怪老人,王福成心里就有数了,但王福成最擅长的是跟人斗心眼,遇到这种妖异之物,就有点束手无策了,耳听着二憨被那物引诱,愈发的迷失心性,最后竟然要跟着妖物进门去,这时候王福成急了,手边身上一无长物,唯一能够当做武器的,只有他那双多日未曾脱下的臭鞋。
所以王福成就拿脚上的臭鞋子,奔着妖物的脸上拍将过去。
但是鞋是拍了过去,臭味也起到了有效唤醒二憨神智的效果,奈何二憨体力支出太大,精神已是不振,兼以与那妖物之间的距离过近,所以才会被那东西的眼神再度攫去心智,险遭暗算。
幸好那青海骢虽然一向眼高于顶,但这牲畜念及二憨跳进井里救它的功劳,自然不肯眼看着二憨遭殃,所以才会疾冲上来,拿两只蹄子与那妖物对敲。饶是那妖物邪性大,却奈不得这青海骢本是千里神驹,不敢造次,只好仓惶逃进洞里。
青海骢却是非常的生气,脖颈一抻,再次仰天长嘶,咴溜溜溜溜……砰砰砰,两只前蹄一通乱刨,瞧那意思是要将土包刨开,把里边的东西揪出来再较量一番。
二憨也大喊大叫着,紧蹲在青海骢的身边,拿手拼命的扒土,王福成气得直叫:二憨醒来……快醒来……
二憨应道:王大哥,我醒着呢,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王福成气道:瞎说,清醒你刨那土包干什么?
二憨道:我得把我家老爷给刨出来啊,我家老爷和夫人……多半是被那妖物捉进洞里去了。
胡说什么!王福成一瞪眼:二憨,你也不说想一想,不管是你家夫人,还是你家老爷,都是心性淡定之人,有慧根的,岂会着了那东西的道?
那……王福成的话,二憨听来有理,于是就问道:那我家老爷哪儿去了?
你家老爷……王福成琢磨道:我猜这许久工夫,他多半已经捉到刚才那个白衣披发的东西了……
对了,听王福成这么一分析,二憨才想起来,祖爷爷是紧追一个长发白衣女不见了的,可是祖爷爷可别见色起意,被怪物逮走啊……想到这里,二憨又说道:我怕我家老爷真的被那东西捉了去,要不你看怎么这青海骢一个劲的刨土呢?说不定我家老爷真的在这里边……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拿不准了。王福成被二憨说动了心,摇着金属小车过来,到一边仔细瞧瞧那匹马,青海骢正刨得欢势,见王福成睁大了眼睛盯着它看,顿时老大不乐意的冲着王福成打了个响鼻,气流强烈,把王福成喷了个满脸花。
这牲畜,真是不象话……王福成生气的抹着脸,这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声音自远而近,于这欲曙辰光听起来犹为惊心。
沙,沙,沙,脚步声已经近在耳旁。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56
10)妖异寨
听那脚步声近了,二憨紧张起来:是谁?
就听祖爷爷的声音响了起来:前面的可是二憨和王兄?
老爷,是我们……二憨呜哩踢噜的冲了过去:老爷,可曾找到夫人……看祖爷爷只是一个人,失望的后退了一步。
祖爷爷苦笑了一声:看起来这杨家寨,真的是许久也没有人烟了,连这东西都跑进民居扎起窝来……说着话,随手一抛,将他的上衣抛在地上,那衣服里边好象还裹着什么东西,正在拼命的挣扎,想钻出来,被青海骢伸头过去,喷嚏一声,打了一个响鼻,吓得那东西立即一动不动了。
此是何怪?王福成探头看了看,夜色太黑,实在是看不清楚,就问道。
是一尾白毛野山狐。祖爷爷道:这东西性喜拜月,极谙阴阳采习之术,最易修练成精,此犹罢了,最可怕的是这东西的眼睛,能够幻化出你心里所想的一切,若然是黑夜之际,荒野之间遇到这东西,咸少有不着了道的。
二憨听了,钦佩非常,想起来刚才自己差一点被那怪老人抠去眼珠,不禁心寒,忍不住问道:这东西既然能迷失人的心智,让人看到幻像,然则老爷你又是如何捉住它的呢?
