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ral 发表于 2011-9-17 23:56

陆虎说:“可是,我们不是没有试过,舒桃的那件事,我们尽心尽力。”
  “但是,我们也有了突破,比如我们知道霍小玉虽然是协同作案的,但她似乎想摆脱现在的命运,所以向我们发了求救信号。”
  陆虎又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我需要些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他自己可能不知道,得知这样的消息后,他已经算是出奇的冷静了。如果换作一个神经比较脆弱的,早就哭成个泪人,或者彻底疯掉了。
  我突然想起来,当初我在苗圃看见自己墓碑的时候,惊讶之余,也没有如丧考妣;舒桃听我讲述了她不久后可能会发生的噩运后,也没有彻底崩溃。再想想,陆蔷竟然敢一个人半夜跑到太平间去“看个究竟”,而顾志豪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好像我们这些墓碑上的人,都有些没心没肺或者胆大包天。
  陆虎冷静一阵,忽然说:“虽然是亲眼看见了,我还是无法相信……”他一指那些呆板的墓碑,“我不能相信,我们的命运,居然会被这排破石头提前决定。这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说,只是恶作剧,或者,只是虚张声势,耍弄我们?”
  “有一个办法,可以解答你的问题。”
  陆虎再看一眼我,又看一眼我身边的铁锨,点头说:“这就是你带铁锨来的真实用意?”
  这次从解剖楼里过来前,我特地到苗圃“借”了一把铁锨。刚才只是告诉陆虎,准备用这个铁锨防身的,因为最近找了一位武术老师练习锨法。陆虎大概已经习惯了我胡说八道、做事神秘的风格,也没有多问。
  我希望能让陆虎的心情再轻松些,将铁锨举起来,**属于我的那块墓碑前的土地上,说:“我当然不是来参加植树节活动的。来吧,看看我变成鬼以后的样子吧。”
  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理论:上回我们看见,无数双手,从地面下伸出来,然后是无数个人形,从坟墓下爬出来,说明这里的坟墓下,应该都埋着尸骨,或者,“住”着已死去的人。

coral 发表于 2011-9-17 23:57

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理论:上回我们看见,无数双手,从地面下伸出来,然后是无数个人形,从坟墓下爬出来,说明这里的坟墓下,应该都埋着尸骨,或者,“住”着已死去的人。
  既然我们的坟墓也出现在这个坟场,那么,如果我们真的不幸了,我们的鬼魂、或者尸骨,还应该埋在这墓碑下。如果这下面挖不出我们自己,如果这墓碑下除了泥土还是泥土,说明这坟墓只是个摆设。
  陆虎说:“要挖也应该先挖已经去世的死者墓,你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埋在土里。”
  “霍小玉比我们还活蹦乱跳呢,难道不是死了上千年的人?”
  我想了想,还是对准顾志豪的墓挖了下去,心里对苦莲茶说,对不住了苦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出现在墓碑前(我记得绝大多数这个坟场的业主都是从墓碑前面爬出来的)。我们两个轮换着挖——陆虎非要逞强,但也只挖了大坑的百分之九十左右,剩下的百分之十不到的部分是我不遗余力挖出来的——但还是挖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显然是四体不勤、体力劳动过少的表现。好在这里的土质不难么坚硬,尤其最近时不时会下点雨,土地松软,挖起来阻碍并不大。
  坑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怎么看上去,顾志豪像白死了一样,连点骨头都没找到。”这话说得很亏心,因为我分明知道顾志豪的那具尸骨此刻正躺在市公安局法医处的某个柜子里。
  “会不会,我们挖得还不够深?”坑底的陆虎又挖了几铲。
  我差点说,够深了,别挖了,再挖下去,等会儿我要来挖你了。但想到陆虎乍闻噩耗,对生死之事可能还没有我脸皮那么厚,只好改口说:“没必要了,足够深了,再挖下去,我没法拽你上来了。而且,我越看越觉得这地下不会有尸骨,你看这些墓碑排列得紧紧的,这么窄的空间,不大可能放得下一具完整的尸骨,棺材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陆虎出坑后,愤怒地踢了一脚那墓碑,骂着“骗人的东西”。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2

他这一脚还算强有力,竟将墓碑踢得轻微晃动——这也归功于我们挖了半天,墓碑下的土本来就有些松动。一个念头窜出来,我叫:“既然都施暴了,索性将它踢倒吧……索性我们把这些混蛋墓碑都放倒吧!”
  陆虎这下来了精神,叫了声好,用他那小朋克上了发条一般的腿,重重踢在顾志豪的墓碑上,墓碑又不安地晃动了一下。我叫着:“等一下!”挥起铁锨,将墓碑底座附近的土铲去一些。陆虎又一脚踹上去。
  墓碑倒地!
  我笑了,陆虎的脸上也现出欢欣,即便这样自我安慰的胜利,在这个阴郁遍布的世界,似乎也格外令人振奋。
  但陆虎脸上的笑容随即凝住,他走上两步,盯着地面发呆。我揿开手电,光圈拢在令陆虎发呆的一件物事上。
  这像是一只袋子,原本被压在墓碑之下。捡起来,捏在手里,似乎是皮制。这皮袋子的非同寻常之处在于它似乎是浑然一体的一块皮包成的,没有开口,甚至找不到缝合的痕迹——无法想象它会真的没有缝合的痕迹,大概是针脚精致细密到了极点,我一时找不到而已。
  再多捏几下,袋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你的小刀呢?”我问。
  “是匕首。”他孜孜不倦地纠正地,但他可以放心,我下回一定要叫错的。
  陆虎抽出那把匕首,我忽然说:“等一等!”
  “为什么?”陆虎奇怪地看着我。
  “在打开这个奇怪的包包之前,我们是不是先应该找个和尚道士什么的念经辟邪?”
  “什么?”陆虎显然没有听懂。
  “不说了,我这是在开玩笑……我想起双双来了,她要是知道我们这么莽撞地一刀捅开这个袋子,肯定会说我们缺乏安全意识。”
  陆虎耸耸肩说:“我们整天往这里跑,就已经把安全意识扔到云梦湖里去喂鱼了。还怕这个?”
  匕首轻轻一划,那皮袋开了口。
  陆虎伸手入袋,摸了摸,皱起眉头。手掣出来时,捏的竟是一张照片!
  一张老照片。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2

我将手电光照定在相片上,不但相纸看上去很原始,背景惨惨的黄白颜色更证明这是张非常古董的照片。当然,我对于这照片最初的判断,还是基于那个人像,一个穿着和服、手执长剑的青年女子。
  “日本老美女?为什么压在顾志豪的墓碑下面?”我嘀咕着,“但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当然见过!”陆虎有些激动,“中学的历史书上,秋瑾!记不记得?秋瑾就是这样的装束!”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陆虎这位高中都没毕业的孩子,中学的课本知识却比我扎实。我说:“真的是唉!不怪我想不起来,中学里我是理科班。”
  陆虎奇怪地看我一眼,很快明白是我自己在心虚,说:“谁也没因为这个小瞧你了。再说,这照片上的人,和秋瑾,只是装束相似,未必是同一个人。”
  我问:“一百年前,整天提着把宝剑的和服女人很常见吗?”
  陆虎笑着摇头:“别说一百年前,即便今天,好像也没听说日本女人穿着和服提着一把AK-47。”
  “什么是AK-47?”我很认真地问,然后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是个摇滚乐队,听杨双双背书的时候有过印象。”
  “老天,你是真不知道啊?”陆虎好像也没有要解释的样子。“我还是不明白,不管是不是秋瑾,为什么这张照片,要压在顾志豪的墓碑下面。”
  “是啊,好像不大公平,偏偏他的墓碑下有张珍贵文物照片。”说这话的时候,也提醒了我别的墓碑下,会有什么呢?“不如看看我们的墓碑下面,有没有藏什么宝贝。”
  陆虎说:“先看我的吧,就近。”
  “当然先看我的!”我立刻跑到这排墓碑的末尾,对着写我名字的那块墓碑,狠狠踢了一脚。
  然后发出一声惨叫。
  我只顾想先看到我墓碑下藏的宝贝,但没想到那该死的石板很扎实地插在土里,不像顾志豪的墓碑,早就松动了。一脚踢上去,就好像踢在了一块石头上……这时候我才想起来,真的是踢在了一块石头上。
  陆虎呵呵笑着,捡起我刚才扔下的铁锨,走过来说:“忘了心急吃不了热包子的古训啦?”然后开始挖我墓碑下的土。
  我只好用没受伤的脚踢了他**一下:“好好干活吧。”
  两分钟后,我的墓碑也倒地了。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3

