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巧遇风雨
“魅影,你等等我……”任凭她再怎么人如其名的健步如飞,还是追不上那冰人的脚步。这让步如飞好不气馁。——他的步伐根本像是在追杀仇家!直到英气逼人的帅家伙出现在他们眼前,魅影的脚便立即像生了根一般立住在原位不动,几乎让她刹车失灵撞上他的后背。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追来。”帅气的男人以久别重逢的口吻淡淡地像欧阳昶招呼,她这才注意到,那男人缺了右手。“魅影,四年不见,还好吗?”
欧阳昶只是戒备地环视四周一会,“这关也被破了?”
他只是点点头,又解释道,“主人要我在这里等你。”
“哦?”
“放心,我不为打架而来。”
那又是为了什么?赎罪吗?他以冷笑回应。若真的如此,他定必会成全眼前的家伙!
“你的怨还是那么深……”察觉到欧阳昶的冷然,对方没有丝毫的不耐,只是遗憾地感叹,“没想到,你会脱离X。”而背叛的代价,身为副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这是你斩草除根的最佳时机。”
他只是摇头,“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向你下手。”
一旁的步如飞却越听越模糊,隐约听出他们是为一些往事争执,也明显感受到欧阳昶身上散发出的刻骨仇恨。
“但我会!”高举起手枪,欧阳昶对准了他的胸口。
然而,过了好久,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若你真要杀我,四年前便已解决了,不是吗?”
他们对望良久,最后,欧阳昶索性把枪往地上一甩,越过那男人,欲与步如飞一同向第五关迈进。
断臂的男子伸手拦截:“主人说,除非你杀死我,否则你们不能过关。”
“从何时开始,你变得如此听话?”
对方苦笑道:“就连对帝主最忠心的魅影也会背叛X,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没等欧阳昶反应,步如飞便已抢先问道:“你是X的人?”
“冰狐。”魅影咬牙道。
“什么?”平空爆出的两个字让她瞠目结舌:“冰狐?你就是一直失踪多年、X副首之一的冰狐?”
“你早该料到的,主人对任何人的弱点都是了如指掌,尤其是你。”男子只是沉默着与欧阳昶对望,“所以,要过关,就要先铲除我这个障碍。”
“他怎么找到你?”这两年,俄罗斯方面极力寻找这个人,不论死活,他突然出现在游戏,实在令人震惊。唯一的解释就是……欧阳昶甩甩头,不让自己胡乱猜测下去。耳边响起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一直知道我的行踪。可以说,是他将我藏起来的。”察觉到对方的僵硬的神色,他立刻补充,“主人只是不想你为难。”
是么?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魅影,你变了。”冰狐的声音带着落寞,“已不再坚持你一直的信念。一个人连最亲的人都不相信,那么他又能相信什么呢?这是世上最可悲的事情。”
“我唯一的弟弟,当年已因你的失误赔上了性命。”
冰狐脸色微变,“没了弟弟,那你就只剩下父亲了,不是么?你却背叛了他。”
“那是因为没人肯当一辈子的傻瓜。”听到维护白痴的话,步如飞便难掩轻蔑。
“在你心目中,主人真的如此不堪?”他摇摇头,随即笑笑,“也罢,反正你已离开了X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X却阴魂不散。”步如飞冷哼,“要是白痴真有那么神圣伟大,为什么自己过了关还要留下你对付我们,拖延我们的时间?”
“道是无情却有情。”冰狐苦笑道:“最真挚的感情往往是最深藏的。”
“当说客是你的任务之一?”
“我的任务是赎罪。”冰狐说得无比认真,“主人一直不肯透露关于四年前莫斯科基因研究所的一切,包括SML的作用,飞影的死亡原因,凶手的身份,现在我会将一切告诉你,并且还你一命。”
接触到欧阳昶怀疑的眼神,他又道:“听完之后,你可以选择继续过关。主人方面,我会亲自交代。”
“你……”
蓦地,风云涌动,狂烈的暴雨毫无预兆地降临,夹杂着吹得人睁不开眼的暴风,对这突发的意外,三人均措手不及,时空却在此时裂开一道缝子,暴风产生的漩涡纷纷往裂开处吸进,未等冰狐和步如飞有所反应,巨大的力量已把最近的欧阳昶卷进去……
※※※
冷睇昏睡在地上的炅璟,北堂惊虹直步向关口,正欲往第五关迈进。左脚被绊了一下,她快速腾空收住跌势,未等回神心口的巨大疼痛早已贯穿了她。
“惊虹(惊虹姐姐)!”始料未及的变数吓坏界外的荒木和高桥湘濑。
右手抽出染血的匕首,看着垂死的对手最后的挣扎,炅璟的血液竟充满快感,“医者的心肠就是太软,要是你下的是最剧的毒,今天的结局便是完全相反了。”
一把推开抱着身躯的北堂惊虹,她不屈的眼神,使他快意的嘲笑:“令人陷入短暂昏迷的木兰果,对待杀害你徒弟的人,你就只会下这些?真是慈悲为怀啊。”
“如果炅璟……他真的死了……你还会专门留在这里……对付我么……”
他一愣,自觉荒谬的大笑:“所以要对我手下留情?”
“错了。”她轻轻地笑开。
这样恬静的笑容却使高桥湘濑产生了极不好的预感,“惊虹姐姐——”
“错?!”
“木兰果对心术不正的人的确是致命的毒药……毒发时先失去五感继而全身腐烂……不出一个月……”
“木兰果是毒药?真是闻所未闻。”他嗤笑着她的危言耸听。
北堂惊虹倒没有再反驳,心口的重创没立即致命,却消耗了她所有的灵力:“你到底是谁?炅璟现在在哪儿?”
“你们师徒真是情深似海,到临死的一刻,都还是那么惦念对方。”凛冽的笑声在殛之狱扩张,“放心好了,我会尽快把他送到你身边,好让你不再寂寞。”
“你不是炅璟本人……怎么会通过游戏的验证?”
“如果我说,我是游戏的布局者之一,你会不会瞑目?”精致的匕首再一次插入她的胸膛,死亡的气息弥漫整个地狱,“我的真正身份,地下帝国X之主。”
确定北堂惊虹已无还手之力,他利落地拔出匕首,一把推开了她。
“惊虹!”她们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了。
“不!璟哥哥……”
随着高桥湘濑的呼叫,只见炅璟拾起落在地面上的信封,“魅影!”他狡狯低笑,红色的火焰便在他的指尖蔓延,白色的信封渐渐变得殷红,焦黑……
在骇人的笑声中,屏幕的画面变成蓝色!
“X帝主……”荒木喃喃地重复着炅璟说过的话,陷入深思。
那个自称X帝主的游戏布局者,北堂惊虹的死,还有魅影的信封被毁——不但她们失去了游戏里头唯一的联络,魅影甚至会因得不到最后的身份验证而被困死在游戏里头!还有被那古怪的龙拽走的于雨岚至今生死未卜……
情势非常严峻!
最令她挂心的是,华静漩和龙习恒仍然杳无音讯。
荒木心急如焚,直到高桥湘濑痛苦的呻吟声传进她的耳里,她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急忙跑到高桥湘濑身边……
※※※
赫然醒来,周围的所有已全然不同。星亮的夜空仿佛刚被洗刷过一般明净,繁星点点,如流萤在迷幻中飞舞。他的四周尽是七彩的幻石,炫目的亮光把静谧的夜映得璀璨。
迷迷糊糊中,但见一个娉婷的身影朝他走过来,涌上的记忆便回归原位,触发他的知觉复苏。
“你醒啦?”蓝黑色的长发落在他颈侧,带着淡淡的幽香,使人心旷神怡;动人的五官闪烁着桀骜不驯的神采,飘忽神秘的气息教人沉醉。
是她!
这发现使他蓦然惊醒!
“你是谁?”为何一再入侵他的梦境。
“这里可不是梦呢,”她巧言倩兮,“这是游戏,你忘了吗?”
游戏,对刚才冰狐所说的话,还有那莫名其妙的风雨……“这里是……”
“满腹疑问?”她挑眉,神秘一笑,“先跟我来吧。”
她的说话像具有巨大的魔力,吸引着他的跟随。随着她的引领,在星光的照耀下,越过重重幻彩的石头,一直走到七色的星桥之下。
斑斓一直往彼岸延伸,快乐的云雀在桥的周围欢唱着悦耳的歌,朵朵如棉絮般的浮云在桥上穿梭往来,好不暇逸,亮丽的星在彩桥上闪烁着,像天使的眼,指引着迷途者的方向。
拖着他的手,她率先前行,踏上桥身。步履踏上七彩的桥面,脚下的一方彩虹立即化为亮光闪闪的石头。细看之下,星桥原是用幻石砌成。
“星桥本就是酃岚河谷的精灵们利用异石所建成,是通往外界的唯一路途,也因此,数万年酃岚河谷才不至于被外族侵扰。不过后来魔族利用暗黑魔物的力量打开了精灵界的大门又另作别论了。”
在她平缓的解析之下,欧阳昶却漠然地放开了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失笑,洁白的衣裳随着星屑飘飞,如唯美的女神。“既然是暴风雨把你带来的,你何不把我当作是它的主宰?”
“你是游戏的设定人物?”千年里管辖风雨的女神?
“在罗马神话,他们把暴风雨女神叫做傅林娜。”她偏头笑笑,又拉起他,继续前行。“要改变你的遗憾,这里是必经之路。”
“改变遗憾?”记得高桥湘濑说过,送信给流沙的老头也是这么说的。
“看你的样子,是信不过任何人呢,为什么?”看到他防备的举子,她再次莞尔。
“你要带我去哪儿?”
“医治你。”晶亮的眼睛写满逗趣。
踩着奇异的石头,乘着微风,他们双双越过星桥,到达的却不是下一关口,而是一个更炫目的石洞。
在欧阳昶疑惑的目光中,她拾起一颗紫青色的小石头,在他全然没有防备之时朝他展开攻击,把他的右手扭起,欧阳昶暗叫不妙,立刻扫腿反攻。然而那女人看似娇弱,拳脚却甚至比他更胜一筹,像早预知他的动作一般,轻易避开,转身更将他反扣在洞壁,加上他的手脚完全使不出气力的缘故,对方更无需多费功夫,便能轻易钳制。
轻易相信别人又再是他吃了一鳖!
“你想怎样?”
她歪头取笑:“愤世嫉俗的孩子。”
语毕,便迅速按在他的被钳制的双手上念了一长串怪异的音符——要是他没听错,这是古老的魔族咒语!
“你是魔族!”
“魔族又怎么样?”她现在嬉皮笑脸的样子可半点也不像传说中高高在上慈悲为怀的女神,刚才优雅眼神现在甚至还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使人头皮发麻之余不由自主想起另一个形态相似的怪杰。“被你猜对了呢,呵呵,大魔头现在要对付可怜的小白脸了。”
“你……”没等他的反驳出口,奇异的温暖在他双手被断了脉络的关节处开始蔓延,直透他的心窝,异石的紫青色光芒就在此时重重把他包围。
渐渐地,曾被废去的双手开始凝聚起昔日的力量,“你到底是……”
“你的问题真不新鲜。”她边揶揄着,边使用她的力量挑起他们身边的另一块紫青色的幻石——这次轮到他的双足,“你可以尊称我为女神小姐。”
可没见过这样轻佻又厚脸皮的魔族女神……等等!魔族人最恨的就是神,眼前这横蛮的女人根本什么也不是!换言之,剩下唯一的一个可能——她是被邀请的灵力者!他没好气地想着,挣扎得更剧烈。
“你到底……”
“真不听话,我最讨厌冥顽不灵的粪坑石头了。”
潇洒利落地一扬手,她索性敲昏眼前这只问题一箩筐的呆头鹅。
…………
再次在灵幻的石洞醒来,除了颈侧微微的疼痛外,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凝满了全身,虚软的脉络也恢复到原有的灵活。
一块紫青色的小幻石递到他面前,交到他手中,“在千年时代,星桥是三界的兵家必争之地,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在她的示意下,他握紧石头,运用他的掌力和灵力缓缓紧握,刹那间,石头已化为紫青粉末,渗入他的肌理。
“因为星石是疗伤的圣品,更能使神魔力量在短时间内飙升。不过也因此,与世隔绝的酃岚河谷,便永远不得安宁。”她转过身回望他,“你的手脚的经络已因为星石的关系,得到了治疗;而你现在的力量,已跨越了四阶,直达魔导阶段。”
“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过,我乃是随着暴风雨而至的女神,女神救人,有什么好稀奇的?”她背对着他,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使用魔力的女神?”
“神魔在这时代结合本来就不足为奇,你见识浅薄,本仙子不跟你计较。”
“不是魔女?”神魔结合的“产物”也好,继承魔法的就是魔女,这是判断神魔的准则,不是吗?
她丢给他一记白眼,“呆头鹅!真是一点幽默感也没有!”说完,也懒得理他,直洞外走。
“傅林娜……”直觉地,他想喊住她。
闻言,她喜滋滋地回头,“我听得不大清楚,你再喊一次!”
回应她的是沉默。
“你就再喊一次嘛!”
“……”
“哼,”她把深蓝的头发一甩,“吝啬鬼……”
他轻叹了一口气,“罗马,暴风雨女神的名字。”
那女子自是笑逐颜开,沾沾自喜,“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凝视她片刻,他浅笑:“女神不知道么?”
她嫣然一笑,“女神只知道魅影跟他的朋友正在赶路。”
欧阳昶一窒。
“放心好了,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一男一女都平安无事,虽然他们也不会找到这里来。”看到欧阳昶疑惑的目光,她解释着,“这里本就不是游戏设定的关口,不能利用游戏设定的空间魔法前往,要不,赶在你们之前过关的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早就把洞里的星石抢掠一空了。”
“那你呢?”
“哼,这个当然!”她倨傲地抬头:“我是女神耶!”
理所当然的语句听在欧阳昶耳里,当下弄得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喏,”她把一颗小石头交到他手里,“纪念品,送给你。”
低头看,是一块泪状的精致星石,“纪念?”
“嗯,纪念你在这里邂逅了一场因祸得福的暴风雨,一个善良又美丽的女神。”
这个女神倒够大言不惭的了。
“走吧。”她率先走了好几步,发现身后的人还处于发呆状态,便又折了回来,“呆头鹅,你不是赶着去伸张正义顺便要一试身手的么?还不快走!真是……”
第九章 菩提树下
七彩的桥往迷雾处一直延伸,站在彼岸,总有莫名的不切实际之感。而跟在这个女人身后,熟悉的感觉直涌心头,只是完全理不出头绪。一切仿佛是梦。
“沿着这路一直往前,就会到达第六关,天之溟。”
“第六关?”他微微一惊,这么快?
恶作剧的嘴脸揶揄道:“怎么?怕死啊?”
他摇摇头,心系其他人的安危:“那他们呢?”
“生死自有天命,况且只要你破了游戏,他们自然会安全咯。”
“你呢?”
傅林娜促狭地笑道:“原来是舍不下我,真感动。”
闻言,他竟局促不安起来。
就这样,她带领着他走向桥的另一端,在绝美的天空和七色的彩虹上留下他们的足印。“你相信自己吗,魅影?”快要到达的时候,她又再说话了,背对着他的身影无法看清表情,不过声线却让他无所遁形一般,似曾相识。
“其实,你是应该相信自己的,因为这样才可以真正做到相信别人。”
脚下的七彩已然褪色,身后的星桥奇异地消失了,只剩下苍白的迷雾。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却只有重重的白,化不开的光芒在前路延伸,圣洁的殿堂已矗立眼前,哪里还有佳人的身影?