其实我本意也并非想和这东西为难,祖爷爷抱怨道:可恨此物用那双妖瞳幻化了夫人的形象,让我一时不察,紧随其后,那东西有意引我入毂,将我诱到了一间茅坑之前,只要我再向前一步,就会失足跌入茅坑之中,生命倒不见得有什么危险,只是平白遭受这妖物的戏弄,未免使人可恼。
王福成拿鼻子嗅了嗅,笑道:二憨,你家老爷好象没跌茅坑里啊。
二憨脸胀得痛红,吭哧瘪肚的道:那当然,我家老爷原本是文曲星下凡,岂有一个跌入茅坑之理?
祖爷爷却脸红了,续道:其实我差一点就要跌进去了,让此物幻化,连嗅觉都失灵了,明明是臭哄哄的茅厕,我闻着却是酒肉的飘香……实是我当时思念妻子太甚,才着了这东西的道,可是这东西也太得意忘形了,一时没注意,竟然跷起了一条毛篷篷的狐狸尾巴,才让我突然醒悟,于是我顺手脱下外衣,用力一挥,皆因这衣服的衬里中缝着几道灵符,此物道行尚浅,如何承受得住?立时束手就擒,落入了我的手中。
听祖爷爷说完,二憨蹲下身,拿手捅了一下衣服,发现衣服里边裹着的竟然是一尾皮毛雪白的狐狸,只是这只狐狸此时已经死了,身体僵硬,四脚朝天,双目黯淡无神,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二憨有些失望,叫了声:老爷衣服衬里的符咒忒也厉害,这东西禁受不住,已经死掉了……
王福成却笑了笑,此人老于世故,知道狐狸这东西最是精明,一旦落入猎人之手,往往就装死,等猎人将其抛到一边,它却突然窜起来逃之夭夭……于是就故意笑道:死了也不打紧,我们折腾了一天一夜了,等一会儿咱们剥了这狐狸的皮,扔进沸水里煮上小半个时辰,聊以解腹吧……
听了王福成的话,二憨皱了皱眉,他还没意识到王福成此话是故意吓唬那只狐狸,只是想到要煮熟一只有灵性的生物,未免残忍,正要出言替这只狐狸求情,却见那白狐狸睁开一双怯懦的小眼睛,冷不丁瞧见二憨正盯着它看,那东西飞快的又把眼睛闭上,身体挺得比刚才更加僵直。
到了这一步,二憨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白狐狸死躺在地上耍赖皮,硬是一动也不动。
王福成见状,索性吓唬到底,就假装吩咐道:二憨,取刀来,看我老人家给你表演活剥狐狸皮……
老爷,刀来了……二憨也故意配合着王福成的表演。
地面上的那只白狐狸,偷偷睁开小眼睛,看到上面这几个人根本就没刀,赶紧又把眼睛闭上,继续装死。
王福成怒极:这孽障,欺我老人家心软心善是不是?不行,今天我说什么也要剥了这只狐狸的皮,它竟然戏弄于人,想把人逛入茅厕之中,岂可容忍?
正说着,突然黑暗之中一声啾啾的狐狸鸣叫之声,那青海骢顿时精神起来,掉转身体,把屁股对准狐狸的鸣啾之声处,后蹄一扬,轰的就是一蹶子。
那一蹶子,声势极是惊人,而且漫天里扬起了飞扬的尘土。
狐狸的呜啾之声依然,青海骢还待再撩蹶子,祖爷爷急忙吩咐二憨:快拉住这匹马,那狐狸此时正躲在一堵墙壁下面的洞龛里,青海骢是踢它不到的。
啾啾,啾,啾啾啾,狐狸又鸣叫了几声,声音中充满了哀切的悲凉韵味。
就在这一声悲凉的凄诉声中,天色已晓。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57
第十九章:夜如潮
(1)残简断
白昼说来就来,好象有谁突然揭开了一直罩在大家头顶上的锅盖,只是在转瞬之间,诸人的视线之内,已是一片清晰。
荒寨依旧,凄寒宛然。
拂晓中的杨家寨,与昨日大家入寨之时的风景全然不同,这种不同就在于人的数量上,昨天入寨之时,包括杨二皮在内共有二十多人,此外还有五匹狼,这些人加在一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很强的安全感。
但是经过这一夜之后,此时寨中之人只剩下祖爷爷、王福成和二憨,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飘浮在诸人的心中徘徊不去:
此时的杨家寨,只有他们三个人。
一匹马!
