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49

2003年的第一天,我陪夏夏同学去买了毛线。那个时候,夏夏谈了一场长距离的恋爱,我们都管她远在东北的恋人叫大哥。这位大哥,是夏夏的高中同学,多年的暧昧终于换来了那一句表白。他表白的电话是我接的,刚接起来一个男人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句:我爱你。我愣了半天,说,你找谁?那边立马沉默了......
  夏夏跟这位大哥耗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中午,我们俩一出寝室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这位大哥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抱着一束玫瑰站在烈日下,说了一句,夏夏,我爱你。
  夏夏同学立马就泪流满面了。
  那个时候正好是我刚跟悠同学约定做“哥们儿”的日子,我看了这一幕,竟也被这样的把戏感动了。
  我多么渴望能像他一样站在阳光下,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大声地说爱。
  我多想像夏夏一样,告诉所有人自己正在恋爱。
  可是,我不能……
  
  我想给悠所有的幸福,男人给的我都能给,男人给不了的我也能给。这么想着就在夏夏买毛线的时候,买了一包白色的毛线。
  夏夏望着我问:“你要毛线干什么?”
  “我……我要给自己打一条围巾!”
  “小唯,你在说谎啊啊啊~~~”夏夏意味深长地笑着。
  “好吧,我想打一条围巾送人,你能帮我吗?”我受不了她那眼神,招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直接帮你打一条?”自从十字绣风波后,夏夏已经不再信任我的双手,“送给那个U???”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夏夏笑了:“这个男人好福气。连小唯这样男人婆的家伙都可以为了他打毛线!”
  “胡扯什么,只是突然看见你买的毛线好像很好玩!”
  “对于我来说是很好玩,但对于你来说,哈哈哈哈”夏夏笑道,“地狱的日子就快开始了!”
  
  夏夏说得没错,这个就是地狱啊!!!!当我坐在寝室笨拙地勾着毛衣针的时候,这么想。
  我像画素描那样拿着毛衣针,耳机里响着摇滚乐,战车的adios,仿佛那迷人的小舌音多少可以平复我的不耐烦。天气很冷,手冻得拿不住毛衣针,而且中间不停地掉针,一个开头被夏夏勒令返工了三次。夏夏说,你这是围巾吗?这简直就是啊,渔网!
  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当我望着夏夏同学一个下午织就的围巾时,我想。再看看自己的,刚刚织了两行。
  万事开头难,夏夏这么鼓励我。
  摇滚乐不停地换着,我听遍了这世界上最迷人最愤怒最死亡最金属的声音,终于在一个月后织成了一条纯白的围巾。
  纯白色,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自己望着自己的杰作,无限感慨。我一辈子唯一一条围巾,织毛线的确是个地狱,但是悠,为了你......
  “这灰围巾颜色真不纯!”娟子一句话打断了我的煽情幻想。由于多次返工,白色的毛线愣是被摸得发灰了。
  “还有”,她指着我邮包上的地址继续问,“广州需要毛线围巾吗?”
  “你早干嘛去了,老大~~~”我死的心都有了。
  但还是硬着头皮寄了出去。出了邮局一出门迎面遇上了雪,一片片飘在我的脸上。对面小店的音响里传出张信哲的歌声:爱是一种信仰,把我送到你的身旁。
  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有多么爱你......
  仰起头来,看见雪花缓慢的下降,有一片落在我的衣袖上,六角的结晶那么分明。我安慰自己说,这是天使的羽毛在下落,这是祝福。怀揣着这样的信仰,走在风雪交加的阴暗午后,就像心中捧着一片烛火,小心翼翼地不让任何人发现这片刻的温暖。
  即使是你不需要的东西,我也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

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50

围巾真的带给了我们好运气。大哥决定放了寒假就来看夏夏,而悠说,我想去K市玩啊,白痴。
  坐在自习教室里准备考试的时候,我跟夏夏说好了相互监督,其结果却是轮流走神。最后夏夏说,小唯,我们的古代汉语,完了。
  我说,不,我古汉的心还在跳,你听,仄仄平平仄仄平。
  然而中文系历来有这个传统,古代汉语教研室要保持60%的比率,不是及格率,是不及格率。想想看,每年浩浩荡荡的200人补考大军,那是一道多么亮丽的风景啊!传说十几年前我们系亚洲第一——我想应该是指就是这个补考率吧!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要及格只有靠我们自己,于是开始等着划重点。后来又得知一个传统——绝对的不画重点!你说你不画重点便罢了,你画个重要行不行,结果是连个串讲都没有!!你没有串讲抄个讲义行不行,然而老师一年来就那么一个字一个字的照着课本念下去了~~~~我想说,这还不如我的随身听呢。老师却说,我不念你们恐怕是连课本也不看吧!
  坐在课堂上,想养养眼都不行。你看人家古代文学就因为引进了美女老师就保证了听课率嘛!所以,古代汉语的当务之急是赶快引进青壮年教员,不知教研室有没有把这条列入年度十大工作计划呢?
  我总是这样专心致志地走着神。
  我已经记不清老师到底讲过些什么了,我的口号是:想见不如怀念。于是,我就常常在某各地方怀念我的古代汉语,以至于有一天,我怀念过度准备去上课时,发现我记不得教室在哪儿。
  长记古汉日暮,沉睡不知归处,兴尽晚回班,误入教室深处,坐入坐入,惊起睡友无数。
  当我坐在夏夏身边怀念起我的古代汉语课的时候,我想起这首词。它总结概括了我这一年来的生活,让人突然想要无限悔恨。
  夏夏说:“小唯,恋爱这个东西,果然影响学业啊,对吧?”
  “干嘛问我?”
  “你不是有个牵肠挂肚的U吗?”
  “别乱说,没有的事。”
  “就是广州那个啊广州那个!”
  “那个人......是女孩子啊,夏夏。”
  “......”
  “......”
  小唯,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夏夏。悠是个女孩子。我没有谈恋爱。”
  这么说这就起身,:“看不进去了,我要出去走走!你去吗,夏夏?”
  “小唯,你是不是考试压力太大?我有个高中同学,你要不要跟他看场电影,放松一下?”夏夏忧虑地说。
  我笑了:“夏夏,你说什么呢?”
  “我是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其实我早就应该多介绍男人给你认识。”夏夏认真地说。
  “夏夏!”我简直哭笑不得。
  