“傅林娜……”
※※※
明媚的阳光遍洒大地。小鸟栖息在参天巨伞中,轻柔颂唱,天与地都唯美得纤尘不染,只有地上的翠绿与天空的蔚蓝无穷无尽般往水平线的远方延伸。
银色的树干立在视线正中,而大树的叶子只有飘忽的色彩,在阳光下闪耀着,瞬息万变,快得怎么抓也抓不住。微风稍一飘拂,难以捕捉的美丽,便摇曳生姿。
树下,是一张整洁的白色小桌,神清气爽的金发男子轻轻搅拌着手中的小匙子,专注地品尝着,桌子正中端方着两碟小点心,和白色的茶具。
看到她蹁跹步近,男子优雅地放下心爱的极品,往她颔首。
“I'msosorry,”她朝这位久等了的有心人迈进,“Iamlate.”
他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作了请的手势。“能等待这样漂亮的小姐,是我的荣幸。”脱口而出的普通话标准得令人咋舌。
她眼一亮,为他的流利的语言。
“是谁说‘美丽的女人都与智慧绝缘’这蠢话的?”,他笑着往摆在他对面的空杯子里倒了一杯热饮,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姐你本身就是个例外。”
“是谁提出‘吸血鬼都是怕太阳’这谬论的?”她望向透着日光的树荫,低笑道,“先生你本身就是个有力的反证。”
嘴角微弯,提起精致的杯子,他轻轻啜了口,“一踏进游戏便连破四关,甚至能这样轻而易举利用游戏的漏洞、借助圣树菩提和自身的力量,扭曲星桥的结界去帮助你的人,还能一举猜出我的身份……靖岛的主人,果然不同凡响!难怪,老狐狸说要先发制人。”
“阁下也不遑多让啊!能利用天龙的覆亡诱导流沙进入游戏,逼我们踏进这个鬼地方。”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自始至终不见一丝怒气,只有狡黠的笑,“甚至在我破关之后还要找人拖延他们的时间,这样卑鄙的手段,更让人叹为观止吧。”
“华小姐抬举了。”他敬了她一下。
她接受邀请,轻轻举杯。撩人的芳香随即扑鼻而来,深色的液体流动在狭小的空间,竟有出奇的细腻,优雅而动人,像眼前风度翩翩的男人。
“既有浓郁的烘焙香味,又有柠檬苏打的怡人清爽,MazagranAmericanno,美式咖啡的变化真是豪情万丈。”华静漩细细品尝,娓娓道来,“华小姐也喜欢咖啡?”他似乎找到志趣相投的人。
“彼此彼此。关于此咖啡的来历,先生知道么?”
他优雅地放下杯子,笑着解答:“传说在很久以前,曾有位阿拉伯军人与法今发生战争而被困在阿尔极力亚城,当时得此咖啡支柱,才维系了生命。”
“阁下似乎对这种咖啡情有独钟。”
“也不尽然,咖啡的馥郁本身便能使人迷醉。而每种咖啡都有着不同的传说,当中也奥妙无穷。”
“听你的语气,像是亲眼见证了它的诞生。就不知道先生如今赖以为生的MazagranAmericanno又是什么?”她歪头望进他的深邃,“一种精神?一种信仰?一种坚持?还是一种……自我麻醉?”
错愕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摇头苦笑,“难怪诗人将女人比喻成花。漂亮而不聪明的是花不香,而漂亮却太聪明的,就是带刺的玫瑰。”今天果然栽跟斗了。
“哦?那换言之,不漂亮又不聪明的就是杂草,不漂亮却很聪明的岂不是仙人掌?”
他失笑着举杯。
“那你喜欢又是哪种?”
突如其来的问句让他一愣,他笑道:“我还有别的可以选择么?”
“当然有,”咽下清凉的咖啡,华静漩粲然一笑,“不过余下的选择就只有男人了。”
二人相视而笑,化解了原有的针锋相对。
“想改变历史吗?”
落寞快速地在他眼中飘然而过:“谈何容易。”
“是啊,历史只要改变一点点,光是几百年后的未来便是天翻地覆。而最可怕的是,结果中没有自己所期待的那个,甚至比现状更糟糕。”
他无语。
“就拿我们手中的咖啡而言,明明是要把它变得更美味,但结果呢,”讪讪地玩着杯中的小匙,华静漩只是恬静地述说着:“可能等到历史变动之后,咖啡早就不存在了,也许制作咖啡的柠檬和苏打已不存在,糖浆也不存在了。甚至,连水都不存在了,我们更不会存在。这就太得不偿失、太令人心伤了,对不?”
“……的确……”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听到了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先生要不要听听?”
他只是摇头,“世上感人的故事太多,又怎么能一一听取?”
“那真可惜,‘观世音’的含义是倾听尘世间的声音,我还以为先生有一副菩萨心肠,无论什么是故事都会乐意倾听。”
“我只是落魄的吸血族,怎么能跟菩萨相比?”
“阁下只听老狐狸说的故事,而不愿意听我说的,很显然是一叶障目。”
“华小姐何必拐弯抹角。”
华静漩静静地问道:“不知道先生可曾听过这首小诗——Flower,havepityfortheworm,itisnotabee,itsloveisablunderandaburden.”
他的眉头开始皱褶。
“花儿怜惜小虫,可小虫不是蜜蜂,花儿的情谊,是大错也是负累。”她的微笑仿若纯洁的天使一般明亮,“而不管怎么看,你也不像一个助纣为虐的人啊。”
他半嘲弄地挑眉,“你的意思是,我倒戈相向,帮你这只蜜蜂,就不会是助纣为虐?”
“当然不。我只好奇,奥斯汀先生并不多管闲事或作茧自缚,那老家伙是用什么打动你为他这条虫子赴汤蹈火的?”
“我欠他一个人情。”他的语气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哦?”她故作恍然大悟状,“就这样被吸血族王缠上,这可真折煞了我。
看来这个人情挺大的。“眸光一闪,她随即好奇地问道:”不过,就不知道这份人情跟时之洋笛的魅力相比,不知道孰轻、孰重呢?“
他的瞳孔蓦地收紧。
※※※
踏入这个典雅的宫殿,视线却无法清明起来。周围像蒙上了厚厚的一重白烟。白茫茫的视界仿佛没有尽头一样,熏得欧阳昶的心也跟着苍白。
这一关,该不会又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踏上这路途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累赘;而现在,梦戮者的力量失而复得,更胜从前。他心里唯一所想的,就是让大家脱离这个不知所谓的鬼地方。奈何,与界外的荒木和小湘濑都失去了联络,乃至于雨岚、龙习恒、步如风兄妹、北堂惊虹,全都生死未卜。而敌人却依旧不知所踪。
据说,父亲也来了……摇摇头,甩掉恼人的思绪,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娉婷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愈走愈近。长而卷曲的头发,艳丽的五官,火红的身影,无不透着熟悉的味道。
直到久违的笑靥近在咫尺,出口的话语震碎了他:“昶,还好吗?”
“卓……榆……”他不敢置信叫唤。
“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谍影浅笑道,一步一步走近他,“没想到你也到天堂来了,我以为,像我们这种人,只会到地狱承受折磨……魅影,我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他却本能地一步一步往后退,“你变了。”
谍影的脚步一凝,“是……是啊,天堂的生活,能让人忘记所有伤痛,这里没有仇恨,没有欲望,没有烦恼,是个最幸福的乐园。”
“幸福?”
谍影甜甜地笑起:“我现在跟阿曼,还有老师在一起,能不幸福吗?”
“是吗?”
“魅影,你也可以得到幸福的!”谍影跨步站在他的身前,轻柔地抚上他的脸,“只要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在天堂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们再不用受制于X,再不用为生老病死而烦恼,只要你肯留在这里……”
“你是谁?”声音没有丝毫困惑,只是冷冷射向曾出生入死的挚友。
身影渐渐朦胧起来,眼前的影像开始和记忆重叠,渐渐变成另一张脸容,他一把拉住欧阳昶的衣领。“我们天龙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为什么?”
彻骨的恨意一时间令他手足无措,“习恒……”
“像你这种人,也配到天堂?你应该下地狱!下地狱!”
龙习恒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闪亮的匕首,直往欧阳昶的胸口插去。
欧阳昶及时察觉,立刻一个反手把龙习恒甩了出去。甩出去的身躯一摔到地上,立刻化为虚无的白。
假象?!
欧阳昶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大意。粗喘着气,小心翼翼地向前。
不能再拖下去了!其他人如今仍然不知所踪。结界更随时有崩溃的可能,一旦如此,他们全部人都会葬身在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或夹在时间的裂缝终老!
不管这次的敌人安的是什么心,他要闯出去!
“哥。”
身后蓦然响起的声音,钻穿他厚厚的心防。缓缓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他神似却稚气的脸。
“……旭……”
“哥,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十六岁的男孩眼里有着无言的伤痛,“为什么不等我出来才走?你知道我在里面多难熬吗?很热……真的很热……你就看着我被火活活烧死也不进来救我,为什么?”
他的胸口一窒,“旭,我……”
“为什么爸爸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冰狐叔叔要出卖我们?为什么谍影知道真相也不肯说出来?为什么?哥哥,为什么?”他哭着走向欧阳昶,“为什么你不替我报仇,帮我讨回公道?为什么还要帮那个杀死我的人卖命?!”
“不是这样的,旭,不是这样的……”他狼狈地闪躲着弟弟的质问。
“那到底为什么?你发过誓要替我报仇的,不是吗?为什么却还要认贼作父?四年了……四年了!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鬼地方有多难熬吗?我恨你,我恨你……”
“是哥对不起你……”
“你要赎罪吗?”看见兄长迟疑的神色,他格格地笑了起来,“那么……你来陪我好不好?”
“你真那么恨我?”
“有哥哥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再寂寞,不会再有遗憾了。”欧阳旭笑着走近他,“哥哥你不想赎罪吗?不想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你不是要我替你报仇吗?”
少年神色骤变,再看欧阳昶,后者已举着黑色的手枪对准他的心脏。少年却面无惧色地低笑起来:“你忍心杀死你的亲弟弟?”
“我弟弟已经死了。”欧阳昶冷冷地叙说着,手枪随之发射。
没有骇人的声响,伴随幻象消失的是短促的机械声。枪是空发的,没有子弹。
“魅影,你越来越不长进了。”诺大的空间响起淡漠的机械声音。
是他!欧阳昶防备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个人影。没有映象,只有平白的语句在苍白的空气中回荡:“你新的任务,是灭了国际密警组织的亚洲天龙。在睡梦中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闭嘴!给我闭嘴!白痴,我不会再听你的了!”他激动的喊着。
“看来,你我的父子之情是到了尽头了。”语中透着那么一点点惋惜,还有更多的机心,“要离开X,可以。但也得像炎狐一样,付出你的代价。”
话音方落,无数条红光便笔直往欧阳昶的双手射去。
※※※
微风在树下拂晓而过,渗着淡淡的清新。
半晌,他才终道出潜藏已久的疑问:“我很感兴趣,华小姐是怎么知道我是游戏设计者的?”
浓郁的芳香流入唇齿,实在回味无穷,“这个结界的魔力打开了时间的缝隙。而能逆转时空的向来就只有神族的时之洋笛或者魔族的禁咒。时之洋笛能在时空任意往来,根本无需玩这么多的把戏;但魔族的禁咒却不同了,它只能打开千年之门。现今所剩的两个魔族遗裔中,我认识另一个。既然第一个可能性为零,那么,答案就是你了。”
“哦?”
回以他的,还是淡淡的微笑:“不过,不管是利用时之洋笛或是魔族禁咒,任何一种,都是会受到诅咒,即使改变了历史,往往也是以悲剧收场。阁下这样孤注一掷,可见这几百年的虚空已让你很不耐烦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几百年前的事?”就连他的族人,也不见得会认出他,甚至知道他的过往。
“因为,作为守护者的精灵无处不在,她们时刻见证历史发生的真实。”她嫣然一笑,像是在自我解嘲:她们虽无力改变,但至少证明多多少少有点作用吧。就像这次。
“华小姐知道守护者?”他难掩惊讶。
“怎么样都好。”她放下白色的小瓷杯,静静地起身,“总而言之,一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输?”他像是听到世上最荒谬的笑话一般低笑起来,举手投足却依旧吸引人,“你才刚破了第五关,怎么会知道前面不会是你们的坟墓?”
“你选择在这里等我,不就是已经透露了破解游戏的方法了么?”她笑语盈盈,抬头望向欣欣向荣的参天大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早就从故事里知道,奥斯汀是永远不会为难人,而且慈悲为怀的。虽然已一早参透,但你的好意,我们还是会铭记于心。”再看浑然一震的奥斯汀,她的唇依旧保持着迷人的弧度:“他们已经汇合了吧。”
第十章 殊途同归
“你新的任务,是灭了国际密警组织的亚洲天龙。在睡梦中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闭嘴!傍我闭嘴!白痴,我不会再听你的了!”
“要离开X,可以。但也得像炎狐一样,付出你的代价。”
…………
“不打算进去救你的朋友吗?”白色宫殿的另一端,藏在雾中的巨大青色身躯朝身边的少年发问。
少年只是露出森洁的白牙,一脸期待加兴奋地观赏这场免费的表演。
巨龙有点泄气。它还是搞不懂眼前这个小子。
打从在召唤中苏醒,挣出困住它十多万年的魔族封印的第一眼,就感应得到这小子的神力,凶神恶煞地强带他离开,他竟没有任何挣扎,像早就预知了它不会伤害他。一直到回到它原本的位置——东方神兽青龙赫尔思,汇合了四灵神兽之二的白虎和玄武。就连找到他寻找已久的挚友——新任的统御四灵的灵王,他当时的表情也没有展现一丝一毫的惊诧,自始至终只有少根筋的笑,实在令身为神兽的它也叹为观止。
“这里是当年天之溟帝主利汶·尼古拉丝所建造的炼心殿。”
“我知道啊。”
知道就好。它暗暗叹了口气。
利汶是千年时代最有名的暴君。炼心殿,顾名思义,是为试炼天之溟的大臣对他的忠心的。只要有任何心理缺憾的人来到这里,便会被自身心理阴影所造成的幻象折磨得苦不堪言,轻者疯癫,重者自残而亡。利汶当年建造炼心殿的目的根本不在于试炼忠心,更志在惩治存有背叛之心的神。
世上绝少数人是没有任何心理弱点的。因此,能在炼心殿全身而退的人,至今仍少之又少。
连神也难以逃过炼心殿的考验,何况是那么多年后的人间界魔法师?刚才的一幕幕已反映了殿内人的心理缺陷了,他要能平安踏出这一关的机会可说是微乎其微。
“你的朋友心结不少。”
“魅影本来就是粪坑石头。”
“关于炼心殿的传说,你听过了吗?”
“听过啊。”
“连身为建造者的利汶后来也是在这里被幻象逼疯的。”
“嗯……”
“有心理缺陷的人是不可能安然走出炼心殿的。”
“是啊。”
“在炼心殿,越执着的人越是九死一生。”
“的确。”
“……”无奈。
此时千万缕红光往欧阳昶身上来袭,他却闭目静坐于光线的中央,毫无反抗的打算。无数道光芒更从欧阳昶身上穿插而过,后者竟然纹风不动。
“赫尔思,炼心殿是根据什么建造的?”于雨岚突地发问。
“梦境。因为梦最能反映人最真实的内心。”
于雨岚笑道:“作为梦戮者,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
带着疑惑,青龙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殿中央的魅影身上。
昔日废掉魅影双手的攻击竟没构成分毫伤害,相反地,仿似锐利非常的光线渐渐变淡,最后消失无踪。连狰狞的机械笑声也飘然远去。在欧阳昶的静心调息之下,炼心殿的幻咒在无声无息中瓦解了。
一切又回归到刚才的苍白。
当欧阳昶再次睁开眼,神色也无比清明,没有一点杂乱!