两只狐狸!
这种感觉全然没有任何道理,可是它就在大家的心中。
祖奶奶、骆大小姐,我爷爷,杨二皮等一干寨丁们,还有那五匹狼,此时他们无论是死是活,但肯定不是在这个寨子里。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他们到底是死是活?
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祖爷爷将他的目光转向狐狸的鸣啾之声处,果然见到那里是一堵颓墙,另有一半被青海骢刚才一蹶子趵得坍塌了下来,就在这墙根之下,有一个小小的洞孔,洞孔中有两点闪烁的荧光,祖爷爷能够感受到那两点荧光所透露出来的哀求和恐惧。
却说祖爷爷和王福成这一干人,原也不是专职的擒妖拿怪的术士,只是为了取得自家的秘宝,一路上沐风滞雨,不断的遭遇到怪异之事,被迫赶鸭子上架,临时磨枪现学现卖,这才闯过了一关又一关。所以他们每行得一步,仍然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遇事的时候全靠了大家齐心协力,群策群为,充其量不过是彼此壮胆,这其中尤以祖奶奶以其过人的智慧成为了大家的主心骨,可是如今祖奶奶失踪了,不见了,余人心里的栖惶,几乎达到了顶点。
所以听到洞穴的狐怪鸣啾之声,祖爷爷脱口就叫了一句:你想让我们放了你的同伴吗?也无不可,除非你先把我的妻子孩子的下落说出来,否则的话……
洞穴里又是啾啾两声,祖爷爷听不懂,问王福成:这东西在说些什么?
二憨却道:老爷你别上这东西的当,这东西昨天夜里还会说人话呢,我听得清清楚楚……
祖爷爷摇了摇头:你听得清楚是不假,不过那只是你自己看到的幻像,听到的声音也是幻声,一切发自于你的内心……这孽障,就算你再让它修练八百年,它也是学不会说人话的……
说得也是,二憨搔了搔后脑勺:连小白小花,还有小青都不会说人话呢,更何况它们了?
小青又是谁?王福成大诧。
呶,就是它啊。二憨说着,拍了拍青海骢的脑袋,青海骢傲慢的把脑袋抬了一抬,好象允许二憨拍它脑袋一下,是给了二憨天大的面子。
祖爷爷和五福成哭笑不得,这个二憨,心眼忒也实在,难怪那五匹狼跟他的感情最好,而且也不枉青海骢一夜之间连救了他两次性命。
这青海骢,也是千金难买的良驹,但在小规模的交火中,却就不如那五匹狼更易于起到效果了,设若那五匹狼在这里的话,这两只死狐狸,哪有胆子敢公开露头?
想到这里,祖爷爷杀气腾腾的迈前一步,叱咤一声:呔,我妻子孩子哪里去了,你说还是不说?今天你若是不给我说清楚,我现在就剥了这只白狐狸的皮……
只听啪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从那狭小的洞穴中抛了出来,正落在祖爷爷的脚下,吓得祖爷爷嗖的一声,向后面跳了一步。
是什么东西?