  这个表情一直保持到我坐到电影院里。那个男生很拘谨,买了爆米花却只敢笨拙地递给我。那天演的是《千与千寻》,我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因为眼泪在银幕亮起来的一瞬间,掉了下来。
  影片最后的那个缓缓拉出的长镜头有告别的意味。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千寻的童年结束了。
  这个时候,一张纸巾递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思路。是了,差点儿忘了,我是来“相亲”的!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着别的地方。
  我说了谢谢,接过了纸巾。
  “我见过你。”在散场的人流中,他说。
  “嗯?”
  “常常看见你坐在学校那棵快要倒了的树下写着什么,一直到天黑了都没有移动。每次我都在想,这个女孩很孤独。”
  我没有回答。
  “我想跟你做个朋友,行吗?”他继续说着。
  “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突然望着他,坚定地说。
  
  我一个人坐在操场边上的栏杆上抽烟,小卖部的灯光无力地照耀着深黑的操场边缘,隐隐可见黑暗的中央有情侣在拥吻。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望着他们想起了张楚的这首歌。风很大,手中的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悠,可找着你了!把我急死了!我听刘利说你跑了......你!你怎么抽烟了!”
  “我一直都抽。”我闷闷地答到。
  “我怎么不知道?”
  “夏夏,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太多了。”我望着远方,说。
  “嗯?小唯,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啊!”
   我笑了,没有说话。
  “不许偷偷谈恋爱!咱寝室的不都这么说好的吗?要说出来让大家把把关的!”
  我狠狠抽了一口烟,然后在栏杆上拧灭了,“夏夏,我喜欢的人,是个女生。”
  夏夏发愁地望着我:“小唯,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女生的那一套,但你可以试着跟男生交往,先做朋友也好…….帅哥还是很多的…….”
  “夏夏,你没听明白。我说,我喜欢的那个人,是女生。这首先喜欢的是这个人,她是男是女我都会喜欢她。因为我爱上的,是她的灵魂。”
  然后我跟夏夏讲了关于悠的一切,把可航的名字换作了别人。夏夏听完了就哭了;“小唯,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你要加油,我支持你!”
  我苦笑,“夏夏,有些事情你还是永远都不会懂。知道吗,我现在只想远远望着她,等她长大、结婚、生子.....等到六十岁的时候,还能做朋友。这样我才不会失去她。我说过,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悠,但我发现伤悠最重的,总是我。所以,我不允许自己再伤害她了,一次都不能。”
  “你怕有一天如果你们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了,她会伤心?”夏夏问。
  “不仅仅是她,还有我。我承受不起,承受不起。”这么说着,双肩就颤抖起来。
  “傻孩子啊,小唯……你爱得太重了,你知不知道?”夏夏心疼地说。
  “因为我喜欢悠,我喜欢悠……”眼泪落下了,却在微笑,“我想成为她头顶的一棵大树,为她遮风挡雨,却不让她发现我的存在。”
  “就像《麦田守望者》里说得那样?”
  我坚定地点了点。
  “傻瓜,沈唯,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一个人!”
  夏夏,我承认我是一个傻瓜。我如此绝望地爱着一个人。然而这一切,她全都不知道……
  “傻瓜!”夏夏的声音在黑色的操场上回荡。
  而我满怀绝望地微笑着,微笑着。
  

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50

2003年寒假的第一天,我和夏夏最喜欢的人都坐了20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夏夏劝走了寝室所有的人,说,要加油啊,小唯。然后就飘向了大哥的身旁。飘,只能用这个词形容那个时候的夏夏,她回头望了我一眼,脸上全是闪光的幸福。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表情,当悠倒在我的床上睡着的时候。她太累了,粘着床就睡着了。我坐在床边望着她,用手轻轻在半空中摹画那张挚爱的脸部的线条。不敢碰她,怕她会醒,会睡不好。空气中有悠身上致命的甜,我就那么在幻想中抚摸这张我少年时代画过无数次的脸。
  突然间,我很想吻悠。
  时间跳动着,从一秒靠到另一秒身上。雪前的午后阴冷潮湿,有不安分的水分子从我身边经过。悠的脸散发着无可名状的光彩,恬静神圣又有亲和力,像文艺复兴时期画中的女神。我就像一个迷路的猎人,在草长莺飞的森林里,在清澈的溪水旁,突然在树丛后面遇见了这位沉睡的女神。所有的鸟兽都安静不动,和我一起观望着她。这一刻有惊人的美。猎人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去爱一位天上的女神。明知这是禁忌的爱情,可是动了心就不能自制。神啊,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一位不能相亲相爱的女神!我是怀着卑微的心情站在她面前的,然而尽管如此卑微都不能换来神的祝福。
  然后猎人躬下腰去,小心翼翼地吻了女神的额头。所有的鸟兽纷纷退避,森林的天空下起了花雨,纷纷扬扬,甜蜜而轻怯,坠落在我的脚下。
  没有情欲的吻。我拿整个灵魂爱着你,悠。
  悠翻了一个身,又沉沉睡去。
  我看见外面的天黑了下去,寒夜正在悄悄地走着。
  