看得连旁观的悠哉游哉的少年也不忘吹了下口哨:
“哇塞!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哪!没想到昶的进步那么大,呵呵,这下梦戮者又回来了,还比以前的厉害很多呢!不知道比起你主人,他们两个谁的进步多些……”
“……”非常无奈。
就在欧阳昶还没来得及步出炼心殿的时候,雪花状的灵力小球便已在这殿中央的结界内漫舞。银色的身影踏着风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闯入殿内,飞身立在他的跟前,阻挡着他的去路,一副战斗的架势。来者不善,对方似是有意刁难。
细看来者,银色的面具遮住泰半的脸容,更显冷峻;假面之下,是一泓暗潮汹涌的深潭。
欧阳昶冷性子,自是不会主动说话,来人的反应却比更他森寒。双方就在沉默中展开漫长的对峙。
于雨岚阻止欲平息干戈的赫尔思,“这场戏的高潮才刚刚开始呢。”
“可是……”
“信我者,得永生!”他像呵护小狈似的在赫尔思头上抚摸着,一派救世主的口吻。“他们只是切磋切磋,哪有什么可是的?放心好了。”
这时,对峙的双方俨然动起手来了。
假面步步进逼,拳脚来得又快又狠,像非置欧阳昶于死地不可。欧阳昶刚躲过假面凌厉的扫腿,漫天汹涌的雪花便被飓风掀起,如同白色的冲天巨浪滚滚袭来,刹那已将欧阳昶淹没。厚实的冰就这样把欧阳昶包裹得严严实实。
毫不犹豫地,假面的冰龙回头又往雪球处凶猛袭来,把困住欧阳昶的巨冰劈开!碎冰四溅,散落的迅速融化,渐渐化为无形。剩下一块大冰块却透出怪异的蓝色幽光。最后一层薄冰应声而碎,光芒中但见欧阳昶闭眸直立双手张开的一圈防护。
“梦之羽——”
假面讶异之际,一双散发着迷离味道的蓝色翅膀朝他滑翔而至,明明可以轻易躲开的,他却像被催眠了一般立住不动,蓝色的羽翼轻盈地飘到假面身后包围着他,缓缓合上。
一旁暗自着急的青龙赫尔思几番欲插手,却一再被于雨岚制止。
“梦之羽是梦戮者魅影攻破人心防的秘技,对手闪避到哪里也是无处可逃。加上这也算是梦的世界,一切尽在魅影掌握之中,你就算要帮忙也无济于事。”相较于赫尔思的担忧,他显得胸有成竹,“放心吧,这个灵王若真那么不济,也不配当你的新主人了,不是吗?”
“……”它只有干瞪眼的份。
眼下,情势又再峰回路转。
狂烈的风雪突地爆开,把围困住它的翅膀冲得支离破碎。哪里还有假面的踪影?只见乘着巨雪,闪耀着金银双色、比青龙还要大上一倍的庞大身躯破茧而出,瞬间咆哮着往欧阳昶俯冲过去。
欧阳昶暗暗吃了一大惊,迅速扬手全力在自己周围建起盾状的防护以遮挡巨龙的吞噬。
一上一下、一白一蓝的两股巨大灵力就此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势均力敌,互不退让。殿内的梦结界开始不稳地颤动起来。欧阳昶站立的位置也随之慢慢呈现凹陷状。双方的能量这才稍稍缓减,占上风的金银色巨龙此时渐渐蜕化为人形,与欧阳昶展开新一轮的交锋。
撤回灵力的较量,纯粹的拳脚在疾速中运转,二人的攻防都恰到好处,滴水不漏。欧阳昶已回复到未受伤时一样,但说到先发制人,却不如野兽独具的触觉敏锐,加上假面拼尽全力,他每每只能处于被动。幸好现在是处于半梦状态的炼心殿之中,空气流动的控制、攻击速度掌握以及利用幻象迷惑对方,对可在梦世界穿梭自如甚至杀人于无形的欧阳昶来说可谓随心所欲,也因此双方才能势均力敌。
好不容易拉开了距离,灵力再一次在他们各自的手中聚集,继而是奋力一击。
“冰龙——”
“梦镜——”
两股能量分别以假面和欧阳昶为圆心扩大,再次碰撞在一起。这次,携着汹涌的来势,白色的冰龙一鼓作气冲破了欧阳昶的防护范围,在欧阳昶身前展开的蓝色的镜子亦随之产生裂缝。假面的灵力在不断增加中,朝欧阳昶进攻的冰龙速度仍在不断增加,梦镜的裂缝已蜿蜒至尾部,几乎把整面蓝色镜子一分为二。
出人意料的是,镜子外的冰龙潜入镜子里面,梦境内映出的冰龙映象却飞出镜子以外,朝假面的方向俯冲过去!灵力筑成的梦镜最终也抵受不过强大的压力,应声而碎。
冰龙立即一分为二,成为两支大冰柱。随梦镜的碎裂失去了平衡,两支冰柱不约而同地极速倾泻,在二人站立的中心位置爆破,欧阳昶和假面都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一身狼狈。
两个打得兴起的二人哪肯罢休,又不约而同地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这时,突来的黑色力量加入战阵。一身劲装的步如风从天而降,与欧阳昶站成同一阵线。在步如风身后,还有一个隔岸观火的熟悉身影——炎狐米雷。
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这时候,自得其乐的掌声在殿内最偏僻的角落响起,吸引了“斗牛们”的注意。来者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于雨岚,以及青龙赫尔思。
“久违了,各位。”于雨岚边打着招呼边走向假面,拍着他的肩膀,一脸和平使者的造型,“打架有什么好玩的?别装了,习恒,乖乖把面具拿下,咱们一起为这美好的团圆举杯庆贺一番!”
银色的面具被摘下,在欧阳昶诧异的目光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容展现在众人面前,仿如隔世。不过,迎来的并非团聚的喜悦,而是再起波澜。流沙的表情也不再若从前的肝胆相照,只有难以置信的痛心和愤怒——
“为什么?魅影。”
欧阳昶的心抽搐了一下,“习恒……”
“为什么是你?”刚才欧阳昶的幻象他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要灭了天龙?”
众人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魅影则脸色凝重,只心虚地逃开他的逼视。
作为始作俑者的于雨岚岂有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的道理,制止着随时向铁定不会还手的欧阳昶展开攻击的龙习恒,他不慌不忙地打起圆场:“其实……”
“我不是问你!”龙习恒不领情地怒吼,继而又像想到什么,“于雨岚,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你要替天龙报仇我没理由阻止,只是也要先离开这里再计较私人恩怨吧。”于雨岚说得头头是道,“以你现在的灵力,应该能轻易感受到这空间的能量已经达到极限,即将崩溃。”
无从反驳,龙习恒狠狠地瞥了欧阳昶一眼,拂袖而去。
只有步如风和炎狐最摸不着头脑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雨岚则是傻笑带过。
赫尔思跟在龙习恒身后,离去前向于雨岚翻了个白眼:“看吧,都是你!”
“冤枉,我怎么知道你主人力量提高了情商反而下降?”于雨岚委屈地嘟哝。
“你是故意的。”特让流沙看到他的幻象。
迎上欧阳昶复杂的神色,于雨岚的儿戏才稍微收敛:“这是你早晚也要面对的事,趁早跟他坦白总比留给一些有心人恶意离间的好。”
“对啊,那个有心人不就是你嘛。”步如风从旁插道。
于雨岚立即在步如风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记:“真厉害,连‘灰熊’狄迅都被你摆平了呢!不过——那凶残的弥勒佛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帮你了?”
“我是被邀的灵力者。”炎狐米雷淡淡地回应,眉宇间一片祥和,“也是奉主人的命令进入游戏,以洗脱X蒙上的不白之冤。”
“不白之冤?”
“游戏的设计者以X帝主的名义发贴,显然是向X宣战。欧洲第一黑帮帝河也参与其中,X不能坐视不管。”
“可惜被狄迅逃走了,这线索也算是断了。我们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游戏设计者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步如风接道,“所有最出色的灵力者都几乎到齐了,若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根本没必要机关算尽!”总而言之,不好的事情都跟X脱不了关系就是!
沉默良久,欧阳昶才开口问道:“他是被邀者?”
“是的。主人、冰狐和我均在受邀之列。”
“呵,X的三大巨头都包揽了。那家伙的胃口还真不小呢!”于雨岚沉吟着,旋即对着炎狐讪讪一笑,“不过,炎狐你的借口实在错漏百出。”
此语让所有人侧目。
“X会为一口气赌上三个首领么?而且,所有灵力者几乎到齐——别忘了,这游戏的参加者缺一不可,否则,任何一人得不到验证进来,其他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空间……即使这里崩溃。那不正好是你们扫除一切障碍的最佳时机?轻易放过也就算了,起码来个隔岸观火才是上着啊!但如今,你们不但进来了,竟然还为我们劳心劳力,世上怎会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炎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然,人家最善良最单纯了,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于雨岚不忘恶心巴拉地小捧自己一番,“只是,除了为X申诉不白之冤外,一定还有着重大的理由。也只要这样才可以解释冰狐出现在第四关阻截昶的举动了。我说得对吧,炎狐大叔?”
炎狐还是端着慈和的脸,但口气却……“小子,你知道自己很讨人厌吗?”
“嘻嘻。”
第十一章 局中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是要到最后一关吗?你带着我们往后走是什么意思?”跟在后头的步如风终于不耐烦地向于雨岚提出疑问。
“大叔好歹也是四阶,不会真有那么笨吧?”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想起在第一关目睹于雨岚被拽走的一幕,现在还心有余悸,谁知道竟是虚惊一场!
“大叔稍安毋躁,”于雨岚换上笑嘻嘻的厚脸皮,“我们的确在前往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这下,连陷于僵局的欧阳昶和龙习恒都递上关注的眼神。
“其实在刚踏进游戏的时候便是最后一关。”
“……你是说……这游戏可以跳关?”
“呵呵,可以这么说。炎狐大叔,你说是不是?”
炎狐只是淡淡看他一眼,继续诵着他的经文。
“说清楚。”欧阳昶拦在于雨岚面前道。
“这里每处都是最后一关。”于雨岚解说道,“游戏其实只有一关而已。也就是说,我们全部人都被开头宣读的游戏设置给误导了。我们可以把这里的一切都当作是一个梦境,也可以把一切视为真实;可以把这结界叫游戏,也可视为时空裂缝。这是潜意识的自编自导,空间转移全凭自己想象,但发生的事情却真真切切。”
“你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就当是……我们到千年时代旅行来,顺便改变了历史吧。”他的口吻像谈论天气一样,“反正结界也好,时空逆转也罢,其实破解结界的方法很简单……”
说话间,便已来到蓝与绿的唯美空间。参天的巨伞之下,但见几个黑色的身影正好整以暇等待着他们。
又高又壮的大猩猩狄迅,加上深沉的老虎高桥石,还有一头未知是何方神圣的棕发“猎豹”。美中不足的是当中还站立了只又矮又胖又丑的中年“企鹅”。合共四个人。
“刚好一桌麻将。”于雨岚数着说,随即扭头“慷慨”地道:“先旨声明,若真开架的话那只痴肥的企鹅就交给我,其他的随你们挑。”话既出口,同伴的白眼便纷至沓来,——包括听到了这话的“痴肥企鹅”杀死人的目光。
“我对付高桥石。”龙习恒突然开口。
步如风跟炎狐也难得地达成共识:“我们负责狄迅。”
欧阳昶的目光则对准那魁梧的棕发男人,一语不发。
游戏进入倒数时刻,两队人马才正式碰面。不过,高桥石久别重逢的欣喜却让人错愕:“都几十年了,玩心还那么重。雨岚,你就不会收敛一下?”
痴肥企鹅也忿忿不平地说话了:“哼,狗改不了吃屎……”
于雨岚在同伴们的目瞪口呆中上前,一把捏起企鹅的脸玩起脸谱游戏,“就是啊!梵森你永远都那么胖,就算只喝水不吃饭也没用,减不了多少的了!至于增高和整容的课题,咱们有空再研究研……”
“于雨岚!”火山爆发了。
难以想象,胖得连走路都让人担心的“痴肥企鹅”竟有这样快的身手!于雨岚虽连连闪避开,但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存心让攻击者怒火更炽。在场的高桥石等人却尽是会心的微笑,丝毫插手的打算也没有!
“赤虎主高桥石,帝河之主梵森·潘,”炎狐自言自语,“这小子竟然连这些人都收买了,真难以置信……”
敌我不明的闹剧持续上演,步如风终于沉不住气:“这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
嬉闹这才结束,于雨岚慢条斯理地走到两队人的正中,正式宣布:“游戏者会师了!我们又多了几个强劲的战友!”
“什么?要我们跟他们合作?”步如风直指狄迅,“别忘了,他们先过了关还安排手下堵截我们!”
“这样卑鄙的人怎么能相信?”龙习恒轻哼。
“帝河的人还假借X的名义堵截……”连炎狐也投反对票。
眼看高桥石等人的神色越来越阴沉,于雨岚还是一脸讪笑望向沉默的羔羊,“昶昶,你有什么看法?”
“先说你的理由。”
“这个嘛,其实——”于雨岚的嘴巴咧得更大了,“叫他们堵截你们,是人家的意思啦!”
“什么?!”
“于雨岚!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好的。”于雨岚笑着走近同伴,边解说道:“四个月之前,也就是说流沙刚被骗进游戏、失乐园被毁之后,静漩找过我。”
…………
“咱们有多久没见了?我亲爱的肋骨。”于雨岚闲闲地品尝着香醇的美酒,对着电脑荧幕出现的绝美的笑靥调侃。
“臭鱼腩,我要问你一件事,”懒得理会他的废话,她单刀直入,“东方有没有把时之洋笛借出去?”
“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正想问,你的魔族朋友是不是念了不该念的咒语呢!不过看来我们都估计错误。”于雨岚摊摊手,“既然不是我认识的神族,也不是你所知道的魔族,那么要确定打开千年之门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找你那无处不在的精灵朋友们了。”
“可以!不过……咱们来一场比赛,怎么样?”见于雨岚兴致勃勃地挑眉,她开出条件:“我对付肇事者,你负责寻人。谁先完成任务且到达一所名为‘灵异’的CoffeeShop喝到一杯蓝山就为赢。”
于雨岚笑问:“不知道胜利者会受到什么奖赏,失败者的命运又是怎么凄惨法呢?”
“失败者要替胜利者完成三件事。”她讪讪地笑着,“当然咯,那些事都不会违背侠义之道,不会伤天害理,也不会……”
于雨岚笑着打断她正要背诵下去的经典对白,“那所咖啡店在哪里?”
她嫣然一笑,“失乐园旧址。”
“没有附加条件?”
“你可以补充。”
“我要补充的是,你负责揪出肇事者和破除一切关卡,我负责找回流沙,谁先在一个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喝到蓝山就是胜利者。失败者要替胜利者完成三件事。以刚才我说的为准。”
“……成交。”
…………
“之前的店子赌约根本是你们联手骗我加入游戏!”欧阳昶首先兴师问罪。
“也不可以这么说,”于雨岚赖皮地笑着更正,“因为在进入游戏之前,除了我跟静漩,包括荒木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我也是在被赫尔思挟持的空档才得以找到刚进入游戏的小石子和大胖子帮忙。”
堂堂赤虎主高桥石和身为帝河之主的梵森·潘当下在于雨岚口中矮了半截,不过当事人高桥石却仿佛习以为常甚至有些许被疟倾向,反常到极点;梵森只是不满地撇撇嘴。身旁的狄迅和棕发男子则极力忍住笑。
“他们跟在静漩之后,抢在你们之前,造成破了关还留下人来堵截你们的假象……”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步如风问。怕他们成为累赘而使计拖住他们却让一个女人破关,对男性自尊或多或少构成伤害。
“就是要让设局者认为我们为胜出而斗得你死我活,继而掉以轻心。”狄迅接话道。
龙习恒此时提出了尖锐的问题:“那在他们进入这里之前呢?为什么要加入这个亡命游戏?”