大家低头一看,不禁愕然。
地面上,竟然是一块残碎的竹简。
竹简这东西,大家都晓得,是早年人类还没有发明纸张的时候,用来记事用的,那时候的人聪明得很,他们把青嫩的竹茎剖开,压得平平的,在上面用刀刻下字,再后来是用笔墨书写,直到后来有个宦官蔡伦,发明了造纸,才解决了人类书写及教育普及的问题。
东汉时代的造纸术的发明,比苏美尔人用苇杆浸湿后辗压的造纸技术还要早上几百年,应该算是世界上最早的造纸术,但这项发明洋人始终不肯承认,不承认也没办法,要知道世界上还有许多国家坚持认为最早的造纸术发明在他们自己的国家,这种事,还是让大家自说自话好了。
此时,狐狸从洞中抛出来一支竹简,这是什么意思呢?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3:58
(2)千载书
盯着那洞中狐狸的两只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祖爷爷这才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去,拿起那支竹简来,仔细的看了看。
只见那支竹简上写着:
“超济白安等在远弟妹及儿女在家不能自偕乃有衣食之乏今启家诣南州彼典计王黑许取五百斛谷给足实用愿约敕黑使时付与伏想笃恤垂念当不须多白超济白……”
祖爷爷先是愕然的盯着这支竹简,好长时间过去,才突然的打了个寒战,二憨正要想问这竹简上写的是什么意思,祖爷爷已经一挥手:二憨,放了那只白狐狸。
放了……?二憨扭头看了看王福成,王福成也是极为诧异的看着祖爷爷,却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二憨遵祖爷爷的话而行事。
二憨蹲下身,拿手一揪,就把那只白狐狸从祖爷爷的外衣里脱了出来。虽然已经解脱了束缚,但这只白狐狸却不敢确信已经脱离了危险,仍然四脚朝天,身体僵硬,继续装死。
青海骢在一边却看这只狐狸非常上火,原来,骏马奔腾在原野上,最害怕的动物有两种,一是老鼠,二是狐狸,虽说这两种动物对马造不成伤害,但是这两种动物的习性都是爱好打洞。而马在疾奔起来的速度又是极为快捷,稍不留神,失足踏入到窟洞中,马腿就会立即折断,那青海骢曾看到过也不知多少同类因为误踏窟洞而折断马腿,枉丧了性命,所以最是痛恨狐狸老鼠这一类打洞的东西。所以它一见那只狐狸肚皮朝上,立即怒发冲鬃,冲将上来,扬蹄便踏。
白狐狸狡滑非常,突听马蹄之声,情知不妙,两眼一睁,嗖的一声窜开,本欲逃回穴中,不料那青海骢见它居然逃掉,岂肯罢休,立即疾追而至,眼见得一马一狐,疾速如闪电,嗖的一声就不见了。
二憨紧忙追了两步,还自做多情的喊了声小青回来,跑出两步,又折回到祖爷爷身边:老爷……这竹简上,可是有夫人的消息?
祖爷爷却一声没吭,倒背了手,手中仍然拿着那支竹简,神态惘然的向前走着,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疑惑,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王福成急忙挥了挥手,示意二憨推上他快跟在祖爷爷的身后。
适才祖爷爷看竹简的时候,王福成也斜了两眼,他也是读书识字的人,但论及腹中才华,比之于祖爷爷差得不可以道理计,竹简上那蝌蚪一样的鬼画符,看得他两眼花黑,但观祖爷爷的神态,他情知这支竹简中大有文章。
可是,有件事王福成却是想不明白。祖奶奶几人,是昨天夜里失踪的,而那只狐狸从洞穴中抛出来的竹简,却是已经朽烂尽透的东西,凭经验,王福成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竹简的年头,绝不会低于两三千年,难道,这两三千年前的东西上,还会记载着祖奶奶的下落不成?
若是不然,何以祖爷爷会如此的煞介其事,苦思冥想呢?
正想着,祖爷爷突然转过身来,说道:王兄所料不错,这支竹简,只怕不会少于两千年的历史了。
哦,王福成不知所措的看着祖爷爷:依我看,咱们还是快点想办法找到嫂夫人才是……
没错,祖爷爷沉声答道:可是这支竹简,正是那只狐狸送给我们的线索啊。
狐狸……这个……王福成强笑道:夏兄莫非忘了,狐狸这东西,最是狡黠不过,或许它只是故意戏弄咱们罢了。
祖爷爷却摇了摇头:王兄且勿忘了,当时那只白狐狸还在咱们手上,更何况我们又是以诚相待,那狐狸若以黠诡相待,岂非是自寻死路?