  悠醒来的时候,大约是晚上八九点钟。我们一起打车到夜市吃东西,从南吃到北,把K市的小吃吃了一个遍。我们大笑着一起喝酒,就像两个真正的哥们儿那样,谈论理想和未来。天气很冷,悠还是要吃她最爱的米皮,说在南方吃不到。找了很远才找到,她放了许多辣椒,辣得嘻嘻簌簌的。我一边笑话着她,一边心疼她的胃。拉面馆的炉火通红,街上的人都紧紧依偎。我拉着悠的手走在人群里,低着头默默无语。
  突然她说:“天是白的。”我疑惑地望着她,以为她只是语出惊人。
  没有在意。
  拐进一家音像店,她买了许多摇滚碟子。她笑着指着其中一张马莉莲·曼森的说,“小太喜欢。”
  这一切我都没有在意。我回忆着那个偷吻,心思恍惚。
  后来我们回到了学校,坐在学校的大湖旁聊天。从前,被贬出京的大臣都是在这里痛哭,以明心迹,然而皇帝听不到这种呼声,从此天高地远,呼号靡及;几百年以后有了我们的学校,很多失恋的人在这里自杀,有着同样的委屈无处申诉。我们管这里叫“泪湖”。
  眼泪的湖水,绝望的心。
  我跟悠讲完这个典故,就叹了一口气。悠坐在我身边,不语。路灯照耀着我们,清冷的辉光下悠的脸那么动人。这个时候,雪终于下了起来。起初不是雪花,而是细雨交杂雪粒打了下来。
  悠仰起脸望着天空,苦涩地笑了:“难道这就是我北方的爱情?”
  而我在那一瞬间,心突然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我听见自己的心在狂喊:我想娶悠。我想娶悠。
  有白色的雪粒坠入湖水中,迅疾地消逝。黑色的湖水一波波推向远方,让人眩晕失神,让人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就像站在那种叫做时间或者命运的东西面前一样。
  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让悠发现,世界一片模糊,温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而那个声音还在心中响起:我想娶悠。有一个温暖的房子,有几个可爱的孩子,然后终老一生。
  没有办法。泪湖向回答几百年来所有来到这里的人一样回答着我。
  没有办法……
  “真想到耶路撒冷的哭墙前痛哭一夜!”悠突然笑着说,“白痴,走吧,很冷呢。”
  
  雪夜,非常冷。悠睡在一张床上,我睡在另一张。我们聊到很晚,她被我逗得笑翻了过去。
  “小唯,你别得没学会,就学会臭贫了啊。”悠说,“要是我们住一个屋,不知道得乐成什么样子!很冷啊~~”
  “盖好被子!”
  “小唯,很冷,你睡过来吧……”
  “不,才不要……两个人挤着会睡不着!”我断然拒绝了。
  因为我怕,怕只要靠近悠一步就会不能自制。
  我满怀疯狂的爱就要趋向毁灭。我不能带着你一起。不能。
  在黑暗中,我听见悠说,知道吗,小唯,在学校的时候,我常常想抱着你痛哭一场。但见到你的时候,我又是这么开心。可是小唯,为什么你总是心事重重?你就是受不了这个社会对吧,那么好吧,我们只是好朋友。你就不能快乐一点儿吗?不是逗我开心,而是你自己,你自己不要再那么感伤。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得那样,悠。我瞪着无边的黑暗,想。

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51

第二天早上,我和悠一起在学校里玩。在艺术广场,我看到大哥用单车带着夏夏从我们眼前经过。夏夏调皮地朝我们挥手,还盯着悠猛看。而我却失神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我想起了我的春风街。如果可航还活着的话,那么带着夏夏从我眼前经过的,就是他了吧……他或许也会回过头来冲我微笑,他或许会说,原来那个人是悠啊。不开心的时候,他会陪我去喝酒,在他面前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哭泣。他并不安慰我,只是坐在我身边默默抽烟。末了,他会轻轻地拍着我的肩。
  我想有个哥们儿,一个纯粹的哥们儿,可以陪我喝酒吹牛,痛快淋漓。而不是现在的悠,两个人反反复复患得患失没有结局。可我已经爱上了悠,爱得如此疯狂绝望,没有出路。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穿透了我的心。我不敢承担,我怕自己会当真。总是想,为了不再被抛弃,无论如何要先逃走,可是悠,我永远逃不出你的世界,我太在乎你,太在乎了。可是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转身离开,你走路从来就不回头,你从不把任何东西当真。我还怕你,我害怕你像十七岁那样扔了我。
  所以才会装作迟钝的样子,装作像你一样不在乎的样子。还以为这样就会永久。
  
  那一年的情人节,我买了一束玫瑰带到了可航的墓前。我口袋里揣着一瓶酒,和可航并排坐在一起。
  可航,我是个没用的家伙。这么想着就开了酒,喝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涌入喉咙化为尖刻的甜。阳光在旋转歌唱。鸽子在天空分割血肉。我们又回到了十七岁,那一夜,我没有走,我留下来陪你。陪你一起流血,一起死。
  我是个怯懦的家伙,可航。从我逃跑的那一天起就证明了这一点。
  你知道吗,后来我找到了那个“特别”的人,她跟着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男人、女人,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区别了,因为我只看见了那个灵魂飞舞的样子。她还在深夜画画,她的画里有你的模样;她还在网络的背角写绚烂的文字,那故事在狂风暴雨的语言下,有彻底的快乐和悲伤。
  不像我,如此废物。一切都在消失,我伸出手来,却抓不住任何。内心的绝望像一个黑洞,吞噬着我所有的力量。
  我不相信天长地久,父母的爱情让我害怕靠近一个人。那种破碎的声音始终不忍听,我怕失去。
  可是我爱上了悠,爱得如此怯懦卑微。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她,没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
  不是对这个社会,而是对我自己。我没办法战胜我自己。
  我是坐在一个很深很深的井底看着这个世界,我被寂寞和黑暗统治着,无力自拔。
  对悠的爱,是我对命运唯一的反抗,可我反抗得如此无力。她的爱像暗夜里的星星照耀着我,用同样虚弱的力量照耀着我。那是我唯一的希望,可是我没有出去。我出不去。她拉着我,她一直拉着我。我怕她松开那只手。我怕回到没有她的时光里去。
  患得患失。这样的我,会被你笑话对不对。
  昨天,我给她家里打电话,却听见她妈妈在一旁问:这个男孩子是哪里的啊?家里是做什么的?我听了这句话,就被击败了。悠说,小唯,我不是你的情人,不要在这一天约我。
  什么时候起,我变得如此昏盲不堪。
  我只能跟你一起过这个情人节,订好的玫瑰也一并捎给你。夏夏很幸福,不要挂念。
  可航,我很想你。你能听见吗?
  一直走到溟河尽头,我不要你忘了我。
  酒喝完了,身体像是在燃烧。我躺了下去,和可航并排躺在一起,仿佛自己也已经死去多年。
  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我在想,再过几十年,到了我们都很老很老的时候,悠会不会突然回过头来说,小唯,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最懂我。到了那个时候,再没有悠说的那个“社会”了,没有人会在意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悠说过,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画画,看电视,也打麻将。再没有注意起我们,可我们还有理想可以一起奋斗,我们要一起出书,一起办画展,还要一起死去。
  真希望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六十岁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会再惧怕自己了吧……如果真的可以这样,我愿意放弃自己几十年的时光。
  头顶的天空在旋转,云朵在迅速的破碎,我笑了。一转脸,我看到了可航。他和我躺在一起,握着我的手。他还是十七岁的模样,冲着我直乐。傻丫头,他说,要好好活着,要替我活我那一份!
  我冲他眨眨眼睛,侧过身去抱住了他。
  就这么躬身睡在清冷的墓地,却被眼泪一般的温暖包围了。苍白的阳光照着我的牛仔裤,洗不净的旧衣服。