“没错,我们进入这里的原因,”回答的是深沉的高桥石,“跟X一样,为了星石。”
“星石……”欧阳昶不自主地握紧口袋里的小圆石。
在千年时代,星桥是三界的兵家必争之地……因为星石是疗伤的圣品,更能使神魔力量在短时间内飙升,因此与世隔绝的酃岚河谷便永远不得安宁……这里本就不是游戏设定的关口,不能利用游戏设定的空间魔法前往,要不,赶在你们之前过关的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早就把洞里的星石抢掠一空了……我当然能进来!我是女神耶……纪念品,这送给你……
贪婪是他们眼里的唯一光彩:“得到了星石,我们的力量便能到达神力或魔力阶段……只可惜,我们搜查过所有地方,原来游戏的设定根本不存在收藏星石的酃岚河谷星洞!”
他们当然找不到,因为那石洞被傅林娜看管并封印着。
“所以,你们进入游戏的目的旨在得到强大的力量,不是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龙习恒冷冷嘲讽。
“呵呵,”眼看气温骤降,于雨岚立刻打圆场,“反正我们现在目标一致——闯出这个鬼地方,才不管为了什么而来,对不?真奇怪,怎么如飞和惊虹她们现在还没到呢……”
“哥哥!”一说曹操,曹操便到。步如飞和一个断臂的男人相继出现在菩提树下。兄妹二人再见面自是感动。
“这下就剩下惊虹了……”守在第三关的是不过是帝河的一个二流灵力者,没道理会难倒大名鼎鼎的女华佗才是。
魁梧的男子走近于雨岚,“时间无多了。”
龙习恒的杀气突地升起,“他是谁?”这个游戏的应邀者至今还没露面的人只有一个——X的白痴!这个男人的身份可想而知。毁灭天龙正是那恶名昭著的家伙指使的!
“他不是游戏的被邀者,更不是白痴。”于雨岚挡在那男子前面,“莱恩跟游戏设计者是同类。在场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结界。”
那男子对龙习恒的拦截视若无睹,只专心跟于雨岚的对话:“我去第三关看看……”
“不用看了,也不用找了。”
循声望去,熟悉的身影出现之际,最惊愕的莫过于高桥石:“璟儿!”
“你知道北堂惊虹的去处?”步如风问道。
来人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如果你们说的是自媲美为华佗的女人,很抱歉,她先走一步了。”
“先走?”游戏尚未结束,参加者根本无法离开,怎么先走?“什么意思?”
“璟儿,你不是被邀者,怎么进来?”高桥石也有所戒备。
“怎么进来?”炅璟笑得阴森,“我是最有资格进来的人,怎么不能进来呢?于雨岚,你设的局中局的反击实在太妙了,只可惜失算了一步。”
欧阳昶幡然问道:“惊虹在哪里?”
“别焦急,反正游戏即使少了一个人,尸体还是可以得到验证的。”
“你杀了北堂惊虹?!”在场所有人莫不震惊。
“璟儿,为什么要这样做?”高桥石难以置信孙儿会背叛自己。
“你不是炅璟……你是游戏的设计者之一。”于雨岚笑着回答,却透着山雨欲来的味道,“真正的炅璟现在在哪里?”
“你不知道吗?取代一个人的最佳方法,就是让那个人永远消失。”
拉住欲出手的高桥石,于雨岚凝视着他的眼睛,平息他的戾气,“一切交给我!”然后,他转向棕发男子,“莱恩,带他们先离开。”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炅璟凉凉地对于雨岚开腔,“因为有一个人将得不到验证,请各位不要忘了游戏规则——只要参与游戏的任何一人得不到验证,所有参加者都离不开。魅影的信封已随北堂惊虹的死化为灰烬。”
“仁兄你真是机关算尽哪!”于雨岚却若无其事地笑了,“不过你要更相信魔高一尺,道高千丈的道理。”
“什么?”
名为莱恩的棕发男子上前道:“参加者的信封全在我手上,包括魅影和雨岚的。”
于雨岚笑着解释:“在游戏之前,游戏会定出这样的规则,足以证明你们有所准备,之前在荒木交给我们的信封根本只是相应游戏设置的追踪系统,并不是通行证。当然,因为信封是经静漩之手交给荒木的,以荒木的忠心自是不疑有诈。”
炅璟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记得你的表妹高桥湘濑吗?她曾经不小心闯入了游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因不是游戏的被邀者而被逐出系统,我和魅影踏入第一关的时候,根本没有带真正的信封,而是利用那段时间攻破第一关。待莱恩和小石子再在我们未被逐出之前进入游戏,我们的信封得到系统的验证,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即使是这样,”炅璟的瞳孔蓦地收缩,狠狠盯着神色自若的于雨岚,“但你们现在连最后一关也没破就想走出去?简直痴人说梦。”
“最后一关?何来最后一关呢?”于雨岚靠向莱恩,笑得阳光灿烂。
莱恩道:“游戏的确是你们设定的。但魔族禁咒规限:打开千年之门的人只能限定进出的方法和空间的转移,其他的一律无权干预。所谓的七个关口根本无需理会,破解游戏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就好像炎狐念的佛经一样,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于雨岚抬头望向那美丽的树冠悠悠地道,“菩提树也给了我们启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我们可以一进来便走,但是因为要找寻流沙和揪出策划者,也就是你还有那个打开千年之门的人。所以只好陪你玩玩游戏咯。”
步如风不解道:“小子,你是说,本来这里就什么也没有?但……你不是说过我们进入了真正的千年时代吗?”
“昶昶在炼心殿所见的幻象不正是最好的提示。梦,介于现实和虚无之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于雨岚笑笑,“你们跟莱恩先走。”
众人一阵沉默,高桥石和梵森·潘等人相继转身:“我会在赤虎(帝河)等你。”
“一言为定。”
“高桥石!”攻击跟龙习恒的声音来得一样的快,幸而尖锐的冰锋在往高桥石心口突袭的时候被于雨岚眼明手快地拦下——“你要维护他?”
“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龙习恒冷笑道,“那我是什么?敌人吗?”
“现在不是计较恩怨的时候,流沙,”于雨岚直视着他,笑容里有着无言的恳求,“不要跟你母亲一样,因被仇恨蒙蔽了善良的天性而变得尖锐。”
龙习恒一震,退了好几步。
“我们不走,”欧阳昶冷眼炅璟,“惊虹的仇一定要报!”连步如风也坚决不肯离开。
“报仇?”世人总是愚蠢地作茧自缚!于雨岚的眉头鲜有地一蹙,轻哼道:“为这种人背负罪孽,值得么?”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不要告诉我你要教化他!”
“因为,我不怕天谴……”
话音方落,于雨岚腰间的长软剑便立刻化为一道光影往炅璟方向一闪,快得无从分辨这是什么,炅璟的痛呼便传进他们耳里。最骇人的是炅璟整只右手竟然掉落在地上,血液像泉眼一般在他的断臂上喷溅出来,在菩提树下蔓延……
“啊……怎么……怎么会……啊不……不可……能……啊……”
“这是你的教训。”无视假炅璟的哀嚎,于雨岚微笑着转过身,在伙伴们惊恐的神色中率先离开。“孩子们,结界要崩溃了,想早点结束这次长途旅行就快点动身吧。”直到悠闲的嗓音在前方传来,他们才回神,迟疑地赶上于雨岚的步伐。
…………
第十二章 蓝山滋味
门轻轻地被推开,熟悉的风铃声叮叮当当地鸣奏起来。“欢迎光临。”
清灵的少女对上客人的脸,眼里闪过淡淡的惊愕——那是一个外国人,酒色的眼眸加上优雅的微笑,比岚哥哥的还要帅呢!——不过还没有恒哥哥的一半就是了。
“先生要点什么?”她放下正在拭擦着的长杯,问道。
她以为客人大概是被咖啡店的美慑住了心神,不过待他回过头来,第一句话便是:“为什么咖啡店会有吧台和小舞池?”
“呃?”她随即微笑,有点突兀地反问,“这里像不像天堂?”
暗黑中满屋子的晶莹,像是银河中璀璨的星星……客人也笑了,“这跟吧台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思索了片刻,“因为在以前,这里是个只能供人麻醉自我的地方,现在不同了……但是,还是要纪念以前啊。”
客人干脆在吧台前坐下,深思个中的奥妙,“好奇怪的回答。”
“是吗?”其实,呵呵,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先生要喝什么?”
“ Mazagran Americanno 。”
“好的。”她眼睛转了一圈,又回过头来提议:“其实这里最出名的还是蓝山咖啡。”
客人为她天真的举动微笑,“不了,谢谢!我还是喜欢原来的。”
“为什么?你不试试别的口味,怎么知道原来的是最好喝?”
“因为……那是我赖以为生的信仰。”
“好奇怪的回答……”
“高桥湘濑!”责备的声音在吧台的另一端响起,震动了等待的客人和娇小的侍者,“不是叫你不要到处乱转的吗?你怎么无缘无故下来招呼客人?雨岚那兔崽子呢?又闪到哪里偷懒了?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离脱离那个该死的游戏已经一个星期了,可是光想到刚在游戏回来时看见她躺在白得骇人的病床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就吓得掉了三魂七魄。原来小妮子的心脏一直需要药物支持,而他只顾奔波竟然毫不知情!幸好病发的时候荒木在她身边,要不,他怎么向高桥夫人交代?
看到坐在吧台那出色的客人,龙习恒微微一愕,随即礼貌地点点头。
“可是……可是,人家什么事都没有嘛。整天无所事事好闷的!你又不会弹琴,不能教我。”看着星光下美轮美奂的水晶钢琴,她几乎要流口水了,奢望最后却只能化为不满,“恒哥哥越来越野蛮了……”
“你可以叫荒木或者雨岚教你啊。”
“荒木常常整天没踪影,要岚哥哥教只会把我逼疯!”
“……”
“咳咳、”客人打断了他们正酣的舌战,“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我跟我的一位音乐家朋友都可以教你弹琴。”
“音乐家!”高桥湘濑的眼立刻闪闪发光。
龙习恒却有些许迟疑:“不会打扰到阁下的朋友吧?”
“当然不,那是我们的荣幸。而且我还要代我的朋友感谢你们,”客人风度翩翩地笑道,“她常常无聊得发慌、闲得发疯呢。”
高桥湘濑自是点头如蒜,片刻之后——
“恒哥哥,怎么他的朋友那么像某人?”
龙习恒脑海里浮现的则是另一张清丽的脸:“是啊,真的很像……”
…………
咖啡店最偏僻的角落。
“举世瞩目人见人爱聪慧贤淑美丽大方高雅迷人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巾帼不让须眉雌兔眼迷离……的大美女,你好!”歌功颂德的绕口令过后,于雨岚终于踏入正题,“请问在下有否荣幸与你共乘一桌呢?”
一身素白的女子认真地思索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最后展露出天使的甜美笑靥,“随便。”
“谢谢小姐赏这个脸,小生实在感激不尽没齿难忘——以身相许也可以的,小姐不妨考虑……”于雨岚笑嘻嘻地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眼光不经意落在她的杯子,“一杯蓝山便够了?”
闻言,细尝咖啡滋味的蓝发女子挑挑眉,随即一脸苦恼的样子:“当然不够。还想要一杯从天而降的水(雨),一碟山里的雾气(岚)。只是不知道这破店子有没有。”
“小姐好眼光!”于雨岚立刻昂首挺胸,煞有介事地:“此乃灵异咖啡店的镇店之宝也!不过价钱方面……”
“我有的是钱。”
于雨岚吹了下哨:“原来小姐真是有备而来。”
“当然!猎人捕食,最重要的是准备。”
“那阁下的猎物是——”
“已经出现了,不是吗?”她恶作剧地笑笑,意有所指,“放心吧,才不是那只又丑又笨的大野猪!大美女我的品味怎么会那么糟糕呢,对不?”她笑着向他举杯,“来这里狩猎的人,莫不是为了这香浓醇厚的蓝山。你能否认吗?”
“这个是当然,这里的咖啡好喝得连那只又丑又笨的大公猪也跑来品尝滋味了啊!也多亏这里的蓝山,”于雨岚笑得赖皮,“那只可怜的公猪才泡到他那泼辣又美丽的小母猪呢!”
女郎轻哼:“可惜,你的小母猪还没找到,讨厌的公猪就要受到惩罚了。”
于雨岚哈哈大笑,“该受到惩罚的是你吧,这地方的蓝山我比你先喝哦!可是你到现在才出现——根据我们的约定,你输了!”
“输?我什么时候输了?”华静漩不怒反笑。
“这个当然,我比你先到达一个星期啊,别说是蓝山,就连卡布奇诺、摩卡薄荷、美国马萨克郎、巴巴利安、摩卡冰杰伯、鸡尾酒式、法国贵夫人、古拉索、布流罗、梅兰锡、那不勒斯、土耳其、印地安、俄式、维也纳……不管冰的还是热的,什么咖啡都喝遍了。”
“所以你赢了?”
“当然咯。”
“是么?”
“你想赖帐,小母猪?”
“臭鱼腩,我想,你是不太记得我们的比赛规则了。”
“一清二楚呢!——你负责揪出肇事者和破除一切关卡,我负责找回流沙。谁先在一个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喝到蓝山就是胜利者。失败者要替胜利者完成三件事。”于雨岚说得理直气壮。
“就是啊,谁先在一个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喝到蓝山就是胜利者。”华静漩嫣然一笑,“可没说要在游戏之后开始呢!”
于雨岚一愕。
她的笑容更深了,“换言之,只要谁先在咖啡店喝到蓝山,谁就是赢家。你大概不会忘记咖啡店是我开的吧,在你第一次到咖啡店里来之前,我早就品尝过这里的蓝山了。”
眼前,于雨岚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她无比愉悦,她优雅地啜了一小口手中的蓝山,“真是人间极品啊……”
不过于雨岚的笑容却愈扩愈大,最后甚至暴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发什么神经?”
“静漩,你知道你最让我喜欢的是什么吗?”于雨岚由衷地赞叹,“是你的自信和执着。不过,这也是你输的原因。”
华静漩好笑地挑眉,“我输?”
“谁先在一个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喝到蓝山就是胜利者。记住,是‘名为灵异咖啡店的地方’,而不是‘灵异咖啡店本身’哦!你应该不知道,卓榆--失乐园的老板是泡蓝山的高手呢。”
“失乐园……”
“对!所以,我比你早在这个‘地方’品尝蓝山咖啡的滋味。或者说,如果灵异咖啡店的前身不是失乐园的话,今天便是你赢了。哦呵呵呵……”于雨岚拿起他的蓝山享受起来,“真是人间极品啊……”
“你作弊!”
“是谁先想算计我、要跟我玩文字游戏的?”
“我不承认!”
“反正我赢了。”他春风得意地笑着,“你欠我三个愿望。”
“我哭!我不要!”
“这些招数是我教你的,对我不管用。”
半晌——“好吧,算我倒霉。”眨眼间,华静漩又换上亮丽的笑靥,对上于雨岚毫不讶异的傻笑。
各怀鬼胎的两人又在互相算计着下一场较量,棋逢敌手。
不过,宁静维持不了一分钟便被惊呼声打破——
“静漩!”
“傅林娜……”
跟随奥斯汀的带领前来的龙习恒和凑巧瞥见华静漩那养眼的蓝黑长发的欧阳昶同时发音,继而奇怪地互看对方一眼。欧阳昶是一脸不可置信,龙习恒先是错愕,但很快便赌气地撇开脸。
除了龙习恒和欧阳昶,当然还有高桥湘濑和客人奥斯汀先生,连不见踪影的荒木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华静漩身后。不知不觉间,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首先开涮的便是从盗取维纳斯之泪便被她坑害、一直倒霉到现在的龙习恒:“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你就是……”父亲的女人?欧阳昶的心笔直往下沉。
先向龙习恒扮了个鬼脸,华静漩再漾起浅浅的微笑,明明是回答欧阳昶的话,也有意无意唤起龙习恒的糗事:“你就把我当作是沙漠的甘泉好了。在罗马,暴风雨女神的名字好象是叫做傅林娜呢!”