那也许是……王福成欲言又止。
也许是什么?祖爷爷急问。
没什么……王福成尴尬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是想说,那说不定是洞中的那只狐狸早已有了新欢外遇,所以要借咱们的手除掉它的黄脸婆……之所以这话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因为这句话跟眼前的情形实在是不相衬,太过于荒谬。
我知道王兄想说什么,祖爷爷却自顾说下去:可是王兄你是否还记得,那杨壮士杨二皮曾经告诉我们说,他们一行人离开杨家寨才不过是四十二天,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四十二天里,那固若金汤的杨家寨,其寨墙和吊桥却已是朽烂不堪,此时再加上这支千年的古书秘简,王兄不认为这内中有什么玄妙吗?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0 14:03
(3)阴阳界
听了祖爷爷话,王福成倏然动容:夏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真的想到了一件事。祖爷爷道。
什么事?王福成问。
王兄可否记得昨日时我和二憨所遭遇到的鬼影莲?祖爷爷问道。
鬼影莲?王福成脸色顿变。
没错,是鬼影莲。祖爷爷道:昨天的时候,我曾告诉大家,鬼影莲这种东西,不见于沙漠之外,其种籽千年万载,只是随着砂砾飞扬,但一旦遇到点滴水渍,就会立即生长出两片肥厚的叶子,吞食生灵,极是凶险不过。
是的,你说过。王福成点头道:你还曾经说过,这鬼影莲,只是在沙漠之中才能见到……
一点也没错,祖爷爷微微颌首:但是有一件事,我当时却没有说。
什么事?王福成问?
这鬼影莲,不唯是沙漠之外见不到,事实上,连沙漠之中,甚至沙漠边缘,你都不可能见到。祖爷爷回答道。
这是什么原因?王福成愕然:莫非那鬼影莲,原本就是子虚乌有之物?
错了,祖爷爷蹲下身,俯身在王福成的面前,低声说道:这鬼影莲,并非是子虚乌有之物,而是千真万确的一种异物,只不过,这东西对其生长的环境极为苛刻,沙漠之中缺水,此物因而不生,沙漠边缘水份充足,这东西一旦开花生叶就会沤烂,所以也不会生长。
那你说的这种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生长?王福成听糊涂了。
这种邪异之物,只有一种地方才适宜其生长。祖爷爷道。
什么地方?王福成问。
祖爷爷站起身来,漫声答道:那种地方,非阴非阳,即阴即阳,即在沙漠之中,又不在沙漠之中,也只有这种怪地方,才能生长出这种怪东西。
非阴非阳,即阴即阳,即在沙漠之中,又不在沙漠之中……王福成沉吟着:你说的这地方前后矛盾,世上有这种地方吗?
祖爷爷惨笑:王兄是真的不知道,还只是因为内心害怕而回避?这种地方,就是我们最经常说的阴阳界啊!
王福成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这青天白日的,好端端的一个寨子,怎么成了阴阳界?
祖爷爷又缓声道:现在王兄明白了吗?这阴阳界的分割点,于我们而言已是非常熟悉的了,昨天夜里我们不就是在与阴府一线之隔的门外听到的鬼歌吗?
杨府!杨铠杨老爷的房间!王福成脱口而出。
正是,阴阳交割的分界线,正在那扇门上。祖爷爷问道:你还记得那鬼歌是怎么唱的吗?
王福成此时脸皮扭得几无形状,那阴恻恻的鬼歌充满了险毒的韵律,只是听闻一次,任谁也是一生一世也忘不了:
“黯黯夜,寂寂年。觞红泪,绝管弦。绵绵春梦,漠漠红颜。春梦随云散,不见有人还。似真疑幻,独对画船……”
“离离草,夜夜寒。花月尽,人未眠。幽幽故国,浩浩江瀚。故国覆尘土,万古沙涛间。非生非死,孤倚独栏……”
那歌声昨夜听了,王福成只是一个心寒而已,如今听到祖爷爷这番分析,再细细一想歌中的意思:似真疑幻,非生非死,岂不正是那些徘徊于阴阳之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可怜邪物们的绝望呻吟吗?
更可怕的是,那歌声中隐隐透出了祖爷爷的研判:故国覆尘土,万古沙涛间,再加上刚才狐狸精给祖爷爷的那支上古竹简,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这一点,他们误入了阴阳界。
然而,这好端端的杨家寨,如何却变成了阴阳界的呢?
试想……祖爷爷还待要说下去,去追赶青海骢的二憨却突然返跑了回来:老爷,老爷,不好了,那里突然多出来一具尸首……
祖爷爷闻言变色:是谁……的尸首?
看起来好象是一个寨丁,二憨道:可是看那个人的长相,却是我们未曾见过的,而且还有一桩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