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51

那之后我跟悠经历了分分合合的最后一个夏天。我们写了很多信,打了很多电话,吵了很多架,也哭了很多次。快乐消失了,苦闷像夏天的荒草滋生。
  一次悠在我的信上写着:
  “我就像一只生活在地下的鼹鼠,害怕阳光的温度灼伤眼睛,靠着漫画和文字活在幻想的世界里。而面对你的时候,那澎湃的感情让这只逃避现实的鼹鼠不得不去面对一些什么。小唯,我看见你像一只蝴蝶一样,挥动着脆弱的翅膀飞向熊熊大火。你对我的感情太重了,让我害怕。而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就那么在自己的想象里虐待着自己。我们有可能最终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说过,如果你爱一个人,老天不让你们在一起,你就去死,以此证明爱的真切。可是这样不是太残酷了吗?我们都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的理想没有实现。这些年来你除了爱还有什么?你没有画画,也不写作,你什么都没有做,你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我们那些共同的东西,那些最让我们快乐的东西丢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望的感情,你的绝望要把这个世界都吞噬了。你太在乎我了,我承受不起这样的压力。”
  而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完全被爱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我不爱你,我就不爱你!但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在电话里绝望地哭泣。
  “小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让人多么厌恶!像个小怨妇一样,每次都哭哭啼啼。我从前喜欢的那个人没了,那个可以跟我痛快苦痛快笑的家伙没有了。你没有理想,你颓废,你想让这世界跟你陪葬!我不能,我还要画画,我还要跟朋友一起出画集!”
  “你跟谁一起出画集?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一起出画集的吗?”我那时完全丧失了判断力,蛮横不讲理。
  “你有多久没画过画了?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缅怀你逝去的青春!这些年来你做过什么,你做成过什么?什么都没有!我要跟小太一起出画集,小太说我们两个要踏平广州!”
  “我是什么都没有做过,我除了爱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会……”
  “切,少拿感情来压我。你爱我?你爱我吗?如果你爱我,就不会这么对待我。你根本就不敢爱我,你只不过是爱上你的过去罢了!”悠冷笑着说,“你20岁了,沈唯,你有什么?你还有什么?不过是个哀叹年华以逝的家伙。”
  “你少瞧不起人了,许悠!”我被她最后一句话激怒了。
  悠笑了,是哪种不屑的笑。她说:“沈唯,现在的你,跟哪些为情所苦的小女人有什么区别?你既不敢承担,又不敢放手。那个词可能已经过时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我曾经以为你很‘酷’。但你不是了,比任何人都纠缠不休。”
  你错了,悠。我听见自己的心在说,我依然是那个绝情的家伙,我比谁都更会逃避。我不在乎任何人,除了你。我不敢承担,因为那个人是你。我不敢放手,因为那个人是你!
  可我却说不出来,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我错了,你原谅我”。
  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就像晚年的希特勒,以情绪化的疯狂支撑着一局必败的战争。
  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自己的败局。
  
  那个时候,网络在我们的世界里的分量越来越大。悠开始终日挂在网上,和那个叫做小太的家伙越来越熟。
  那个时候,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坛子,“声色犬马”,分别象征着我们热爱过的东西。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他对世界怀有天真的兴趣。他有着黑暗和光明绞合在一起的力量,坐在黑暗深处发出笑声:不是我不爱这个世界,是我不相信。他谈后结构主义,法国先锋迟暮美男,性工作者在社会学上的意义,数学悖论,小说艺术和重金属。他说如果生命只是这么简单。
  我坐在网络着一头,惊呆了。
  我发誓我一辈子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和悠的谈话,我听不明白。几年来,我已经落下太多太多了。
  夜里在床上睡不着,小太这个网络背后的人让我不安。他只是一串01字符串,但似乎看上去,他比我更能让悠快乐。
  一个男人。一个有着和我们一样趣味的男人。一个家境和悠相当的男人。一个男人。
  我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为自己争辩。除了悠,小太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让我觉得自卑的人。
  我是一无所有的。
  在网上小太笑问悠,你和小唯谁是P,谁是T啊?他这么问的时候,我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两个称谓。
  他在坛子上贴尤瑟纳尔的小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尤瑟纳尔是谁。
  那个时候更不懂那些哲学,不懂福柯、德里达、罗兰巴特……
  原来我是这么轻易就会被击败的人,望着他们神采飞扬谈论文学艺术的时候,我想。于是突然发现悠说得对,我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没有,没有理想,没有爱。
  我像一只小猫一样缩在自己的垃圾筒旁,把世界看成了眼泪。
  有一天,我在小太的博客上看到了他写给悠的情书。他大胆地说着我从来不敢说的话,这就是一个男人的特权吗?我当时想。
  我从前以为这世界上不会有男人比我更了解悠,找遍整个世界都不可能找到那样的男人,那样一个怀有女性柔情的男人。但是我错了,小太是一个特例。
  他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人。
  而悠,也就在这个时候,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小太。尽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没有照片,没有电话。
  