不出所料,我的墓碑下面,也有一只全封闭的皮袋子。捏一捏,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
  陆虎亮出了匕首,划开了皮袋。
  “这不可能!”我叫了出来。
  袋子里是一张陈旧的纸张,软软的,大概是宣纸,纸上是幅白裙仙女的画像。我的画像。
  到这时你肯定应该知道,这个白衣如雪的古代美女是谁了。
  “什么不可能?”陆虎没有听说过欧阳瑾这个令人谈虎色变的名字。“哇,这是你的照片吧!怎么跟你长得这么像!”
  “谦虚点好不好?你看看这画像的年代,好像应该是我跟她长得这么像才对哦。”我没好气地说。
  这张图,和欧阳世家族谱里的那张完全一样,如果不是几百年前就有复印机,那一定是有人连续画了一模一样的两幅画。我问陆虎:“古代人可以复印图画吗?”
  陆虎想了想说:“当然不是没有可能,好像中学历史里学过,用的是刻版印刷,就是把图画先刻在木版上……”
  “真够刻板的,两幅图一模一样。”我嘟囔着。
  “你见过这张图?”
  “好像是我们欧阳家以前的一位名人。”我无可奈何地摇头,转换话题。“该看看你的墓碑下面,是哪位美女的照片。”
  “是个男的!”片刻后陆虎从他的墓碑下的皮袋子里抽出了一张画像给我看,是位古代帅哥,而且有点像是少数民族,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子,背后像是蒙古包那样的建筑。他穿着马靴,手里也持着一根长剑,双目炯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好像随时会像小朋克演唱时那样跳起来。
  我贴近陆虎的脸端详了一阵,看得小虎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说:“看什么看呢?”
  “他长得和你可真像。”
  “好像应该是我跟他长得像才对哦。”陆虎不失时机地报复。
  “小心眼儿。”我批判了他一下,然后提议:“要不要看看你妹妹的墓碑下面……”
  陆虎已经到了陆蔷的墓前,开始默默地铲土。铲了几下后,又停住不动,发了阵呆。我轻声说:“你要是不忍心,就算了。”
  “我可能想太多了,其实,这根本不是她真正的墓,她的墓明明在万国墓园……只是有些难过。”他又开始继续铲土。
  陆蔷的墓下皮袋子里,也是一模一样的帅哥像,陆虎说:“是同一个人!”
  “你们是孪生兄妹,得到同一个帅哥压坟,倒也不奇怪……”我仔细研究着手里的照片,“等一等,这不是同一个人!”
  我们一人手里拿着一幅画像,互相对比。陆虎说:“一样的嘴脸,一样的装束,凭什么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指着自己手里那幅画像,帅哥的腰带附近,“这位老兄的腰带上配的短剑,戴在左侧;”我又指着陆虎手里的那幅,“而这一位,短剑却挂在右侧的腰带上。”
  “可是他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陆虎还没有领悟。
  我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还没看出来吗?长得一样、但不是同一个人的情况还会有哪些?他们是双胞胎!”
  陆虎恍然大悟:“看来我们陆家有生双胞胎的优良传统。”
  我正准备将两幅画收回皮袋子,突然怔住了,双眼粘在了纸上。
  “匕首!他们腰间挂的,是你的那把匕首!”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3

陆虎凑上前仔细看过,又掏出了皮带上拴好的匕首刀鞘。“邪死了!真的是一样的匕首。”
  这说明,如果陆虎的这把匕首真的是如他所说,家里传下来的,那么这两个双胞胎武士,很可能就是陆虎的祖先!还说明,这把小宝剑也可能会有个双胞胎!
  我说:“我墓碑下的那位美女,是我几百年前的一位远亲;而这对双胞胎武士,从他们戴的匕首看,肯定也和你们的世家有关……”
  陆虎摇摇头:“如果你管我们这个一团糟的家叫做世家,我也没办法,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少数民族血统。”
  “我们很多人过去可能都有少数民族血统,只不过千百年来各民族通婚多了,就搞不清了……这个无关紧要,关键的是这些相片和我们的联系。我现在有种感觉,这墓碑下压的,可能都是我们祖先上的一些名人,比如我墓碑下的美女,提起来真是赫赫有名呢。”
  “是谁?说来听听。”陆虎问。
  “欧阳瑾。”
  陆虎想都没想,说:“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不代表不是名人嘛!”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替欧阳瑾鸣不平,“杨双双她们说起这个欧阳瑾,好像哈利波特里面的人提到伏地魔似的。”
  陆虎盯着我看看:“你长得可比伏地魔漂亮多了。”
  “臭嘴!”我又敲了他一下,但心里臭美。
  陆虎又低头看手里的画像,忽然说:“既然这么一说,我倒也发现一个有趣的巧合,这些人都有一把宝剑……连顾志豪墓碑下的那位日本美女,手里也拿着宝剑。”
  “恭喜,恭喜,你终于开动脑筋了。”我夸赞着,拿起铁锨,又去挖舒桃墓碑下的土。
  半个钟头后,我们的手里,又多出了八幅画像,五男三女,都是古代装束,看上去都属于不同的年代,共同点是,他们都有一把宝剑。
  我说:“看来,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了。”
  陆虎问:“你是说,要查出这些人的来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说:“或许,查到那两位少数民族帅哥的背景,可以预防我的死亡?”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4

本帖最后由 coral 于 2011-9-18 16:33 编辑

这篇真的好长呀,容我慢慢贴。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4

10月1日
  
  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熟悉的灰色,熟悉的黑暗,熟悉的苍凉,熟悉的荒坟漠漠,熟悉的云梦沼沼。
  陌生的天火,陌生的人群,陌生的殿宇,陌生的怪兽如潮,陌生的剑气如虹。
  我显然又来到了那个阴森古怪的世界,但是周围的一切在似曾相识之外,还有那么多的触目惊心。
  与其说我身处在那片坟场,倒不如说是在一片战场。遥远的天边,指南针也不知道的那个方向,那永远阴暗的天之尽头,激浪翻滚着能吞噬一切的汹涌火海。火海正在吞噬的,似乎正是这个世界里原本就寂寂的生机。
  生机寥寥,或许只是假象。此刻,我的身边,疯狂穿梭奔驰着无数头从未见过的怪兽。我无法逐一描摹它们的形状,因为它们来去如风,我能感受的,就是无尽的狰狞和杀气。
  这已足够!
  然后是在搏斗中的人——如果我们将这个世界的住户都称为“人”的话——他们飘忽的身影,也充满了凶狠和绝望。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一种永恒的绝望。这不是一场争权夺利、争城夺阵的战争,而是颠覆世界的一场搏杀。
  我试图看清交战双方的嘴脸,试图像小时候那样去分辨善恶是非,但我的双眼,被硝烟和烈火所模糊。
  等我使劲揉搓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一切,却是完全另一种景象。
  仿佛只是刹那间,烽烟散尽,整个世界归于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我的脚下,是遍地尸骨残骸,人的、动物的、植物的、建筑的。
  一地残骸间,我看见了她,和他,她们,和他们。
  我看见了欧阳瑾,我看见了那穿和服的侠女,我看见那对头戴貂皮帽的孪生兄弟,还有另外八名男女,他们的手里,是锋利的长剑。他们似乎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幸存者。他们面无表情,他们似乎刚参加完一场史上最惨烈的战争,虽胜犹辱,这个缺乏生机的世界,从此将生机殆尽,丧失了所有希望。
  更不用说,这硕果仅存的几个生灵,也将与世长辞!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4