欧阳昶笑着叹气,“我就知道……”看!哪有女神是这副德行的?
处于兴奋状态的高桥湘濑也插上一脚:“你就是靖岛的姐姐?也是奥斯汀叔叔的朋友?姐姐是音乐家?奥斯汀叔叔说姐姐也像岚哥哥一样闲得发疯,是不是?你会教小湘濑弹琴吗?……”
面对可爱的小白兔,华静漩自是披上婉约大方的羊皮欣然答允,只是在听到“闲得发疯”四个天籁之音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往奥斯汀身上转了圈,后者恬淡地微笑着,心如止水一般,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当然可以,我早就盼望收个可爱的弟子了!”她算计地往身后的荒木送上微笑,“以后荒木就让你随传随到。”荒木当场唯有感叹遇人不淑了。
“姐姐老师,你真好!就像妈妈一样!”
“那你叫我一声妈妈啊!”华静漩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期待。
欧阳昶蓦然一颤。回忆深处,竟也有着一样的话语。可是闪过的裂缝他够不进去,只能任熟悉的话和模糊的背影在心中萦绕——“只要叫我一声爸爸或妈妈,你们要吃多少包子就有多少让你们吃,直到撑死为止!”……只要叫我一声妈妈……爸爸也行……
“小湘濑,那你也要叫我爸爸才行!”在这种情景,厚脸皮之冠的于雨岚岂有不占便宜的道理?他一脸激动地转向华静漩,由衷感叹道:“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有小猪了……”
华静漩只是缓缓凑近高桥湘濑耳边,一直保持着优雅迷人的笑容,轻轻地念道:“叫他去死吧。”
“去死吧!”
“……”
在场的人莫不哈哈大笑。只有冷峻的魅影仍陷于模糊的回忆中——
只要叫我一声爸爸或妈妈,你们要吃多少包子就有多少让你们吃,直到撑死为止……
……只要叫我一声妈妈……爸爸也行……
……
《灵异咖啡店》第三卷(完)
第四卷 金箭与铅箭
第一章 再起波澜故事之前——
传言只要被调皮的丘比特背上的金箭射中,便能觅得真爱。
然而,很多人盼望爱神赐予一箭,却不知道它的箭有两种——金箭与铅箭。爱一个人的时候,其心如金,所到之处皆鸟语花香;恨一个人的时候,其心如铅,所到之处皆沉重晦暗。
当你为被爱之金箭射中而欣喜若狂的时候,其实,铅箭已悄悄射出,嵌在你心口——
※ ※ ※
白昼的灵异咖啡店有着另一个惊喜。
跟黑夜的深蓝与黑的配搭截然不同,天蓝和纯白的装璜,栖身其中让人有置身天堂的感觉。
房子顶层变成了明净的天蓝;脚下也被玻璃地板和黑色地面间注入了白色的烟雾,萦绕的白掩盖了地面原本的黑;水晶桌椅和餐具还是跟原本一样晶莹剔透,黑色的吧台却已披上白色的雪纺,乍看仿若一朵清逸的浮云;本来挂在四面墙壁的黑色帷幕徐徐升起,最后隐没在天花的夹层,墙壁焕然一新全化为四面大镜子,天蓝与纯白就在四方境内无限循环,蔓延至无边无际。
水晶钢琴还是坐落在水晶舞池上,一缕缕可见的金色光线就在舞池正上方的蓝天和地下的白云间散射开来,洒遍咖啡店的每一个角落。如日出的阳光圣洁的洗礼。
悠扬的曲子像是咖啡杯里袅袅升起的白烟,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在午间的店子里飘溢。
午间的客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张桌子。
高桥湘濑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华静漩隔壁,两眼发亮地欣赏着精彩的演绎;荒木在吧台拭擦着杯子,一脸漠然;奥斯汀坐在吧台细细品味他的 Mazagran Americanno ,偶尔为弹奏者完美的转子微微一笑,间或又愁眉不展的样子;坐在他身旁的龙习恒若有所思地翻搅着手中的维也纳冰咖啡;欧阳昶在钢琴对面的桌子不时向钢琴处张望,却也是心不在焉。
“漩姐姐,这首曲子好好听哦,它叫什么名字?”高桥湘濑在曲子结束后兴奋嚷嚷。
“还没想到,你觉得呢?”
“不知道,只是这曲子好温馨好温馨哦,就像……”她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就像那天看见你跟岚哥哥他们斗嘴的感觉。”斗嘴很温馨?答案真够另类。“不过……”
“不过什么?”
高桥湘濑天真地建议:“要是这曲子能唱就好了。”那样手指头就不用受太多罪。
这是钢琴曲耶!华静漩顿时哭笑不得,却不忍拒绝烂漫的小兔子:“这样吧,歌词方面让我好好考虑,到时候再起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她朝小湘濑眨眨眼。
“真的?!”她跳起来欢呼,“万岁!漩姐姐最好了!”
“不过你还是要学指法的,歌声和琴声和应才算最完美。”
“……哦……”
……
轻快的铃声从门口传来,走进吊儿郎当的熟悉面孔,在奥斯汀身旁自在地坐下,“荒木,给我一杯蓝山。”
奥斯汀朝他颔首,便又沉醉于他的咖啡里。
“嘿,我以为你会喜欢鲜红色的东西多一点。”于雨岚拍了拍奥斯汀的肩膀,搭讪道,“例如红酒。”
奥斯汀只是礼貌地摇摇头。
“不喜欢红酒?那……应该不喜欢大蒜吧?”
他有礼地微笑。
“现在的吸血鬼进化到不需要血液?”
“月圆的时候。”
“哦……”于雨岚了然地点头,然后又朝品咖啡的他观察了好久,才下结论道:“你讨厌我,像讨厌大蒜一样。因为你在听到大蒜的时候跟刚才勉为其难的回答,表情是一样的。”遇到这么不识趣的人,奥斯汀倒是第一次,在他正要开口否认的时候,于雨岚却笑问:“是因为我把你仆人的手砍掉的缘故?”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的奥斯汀显然愣了一下,他放下咖啡杯,以淡然的口吻道:“这是他种的因,所得的果自是应由他自己承受。”
“这么豁达?”于雨岚似乎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他可是跟了你三百年哦。”
奥斯汀失笑,“那你认为我该怎么样?以牙还牙砍掉你的手,替他出口气?”
“起码也该臭骂一顿啊。”于雨岚不满地嘟嚷着:“就说长命百岁的老家伙最没意思了,温吞得不像话,一点火气也没有……”
“不见得,你不就是砍掉他的手了吗?”
于雨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拿起他的蓝山便往嘴巴里灌,“但你还是压抑不了对我的反感啊。其实,理智跟情感往往是背道而驰的,这是人的本性,为什么要苦苦压抑呢?”
有趣的是,奥斯汀的眉微微地蹙了一下。
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龙习恒愕然看向奥斯汀,被平空抛下的炸弹轰得头晕脑胀。“你是游戏的设计者?”还是传说中魔族的后裔、把他困在魔导游戏结界的始作俑者!
“还以为你更关心的是人家刚才的去向呢,恒恒。”
龙习恒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不过怒气不但不减,反有飙升的趋势:“你跟高桥石是什么时候称兄道弟?赤虎和帝河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到底还瞒着我们多少事情?”
“嘻嘻,我刚才的确是到了赤虎没错。”于雨岚皮皮笑道,继而望进他的眼睛,“你真那么恨高桥石?”
“这样的小人,人人得宜诛之!”龙习恒说得忿恨。
“小人,那天龙的就是君子吗?”于雨岚半是嘲讽半是提问的语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雨岚无所谓地笑笑,“我是问:湘濑是小人吗?”
“她不同!”
“那高桥夫人是小人喽。”
“当然不是!”
“为什么不是?她们都是赤虎的人没错啊。”
“你知道的!我指的根本不是她们!”龙习恒的怒吼让琴声也静止下来,“难道你就能否认高桥石是小人吗!”
“不是!爸爸怎么会是小人!恒哥哥你胡说!”高桥湘濑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我胡说?该死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高桥湘濑扯着他,用尽全身气力反驳:“爸爸是顶天立地的好人!”
龙习恒笑得鄙夷:“顶天立地?!要是你知道他做的勾当,你便不会这样天真遐想了。贩毒走私逼良未娼,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的好色之徒,他有什么事干不出来?这种人根本就是社会的渣滓!难道你一点也不怀疑他到底是你外公还是你的父亲?”
欲反驳的高桥湘濑只是粗喘着气,紧紧扳着龙习恒手臂的双手却慢慢垂下,娇小的身子缓缓滑落。猛然觉悟的龙习恒只来得及接住她坠落的身子。这一幕惊坏了所有人,众人都吓得乱了手脚。
一袭黑长裙的华静漩端坐在钢琴前,遥望向导演这一幕的于雨岚,后者也对上她洞悉一切的目光,回以她若无其事的微笑。她撇撇嘴,娴熟的十指下,曼妙的乐章再次把咖啡店白天的独特渲染得更出色……
※ ※ ※
小湘濑睡得很不安稳,梦魇中还在喃喃反驳着龙习恒对高桥石的评价,脸颊上的已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面对这种状况,最懊恼最心痛的莫过于失言的龙习恒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段日子,天龙被灭的彷徨,失却至亲的心痛,被朋友出卖的愤恨,对他一直抱持的信仰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潜意识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似乎要破茧而出。尖锐,猜疑,善妒——他到底怎么了?
小手在他掌中动了动,她醒了,看到他悔意的脸。“恒哥哥……湘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难过……”
“不,是恒哥哥不好!恒哥哥乱说话,惹小湘濑伤心。”龙习恒发誓,“以后决不会了!”可是,她的泪却更凶了,“怎么了?难道湘濑还生我的气、不原谅我?”
她摇头,“恒哥哥说的是真的吗?爸爸他……真的吗?”
他低头不语。
“爸爸不好,所以恒哥哥讨厌赤虎,也不喜欢湘濑了,是不是?”
“怎么会这样想?”龙习恒的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高桥湘濑怯怯地回答:“你刚才的样子好可怕,我以为你要把所有人都杀了。”
他一愕,“怎么会?”
“因为妈妈是爸爸的女儿,湘濑很脏……”
龙习恒心口一热,“不会!绝对不会!我最喜欢的就只有湘濑一个,也答应过高桥夫人要照顾她的女儿一辈子,恒哥哥永远不会伤害湘濑!”
“真的?”
“就怕湘濑不要恒哥哥。”
她搂着他的手臂保证,“不会的!湘濑最最最最……最喜欢恒哥哥了!就算恒哥哥不要湘濑,湘濑也要跟着,一辈子缠着你!我发誓!我发誓!”
※ ※ ※
“什么?于雨岚,你再说一遍!”响彻云霄的怒吼令整座房子也跟着摇摇晃晃。
坐在最远处的华静漩却不徐不缓地开口,“他是说,高桥夫人病危。”
“怎么会这样……”龙习恒不敢置信地低问。
“其实这早已看得出端倪,上次的赤虎之行她说什么也不肯跟我们走,就是这个原因。她怕负累我们。”
“所以说,你早就看到了她的想法是不是?”龙习恒大声质问于雨岚,“你却什么也不说!”要是他知道,不管说什么也会把高桥夫人一并带走!
“高桥利奈的脾性我最清楚。这是她的坚持,没有人改变得了。”华静漩适时插话化解龙习恒的埋怨。
欧阳昶也向他提议,“这事还是先不要让湘濑知道的好。”
龙习恒对上他关心的神情,但一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最后还是别开脸,“我要带她到赤虎一趟。”
“恐怕不容易,高桥石已经知道行者流沙把他的小女儿拐走的消息,相信只要你前脚一踏进赤虎,他就肯定会把你这个准女婿碎尸万段。”华静漩打趣道。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
奥斯汀看向紧闭的房门,中肯地向龙习恒问道:“你认为她的病情经得起这种折腾吗?”看到自己的母亲垂危甚至病死,高桥湘濑弱小的心脏是难以负荷的。
一盆冷水把龙习恒弄得手足无措。如果女华佗北堂惊虹在的话……
“就算惊虹还在,恐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于雨岚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再令全场人陷入僵凝状态,当事人却看着身旁的华静漩,好让这位高桥夫人的好友解答个究竟。
华静漩丢给他一记白眼,遂道:“传言北堂家族的医术世代无出其又。二十年前,北堂惊虹的阿姨,也就是当代医术无双的‘药娘子’北堂绢曾替高桥利奈医治过,但还是束手无策。湘濑的状况跟她母亲当年的一模一样,惊虹的医术比北堂绢逊色,就算在也恐怕……”
“难道北堂家就没有能够医治这种病的人了吗?”
“北堂一脉相承,北堂惊虹没有任何姐妹弟兄。”于雨岚的回答打碎龙习恒的幻想欧阳昶问道:“现在北堂绢人呢?”二十年前束手无策,二十年后也许会有对策吧。
“已在二十年前死于一场火灾。”
“火灾?!”龙习恒几乎站不稳脚步——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无论如何,湘濑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能治好她的世上恐怕只剩下一个人了。”于雨岚悠然地卖起关子。
“谁?”
欧阳昶警戒地瞅着他,“招惹那种家伙恐怕不太妥当。”
“静漩你说呢?”于雨岚饶富兴味地看向华静漩。
华静漩锐利的眼光几乎杀了他,“只要你处理好,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等等,你们说的是谁?”
几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只有一脸无波的奥斯汀回答他:“医神,程洛桥。”
“医神?”龙习恒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那个要人以命易命的疯子医神?!”
传言这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医师从不会向人展露他的真实面貌,即使是在最火热的酷暑,也会把全身包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点肌肤示人。最离谱的是,悬壶济世原本是医者的操守,那怪家伙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要他出手医治的条件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要求者毕生最重要的东西,甚至是以命易命!乖僻贪财的行医宗旨使“疯子医神”的称号不胫而走。
“就是他没错。只是,”于雨岚质疑的语气以及睿智的眼神直逼龙习恒,“你愿意以你的天眼神力甚至性命交换湘濑的吗?”
龙习恒竟有了片刻的迟疑。
“寻找医神那方面就交给荒木吧。”在他还没作答之前华静漩已作了决定,“他要什么稀奇古怪的条件,凭我们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他要命的话,这里每人给他几年寿命就可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臭鱼腩你也活得不耐烦了!还有吸血鬼,你不是也嫌命太长了吗?”
“这主意不错,而且这个任务交给你是最适合不过了不是么?”懒洋洋的于雨岚无所谓地耸耸肩,却是绵里藏针,“听说程洛桥是研究遗传工程学的权威——程煜博士的儿子呢!”
华静漩皮笑肉不笑地瞄向他,“那又怎么样?”
“没有,只是提醒你要惜缘。”
“程煜?”欧阳昶疑惑地看向华静漩,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那生物学家不是失踪二十多年了?”
“剩下最该关心的应该就是高桥夫人的去向了吧。”奥斯汀把一切题外话挡了下来。
看着眼前有默契的三个人,欧阳昶潜藏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到赤虎一趟。”龙习恒无比坚定。
“我们有阻止你么?”华静漩不怀好意地朝他讪笑,“只不过,那么刺激的事情,怎么能缺少我们的参与?”
“什么?”
“她的意思是要雨岚替你作掩护,我们在背后支援。”奥斯汀神色认真地作结论,只是眼里的狡黠出卖了他。
龙习恒没好气地抗拒:“拜托!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啊!”