  那个暑假,夏夏去L市找大哥玩,住在我家里。那个时候悠还没有放暑假,一个炎热的中午,趁夏夏去找大哥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了悠。
  起初说了些什么我忘了,大概一直在聊坛子上的事,聊小太。后来,我不知是谁先说到了夏夏,再后来说到了可航。
  七月的天空突然异常的冷,灰色的云在那里聚集。我看到血水从脚底蔓延上来,转眼淹没了我。我们都沉默着,这么多年都不敢提他的名字。我以为我们早已经原谅了彼此,可是这一瞬间才发现有些事情早已经深入骨髓,无法逃离。
  悠,我爱你,爱得如此彻底。
  小唯,我恨你,恨得如此彻底。
  这是两句没有说出的话,但彼此的对立已经再不需要这样的语言了。
  再怎么争,都是多余。
  你的眼泪你的笑,你转身时温柔的侧脸的线条,你那一句如黑夜辉光的话语,都在一步步离开我。那么决绝,没有回头。我拼命打捞着打捞着,我求你,我放下了所有的尊严,你不要让我回到那口井里去。
  我拉不住你。我拉不住你。你说着,于是转身。像十七岁一样吗?就那样消散在无形里。
  不要!不要!
  纵使撕心裂肺也不再让你心痛,你的眼里已经被另外一个身影占满了。我如此想着,似乎就能减轻自己的苦痛。
  你错了,小唯。是你,是你这个人再也无法让我忍受,我厌恶了,彻底厌恶了。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之后,世界猛地安静了。
  像洪水过后的那一瞬间的死寂。像交响乐最后一个强音被指挥收在手里。像一堵墙坍塌后扬起灰尘的片刻。
  死亡的瞬间,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眨着眼睛想。
  而这个时候电话传来了长长的忙音。
  从来都没有开始过,却已经分手了。
  

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52

夏夏回来见到我时,失声尖叫。
  “小唯......你......”
  
  在七月的落日最后的余晖中,沈唯穿着一条长裙,坐在黑暗的背角望着远方。她伸出手,触摸太阳最后的温柔。阳光一寸寸退过她的手腕,她在笑。
  那条白色的长裙上布满了褶皱,有着时光的痕迹。
  夏夏想起她与沈唯一起买这条裙子时小唯的羞涩与不屑,想起她试裙子时不会走路得可笑样子。
  但是她笑不出来,因为沈唯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穿这条裙子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世界末日,要么是悠同学幸福了。
  沈唯脸上的平静让人觉得害怕。夏夏走了过去,轻轻地摇了摇她。
  她抬起脸来望着夏夏说:“悠,幸福了。我的世界末日,来了。我以为二者必居其一,谁想到竟会是道复选题。”沈唯有这个本事,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调侃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笑出来。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别人发现我的脆弱。
  眼泪没有落下来。眼泪到了关键的时候始终落不下来。
  我对夏夏说:“好看吗?我是女孩。我再也不爱女孩了。再也不了。”
  
  夏夏问清了来龙去脉,要我跟她一起到网上去跟悠解释清楚。坐在网吧里,我看到悠的头像亮起来。我鼓足了勇气请她原谅,可她没有说话。
  奇怪的是,让我心疼地不是悠不理我,而是她不说话的样子。我知道她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最郁闷的时候,每次我都大叫着说:那个混蛋招惹我们家悠,找死的不是,有本事出来跟我过过。
  我终于又成了这个混蛋家伙。终于。
  出了网吧,我突然发现夏夏在用纸巾擦眼泪。我提起精神来,问:“怎么了,夏夏,谁欺负你了?”
  夏夏突然狂笑起来,边笑边抹眼泪:“咱俩这叫关系好对不对,失恋都是一天!”
  “什么?夏夏,你在说什么?”
  “刚才在网上那个家伙说要跟我分手了!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
  “夏夏,怎么搞的?你不是中午才见过他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来L市啊,小唯。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很久了,我没有告诉你......”
  “靠,妈的,他家在哪儿住,我这就去揍他去!”我急了。
  “别傻了,小唯,别傻了,已经结束了。都结束了。”夏夏小声地重复着那个“结束了”,然后趴在我的身上哭了起来。
  哭得那样地痛。
  为什么,我没有哭。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痛。我拍着夏夏的背,想。
  “夏夏,你不要太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都会过去的。”我不停地安慰着夏夏,我答应过可航,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好夏夏,“你一定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人的,一定......”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停住了,我听到自己的心说,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2003年的夏天,我和夏夏就像两个傻子一样,一会儿安慰对方,一会儿绝望地对自己说放手。颠三倒四地走了很多地方,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胡话。夏夏总是在哭,而我的眼泪一次都没有掉下来。
  “那时我们真悲惨啊,小唯。还是孩子啊。”多年后,夏夏笑着对我说。
  
  夏夏走后,我在卷毛那儿得知悠回来了,就打了一个电话到她家里去。她接了电话,听出是我的声音,就坚决地挂断了。
  我茫染地望着听筒,愣了好久。然后妈妈叫我,我就连忙回答,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那一瞬间,我失声了。
  然后开始发高烧,嗓子痛得吃不下去任何东西。我微笑着调侃自己,看,怎么样,虽然心还是这么硬,可是身体已经先背叛自己了。
  肉体用它的疼痛来提醒我的内心。但是我坚决地回击着它,没有那么痛得,我对自己说,没有。
  那个时候白天打吊瓶,晚上我就偷偷溜出去上网。因为我要看着悠的头像亮起来,这样就好像还能看见她一样。
  在她把我拉入黑名单之前,让我看着她。
  她心情很不好,在坛子上发SM的东西来取乐。她说过,到了最郁闷的时候,暴力是最好的发泄方法。我默默地望着这一场沉痛的狂欢,恨自己连安慰她的可能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我看见小太在线上,就给他发了消息,说:我们聊聊吧。
  于是加了对方的Q,当小太的头像亮起来的时候,我竟然看见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抖了起来。
  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网络那一头的一个虚无的01字符串,终于在我的世界亮了起来。
  “你替我安慰她......”我说。
  “好。”小太说。“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不管你什么事!”
  “我曾经也这样深爱过一个女孩。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女生爱上女生的感觉吗?你是个男人,你从来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
  “亲爱的”,小太意味深长地笑着,“我是女生。”