先是双胞胎中的一个,**口现出了一截剑尖;然后是那位穿和服的美女,也是**口被从后面刺穿;然后是一个络腮胡的壮硕汉子,他的图像曾出现在舒桃的墓碑下,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沦落在一地尸骨之间……
  同时,我看清了杀手的面目,一张我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会看见的脸。
  欧阳瑾!
  也就是我惊叫两声的功夫,十二个图像里的故人,就只剩欧阳瑾,手提着滴血的长剑。即便在转眼间手刃了十一个人,她的身姿还是那么曼妙,她还是那么飘飘若仙。
  我用尽全身的气力,终于说出口:“欧阳瑾,原来你真的和他们说的那样,是那样一个恐怖又可恶的人!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双双不敢告诉我你的丰功伟绩……”
  她走上前,总算没有一剑穿我一个透心凉,反而用一种爱怜的目光看着我,像母亲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爱怜变成怜悯,怜悯变成凄凉,仿佛越看我,越觉得我这个可爱的孩子其实是个莫大的悲剧。她说:“有一天你会明白,人有时候要做极度艰难的选择。”
  然后她举起剑,温柔地刺入我的**膛。
  我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也响彻整个13号宿舍楼。
  一阵敲门声将我从惊梦中唤醒,我摸摸**口,摸到了睡衣的纽扣,没有摸到一片鲜血或者一截剑身。
  又是一个恶梦。
  要说最近恶梦做的不算少,平均每天两三个,还不算白日梦呢,但这个梦给我带来的感受至深,让我战栗最久,以至于敲门声达到惊天动地的境界,我还迟迟没有反应。
  “菲菲!开门!你怎么了!”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但似乎很遥远,有些不习惯。
  怎么是他们!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5

我七手八脚地爬下床,发现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国庆节嘛,孩子们一定都到外面撒野去了。打开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门口站着,是和我朝夕相伴十八年的两个人,我的爸爸妈妈。
  我和妈妈紧紧抱了不知多少个小时,母亲的体温终于让我完全走出残酷的梦境。我问:“你们怎么上来的?”
  老爸在一旁说:“走上来的呗。”
  “我是说……”我知道老爸在和我捣乱,“你们怎么过门房这一关的?你们又没有磁卡?”
  我妈说:“靠她呀。”
  小姑欧阳姗从水房走出来,说:“门房阿姨还记得我是这里的老住户呢,今天过节她心情好,又对你很熟,所以没干扰你,就放我们上来了,多给你三分钟的睡觉时间。“
  我想,你们要是早来三分钟多好,说不定我就不会被欧阳瑾一剑穿心了。嘴上却说:“你们大老远来到江京,怎么也不多休息休息,这么一大早就跑过来……”
  妈妈说:“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她怜惜地将我的脸一平方毫米一平方毫米地研究了一遍,又捏捏我露在睡衣外的前臂,“可是你怎么越睡越瘦了呢?开学才一个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来再让我好好看看。”她站起身,一副要给我做全身体检的架势。
  我说:“您不用担心了,我吃得香睡得着,外号欧阳猪,体型苗条是您给我的天赋,又不是我自残的结果。”
  爸爸在一旁不痛不痒地说:“现在这些小丫头,就知道减肥,你们是不是都在比着减肥?拿冠军了吧?可喜可贺。”
  欧阳姗大概怕我招架不住,说:“医学院第一学期的功课特别重,菲菲瘦了,说明她一定是在玩儿命读书,我刚入学那会儿,一学期里瘦了二十斤呢。”
  爸爸看一眼他的小堂妹欧阳姗说:“你也太夸张了,就你这点斤两,再瘦二十斤,就瘦没了。”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5

妈妈开始环顾四周,检查我们宿舍的环境。一个月前,在我的跪求下、在我重申江京至少有我们家一百七十多个亲戚后,她才没有把我一路送到江医宿舍,只是在火车站挥泪。然后她给欧阳倩、欧阳姗们打了多少万次骚扰电话,我不用数也能猜个大概。
  “这窗台怎么这么低,多危险哪……你睡上铺啊,护栏这么低,多危险哪……你们这地板也真是,滑溜溜的,多危险哪……这两个电源开关怎么这么显眼暴露着,多危险哪……这书架怎么没有固定在墙上,要是地震了,多危险哪……”
  两分钟内,妈妈一口气指出了宿舍环境四十几条危险项目。我和爸爸、欧阳姗相视而笑。
  这不能完全怪我妈妈,谁让我小时候比百分之九十九的男孩都顽皮呢。十八年来,我已经把她调教成可以到随时到世界各地上任的安检委主席。
  像是突然被一记重锤敲在心口,我不由想起了需要每天面对的残酷现实,如果深爱我、我深爱的父母,知道了我的“死期”,一个已经经过三次验证的准确“死期”,他们怎生消受?
  我的心情陡然郁闷起来,刚才的梦境更是像洪水猛兽般袭来,几乎要将我冲得站不住脚,我跌坐在下铺的床上。
  “菲菲,你怎么了?”妈妈立刻发现了。
  “没什么呀。”我强打精神。
  欧阳姗忙说:“肯定是饿了,你看这都几点了,菲菲肯定没吃早饭呢。快,穿上衣服,一起到我家去吃午饭吧,我妈估计已经等急了。”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5

欧阳姗家里,像是国庆节的商场——当然今天的确是国庆节——到处都是人,除了我们两家,还有二爷爷二奶奶欧阳倩一家、我爷爷奶奶和二叔一家,几十个人一起开始讲话,尤其二奶奶梁芷君和三奶奶的唇枪舌剑,欧阳倩和欧阳姗的胡言乱语,保证让你三个月不敢再去超市。
  唯独我是寂寞的。
  曾经,我也是唧唧喳喳的成员之一,对什么话题都要发表点不着调的意见,但今天,我像是天下最乖的乖乖女,静静地坐在我妈妈的身边,好像要把过去十八年里没有还给妈妈的温柔,在这短短的一天里都给她。
  我想起那个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小朋克陆虎,在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痛苦地念着“妈妈”。他怕自己被害后,再没有人照顾他妈妈。
  等到明年六月十六号过后,如果我按照预期去“报到”,谁又来照顾我的妈妈?爸爸妈妈视我为掌上明珠,但他们可以丢掉一个箱子的珍珠,也不愿失去一个调皮的我。
  妈妈远非二奶奶三奶奶那种激昂派,而是绝对温婉型的,她笑着和七大姑八大姨们寒暄应酬着,但是早就将我今日的“反常”收入眼底心中。趁着没人注意,她轻声问我:“菲菲,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安静?”
  可怜的妈妈,她以为没有人注意,所以她的问话立刻被二奶奶接过去了:“你不知道吧,她这么乖,已经有一个月了。我一直以为她是被高考折腾坏了。”
  我爸其实才是真正的不着调,他说:“我们外地生源嘛,考江京的大学是要艰难得多。”
  二爷爷立刻显露出老八卦的嘴脸:“我们猜菲菲是恋爱了……早了点……也还算正常的,对吧?”
  我瞪了二爷爷一眼,差点说:“小命都快没有了,恋你个头啊。”忍住了,叫冤说:“没有啦,完全是谣言。”
  妈妈问:“菲菲,是真的吗?”谣言就是这样变成央视新闻的。
  我索性说:“是真的。”
  瞬间的沉寂,这时候,一根牙签落地,都会有炸雷般地响。整个房间几百号人顿时都住了嘴,竖起了耳朵。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6