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华静漩和于雨岚单独一个已经够棘手了,现在合并起来还要加上这只莫名其妙的吸血鬼……呜呼哀哉!光想象就够毛骨悚然了,简直是在蹂躏他脆弱的心灵。
恶魔于雨岚无辜的声音骤然响起:“怎么会是游戏?我们对待人生一向最认真了……”
第二章 诅咒爱神
“你相信吗?”男人痴痴地凝视着他的最爱。晶亮的眸子好奇地回望他:“相信什么?”
“永恒的爱。”
“那,会不会有永恒的恨?”她天真地举一反三。
他为这个可爱的问题陷入怔忡,心内微微泛起不安的预感:“你会恨一个人吗?”
女孩认真地思索了好久,才回答:“不会,我想这一定很难学……”
“有我在你身边,你永远也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恨。相信我!”男人握紧她的双手,在心中暗暗立誓。
女孩当然相信他,深信不疑。因为她的心中有无穷无尽的爱。
后来,他背弃了她。
※ ※ ※
荒木和高桥湘濑被留在咖啡店,“灵异”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往赤虎进发。
有于雨岚的护航,进入赤虎就显得毫无难度了。不过,要见高桥利奈却比登天更难。任凭龙习恒的天眼如何了得也无处可寻。因为她根本不在赤虎,连高桥石都在寻她。最后,万众期待的赤虎之旅只落得无功而返的凄凉下场。
龙习恒急得团团转:“怎么会这样?”记得夫人当天信誓旦旦不会离开赤虎的,怎么会突然消失?
“或者,她想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奥斯汀如是设想,“每当人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总是想先完成自己的心愿,以求走得无牵无挂、走得潇洒。”
“未了的心愿……”记忆的碎片在龙习恒脑里闪过。
“会是湘濑吗?”欧阳昶问道。
“我知道她会去哪里。”华静漩在这时候率先发话。
……
华静漩把他们带到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天龙总部。当一行人来到这个了无人烟的废墟,荒废了的雄伟建筑矗立在众人面前,大家都有说不出的震撼和唏嘘。
“怎么会是这里?”走在久违的家门,龙习恒竟有仿如隔世的感觉。
天龙,曾是何等显赫的名声,如今却只有荒废的空寂,还有就是一丘一丘的坟。就像当初的失乐园。
一切,全是拜X所赐!
仇恨再次涌上心头,充血的双眼回头悲愤地逼视欧阳昶。在所有人的愕然中,闪电般的黑影扑向魅影,快得让包括欧阳昶在内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强大的冰流在欧阳昶头部迅速凝结,单手握住他脖子的龙习恒如着魔般使尽全身力气,欧阳昶却连半点反抗的意向也没有,生死完全任凭龙习恒处置。
分别站在他们两侧的于雨岚和华静漩同时出手,往龙习恒的面门攻去,趁他分神之际把欧阳昶迅速往后拉走,才稍稍逼开二人的距离。退后一大步的龙习恒马上集中心志呼唤四灵,正在这个时候,奥斯汀大喊一声,把龙习恒扑到在地。伴随着枪声巨响,子弹在龙习恒刚才站立的心脏位置击落。
来袭的人快速在对面的高楼隐没,但还是来不及掩饰其真面目。
众人还处于震惊中,华静漩便首当其冲追去,快得像凭空消失一样。于雨岚即笑着扶起呆若木鸡的龙习恒,面向着人影消失的方向摇头……
袭击的人不是灵力者,加上体力的限制,很快便被华静漩赶上。当细如发丝的钢线从后越过且紧紧包裹住袭击者,勒得她透不过气而不得不回头的时候,她震惊得几乎忘了呼吸——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信子。”来人的笑容一点也不怀好意,“哦,不,现在该尊称你为琉璃夫人吧,如果天龙还存在的话。”
“你……”待琉璃看清她的脸,几乎站不稳脚。“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可能?”十年如一日的面孔……怎么会……
“怎么了?好歹也是故友重逢,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你却慌成这个样子?”
行者琉璃像想到了什么,急问:“你怎么会跟行者流沙在一起?”
“你算是质问我?如果我说,我是故意接近他的,你会有什么反应?”华静漩好笑地看她,“不过,你倒真的一点进步也没有。常言:虎毒不食子。看来,你连禽兽也不如。”
琉璃轻哼,“那孽种死不足惜。”
“那天龙的人呢?也是死不足惜?”
琉璃骇然望向华静漩。
“真奇怪啊,怎么天龙被X剿灭,你却安然无恙?而且,天龙在被灭前一段时间所有行者都身中剧毒,照理说,即使你没有被X所杀,至少也已经毒发身亡了,但是看你现在的样子,蛮生龙活虎的。”
“我听不懂你的话!”
华静漩倾向她,“是啊,我也不懂。为什么呢?”
琉璃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低呼:“你怎么会知道所有行者都在死前一段时间中毒了?”
华静漩没有回答她,深沉的笑容令她不寒而栗:“天龙的人也就不说了,但龙翔对你的栽培之恩,流沙也好歹是天眼的唯一继承人、你跟北斗的亲生儿子……难怪你永远也比不上高桥利奈。心善则貌美,心恶则貌丑,你现在的样子真让人倒足胃口。”
“你……哼,要是这样的话,你也不见得有多美。”
她漠然地笑笑,“起码你没机会看到我满脸皱纹的样子了。”钢线的另一端上紧扣着的小钢珠在琉璃面前缓缓升起,突地像有生命的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往琉璃冲去,在她以为她的头要被这钢珠击碎的时候,钢线扭转了角度,往她头上方的墙壁撞去,把那里击穿一个大窟窿。直到碎灰洒落在身上,琉璃紧闭的眸才从惊惶中张开。
“激怒我很容易,只怕后果你承担不起。”后者却显然很享受她的脆弱,欣赏了好一阵子,才突发奇想地问:“相信奇迹么?”
“什么?”
“奇迹,你相信么?”
“荒唐。”
“那命运呢?”
“这是最幼稚的东西!”
“是么?那……你相信有爱神的存在吗?”
“哼。”
“我明白了。”她作了结论,“你的人生最欠缺的是——希望。”
“告诉你,在这世上,根本不会有奇迹,也不会有命运这玩意!那都是懦弱的人自欺欺人的道具!爱神?自始至终它做过了什么?如果它真的存在,我要诅咒它下地狱、永不得超生!”
华静漩出乎意料地大笑,“真是讽刺啊,原来我们还有这点看法是相同的呢!看在这点份上,这次我放过你。”丝线渐渐松绑,凑近琉璃耳边,“而且,说真的,我对杀害一个又恶毒又丑陋的老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样的羞辱对一向倨傲的天龙副首来说如何消受得了?琉璃咬牙切齿:“放了我,你一定后悔莫及!我会杀了流沙。”
“儿子是你的,你要杀要剐,跟我好像没多大关系吧。”
她纹风不动地作了个请便的手势,琉璃自是气愤难平,当场拂袖而去。
从头到尾华静漩只嘲弄地目送琉璃的踉跄的脚步。半晌,她才有所觉地回头,对上站在身后的欧阳昶神色复杂的眸子。惊异在她的脸上稍瞬即逝,快得难以捕捉,她还是不经意的微笑着,越过了他,走向龙习恒他们……
※ ※ ※
昏暗在静谧中迅速扩散,跟他的心一样。
摸着熟悉的一砖一瓦,沿着走过不知多少遍的走廊,惊慌慑住了脆弱的他。前方飘来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末屑;既熟悉又陌生的呻吟传进耳里,好想放声呼叫,喉咙却仿佛塞了一块铅似的,压住他的声线,却压不下如鼓的心跳。内心的声音不停催促他往回走,脚步却不能自已。
越来越近了。一个身影越过了他。从转角跑来的是跟他关系最好的行者流光,全身血迹斑斑,仿如惊弓之鸟的仓惶几乎使他认不出这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天龙行者。
“行者流光!”龙习恒试图呼唤他,他却视而不见,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龙习恒的存在一般,“怎么会这样?流光,你告诉我,是谁?到底是谁?”他拦着流光奔跑的前路,这时候,流光竟像穿越空气一般穿过了他!在龙习恒的叫唤和惊愕当中拼命往前跑,最后终于找到一个隐秘的角落躲起来。
狙击手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夹杂着愈来愈近的杀戮慢慢逼近。冷峻的魅影乘着黑暗而来,鲜血在他的脚下流动成一条蜿蜒的小河,幽深的蓝色眼眸像是流动着诡异的鬼火,在空气中迸发。跟流光一样,欧阳昶也没有看到站在眼前的龙习恒,与他擦肩而过。
梦世界?
这是梦中的天龙,当初天龙被灭的映象。
龙习恒这才有所觉悟。
躲在暗处流光没被梦戮者所察觉,正暗暗庆幸自己成为杀戮中的漏网之鱼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暗黑色的身影从后方徐徐步近,沉稳的脚步声在幽深中渐近。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闪光在他们面前滑过,流光立即见血封喉倒地而亡。
突变让龙习恒呆了好一阵,回神再刺探流光的鼻息,已断了气。他愤恨回头正要怒斥嗜血的欧阳昶,袭击者的俊美的笑脸却让他浑身一颤!黑色的长软剑在空中作了个美妙的回旋,回到少年手中。不若先前流光和魅影的视若无睹,洞悉人心的眸子对上龙习恒,那再也熟悉不过的笑容此刻竟如此陌生。
“刚好,你就是最后一个了。”
话音方落,闪光便迎头挥下!
……
他狼狈地坐起,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狂乱的心跳却未曾有稍缓的迹象。
“噩梦……”他失神呢喃着。
太真实太恐怖的噩梦,简直一点逻辑也没有!--但那股森寒的杀气和熟悉的味道却还让他不寒而栗。
窗外,银色的月光洒了一地,习习凉风把树叶弄得沙沙作响。龙习恒索性起身往庭院走去,凭借如水的夜色给他清醒的空间,整理自赤虎之行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从盗取维纳斯之泪开始的不安预感今天终于扩到最大,但一切好像只是个开始,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更坏的事逼近。他不知道哪天会忍不住把欧阳昶干掉,更不懂得什么人是值得信任了。
就像今天,至亲的人竟然要置他于死地。除了错愕,就只剩下深深的悲哀。而今夜,他们一致决定在天龙暂住,守株待兔等着高桥利奈的出现。可是夜深人静之际,身处昔日声名显赫而今却只剩颓垣败瓦的家,他除了面对着一屋子的冷清发呆,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了?睡不着?”柔和的声音钻进沉思者的耳膜,打破他迷茫的表情,“作了噩梦?”
默不做声的他只是甩了甩头,让混沌的脑袋清醒点。
“看来今天的袭击对你的打击不小。别人或者看不到躲在暗处袭击你的人是谁,但你的天眼却能穿越一切障碍看到她的真面目。不过,天龙的行者不是都已经……还有你跟她的关系……”来人留意着他每个表情的微妙变化,继续道:“她怎么会袭击你?”
沉默了好久,龙习恒才晦涩地答道:“若我知道原因就好了……”
“或许她有自己的苦衷……”
会吗?只是……她瞧他的眼神从来只有鄙夷和恨意,任凭他做得多么出色,永远达不到她的要求。“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不准我喊她妈妈。”
华静漩笑道:“这不能说明什么……”
“是吗?”真的不能说明什么吗?他也这么说服自己,琉璃是行者的统率,她肩上的重担令她不像一般的母亲。但今天发生的却推翻他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了。“要是当初没有到日本,没有找维纳斯之泪,那有多好!那样的话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龙习恒只有深深的悔恨,“起码我能跟天龙共存亡,起码……”
“起码不会招惹X,不会让天龙毁灭;起码不会认识昶,不会被他背叛;起码不会跟赤虎纠缠不清,更不会踏进那个该死的游戏,成为诱饵……”华静漩摇头,“可是,若真如此,咖啡店还是支离破碎的失乐园,你不会遇见臭鱼腩、呆头鹅和吸血鬼,不会认识高桥利奈,更不会邂逅小湘濑了。舍得,舍得,不舍去又怎么会获得呢?”
“如果时空可以逆转,我情愿重新选择。”
她沉默了一阵,“可惜,世事大都一去不复返。”
疲惫地合上眼,拳却紧紧握着:“你曾经托雨岚把X副首独有的铅箭送到赤虎交给高桥夫人。”
“铅箭?”
“没错,在你要我到赤虎盗取维纳斯之泪的时候。”
华静漩的表情变得怪异:“我托雨岚送箭?”
“这是雨岚亲口对高桥夫人说的,难道不是你的主意?”
“好吧,就算我托他送箭,又如何?只能代表我跟你深恶痛绝的白痴脱不了关系而已。”
他睁开眼,认真地凝视她:“我要亲自手刃白痴。”
“所以要我帮你?”
“传闻你是白痴的女人,你应该知道他的真面目和弱点。”
“所以你要我帮你对付我那传闻中的男人?”华静漩突然感到很好笑,“一点也不像你,习恒。我也不知道该为你的成熟大肆庆祝一番,还是应该为你的改变感到悲哀了。”
“成熟不好吗?”他忿忿地说,“我恨死自己的无能,恨死自己的幼稚!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决不会重蹈覆辙,我要让我的仇人生不如死!”
突来的寒意让华静漩颤了下:“包括呆头鹅吗?”流沙和魅影的冷战,一直没有降温的迹象。“其实他只是白痴的棋子。就算没有他,天龙还是会被X覆亡,只是执行者不同而已。”
“如果是你,会原谅他吗?”
思索了一阵,她回答道:“不会。”
“连你也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做到?你是暴风雨女神呢!”龙习恒只能苦笑以对,“有时候觉得挺巧的,雨岚、奥斯汀、高桥夫人甚至白痴,都好像跟你脱不了关系。”
嘴边掀起一个神秘的弧度,华静漩挑眉道:“是啊,我就是招风惹雨的女瘟神。哼,你一直都这样认为的,不是么?”
“你真那么想?”贴切的形容让他哭笑不得。
“难道不是?”
他恢复到之前的认真:“虽然你总是作弄我,但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是说真的!”
大概是没料到他突然会说出这样感性的话的缘故,华静漩微微一愕:“你是在向我表白么?奇怪,怎么我觉得你现在这副模样比在沙漠盗蓝星的时候还要痴呆?哈,我也是说真的哦!”
龙习恒听得几乎吐血,旋即半真半假地闹着:“大姐,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你太残忍了吧!”
“喂,要向本小姐表白要讲程序的,麻烦先排队,违规者恕不招待!”
“这是什么世道?这样的货色也要排队……”
华静漩的笑容慢慢咧得更大,“懂得开玩笑了?还好,恢复正常了。呵呵,终于可以睡觉,太好了!就说嘛,现在的男孩子婆婆妈妈的烦死了……”自言自语说着,便头也不回往自己的房间进发,才不管龙习恒意犹未尽的斗嘴。适应性连蟑螂老兄也稍逊风骚。
龙习恒不知道该为她刚才的开解而感动还是为她现在的叨念而尴尬,“你……你……”
进房门前,她潇洒地回头一笑:“还是早点睡吧,笨蛋。别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你最尊敬的高桥夫人呢。”
“静漩……”他喊住她。
“嗯?”
“你相信命运的存在吗?”
“不相信。”她莫可奈何地笑笑,“可是,它存在与否并不因我们的信仰左右。”
龙习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么缘分呢?”
若有所思地凝神片刻,她打趣道:“那就要问问丘比特了。”
第三章 再遇故人
夜半时分。巨大的灵力冲撞震醒尚在梦乡的龙习恒,在游戏逗留三个月所锻炼出来的敏锐触觉使他能轻易嗅到当中散发的不寻常味道。从窗口跃身而出,他全速往这势均力敌的灵力前进。越过重重树影,走进荒林,但见蓝黑金三个身影在月色中对峙。
黑色的是曾在赤虎中邂逅的忍者,微微透着褐色的光芒;金色的他认得,是在游戏里面出现过的炎狐;至于蓝色的那个,是……郁子文!