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52

多年后,我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网吧里烟雾缭绕的肮脏。屋子里很闷热,如蛛网粘在身上。空调没有开,电风扇在百无聊赖地唱最后的疯狂。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对话框被这么一句话噎着,半天没有动弹。
  “我是一个T……”
  我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是怎么艰难的弯起,脸上的肌肉坚硬了。
  “哈哈哈哈,这是我本年度听到的最好的笑话!”半晌,我打到。
  “很好笑吗?可是是真的!”小太发过来一个笑的表情。
  她的笑,从来都是那样意味深长,有着不可名状的神秘。
  我起身出了网吧,想吹吹夜半的暖风让自己清醒。是的,不会有这么一个男人,不会。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小太她是个女生。是个跟我们一样的女生。
  我在走廊上抽了一根烟,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动,然后回到网吧,打到:悠知道了吗?
  知道了。
  什么时候?
  几天前。
  她怎么说?
  她说她无所谓。
  那你呢?
  我从来都无所谓。
  她现在这么郁闷,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
  都有吧……
  我的无法结束,你的难于开始……我冷笑着打到。
  亲爱的,你不要这么说……
  那你让我怎么说?我以为你是个男的,才没法跟你争!
  哦哦哦,你骂我吧~~~这样可能会好受一点儿吧…….
  不用你来关心我!
  好吧。
  我下了。太晚了。
  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儿回家。
  切,你以为我会死在路上吗?
  当然不会,明天还这个时候,我等你。有种的就不要死!
  冷笑。
  有种的就再来,不要死!关闭对话框前,小太又打了这句话。
  
  出了网吧门,已是深夜。路上没有什么人,一种莫名的虚空将我紧紧攫住。
  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望着那张涅磐的海报发呆。那扇白墙似乎散发着鲜血的味道,那无法覆盖的过往在我心中如癌细胞悄悄扩散。
  我缩坐在墙角,把头埋在膝盖里,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美工刀。
  有种的就再来,不要死!这句话从黑暗深处升起,刺激着我的神经。
  美工刀掉落在地上。那家伙,我冷笑着,竟会知道我的想法。
  明天这个时候,我等你。有种的不要死!这句话浮浮沉沉,如一缕细线缠在我的脚踝上,阻挡了死神的镰刀将我勾去。
  
  你好,小太!第二天,我又到了网吧。
  你回来了!太好了!
  有什么好的?
  我刚画了一幅画,你想不想看一下。
  好啊。
  
  多年来,我还是无法抗拒一幅画的力量。当摄像头那一端亮起那张油画的时候,我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那种血液倒流的感觉回来了,我似乎一下子忘记了自身的伤痛,忘记了坐在我面前的是我的情敌。那是一个抽象的暖色调的女人,在黑暗中打开自己的肢体,脸上是痛到极致的大欢喜。(1)
  我想画一种画,把蒙克那种挣扎颠狂和克雷姆特生命的甜美揉和在一起。小太说。(2)
  我震惊了,许久都没有眨动眼睛。
  小太,我说,你是个天才。
  她在网络那头露出无声的笑容。那笑有着我熟悉的桀骜不驯和玩世不恭,如一只幼兽在丛林里不安分地蛰伏。
  有什么,她说,不过是为了填补心里那个大洞的手段。
  黑洞,我说,时间也在那里消失,没有坐标,不停地坍缩。
  她笑了。我仿佛看得见那笑容,露出一边的牙齿,半闭着眼睛。
  她身上有同伴的味道。
  
  “你在看什么?”小太问。
  “《重庆森林》”
  “很老的片子了。”
  “我看了七遍。我是说,两天之内,我看了七遍。”
  “看不出来,你竟然喜欢王家卫?”
  “少小资了!我只不过是在看广角镜头下光影的流转。还有时间,在他故事里消逝和交叉的片刻。”
  “过期的罐头。”
  “嗯?”
  “人生是一罐过期的罐头,我们还拿着勺子打捞甜美。有中毒的快感。”
  “就像我现在这个样?”
  “就像我从前那个样。看见你,我总想起从前的自己。”
  “切!少拽,我凭什么过去的你!”
  “那不是爱,亲爱的,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悠。那是一种让你完全失去自我的毒药,你却甘之如饴。”
  “你根本不会懂,根本不懂失去。”
  “我怎么不懂,我也曾痛彻地失去过一个人。我也曾流放过自己,后来,我发现自己爱上的不过是自己的爱情罢了。”
  我被她这句话打动了,都是伤痕累累的灵魂,难怪会有是同伴的错觉。
  迷人的竟然会是伤口的味道。当她开始向我讲述她的过往,那一串01字符开始有血有肉,获得了肉体和灵魂。
  我躲在网络仿佛看见了她墨绿色的眼睛——那眼睛如同铜锈般散发着辛酸的味道。
  Radiohead的声音骤然响起,破碎的歌声如海葵浮动。毒物的夏天,光的夏天,眼泪的夏天。纷纷扬扬。
  雨水就要落下来。