瞬间的沉寂,这时候,一根牙签落地,都会有炸雷般地响。整个房间几百号人顿时都住了嘴,竖起了耳朵。
  “怎么……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来不及了,我一下子就爱上他了,跟他形影不离的,每天晚上都抱着……”
  我爸爸上前一把捂住我的嘴:“慢慢说,菲菲你慢慢说,情节发展得快了点。”
  妈妈的脸开始涨红,好像被揭发谈了恋爱的是她:“他……姓什么?”
  “高,姓高,高大的高。”
  “叫什么名字?”
  “高数,高大的高,数学的数。”
  最先笑出声的是欧阳姗,估计她早就料到我会来这一手。屋里开始笑声一片,其实这里面的人大多了解我的脾性,见怪不怪。妈妈松了一口气,在我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这孩子,不分场合地胡说八道。”
  我说:“我不再胡说八道,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不正常了。”
  二奶奶说:“好了,菲菲总算还魂儿了。”
  等众人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走,欧阳姗轻声说:“到我卧室来一下,我有悄悄话和你说。”
  我跟着欧阳姗,离开喧嚣人群,走进她的那间避风港。
  可是我一进门,就想往外逃!
  里面已经坐了一位美女,是另一个小姑欧阳倩。
  想逃已经来不及了,欧阳姗回手关上了门。
  我看情势不妙,只好主动出击:“你们要干什么呀,怎么有点三堂会审的感觉?”就这两位小鬼姑就足够让我手心脚心一起冒汗,再来个第三堂非让我心肌梗塞不可。
  欧阳倩很母性地笑笑说:“你不要怕,只是和你随便聊聊。”我有种感觉,她的儿子小章鱼闯了祸之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那……嗬嗬……那就好。”我要会去相信她说的“随便聊聊”,那就太没有对敌斗争经验了。“聊什么呢?哦对了,姗姗小姑,我都快出嫁了,你怎么还没带个帅哥回家呢?趁着国庆,家庭大聚会,见个面多好!”
  欧阳姗笑着说:“你想先发制人啊,别跟我来这套。我们只是想关心一下,你的那些秘密……”
  “你说过我可以不说的!”我还记得不久前和她的谈话。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6

“当然啦,我们才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呢。”两个小姑对视,以为我看不见,“坦白说吧,主要是我怕你卷入什么危险的事情里。”欧阳姗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带着紧张的关切。
  “不会啦,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连伤疤都没一个。”我又下意识地去摸脖子上早已愈合的掐痕。好险!如果父母早来一星期,看到脖子上打架留下的痕迹,妈妈会晕过去的。
  欧阳倩说:“可是你看上去特别疲累消瘦的样子,姗姗又说你经常和市公安局的巴渝生打交道,所以我担心,你遇见了危险的事。”是啊,和巴渝生打交道就是和刑事犯罪打交道,不危险倒奇怪了。
  我只好说:“是和破案有关,但感觉我个人的危险不大。”只要我乖乖的等到六月十六,其实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啊,我的接连遇险,都是因为和陆虎一起盲目地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试图阻止墓碑上的预言实现。但如果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老老实实地等到终结日的来临,这样的生活会不会更轻松些?
  欧阳倩说:“你不要嫌我们多管闲事哦,你姗姗小姑和我,都卷到谋杀案里过,都有惊悚的感受,现在想想,牵扯到生命安危,绝对不是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有趣’,毕竟我们的身边,还有那么多亲人……”
  “你们放心好了,我会非常小心,不去卷到谋杀案里面。”我其实真想向她们坦白,我夜夜在外面游荡,就是为了阻止谋杀案的发生,就是因为我舍不得美好的生命,和这些爱我的、我爱的亲人们。
  欧阳姗说:“你可以不告诉我们你的秘密,但是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要第一个想起我和小倩姐。”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7

我笑笑说:“第一个想起的,究竟是你,还是小倩姑姑?”
  “并列第一。”欧阳姗说。
  “我脑容量小,一次只能想起一个来。”我开始耍赖了。
  欧阳姗冷笑说:“再耍赖,我要把你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说出去了。”
  我跳了起来:原来自己真的被侦查了。不三不四就是三点五,就是陆虎乐队的名字。
  “好吧,不难为你们了。”我故作大度,“但我总可以问你们一个正经问题吧?”
  欧阳姗自言自语说:“我好像知道你想问什么问题。”
  “那我就不客气了……欧阳瑾是谁?”
  沉默。屋外是欧阳大家庭聚会超出正常人可以承受的喧闹,屋里,是令三个欧阳无法承受的沉默。
  我从牛仔裤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摊开来,展展平,贴在了我耳边,图上的人像,和我的脸并排:“你们别不好意思了,说说吧,这个‘我’,到底是什么来历?”
  从地下世界带回来的十二张人像,我都让巴渝生暂时保管。电脑狂人“老人家”张生几乎立刻开始做图像匹配,在我的要求下,黄海将欧阳瑾的画像放大若干倍后,处理了一下,打印了一张截取后的头部特写,给我留作纪念。
  当然,黄海只是以为,欧阳瑾的画像,只是某人用我做模特,画的什么创意图。他猜多半会拿去开发网游。
  欧阳倩和欧阳姗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但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她们并不惊讶于欧阳瑾和我的想像,我甚至怀疑她们早就知道欧阳瑾和我像是隔了几百年的双胞胎,她们惊讶的,是我居然离欧阳瑾那么近。
  不知过了多久,在二奶奶“开饭了”的大叫声中,欧阳倩终于开口:“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张画?”
  我实话实说:“精神病总院的一个老病人那里。看来,你们都见过这张画像?”
  欧阳倩连连摇头:“这张图,诞生后不久就消失了——我听说的故事是,这张图诞生不久,就从欧阳世家的家谱里撕掉了,烧成了灰烬。”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7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这张图消失了,但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这张图还蛮流行呢。说来也不奇怪,阴阳界里总是能找到从现实世界中灭迹的东西。
  “那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既然没见过这张画像,又怎么能认出这是欧阳瑾?”
  欧阳倩咬着嘴唇,片刻不语,欧阳姗几次想张嘴,但显然觉得这个艰难的任务,还是应该留给堂姐,也忍住不开口。
  二奶奶“开饭了”的呼叫已经是第三遍。欧阳倩终于说:“姗姗,你把它拿出来吧。”
  欧阳姗点点头,弯腰从床底下抽出了一只紫色的皮箱。拉开皮箱,里面是一些漂亮的小日记本、小镜框、旅游景点买的小纪念品什么的,她从里面取出一个日记本,翻开,日记本里没有一句欧阳姗的心情故事——我是无法想象跟我一样性格外向的欧阳姗会有记日记的习惯——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递到我的手上,我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群熟悉亲切的人,围着病床上一位产妇,产妇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嗨,我当是什么神秘的照片呢,这张我早就见过了,不就是我出生的时候,你们来看我和我妈的时候照的吗?这个是二奶奶,这个是三奶奶,这个是你姗姗小姑,你那时候还只是你们幼儿园的校花吧……小倩姑姑,你不在这照片里……因为照片是你拍的!”
  欧阳倩点头说:“你说的都对,但你仔细看看这张照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仔细看看那张照片,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哦!在我妈身边,也就是在我身边,有那么一块淡淡的白影,好像照相的时候有些曝光过度的问题。我问;“难道,你们说的是这块有些发白的部分,是不是摄影的问题?”
  欧阳倩说:“我当时用的是傻瓜机,自动调焦,自动用光,照理说,画面应该比较一致,所以当时照片冲出来,我发现这团白影,就起了些疑心。帮我冲照片的,是当时学校里摄影协会的会长,我好朋友叶馨的老乡,叫游书亮。我向他指出了这团白影的问题,请他看看底片是不是有问题。我们两个一起研究了底片,你知道底片的色彩虚实和照片是正好相反的,我们发现在底片上,这个白影的位置,那并非是理论上的一团灰黑的影子,而是……你等一下。”她取出手机,点击了几下,递给我看:“总之,游书亮又替我冲印了一次,这一次,他用了一些特殊的化学试剂,说只是试试看,结果真让他撞对了,冲出了这样一张照片。”
  手机上,是欧阳倩调出来的一张照片,和欧阳姗日记本里夹的那张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张照片上,就在那团白影的位置,是一个真切的人形,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但已能明显认出,白衣胜雪,那张熟悉的脸,就是我手中那画像上的脸,就是欧阳瑾!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7