“她什么时候成为灵力者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华静漩一脸怪异地开口。
龙习恒先是一愣,“我也觉得奇怪。”
“那个蓝色的灵力者跟昶所散发的味道是一样的。”跟上来的奥斯汀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这就要问白痴了。”于雨岚饶富兴味地留意着欧阳昶冷峻的神色变化,“大概这小妮子是隐性的白灵力者,吸收了你离开X的时候所交出去的灵力之后,就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是说,她甚至有了入梦的能力。”
蓝色的眼眸披上蕴怒的幽芒,连华静漩的神色也在瞬间变得莫测高深。
“能让X的炎狐和飞影同时出动,这个人对X来说必定非常重要。”奥斯汀如是推测,又向大家询问:“我们该不该插上一脚?”
说是迟那时快,于雨岚的长软剑的光便一闪而去,手执短枪的欧阳昶更如阵风般消失在眼前,龙习恒也算是后知后觉了,但也只慢了半拍便加入了战场。
留下奥斯汀伶仃地站在那儿无奈摇头:“怎么都那么冲动……”
华静漩远远朝他侧头揶揄:“是啊,年轻真好!”
本来因飞影和炎狐的夹攻而陷入苦战的忍者得到于雨岚等人的帮助,情势立即扭转。于雨岚那巧若灵蛇的长软剑轻易便能制住炎狐的进攻;郁子文做梦也没想到欧阳昶的力量竟然更胜从前,原来嚣张的气焰不消片刻便被浇熄,甚至气急败坏。
龙习恒正看着打斗着的欧阳昶和郁子文犹豫不决,不经意转身瞥见那曾有一面之缘的忍者,后者则凝神于雨岚和炎狐的对决,仿佛松了一口气,明显少了上次被困在赤虎的猜忌和极端,奥斯汀和华静漩便已赶到并加入了对战。四对二的阵势可说是一面倒,不消两分钟胜负便已分晓。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垂死挣扎的郁子文忿忿不平。
“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就是英雄行径?”华静漩轻松的一句话便把郁子文噎住,旋即问出心底的疑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X涉足的能有什么好事?”龙习恒不屑道。
于雨岚一反常态地走向那忍者。
“我也以为这辈子咱们都不会见面了。”那忍者无力地低叹。
“你们认识?”龙习恒问。
华静漩看着那忍者,不由猜测:“真正的赤虎少主,炅璟?”
那忍者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在场的气氛变得诡异。
“X的炎狐、飞影跟赤虎少主在天龙总部交手,算是奇闻了;个中原因更令人玩味。”奥斯汀勾起了唇角。
飞影和炎狐对视了一眼,有默契地一同挣出于雨岚他们的控制,迅速逃逸。华静漩闪身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欧阳昶和龙习恒拔腿就跟,终被于雨岚的声音喊住:“别追了。”
“可是……”龙习恒迟疑着。她从没在他们面前露过身手,同时对付飞影和炎狐会不会太吃力了?
“放心吧,即使两大副首和四影同时展开围剿,她也绝对平安无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高桥夫人,”于雨岚笑着看向炅璟,“相信赤虎少主出现在这里已是给了我们明确的答案。”
忍者装扮的炅璟看着他们,迟疑了片刻,便率先迈开了脚步:“跟我来吧。”
…………
“高桥夫人和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龙习恒边走边问。
“一个月前。”
“一个月?”
“嗯,一个月之前,阿姨发现了我的真正身份之后便要求我带她来天龙一趟,”炅璟对此眉头深锁,“她希望在离世之前见故人最后一面。”
欧阳昶不由皱眉:“故人?天龙的故人?”天龙跟赤虎的结怨数年,高桥利奈在天龙竟有非见一面不可的故人,这似乎不可思议。
至今未见高桥利奈的身影,连龙习恒也分明看到炅璟的异样:“高桥夫人呢?”
看似尘封的破旧木门轻轻被推开,室内原是窗明几净。这是天龙北楼平时安置杂物的地方,毫不起眼,没想到如今则成了高桥利奈和炅璟最安全的容身之所。杂物遮掩着一副孱弱的身躯了无生气地躺在那儿。龙习恒快速地跑过去探着她的鼻息,除了微弱的鼻息,高桥利奈根本毫无知觉。
“她的病情从十多天开始恶化,几天前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炅璟解释着说,“我曾把她带到四方会,可是,惊虹一直不知所踪。”
当下,现场一片死寂。
“雨岚,你有见过惊虹吗?”
“怎么会?”于雨岚无辜地摊摊手,“人所皆知,四方会的女华佗一向深居简出。”
“是吗?”炅璟更加担忧了,“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奥斯汀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尴尬:“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把阿姨带回去吧,她需要照顾,而我也可继续寻找惊虹的下落。”
“就算死也要她死在赤虎,对么?”龙习恒扬起嘲讽的弧度,“也对,赤虎主一定对你的自做主张非常不满,前两天他还为夫人失踪一事大发雷霆呢!也是时候将功折罪了。把她送回去是个平息怒气的好方法。”
“该死的!你这是什么意思!”炅璟本来就不好的脾气轻易被挑起,一把揪起龙习恒的衣领,大有单挑之势,“她现在这副样子别说是找人了,连清醒都困难!天龙在我们来之前已被覆亡,她要找的人会不会幸免还是未知!难道你要我守株待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这个鬼地方,什么也不做才是!”
“什么鬼地方?天龙就是天龙,这是天龙的地方!”
对流沙几乎怒吼的反驳,炅璟嗤之以鼻:“我只知道住在这里的都是卑鄙无耻的伪君子,灭了也够爽快,X终于做了那么一件好事。”
“你……”
“小石子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
炅璟这才松开勒紧龙习恒脖子的双手,“不知道,但他确实是对假的那个我起疑了。”
“经过千年游戏一役,他大概也最清楚不过了。你呢,”于雨岚调侃地笑道:“怎会那么胡涂被人抢了自己的身份?”
“你以为这是我想的!”一提到那事,炅璟便怒火中烧,“我现在这张脸就是拜那家伙所赐!趁人之危,有目的地博取我的信任继而暗算我……哼,天龙的行者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难道我有说错吗!”
“行者?!”龙习恒一震,“那假的炅璟是天龙的行者?”
奥斯汀也瞩目道:“他自称天龙的行者?”
“对……对!奥斯汀,那家伙不是你的仆人么,怎么会是行者!”龙习恒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目光再次射向炅璟,“是你自己认人不清,少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他拥有天眼神力!除了天龙的行者,还有什么人拥有这样的灵力,你说!”
现场立即变得鸦雀无声,龙习恒失措跌坐:“天眼神力……怎么可能……”在天龙人中,除了爷爷龙翔和他,就再没有任何人得到天眼的遗传了,怎么会突然冒出另一个天眼神力的拥有者?
“但他是奥斯汀的仆人!”欧阳昶强调道。那家伙是几百年前的吸血族,这足以证明他跟天龙血缘上毫无关系。
“他拥有的是天眼!”炅璟喝道。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于雨岚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奥斯汀。
奥斯汀这才若有所思地接过话题:“他把龙翔的灵力据为己有。”
“什么?!”
“没什么值得希奇的,吸血族虽是魔族的后裔,但因他们长期吸食各种血液,对各种血液乃至灵力都有了适应性。他们本身就可吸收各种灵力,是多重隐性灵力者,可吸收各种灵力者的灵力。不过若真这样,龙翔恐怕已经……”
“不!”龙习恒的力竭声嘶地反驳,“爷爷怎么会输给这种人!”
“这也只是最坏的推测,实际的情况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我们在这也只是乱猜,不可当真。”奥斯汀补充道,伸手正要扶起龙习恒,却被他不领情地打开。
“你连自己的仆人都管不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有什么用!”
“习恒——”于雨岚不苟同地叫道,为他的失控。
“是谁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敢作不敢当,还一副呼天抢地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装模作样吧。”这时候炅璟说话了,不过,他是来火上浇油的,“那家伙和你们天龙根本是一伙的,以毁灭赤虎为目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他都承认了!”
“就不会是以挑拨天龙和赤虎为目的?”欧阳昶有力地反驳道。
炅璟立即哑口无言。
“既然是吸血族人所犯的错误,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至于现在,”奥斯汀看向床榻,平静地道,“真相还未知晓,无谓的争执只会显得幼稚。我想,这不是高桥夫人乐意见到的。”
一言惊醒梦中人,众人再次陷入深思的静默之中。
※ ※ ※
干瘪的草地在追逐的脚步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惊起栖息的乌鸦。凌晨的光线还很微弱,四周荒无人烟,树影憧憧,夜在此时更显森寒。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懒得玩这种无聊的追逐游戏,华静漩手中的细线往前路一抛,钢丝便缠上飞影的脚步,当即把她绊倒。不过,她的身手显然进步不少,腾空一个转身,便平稳的落地对上华静漩,嘴角阴恻恻的弧度渐渐扩大。炎狐此时已站立在华静漩身后。
“不错嘛,懂得两面包抄。”华静漩文风不动地笑道。
郁子文轻哼:“死到临头嘴巴还是那么硬。”
“就凭你?还是,你要依靠他——你的副首大人?”
嘲弄的声音响起,钢线上的小球便如有生命般缓缓升起,利落挥向身后毫无防备的炎狐,把他重重击倒在地上。钢线迅速往他身上层层箍紧,炎狐剧烈挣扎却不但毫无作用,反而越挣越紧。直到被勒紧的皮肤破了,丝线卡在血肉之中,粘稠的红色液体慢慢地渗了出来。
郁子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副首炎狐在这个媚笑的女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可怕的是,自始至终华静漩都是背着他的!
“我最讨厌不安守本分的人。”大概也没取炎狐性命的打算,在确定他已无反击之力后,丝线又游回她手中。不过,她兴味的眼神始终没放过飞影表情的每分变化:“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慑于情势,飞影不甘不愿地开口,“我们是奉帝主的命令,杀掉赤虎夫人,生擒赤虎少主。”
“帝主的命令?白痴亲自向你们下达的命令?”
“是前任帝主天才主子的命令。”
“天才?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插手?”华静漩蹙眉沉吟道,“为什么要杀掉高桥利奈?”
飞影冷笑道:“既然副首炎狐的信物铅箭落在她手上,根据X的规矩,便是要副首亲自出马夺回铅箭且把亵渎X的人灭掉。”
“那炅璟呢?”这跟他又什么关系?
“那我就不清楚了。况且,”飞影以看傻子般的眼光看她:“主子的命令我们只负责执行,哪有问为什么的权利?”
“让你得到魅影的力量也是天才的意思?”
“这好像与你无关吧。”
对飞影的桀骜不驯,华静漩鲜有地不予追究:“你们迅速离开,再让我碰见的话可不是这么简单了事。”钢丝没入袖口,越过炎狐,她抛下了警告便头也不会地远去。
…………
华静漩回到天龙已是凌晨,远远便能望见于雨岚倚在大门等候着她的归来。
“小女子的面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要大人在此恭候了?”
“没有,只是想确定一件事。”于雨岚笑得不若表面的云淡风清,“你也知道,我能洞悉一切人的过去和他们的心,但是不能看到你的,这是我们的协议。”
懒得听他的废话连篇,华静漩单刀直入:“想确定什么?”
“高桥夫人的安全。”
“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会加害高桥利奈?”华静漩瞳孔蓦地收紧,“她现在人呢?”
“至少你也曾假扮高桥石欺骗过她吧?荒木的易容术是很不错,你的演技更无与伦比。”他耸耸肩,“这说明了友谊在你的眼中,并不比维纳斯之泪那石头值钱,不是吗?”
“那你呢?少惺惺作态了!你当日假借我的名义把铅箭交给高桥利奈又是什么居心?掩饰自己,好博取其他人的信任吗?”华静漩冷笑以对,“你也太逊了吧。众所周知铅箭是X副首的信物,这招抛砖引玉我的确自愧不如了。”
“冤枉,我只是好心提醒她你的到来,还有X会带给赤虎麻烦。毕竟,铅箭的意思是仇恨和腥风血雨啊。”
“亲手把铅箭交给她——到底是你要找她的麻烦,还是X要找赤虎的麻烦?”
于雨岚却不知死活地笑了起来:“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蛮在意她的嘛!”
“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没有?你是我亲爱的肋骨……”
“炎狐跟飞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以警告的口吻截断他。
他却完全没那一回事似的,“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手有脚。”
“是吗?”
“我发誓!”
第四章 赤虎秘道
“什么时候赤虎有了这样的秘道?”推着载着高桥利奈的轮椅,炅璟越走眉头越是纠结,疑心越来越重。利用天眼在漆黑中探路的龙习恒也忍不住讽刺道:“怎么,赤虎少主竟然不知道这里有秘道?”
“有什么希奇的,这条路连高桥石也不知道。”迎着炅璟和龙习恒的诧异,于雨岚笑嘻嘻地解释道:“这是当年天龙人挖掘的。”
“什么?”
“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天龙跟赤虎还不至于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看着昏睡的脸容,龙习恒问出盘旋心底良久的疑问:“我一直不明白,天龙和赤虎的关系为什么会恶化至此。”
活了几百年的奥斯汀就最清楚不过:“很简单,天龙杀了高桥石的妻儿,赤虎毁了龙翔的唯一继承天眼神力的儿子。”这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龙争虎斗一度陷入白热化,这十年间才稍稍缓和,而天龙和赤虎的恩怨人们都三缄其口,天龙和赤虎的结怨原因也渐渐被世人所遗忘。大家只知道天龙是国际密警的表率,正义之师;赤虎便理所当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龙翔的唯一继承天眼神力的儿子?”北斗这个名字突然闪入他脑中。
这时,于雨岚不满的抱怨适时响起:“来赤虎就来赤虎嘛,为什么不堂堂正正进去,反而要走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秘道。用这里更麻烦,千回百转得像迷宫一样。”
奥斯汀解释道,“最危险的地方即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用来收藏高桥夫人是最好不过。咖啡店距离赤虎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路程,若医神到了咖啡店也大可亲自来到这里,我们何妨进来看看这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供娱乐的……”
“有趣?”炅璟一把抓起奥斯汀的衣领,杀人的目光砍向他,“拿一个病重的人的性命开玩笑很有趣吗?”
“呃……我的意思是,医神一定能把高桥夫人治好……”
“只怕好事多磨。”寻找疯子神医的事情好像太顺利了,让人有不安的感觉。
“流沙,你怎么老是婆婆妈妈的?”于雨岚不满地嘟嚷,“都快要到门口了,你还举棋不定?”
“很不幸,恐怕他的预言会应验在我们身上。”奥斯汀插口,眼神变得认真,“我闻到了霍德布莱梵的气味。”
“活得不耐烦?!”于雨岚立刻暴笑。
不过他可爱的头颅立刻被敲了响亮的一记,“笨蛋!是霍德布莱梵!”炅璟说得咬牙切齿。
华静漩不在,龙习恒自是最幸灾乐祸的那个:“霍德布莱梵,奥斯汀的仆人,也就是那假扮炅璟的家伙。连这个也不清楚,你显然是活得不耐烦了。”
“人家怎么清楚,又没有人告诉人家……不过,呵呵,”于雨岚骚着脑袋,依旧讪笑着,“吸血族的都好像都活得不耐……哎哟!”话未说完,又被敲了一记,这次袭击者出人意料地竟然是奥斯汀,于雨岚委屈地扁扁嘴:“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粗鲁了?”
奥斯汀拉直衣服,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风度翩翩地向前迈进。
只留下于雨岚恶作剧的咒骂:“偷袭、小人、虚伪、虐待狂……”
此情此景,大家都忍俊不禁。只有龙习恒脸色迥异,神不守舍地看向小道尽处的光点,这引来奥斯汀的注意:“霍德在那边?”