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53

整个夏天,我都试图挽回我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死亡的爱情。可是没有用,越想解释就越背离初衷。那时的我不懂得怎样才能冷静,只想拼命把悠争回来。而不断的加压换来的只有更多的争吵和更大的冷漠。我又一次听到了那种幻听,我甚至都已经麻木,不再恐惧它的到来。就这么敲打我吧,为什么我没有流下眼泪。
  那时小太一直陪着我。妈妈为了阻止我到网吧里去,买了电脑给我。总是夜里十一点的时候,在线上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
  我们都是等着她审判的人。小太说。
  而她是永远走不到的城堡。我说。
  我们的相遇,就像杜拉斯的《乌发碧眼》,我说。
  躺在一起回忆一个共同的情人。小太说。
  于是都为这种默契在网络的两端摇头微笑。
  起初我们一直在聊悠,后来我们聊摇滚,聊画,聊文学和电影。小太是个凌厉的对手,永远没有法子抵抗她那混合着朋克和雅痞的暗笑。
  一次, 我要下线的时候,说了一句:再见!情敌!
  小太却笑了,我不觉得我们是敌人,咱们不早就是朋友了吗?
  我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笑了。
  朋友,这是这世上最动听也最伤人的称谓。
  不,我说,我们不是。
  好吧。小太说,跟你聊天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但我们不是朋友。我说。于是就下了线。
  我们是在战场上相遇的,枪林弹雨,飞火流炮。上天已经安排了我们只能做敌人,永世不能做朋友。即使惺惺相惜地一个微笑也不代表什么,始终都是敌对的双方。
  艺术是一个种族,这句话在我心中反复回荡。小太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又一次自己的族人。她是命定的男爵,从遥远的黄金城堡一路策马而来,带走了公主,绝尘而去。却在临走前,对我回眸一笑,说,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骑士,很敬佩啊!而我,竟被这吴宇森电影里常有的设计打动了。
  茫茫黑夜,我望着在网络无边无际的数字海洋上漂流。却怎么都找不到可以靠岸的地方。
  温柔的灯塔,并不是为我指引方向。偷偷上了悠的博客时,我这么想。
  悠爱上了小太。这个没有面容没有声音的家伙。她不在乎所谓的性别,不在乎所谓的“社会”,因为小太不在乎。
  我当时偏执地想,我竟然是这样输给了一个女生。
  小太很温柔,她爱过别人,因而更懂得如何去爱,那样的甜言蜜语对于我来说是难于开口的。爱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秘密。一辈子只能说一次,而这一次一定要终老。我怀揣父亲的软弱和母亲的执著矛盾地长大,逃避只是我的外壳。那柔软的内核说着爱是一个责任,我绝不步父母的后尘,我要跟爱着的人终老终死。然而这样的念头在这个或许可以成为后现代前的社会是可笑的,从一而终只能是一个人的战争。
  爱是一个人的战争。有一次女孩子们在一起讨论爱情观时,我这么说。
  其实在我心里早就作出了决定,要坚定地爱悠,一辈子,至老至死。哪怕一个男人来把她带走,只要她是幸福的,只要她活得开心,只要她爱上了这个人。但老天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有一天,这个命定的人来了,但她不是男人。
  《大话西游》里说:我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尾。
  我竟这样输给了一个女生。
  我看见悠第一次露出了温情脉脉的一面,那是在我面前从未有过的羞怯和热烈。躲在网络的这一头,我不知所措。像看着一场恋爱剧的表演,意识不到那甜蜜的两个人竟然没有自己。
  我的悠,我那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终于谈恋爱了。
  男爵带走了公主,我只是个骑士,一个发誓效忠公主的骑士,从来只能默默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望着远处的城堡。
  太阳落下去。雨水也落下去。鸟儿落下去。钟摆也落下去。
  整个世界安安静静地落下去了。
  
  “小太”,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说:“你爱悠吗?”
  “爱!”小太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
  “不介意了。你跟我说实话就行。”
  “悠让我有想要再爱的勇气。”
  我笑了,闭上了眼睛。许久,我深吸了一口气,打到:“好好照顾悠,好好给她幸福。”
  “当然,我会尽力给她我能给的一切。”
  “她不爱吃甜东西,会牙疼;最爱吃米皮,要放许多辣椒;她只喝百事的可乐,她不吃肯德基的东西;她不能被风吹到,很容易头疼;她比一般人怕冷,即使在广州也要穿棉衣,不要笑话她;她总走路喜欢走在右边,下雨天的时候腿会疼;她情绪不稳定,要常讲笑话都她开心;她对自己没有信心,要多鼓励她,尤其是画画。她有天赋。你们俩要相互珍惜,相互照顾。拉拉的路不好走,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哥们儿支持着你们。”我像托孤一样把我记忆里幼小的悠托付给了小太。
  打着打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原来我还记得关于悠的一切。
  “我会的。你放心。谢谢你,小唯。”
  “靠,少他妈说这种恶心人的话。”
  小太笑了,“我们是哥们儿了,对吧?”
  “也许。好吧,那我就说一句哥们儿说的话!”
  “说吧”
  “小太,你听好了,如果有一天你敢伤了悠的心,你敢放弃她,我就到广州去砍人。你记住了没有?”
  “好,我记住了。不会有那一天的…..如果有,你就一定要往死里砍!”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没有再说话,关闭了对话框,伏在桌子上任眼泪将自己淹没。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十七岁的痛不算痛,懂得爱之后的痛才刻骨铭心。那种眼睁睁失去她的感觉就像一把刀子在我的身体里分割血肉。却无能为力,20岁了,依然没有拉住她的力量,依然没有。
  爱上一个人死有余辜。
  

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53

暑假的最后一天,我撕掉了从十四岁开始的日记。一点一点,破碎的纸片撒在地上像一张床。
  躺在上面可以感觉到地板的凉顺着脊骨慢慢地爬行。
  白色的屋顶看起来很高。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一页画稿从屋顶上缓缓飘落。
  如翻飞的蝴蝶轻舞着时光。
  我像那年一样伸出双手,满怀纯洁的爱与期待,等着它再一次落进我的手心。
  可是,它就像一片太空的垃圾在空中飘啊飘,怎么飘都没有飘下来。
  而我躺在宇宙深处没有方向的地方,一样不停地坠落,怎么落都落不到底。
  丧失了存在的感觉。
  
  那年九月的阳光很悠长,每日每日打在我宿舍的那张小床上。我什么都不做,就缩在帘子里看日光移动,听人笑语。然后在天黑透了之后,悄悄爬在网上,看悠的博客。她们见面了,她们还是爱着对方,她们很幸福。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怕别人看到我眼中的湿润。
  夏夏开始玩命地上自习,不停地参加各种聚会,考各种各样的资格证。我知道那样的态度是对的,可以加速忘掉一个人。但是我不要,我不要自己忘掉悠。
  这种顽固的想法在心里生根发芽,最后长出了忧郁的莲子,苦涩不堪。
  拼命的睡觉,有一次足足睡了13个小时,醒来后吃了一片安定继续睡。我怕自己醒着,因为一睁眼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悠。后来开始彻夜的失眠,吃安定都不管用。总是躺在黑暗深处,看着天空从深黑变成暗蓝再到浅蓝最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所以后来才会在自己的诗里写着:窗外有三十二种颜色的黑。
  因为我曾经清楚地看见了夜的内脏。在12个小时里轻轻地搏动。
  
  我看见夏夏坐在桌子前哭泣,我看见她一次吃掉了三个冰激凌,我看见她把自己打扮得异常漂亮,咬着嘴唇露出微笑。我看见自己走过去安慰她,像一场没有声音电影里的镜头。终于有一天,她向我们宣布有人追求她了,女孩子们都笑着打趣她。
  哦,是了,我对自己说,时间正在过去。
  那个坐在人群里微笑的人是沈唯,我看得见她,看见她依然跟大家讲笑话逗所有人开心。她似乎也开始忘记了那一个绣在心上的名字,缄口不提从前。
  那么我在哪儿呢?
  我在时间的哪个角落里呢?
  