手机上,是欧阳倩调出来的一张照片,和欧阳姗日记本里夹的那张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张照片上,就在那团白影的位置,是一个真切的人形,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但已能明显认出,白衣胜雪,那张熟悉的脸,就是我手中那画像上的脸,就是欧阳瑾!
  “你们的意思是……”我不相信自己会得出这样一个荒谬的结论,“就在我出生的那天,欧阳瑾就在我身边!”我立刻想到杨双双提到欧阳瑾时窘迫的神情,想到胡笳提到欧阳瑾时几欲崩溃的神情,我感觉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有没有搞错!欧阳瑾已经死了几百年!”
  欧阳姗冷笑说:“我以为你已经公开继承欧阳家的鬼缘传统。”
  “我再继承,也难相信啊,这照片一定是你们恶作剧PS的!”
  欧阳倩说:“菲菲,你难道不相信我?不信,我这里就有游书亮的电话,你可以自己去问……欧阳瑾死了几百年不错,这是为什么,她的出现,没有人感知,只是被照片拍下来,寻常的冲印还显示不出来,需要特殊处理后才显像。这只能说明,她是以一种特殊的形象出现……”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女子就是欧阳瑾?”
  欧阳倩没有正面回答,反问我:“你想想,你是怎么知道欧阳瑾的?”
  我一怔,随即豁然开朗:“汪阑珊!”
  汪阑珊得到了欧阳瑾的画像,临终前给了胡笳。同样在临终前,她告诉了叶馨另一个世界的秘密,也提到了欧阳瑾的故事。叶馨和欧阳倩是情同手足的闺友,叶馨的秘密欧阳倩一定知道很多,尤其欧阳瑾这个欧阳世家的“名人”,叶馨自然会将关于她的事告诉欧阳倩,甚至欧阳瑾的长相。
  欧阳倩点头说:“叶馨复印了一张欧阳瑾的画像给我,所以我知道她的长相。”她顿了顿,似乎在忧郁是否要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我甚至找到了胡笳……就是给你这张画像的人吧……我问胡笳索取欧阳瑾画像的原件,但他坚持不给,说汪阑珊吩咐过,这张画像,不能给别人,只能给后世一位和欧阳瑾长相如出一辙的女孩。”
  我能感觉四道热辣辣的目光盯在我的脸上。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6:28

欧阳倩点头说:“叶馨复印了一张欧阳瑾的画像给我,所以我知道她的长相。”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我甚至找到了胡笳……就是给你这张画像的人吧……我问胡笳索取欧阳瑾画像的原件,但他坚持不给,说汪阑珊吩咐过,这张画像,不能给别人,只能给后世一位和欧阳瑾长相如出一辙的女孩。”
  我能感觉四道热辣辣的目光盯在我的脸上。
  我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两位小鬼姑早就知道我和欧阳瑾的“渊源”,欧阳瑾的鬼影出现在我的出生照上绝非偶然,而且我长大**后和像是翻版的欧阳瑾,所以难怪我问起欧阳瑾的故事,欧阳姗会惊得摔掉了手里的盘子,会犹犹豫豫不告诉我……
  “那你们一定知道欧阳瑾的故事,你们不用再瞒我了,其实我多少已经知道一点,欧阳瑾的故事,绝对不是情景喜剧。”
  欧阳姗说:“我们小时候,被灌输过一些欧阳家的所谓历史,欧阳清风、欧阳明月,都是这样传下来的,欧阳瑾的事情,断断续续听说过,说是她违背了人们的信任,做了有悖人伦、颠倒黑白的事,后果极为严重,很多很多的人遭到邪鬼恶魔的屠杀,包括欧阳家族内部的人……亲人……她的亲人都一一死去,到后来人们发现,她就是导演所有这些惨剧的人,是大boss。”
  “那她人呢?”
  “当然早就死了,她生活在明末清初,应该是四百年前了。”
  我记得杨双双说欧阳瑾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听上去有些差距,但三百、四百,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反正是遥远的过去。但这怎么可能?欧阳瑾这个具有悠久恐怖历史的女鬼,为什么盯上了我?
  莫非,我的大名有幸荣登十二墓碑之一,也是和欧阳瑾有关?
  当然有关,我的墓碑下,就压着欧阳瑾的画像!
  是谁干的呢?什么目的呢?
  欧阳姗的闺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欧阳倩的儿子小章鱼出现在门口:“你们三个,在捉迷藏吗?找到你们啦!”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48

10月3日
  
  老爸老妈最怕麻烦江京的亲戚们,原本已经订好了酒店,但挡不住二奶奶梁芷君(欧阳倩的妈妈)的热情,因为她家里欧阳倩的旧日闺房一直空着,所以我爸妈像是被绑架走了似的跟着二奶奶回家,一住已是三天。
  昨天陪妈妈逛了腾龙广场,空手去的,空手而归。我们其实都不爱购物,但逛商场是母女俩交流情感和审美趣味的最佳时机。晚饭我们“叫上了”老爸,一家三口在一个我已经忘掉姓名的湖南菜餐馆,一坐就是三个小时,把我这一个月的生活又平铺直叙了一遍。想想真是可悲,我生活里最精彩的部分,却不能告诉他们。
  昨晚回到宿舍后,杨双双照例打来电话,照例警告我期中考试只有五个星期的时间了,我说你怎么这么败兴啊,她说这是她神圣的职责。
  今天老爸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还没有酒醒,竟然提出来要参观我们学校,我惊诧莫名:“你们前天不是来过我们学校了,亲自把我从床上揪起来,老妈还在我们宿舍找到了几万条安全隐患,还没有参观够啊?”
  爸爸说:“那不一样的,上回接上你,又立刻去你三奶奶家吃午饭,根本谈不上参观呀,你们宿舍我没兴趣,关键是学校里的那些风景名胜。”
  我差点就想说:“你想去解剖楼对不对?要不要参观一下我发现自己墓碑的苗圃?”想想还是不要过早让一家人抱头痛哭才对,尤其我知道妈妈的胆子很小,去医院看个头痛脑热的腿肚子都会打抖。于是说:“好吧,你们要是真有兴趣,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图书馆和教学楼吧。”自己听着都觉得乏味到家了。想到图书馆和教学楼,我灵机一动,说:“既然要去我们学校,我带你们认识一个人吧。”
  “什么人?”妈妈警惕地问。
  “一个朋友。”
  爸爸说:“糟了,闹了半天,你还是谈恋爱了!我们不是没和你说过……”
  “是个女生啦!”
  我拨通杨双双电话的同时,发现一个叫杨双双的人也拨通了我的手机。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见鬼!”我自言自语。
  “鬼在哪里?”老爸伸长了脖子问。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48