“我们认识的人……”对龙习恒的心声,于雨岚自是一目了然,“除了‘活得不耐烦’,还有……行者琉璃。”
炅璟撇撇嘴,“哼,天龙的人也来凑热闹了。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推着高桥利奈,踏着重重的脚步赶上龙习恒,把于雨岚和奥斯汀抛在远远的大后方。
“稍安勿……”于雨岚的劝誉还没凑效,开天辟地般的巨响便隆隆想起,在四个人正中央飞快落下!
身后的伙伴顷刻消失在眼前,龙习恒和炅璟都瞠目结舌地立在这里,然后痴痴地对上对方面如死灰的神色。半晌,不约而同地开口:“见鬼了!”他们火速扑向身后的黑墙,却在触碰到墙身的一刻同时听到细小的声响——
“什么声音?”
“不知道,好像是机关启动……啊——”
“啊——”
见鬼了!
脚下的石块突地倾斜,变为无止境般的滑梯,连同昏迷不醒的高桥利奈在内的三个人便一同验证起牛顿第二定律。漫长的滑动之后,他们便发现自己正掉落于底下更光亮的地道之中,待龙习恒扶坐起倒卧着的高桥利奈,炅璟半愤懑半泄气地狠狠捶了地面一记:“该死的!赤虎怎么会有这种鬼地方!”
“咔嚓。”可惜,才稍稍发泄了那么一点点的不满,熟悉的小声响又再启动——
“什……什么声音?”
“你说呢?”龙习恒顿时只感欲哭无泪。
话音方落,轰隆隆立体声迎面扑来,前方掀起一层雅致的尘雾,塞满前方整个洞口巨石便翩然而至!龙习恒和炅璟再次“有难同当”地愣了一下,带着了无知觉的高桥利奈匆忙闪躲……
当浓浓的尘埃尽散,在于雨岚和奥斯汀眼前的已不是前一刻的羊肠小道,而是黑漆漆的石墙。
“……躁。”待于雨岚把话说完,两位听众已然不知所踪。
“你应该事先知会他们这里有机关。”奥斯汀的声音在身后不徐不缓地想起。
“天意啊!”于雨岚一脸感恩似的仰头,迎来习以为常的白眼,“人家以为流沙的天眼能看到这些嘛。”
“可是你忘了那天眼是长在流沙那里。”
“嘻嘻,好像是喔。”
汗……“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人家,人家,人家又没有天眼。”
…………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那庞然大物定必不会构成威胁,可是多了高桥利奈,加上炅璟并不比龙习恒机灵多少,他们的灵力甚至应变能力就打了很大的折扣了。在失措中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找到一条分叉横路,躲了进去。巨石滚了下去,他们才松了口气。
“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那么老套的机关设置!”炅璟不满地抱怨着,正欲拍墙壁发泄,便立即招来龙习恒慌张地抑止:“拜托,你就不要再碰这些墙壁了!”几乎是同时的,炅璟反射性地缩手。
“你不是有天眼神力的吗?”
“你也不是布置结界和机关的御术高手吗?”
“笨蛋!我怎么会想得到这秘道是这样子的……”二人同时闭嘴。呆愣地对视了一阵,双方皆狼狈不堪的模样,再回想刚才倒霉又滑稽的场面,便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
“先把阿姨安置好再说吧。”
“前面有两条路,我们该走哪一条?”龙习恒深思地看向他。
炅璟丢给他一记白眼,“笨蛋!你不是有天眼神力的吗?你自己不会看啊?”
“当然,按照正确的路线应该往前走的,可是……”龙习恒瞄了瞄身侧阴暗的横路,正式道:“有人在那边等我们。”
“是雨岚他们?”
“不,”一想到那人可能杀害了他最尊敬的龙翔,龙习恒的神情立刻蒙上深沉,“是霍德。”
“该死的!”炅璟想也没想便往横路的方向行进。
龙习恒拉住他,“等等!我们要先安置好高桥夫人!”唉,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你带她先走。”
“喂!可是……”看那家伙的神情,根本是设好陷阱等他们的!
“走就走,罗里罗嗦地家伙!”炅璟往后推了他一把,索性跑了起来。
龙习恒才犹豫着,正想回头抱起高桥利奈再追。谁知一踏出横路,轰然一声,又一扇巨门从天而降把大路和横路分隔,差点没把他气晕……
“等你好久了,老朋友。怎么现在才到?”
一看到这副招人讨厌的嘴脸,炅璟便怒不可遏:“卑鄙小人!”
“多谢抬举。”
注意到他少了一只手,炅璟幸灾乐祸地道:“苍天有眼。”
“得感谢你的好朋友。”霍德眸中深沉的恨意让炅璟莫名奇妙,“为了你和你的爱人,他破了戒把我的右手砍了下来。”
“你说的是……雨岚?”
“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种能耐?”
“你说他为了我,还有……”
霍德的笑容渐渐扩大,“你的恩师也是你深爱的女人,北堂惊虹。”
听着他得意洋洋的述说,炅璟的双拳蓦地收紧……
※ ※ ※
匆促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长长的回廊转了又转,这路上却显得风平浪静,再也没有机关朝他们突袭而来。兜兜转转了半天,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把意识正逐渐恢复的高桥利奈放下,背过身来,他却没有回头前往寻找炅璟,反而是望向另一面墙壁,深吸了一口气。
“出来吧。”
隐藏在墙壁的石门应声打开,露出一张深沉的小脸:“既然早就看到我在这儿等,为什么还要进来?不怕我暗算你?”
“要暗算的话也没必要等到现在。”龙习恒不以为然地摇头,“认识我的第一刻就是你最佳的下手机会,但你没有,飞影。”
她执着地问:“你相信我?”
“我只是相信自己的眼睛。”龙习恒下意识地闪躲她那咄咄逼人的双眼。
“是吗?”
“X跟霍德是同党?”
脸上泛起嘲讽神色,她冷然一笑:“我以为你还是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当凝视流沙眼中深藏的痛,她还是有缩手的冲动,“在X,能呼风唤雨的主子有两个,天才与白痴。那么,当二者意见分歧的时候,你觉得该以谁说的为准呢?”
“是谁?”他直觉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惊觉自己的多言,她立即转移了话题,“……知道吗?眼睛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它只能看,却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是天眼,也不外如是。”撇撇嘴,她继而状似无奈地轻笑,“伊索寓言里面有过这么一段:‘在危险之中,常有被疑的朋友成为救星,最被信任的成为卖友的人’。就是因为我们太相信自己所看到和判断的,我们往往无法分辨出谁值得信任、谁才是卖友求荣的人。”
“好了!我终于明白你要说的是什么——说了那么久,你的意思不外乎是你将会是我的救星,好离间我跟雨岚他们而已!”龙习恒没好气地下逐客令,“请你马上离开!”
“你错了。”
龙习恒眸光一紧。
“这话我是要跟我自己说的。你知道吗,我父亲本来是稍负盛名的遗传学家,可他就是因为相信错了人而招来杀身之祸,他的半生心血皆付诸流水,最后郁郁而终;我的妈妈和弟弟也不能幸免……”
第一次看见飞影流露出哀恸的情绪,龙习恒竟一下子忘了该怎么反应,“所以……你从不相信人,更不惜一切加入X就为要借助X的力量报仇雪恨?”
“就正如你,会放过灭了天龙的白痴么?”
他立即哑口无言。
“想知道出卖我父亲的人是谁吗?——是你最信任的人。”
静默也一阵,龙习恒首先失笑:“你还是死心不息。”
“不相信?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心内泛起不安的预感,令龙习恒很想留下郁子文的脚步,无奈才刚迈出脚步追赶,便听见高桥利奈的呼唤:“湘濑……”
“夫人,你醒来了!”
“习恒……”高桥利奈沉吟着起身,“静漩呢?”
龙习恒呆了一下,“静漩?”
“嗯,刚才她还在。” “大概是梦吧,”龙习恒回身再看,郁子文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夫人您已经昏迷了好几个日夜了。”
“几个日夜……”
“是的。”
高桥利奈突然认真地要求:“带我去见一个人,好么?”
“夫人想见谁,流沙一定尽力做到。”
“你的母亲。”
龙习恒深呼吸了一口气:“夫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在赤虎,他只把“行者流沙”的代号告知高桥利奈而没有透露姓名,而今在高桥利奈醒来之后竟然这样喊他,确实有点不习惯。
“当然是可亭告诉我的了。”苍白的病容并没侵蚀她丝毫的优雅,她柔和地一笑,如慈母一样,“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对吧?”
“可亭?”咀嚼着陌生的名字,剑眉不由蹙起。
“那丫头刚才还不准我喊她以前的名字呢!”提起挚友,她展现了窝心的微笑,“也难怪,靖岛一带最著名的就是那华丽而活跃的漩涡了,当年她就是一个人在那儿静静地漂浮着,孤零零地……”
“靖岛?夫人您去过靖岛?”华丽的静静的漩涡?“那夫人说刚才看到的是……”
“可亭就是静漩啊!我一直跟她在一起呢。”
龙习恒不可置信地,“夫人在梦境的时候一直跟静漩在一起?”怎么可能?静漩一直不在这里!她也不像梦戮者欧阳昶一样具有穿梭梦境的能力。可是,要是这不是真的,那高桥夫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依高桥利奈的样子看来,她没有说谎。
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夫人确定那真是她?”
听到他不同寻常的语气,高桥利奈愕了下,“也许……是我记错了。”
怎么会记错?刚才还是一口咬定的事情怎么会全盘推翻?维护的口吻触发龙习恒的警觉,他不死心地追问目前最在意的事情:“夫人为什么要见行者琉璃?”
她有气无力地揶揄,便又再度叹了口气,“其实也不为什么,都是老朋友了。只是……想念她吧,想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那么清脆利落……在离开之前,要是见到她这最后一次多好!”
离开。伤感的字眼让他莫名鼻酸。
“我会尽快安排的,夫人请放心。”
“习恒,能给我一个承诺吗?”高桥利奈向来慈和的微笑染上了无比决绝,低沉的嗓音透着诡异。对你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夫人但说无妨。”
“不,”恬静似水的她鲜有这样执着的时候,“你得先发毒誓。”
“毒誓?”他怔忡。
“毒誓。”
“为什么?”今天真是个倒霉透顶的日子,唯一碰到的幸运,大概便只有高桥利奈的苏醒了。不过,现在连这位平易近人的长辈也一反常态地刁难起他来。“夫人,我不懂。有什么事情会这样严重的?”
“你不愿意?”
那凄迷的双眼再度慑住了他的心神,依稀想到另一双神似的眼睛梨花带雨的哭诉:“恒哥哥讨厌赤虎,也不喜欢湘濑了,是不是?因为妈妈是爸爸的女儿,湘濑很脏……”字字句句敲在他心间,苦不堪言。
“不,可是……”龙习恒这才蓦然惊觉这件事的重要性非比寻常。即使智障也猜得出来,此事甚至比当初高桥夫人下跪要他照顾小湘濑一辈子的要求还要郑重,更难办到,并非如她所说的“举手之劳”而已!
“这是我的遗愿了,”语音还是那么恬淡,却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况味。“你不答应,就算死我也不会瞑目吧。”
“夫人、夫人言重了!”。
这时候,他终于感受到高桥利奈从初识到现在短短几个月间的转变之大。
印象中的高桥夫人,是何等的雍容华贵!如今,那双美丽的眼睛竟毫无生气!下陷的双颚,无力的身躯,她连身子也变得骨瘦嶙峋--是什么让她的美丽凋零得如此迅速?人事?疾病?还是……维纳斯之泪诅咒下的命运的牵引?
赤虎的人都受到同样的诅咒吗?高桥利奈和高桥石的不伦之恋,炅璟和北堂惊虹师徒的绝恋,那下一个呢?
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极度的恐慌此时紧紧地勒住了他,让他呼吸困难。
“我龙习恒,天龙行者流沙,”毅然地举起右手,并起三指,他一字一句地起誓:“在此当天立誓,至死不违背对赤虎高桥家夫人作出之承诺。若有背信弃义者,必受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之苦!若言而无信,有违背者……不得好死!”
这有力的保证如同一剂强心针,让高桥利奈释然地松了口气。
“你要记住你的誓言。”
“那……夫人的要求呢?到底……”龙习恒带着忐忑追问。
“你听着:我要你永远不跟湘濑见面,并使人把她带到靖岛,隔绝有关你、天龙乃至赤虎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你永远不能跟她结合……”
“夫人!”他蓦然惊呼!
“你不能违背,否则必受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之苦……”
急转直下的情势让他措手不及,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夫人!”
与湘濑分开?!永远无法结合?!他根本不敢置信,更无法想象。那以前在赤虎对高桥夫人的承诺又算什么?前天信誓旦旦对湘濑作出的保证又是什么?
“夫人,您这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啊!”她出尔反尔的举动,令人无所适从,任凭他执行哪一种,都是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其实这样不更好,从今以后你便少了一个包袱了。”
“为什么?是因为赤虎和天龙的恩怨吗?天龙已经不存在了不是吗?夫人,湘濑在流沙的心目中从来都不是包袱!如果夫人觉得龙虎间的矛盾要让流沙跟湘濑分开,我大可承诺,在一切解决了之后带着湘濑离开……”
“我从没有要你们离开,”她一顿,然后沾上无比的惊恐,“你爱上湘濑了,是不是?习恒!”
“夫人,当初执意要我把她带走的人是你,执意把她许给我的人也是你啊!”怎么能够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太不公平了!”
高桥利奈愣愣地立在那里半晌,几不可闻地喃喃自语着些什么,好久才待龙习恒听得出来:“是……是啊……当初始我执意的……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全都因为我的自作聪明……是我……”
“夫人……”
“是我一手促成的……天网恢恢……天网恢恢啊……始终躲不过,躲不过……”
腥涩咽在他喉间,苦不堪言。
为什么呢?是什么事情要采用这样激烈的方式把湘濑从他身边带走?这诺言根本事针对他而来的,曾几何时高桥利奈会这样残忍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此刻的表情是那么懊恼:“你不要再追问了!什么都不要过问,就这样各自单独地活下去不是很好?”
很好?他很想放声大笑,却挤不出一丁点微笑。
“习恒!”蓦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惊惶地慑住他,双手全力扣在他肩膊,“习恒,你刚才立下誓言了,这不能违背……你是用你的性命起誓的啊!所以,这誓言无论如何都不能违背的!”
“是的,我亲口答应了。”
“所以,你是不会跟湘濑在一起的了,是不是?”她执意要他给出一个确确切切的答案,一个能让她真正安心的答案。
“是的。”
“永不结合?”
“永不……结合。”
“你一定要记住。要不,这些都是白费心机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对上龙习恒坚定的目光,嵌入他双肩的十指终于徐徐松开,好不容易凝聚的精力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流失,她的意识又渐趋模糊了,“一切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处理得很好的,一定会很好的……”
“夫人!”急忙把她搀扶到石床,龙习恒一下子乱了手脚。
高桥利奈却给了他一个恬静的微笑:“带我去见琉璃,好么?”
握了握冰凉的双手,龙习恒忍住咽哽喊着:“我去把她带来,一定把她带来!”
“就不知道她肯不肯见我……”
“她会的,一定会!夫人,你等我!”
“那,拜托你了。”
那一闪而过的晶莹,像极了那可爱的小兔子纯真烂漫的笑靥。
他的心不觉再度紧抽——
※ ※ ※
那曲折的小道,如噩梦一样,仿佛没有尽头的昏黄在静寂处无限扩展。徐徐前行,心内除却沉重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每个步子都像灌了铅一样。
“赫尔思,她在哪儿?”
“……”
“别告诉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以四灵的力量该感应得到的!”龙习恒愤然低吼,“她到底在哪里?”
四灵则面面相觑,半晌,青龙赫尔思终于沉重地开口了--
“就在这上面。”
秘道的上面?“赤虎?”
“赤虎经已被灭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