我示意他不要发噪音,接收了杨双双的电话,我们两个异口同声说:“我正要找你!”废话二重唱,不找你打电话干什么?
  我想说:“能不能到学校碰个头?”但我还是把说话的机会留给杨双双,这样我可以有机会和她唱反调。
  双双说:“能不能到学校碰个头?”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
  我只好说:“我也正要向你发出邀请呢,我爸妈来了,他们想参观江医,我感觉只有你能把教学楼实验楼什么的描述得绘声绘色……何况,我怎么也得让他们见见我在江医最好的朋友啊。”
  双双说:“是啊,我怎么也得见见我在江医最好的朋友的父母啊。”
  我快晕过去了,说:“你今天说话能不能有点原创啊?”
  杨双双很无辜的说:“我怎么不原创了?”
  “就说说,你要找我干什么?”
  “记不记得你曾经丢过一根细长的木匣子?”杨双双严肃地问。
  我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故作很受伤地说:“我虽然没有像你这样智商二百五,但也还没有到脑残的地步哟,这事情发生了不过两三个礼拜,我怎么会不记得?我做梦都想把它找回来。”
  一旁妈妈焦急地问:“怎么了,丢了什么东西了?”
  我忙安慰她说:“没……什么,就是一根……一根筷子。”
  双双在手机那头听见了,也认真起来:“什么筷子?”
  “你别说废话了好不好!”
  “好吧,我今天要带你去找一个人,或许他能帮我们找到那根木匣子。”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48

杨双双果然不负众望,看来她并非只能做“碎脸一夜游”的导游。她虽然和我一样是新生,但对江医的了解之深,可能胜过江医校长。她会指着“江医图书馆”这五个题字,告诉我们这是几年前一位老校友的手笔。这位老校友可非同一般,他刚毕业就做了军医,后来跟随国民党的军队去了台湾,之后凭着不断积累下的高明医术,成为蒋家王朝的医疗顾问。他一直对江医有深厚感情,就在一次归根之行中,捐了一笔巨款做为翻修旧图书馆的资助,同时题了这五个字。
  爸爸妈妈听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准备认双双做干女儿了。
  所以当参观结束后,双双告诉我父母:“我和菲菲可能还有些活动,你们能不能放心把她交给我?”居然连护犊情深的老妈也连连点头:“放心,菲菲跟着你,我们就放心了。”
  这这这……有没有搞错?
  我猜测双双可能是被她崇拜的什么鬼怪附体了,才会摇身一变,成了我欧阳菲的一位通晓人情世故的大姐姐,角色倒置了一回,看来我还是对这个家伙了解得不够透彻。
  爸爸妈妈万般嘱咐了一定要杨双双参加我们的晚饭,得到双双姐姐的首肯后,才满意地钻进了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出租车里。
  “太累了!”出租车还没有消失在视野里,杨双双就长叹一声。“装一个不像我的人,实在太累了!”
  “莫名其妙,谁让你装成照顾我的大姐姐的?”
  杨双双说:“不是你告诉我,你妈妈对你多么不放心,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种,所以我想,要能把你从他们身边调开一阵,必须要让他们放心哪。这就是为什么我努力装得很成熟很自信,赢得他们信任,这样他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让我带你走。”
  “这么复杂!我以为你被一个‘懂事鬼’附体了呢。”
  “即便那样,我还是差点儿漏了嘴,记不记得刚才经过解剖楼?我几乎就要说出口了,说‘菲菲经常在这里和一个男生一起上晚自习’。”双双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看来是我福星高照,你没有说出来。”
  “不是啦,是他做出砍头上吊的样子,我才没讲出口。”
  “他?什么他?”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48

肩头被拍了一下,我一扭头,就知道扭错了方向——男生最喜欢做的无聊游戏,偏偏我总是上当。陆虎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我当时等在解剖楼,双双居然向我招手,我觉得我要是一出现,那情况可真的复杂了。”
  我像鸡啄米似地频频点头:“那会是想象不到的复杂,太可怕了!多少张嘴都说不清了。”
  杨双双说:“我还是不明白,有什么复杂的?”
  “姐姐,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陆虎说:“你父母看上去好像很和气的。”
  “是啊,怎么会调教出我这么一个女魔头出来的呢?”我说,“好了,现在可以听双双姐讲一下你把我们组织过来的目的了。”
  
  地铁环三线是江京地铁系统最外面的一环,从苜林站下车后,我望着宽阔而人烟稀少的街道,说:“这里怎么比我们村儿还冷清啊。”
  杨双双说:“国庆黄金周,大家都往江京市区去了,你看这里高楼林立的,每天上下班的时候,肯定很拥挤的。”
  “他就躲在这里?”
  双双冷笑说:“还早着呢,坐出租,至少还有半个钟头的车程。”
  就当我们是国庆郊游吧,但我还想着爸爸妈妈,感觉和他们在一起的分秒都是那么值得依恋,好像我快要离开人世似的……
  噢,我的确是快要离开人世了!
  出租车司机听到我们想去的地方,一副要拒载的神情,好像我们还嫌苜林这个小镇不够偏远似的。我好说歹说,费的力气足够把车子推三十分钟了,他才很不情愿地踩下油门。
  出租车又经过了一些新开发的小区、别墅群,逐渐开始进入荒无人烟的地域,两边是菜田和荒地。公路开始越来越窄,由平坦逐渐变为坑洼不平,终于,半个小时后,司机再不肯往前开了。
  双双说:“也差不多了,再走一点就到了。”
  三个人下了车,开始徒步前进,走在崎岖泥泞的田间路上,绝对是郊游,再加军训。而且我发现,这再走的“一点”是整整一个钟头!
  总算辛苦没有白费,前面现出了我们的目的地,一片柳林。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49

时值中秋,柳树叶失去了初夏的那种嫩绿,但仍保留着几分碧色,风过处,万枝招展,仿佛在说,你们磨破了鞋底,终于到了。
  在柳林中穿行了一阵,前面现出一片池塘,荷叶已稀疏黄卷,莲蓬也现衰败迹象,再有一场风雨,就可以别了这一季的风光。池边不远处,几株看上去足有百年的粗壮老树将一间小砖房围得严严实实。
  “就是那儿?”我问双双。
  双双点头说:“如果我的侦查工作还算比较专业,这就是他藏身的地方。”
  小砖房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墙砖斑驳,早已看不出当年的颜色,一扇门紧闭,门也是褪了彩的那种深棕色,也是老门,但功能显然还好,至少我们推了几下,一点没有动静。
  我轻声问双双:“我们是不是该叫巴渝生他们来?”
  杨双双摇头说:“公安局一出动就是飞机大炮的,肯定会打草惊蛇,我们这样反而比较灵活机动……我们三个,总能对付一个吧?”
  我说:“那就要看虎哥怎么发威了。”
  陆虎说:“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要不要我来砸门?”
  杨双双说:“还是先想办法能悄悄地溜进去,出其不意比较好。”
  我们三个人围着砖房又转了一圈,发现砖房对外共有五扇窗子,其中的一扇,貌似关紧了,其实用力拉两下,就开了。
  “难怪这么多人去做小偷,这也太容易了。”我嘟囔着。但是等我们三个逐一从窗子里爬进去,才发现难怪那么多人做小偷却没发财:砖房共有两间小屋,但里面除了几张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别无他物。墙边找到几百年前的灯绳,拉一下,屋里继续保持阴暗,因为头顶的破灯罩下几百年前的灯泡大概早就被上一拨失望的小偷拿去做纪念品了。小偷如果坐地铁一个钟头,再坐出租半个小时,再徒步在泥土里跋涉一个小时,看到这样的收获,会很质疑自己的职业选择的。
  陆虎说:“这里不可能有人藏身,根本就是个完全废弃的房子。”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49

陆虎说:“这里不可能有人藏身,根本就是个完全废弃的房子。”
  杨双双的脸又涨红了,连屋里的阴暗都遮不住,她说:“我的研究肯定不错的,我其实亲眼看到他走进了这个房子里。”
  我用手电在屋子里照了一圈,叹口气说:“双双姐,我知道你很少错的,我也知道小虎哥很少正确的,但这次我也只好同意男方了,因为你看这四下角落,都积着挺厚的灰尘,墙上甚至有明显的霉斑,这种条件,的确不能住人的,也肯定没人住过……”
  话说完,我和双双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两个人一起走到门口。
  果然,门口的地上,没有积灰。这说明,的确有人经常从这个门进出。
  “小虎哥,对不起,你还是错了。”我用手电照着门口的地上,既然有人进来,那么他的活动范围,一定不会有厚厚灰尘。
  换句话说,我用手电寻找干净的区域。
  房门进入不久后向右手拐,就是个小小的厨房。厨房里除了地上几片摔碎的粗瓷碗和穿了底的铁锅残骸,没有像样的炊具,只有一个古旧的灶台,台下是黑黑的炉膛。我注意到,从门口到厨房的一路,地上都是干净的,一直延伸到灶台边。再往厨房里面看,又都是灰尘和霉迹。
  我说:“看样子,进来的人,活动范围局限在门口和灶台前,看来是个和我一样爱吃的家伙。”虽然知道这灶台大概也有几百年没有开火了。
  杨双双说:“我有个想法,也许有些荒诞……”
  “这个人藏在灶台下面!”我抢先说了。“来,一起推一下!”
  果然,我们协力下,灶台被转了90度后,现出一个地室的入口。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49

果然,我们协力下,灶台被转了90度后,现出一个地室的入口。
  “太刺激了!”陆虎轻声惊叹,显然僵尸啊、骷髅啊什么的对他来说还不够刺激。
  杨双双把手指竖在嘴上做噤声的指示,我在陆虎耳边说:“你既然觉得刺激,那你就先下去。”
  陆虎也轻声说:“好像我会让你占了这个便宜似的。”伸手向下摸了摸。
  我也伸手下去,摸到了一个木梯子,在陆虎耳边说:“小心点。”心想这个时候要是能有那两个黑鬼的金蚕丝该多好,可以拴在陆虎身上,即便梯子突然被下面的人抽掉了,我还能拽着他不让他摔成虎肉排。
  陆虎下去了几阶,似乎太平无事,我对双双轻声说:“我也下去,等你看到我手电光照上来,说明一切安全,你再下来。”双双点头,小嘴微张着,似乎那颗小心脏随时会跳出来满地打滚。
  我扶着木梯一阶阶下去,好长的一根木梯,至少走下去了四五米才到底。
  陆虎已经用手电筒扫视了一圈,赞叹道:“这才是人住的地方!”我将手电向上晃了晃,不久后传来了杨双双走下梯子的声音。同时,我也开始打量着这个地室。
  我们一时没有找到地室的灯,但手电光扫到地方,可以看见一张宽敞的摇椅、两架古色古香的橱柜;一张不大但干净整洁的床,被子叠得齐齐整整;一张木桌,桌上有三台镜框架和一盏灯——不是电灯是油灯。这是个朴素的家居。我走到书桌前,看了看那三张照片,都是黑白的老照片。东南西北都看过后,陆虎说:“你发现没有,这里居然没有一件电器!”
  这时候,杨双双也降临地室,她还没看这间屋子,就反驳道:“小虎同学,你又错了一次!”
  陆虎恼道:“双双同学,你是何方神圣,你还没看清这间屋子,哪里来的发言权……”
  杨双双打起自己手里的手电,往四下角落里照了几下,打断了陆虎的话说:“我做过仔细研究,所以有发言权,你看一下,这个是什么?”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49

杨双双打起自己手里的手电,往四下角落里照了几下,打断了陆虎的话说:“我做过仔细研究,所以有发言权,你看一下,这个是什么?”
  她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陆虎说:“这有一点像是电器吗?”
  杨双双说:“亏你还是搞音乐的呢,你再仔细看看!”她上前,掀起了木盒的盖子。陆虎也走过去,手电照着,看了一眼,轻声惊呼:“是个唱机,老式的唱机!”
  “你们搜完了没有!”黑暗中传来一个沙哑粗暴的声音。“快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我的心脏骤停!
  这里居然一直有人!
  我们三个人都顿时没了声音,下意识地靠在了一起。我暗叫不好:这个人显然一直在这间屋子里,我们手电光照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他!
  更可恶的是,我发现他其实一直就坐在那张摇椅上!
  只不过刚才摇椅背对着木梯,我们只是以为椅子上肯定没人,而且,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屋子四周,唯独没有注意屋子的中心,再次证明一个捉迷藏的真理: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我说:“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客人来了,你也不打声招呼?”
  “客人?!打招呼?!”那人从摇椅上跳下来,“我没有把你们当成小偷一个个扔到池塘里去喂鱼就不错了!”
  杨双双忙说:“冯师傅,您息怒,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看着他佝偻的身形,我再次对杨双双敬仰有加,一切都和她刚才在来路上说的一样,我们找到了这位冯师傅,这位冯师傅,可能就是一切谜题的关键。
  冯师傅。如果你们看过《碎脸》那个故事,他不是个陌生的名字。在《碎脸》里,他是位江医解剖教研室负责的标本处理的技术员。《碎脸》的女主角叶馨和我的小姑欧阳倩深更半夜在解剖楼里寻求刺激,遇上了喜欢在黑暗中切割尸体的冯师傅,吓得魂飞魄散。但后来,冯师傅为她们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她们才破了一个跨越二十五年的大案。
  “把你们的破手电关上!”冯师傅从躺椅上起身,到了书桌边,那盏油灯亮了起来,他又坐回躺椅,椅子发出惬意的吱呀吱呀响。“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恶意,否则,你们会一个个脚在上、头朝下地吊在屋顶上。很多年以前了,那几个自以为是的混蛋就是这样一直吊着,直到……”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他一阵怒吼:“你们来干什么!”
  杨双双说:“我们想要……想要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言难尽的。”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50

 “先说,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杨双双不无得意地说:“说实话,那天晚上在解剖楼,您念咒语降服了那几个要把我们拍成肉饼的僵尸后,我就知道该把调查的重点放在您身上。”也就是说,那晚我们几个在解剖楼遇袭得救,杨双双就知道出手救援的是冯师傅。
  “你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个可恶的作家,把那件事写成了小说,叫什么《碎脸》的?从那本小说出版后,我的日子就没有安宁过。”冯师傅恨恨地说。
  “不是一个作家,是两个,写《碎脸》的是夫妻两个……这个并不要紧,的确是因为我对《碎脸》比较着迷,所以您的形象深深印在我脑海里了,那天晚上借着夜色看见了您的身影,我就猜到是您……我知道您也是极有鬼缘的一个人,《碎脸》也提到过,您曾经和月光社的那群在解剖实验室徘徊不去的冤魂有沟通,而且……”杨双双正准备去摸那台老式唱机,被冯师傅匕首般的目光警告了一下,只好用手一指,“萧燃还将他心爱的唱机送给你做留念。”
  “不要跑题了!我问你,怎么找到我的?好你费了你不少精力。”冯师傅似乎很想知道杨双双是怎么把自己“发掘”出来的。
  “因为您‘躲’得特别好。所有人都知道,您是六年前退休的,巧的是,正好就是在《碎脸》那本书问世后不久。更有趣的是,退休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您去了哪里。您给学校的地址是真的,只不过那个地址,那间二居室旧公房里,住的是位和您无亲无故的老奶奶,您只是给她些钱,然后直接到她的邮箱里取您的退休金……哦,您的退休金直接进入您的银行卡,您根本不用移步就能料理一切……”
  我忽然打断了双双:“原来,这些天,你一直都在找冯师傅?却一直瞒着你情同姐妹的欧阳小菲?”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50

我忽然打断了双双:“原来,这些天,你一直都在找冯师傅?却一直瞒着你情同姐妹的欧阳小菲?”
  杨双双委屈地说:“我……你……你当时每天都要去阴阳界,努力地在阻止舒桃被杀,我哪里会再要你分心……你大概自己不知道,我每天看见你,你眼中都藏着深深的忧虑。”
  我知道,我心里也藏着深深的忧虑。
  “我不是在怪你。”我忙着向双双解释。我的确没有一点责备她的意思,更何况,当中有几天我还“欧阳瑾”了一回,把双双和胡笳都吓得胆战心惊。
  冯师傅不耐烦地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这个洞天福地里唧唧歪歪的?”
  杨双双只好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有那么几天,我觉得一筹莫展,我甚至想告诉菲菲,让她和公安局说一下,动用专业人士来寻找,但想到那天晚上您的吩咐,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准备自力更生一回。”
  “难得,你很守信。这个世界是越来越糟糕了,尤其这些年,越是宣扬要诚信,诚信度越差。那你倒说说,你后来有了什么样的线索?”
  杨双双再次一指那个老唱机说:“线索还是在它身上……我花了一个晚上,把《碎脸》里有关您老的段落再看了一遍,仔细分析了一下,有了一个设想。在《碎脸》中,您说自从萧燃的鬼灵将唱机送给您做纪念后,您也成了一位古典音乐的爱好者。于是我猜测,您退休后,有更多时间欣赏音乐了,一定不会让这个老唱机闲着。
  “老唱机需要老唱片。但这是个mp3和各种电子格式的年代,连CD都快过时了,到哪儿去找老唱片呢?我问了一些身边的古典音乐发烧友,江京市里卖唱片的倒也还有几家,但珍品最多、玩家最爱去的就只有那么两家店。这两家店可谓风格迥异,一家开在购物者如织的金碧辉煌的大型商厦腾龙广场里,很雅致的名字,‘如茗音乐’;一家却开在幽静的文园区,过去的法租界里,现在的音乐附中边上,很普通的名字,‘一茅留声’。嗯,猜猜您最喜欢去的是哪家?”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50

我举起手:“杨老师,我知道答案!”
  “菲菲同学请回答。”
  “是那个什么一毛不拔……”
  “一茅留声。”茅草的茅。陆虎纠正道,“他们那里也有些不错的乐器,我有时候会去那里看珍品吉他。”
  我白了他一眼,昏暗中估计他也看不见。
  杨双双说:“回答正确。这也是我的猜测。这家音乐店是江京的著名音乐发烧友王一茅先生开的,琴行、唱片店和音乐书店三位一体,业务范围虽然广,整个店却是完全按照王一茅本人的口味来办,只卖精品稀货,并不完全迎合大众,以古典音乐为主。王一茅先生虽然年过古稀,却仍坚持每天来坐堂,和爱乐者直接交流,我想,对他来说,这比去任何老年活动中心更有乐趣。”
  冯师傅冷笑说:“没看出来,你还是《夕阳红》节目的主持人。废话真多。”
  “我看,您是看见马脚快要露出了,老羞成怒了吧。”我是一定要护着我的哥们儿杨双双的。
  冯师傅保持冷笑,没再多说。杨双双说:“我说的不完全是废话,因为显然王一茅老先生对您颇有了解。他甚至知道您是江医的一位技术员,甚至知道《碎脸》里描述过的爱乐者团体‘月光社’,甚至知道您这里有一台上世纪四十年代的老唱机,江京望族萧府里流落出来的。他说您这台机器——难怪您不让我的白云凤爪摸——因为还能正常播放老唱片,如果拿出去拍卖,价值绝对在十万之上。”
  “金钱的贬值和这个年代音乐的贬值一样快。”冯师傅像是自言自语。我发现他说话里经常带出“这个世界”、“这个年代”如何如何不堪的感慨,大概上了岁数的人都是这样?
  我用胳膊肘捅捅陆虎:“小虎队,冯老是在夸你呢。”
  杨双双继续说:“我问王老先生,最近有没有见到冯师傅,他说前周五刚见过您。我算了算,前周五,正是我们在解剖楼被僵尸围攻的那天!王一茅先生还说,您一般每隔一周就会到他的店里去淘一次唱片,也就是说,您的下一次出现,正好会是在国庆节那一天,也就是前天,后来怎么样,还需要我多说吗?”

coral 发表于 2011-9-18 19:52

杨双双继续说:“我问王老先生,最近有没有见到冯师傅,他说前周五刚见过您。我算了算,前周五,正是我们在解剖楼被僵尸围攻的那天!王一茅先生还说,您一般每隔一周就会到他的店里去淘一次唱片,也就是说,您的下一次出现,正好会是在国庆节那一天,也就是前天,后来怎么样,还需要我多说吗?”
  我忙说:“对啊,你总得留点儿给我说吧。所以你大国庆的,就守在‘一毛不拔’的外面,等着冯师傅出现。等到了,你跟踪了过来。”
  陆虎的确有胆识,又纠正我说:“是‘一茅留声’。”这次,我加大剂量,送他两副白眼。
  杨双双说:“你别说,去了两次音乐店后,我蛮有感觉的,不久后肯定也会成为古典音乐爱好者了。”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哇,所以那天你就一路跟过来了?这可够辛苦的。”我越发佩服杨双双了。
  “其实不算什么,尤其我是在一个解谜的过程中,很有趣呢!当然,那天跟踪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我还真有点害怕呢。”杨双双的声音里的确心有余悸。
  冯师傅说:“好,恭喜你,你找到我了,又怎么样?”
  “我只是希望您能告诉我,是不是您拿走了那个木匣子?”
  这话一出口,我几乎要跌破杨双双的眼镜,我瞪着双双:“什么?是他?你知道是他拿的?”
  杨双双说:“纯属猜测的……首先,从时间上看,有不少巧合。入室盗窃发生在我们遇到僵尸的同一个周五,那个周五,也正是冯师傅逛唱片店、到解剖楼来降服僵尸的同一天,菲菲藏得很严密的木匣子,很有可能也是在那天丢的。那第一拨小偷,翻箱倒柜,动静很大,看上去并没有偷到木匣子,而且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们的存在;后来爬到菲菲床上去的小偷,显然也没有得手;而真正偷走木匣子的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说,周五那天,来了三拨人打着木匣子的主意,只有第一拨,也就是冯师傅您,成功了。
  “菲菲藏木匣子的地点非常隐蔽,很妙的设计,即便有经验的盗贼,也未必能立刻想到吧,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偷木匣子的人,不是个寻常的小偷,甚至可以说,不是个寻常的人!”杨双双的眼睛加眼镜,一起直直盯着冯师傅,“是您念咒语降服那些僵尸的行径,让我猜测,木匣子丢失,其实不是被盗,而是物归原主。菲菲,记得那位古服老人将木匣子扔到你手里时说的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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