  十一月的一天,我终于被夏夏拉着去上自习。我去了,一看那教室,我靠!这不是303嘛.....我们上学期上古代汉语的教室我,很久没有来过了。
  走进去的一瞬间,感觉气流形成了一种阻力,吹得我挣不开眼睛。
  夏夏占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
  我们就这么并排坐着,她抄笔记,我看书。四下里安静极了。
  我为什么又来到这个地方...........
  已经没有了吧。
  一切都会变,谁会知道一年前那个懒洋洋的午后发生过的一切?
  后来夏夏出去了,中午时分,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站了起来,慢慢地向前走。
  正数第三排,右手方向,第三张……
  记忆在小心地提醒着我。
  红色的桌子,带着一种不可言传的微笑。
  我慢慢的走过去,像一个知道秘密的海盗,怀揣尖刀。
  正午的阳光很足,以至于恍惚间我都没有看见。
  不在了!心下一惊。
  原来真的都不在了。
  但是突然间,我发现,在我的阴影里,它还在。我以为,只要我不再来了,也就不在了,也就没有了。
  可是,你瞧啊,我听见这个声音响起,我还在这里呢。
  用手轻轻的抚摸,那所有的凸凹仿佛是在我心上一般。
  仿佛也有一只手在我心上抚摸,刻骨铭心,疼。
  就在这个时候,夏夏回来了,说:“你跑那儿干嘛呢?”
  没什么啊,我笑了
  
  坐在夏夏身边,我突然把头转向另一边埋进自己的手臂,这样她就看不见我的脸了。
  我就这么看着书,眼泪无声地流进我的蓝毛衣里,慢慢地渗了进去。
  
  那张桌子上,写着:我爱你,悠:)
  
  “喂,小唯,有你一张明信片!”
  “拿来拿来!!!!”
  “哎,咳,‘先锋艺术家向诗人致敬’,呵呵”
  “快给我嘛!”
  “嘿嘿,叫姐姐给你扎个辫,扎了就给,嘿嘿”
  黑线....“好姐姐~~~~”
  “哎,我看你是不想要了,我瞧着这字真漂亮啊~~~”
  “给我看看555555555”
  “扎个辫!”
  汗.....乖乖趴下……
  “真乖,姐姐我给你设计个国际级的发型,嘿嘿,给你”
  黑线,不过,悠的卡卡///v///
  太阳像浓橙汁,在我心里不停的荡漾,我的脸也变成了桃花的颜色,我多想我远在南方的她啊。
  “呵呵,扎好了,喜不喜欢!!!!”
  “镜子……”
  我靠,这是牛魔王啊,冲天炮.......汗.....
  “哼,刚刚给你扎个辫还不老实,在桌上乱写乱画,罚款啊,罚款!!我看看些啥了~~”
  “不行,不让你看!!!”
  “让姐姐再给你扎个辫,嘿嘿....”
  汗.......
  “哼,不让我看我也知道,是三个字对吧~~~”
  “不是!!!是四个!!呵呵”
  “我喜欢你?”
  “不是!给你看吧”
  “哇~~~~~这个爱字真好看!没想到就你那臭字,写着几个的时候还蛮好看的,说,练了多少遍了!!!”
  
  十个月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在记忆里重现,心剧烈地疼了一下。
  你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也开始试着忘了你。可这里的一切都还记得你,它们说着:
  she once was the ture love of mine
  

bwlee 发表于 2006-12-16 09:54

我知道,我这么是不对的。
  当我望着手里一个新QQ号时,这么想。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
  但我还是偷偷登陆,把悠加为了好友。
  我的名字,叫小航。一个男人。一个乐学博闻不失天性的乐呵小青年。
  
  那天回去后,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夏夏看见了我,坐在我的身边。许多年后,她说:“那时的你,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那么痛那么痛。”
  我哭着说:“一次也好,让悠再对我微笑,跟我说话。”
  于是夏夏给我这个号时,说了一句:饮鸩止渴的法子,小唯,我这么做一方面是希望你快乐,另一方面是希望你死心。
  但我没有听她的话,我笑了,我被这个恶劣的法子迷住了。
  
  悠加了我,我第一句话是:你还活着吗?
  悠发过来一个笑脸:当然!你呢?
  活蹦乱跳着呢!
  奇怪的家伙……你的名字跟我一个过去的朋友,一样……
  过去的朋友?初恋情人吗?
  哈哈哈,你真逗~~俺可是有老婆的人!
  你是个男人啊!我还以为是个妞呢~
  你才是个妞呢!
  
  我就知道,悠是喜欢别人把他当男人的。
  我也知道,她看到这个名字,会一愣。
  我更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无耻。
  像吸.毒一样,强迫自己接受这短暂的快感。
  如果有一天,悠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恨我一辈子也好,让我再一次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笑。到死都不能说出这个秘密,这样就可以以一个网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一辈子。
  想到这里,我笑了。
  笑得那么阴郁。
  
  为了和悠说话,我开始制造小航的一切。一个唱摇滚的男人,一个有着肆意诗情却温婉善良的男人。一个对伤痛往事一路调侃的男人,爱讲笑话的幽默男人。
  悠在网络的那一头,打着:你拼命讲笑话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
  看见这句话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可还装着没看见的样子使劲讲着荤的素的各式笑话。
  于是,悠笑了。
  小航也笑了。唯独坐在电脑这一端的小唯泪流满面。
  
  人格分裂。严重的人格分裂。到后来,小航完全有了自己的过往和性格,他有父母朋友,他有自己的一套语言方式。(作者注:参见《西北偏北》)他自由随和,又不失愤青的尖锐。他跟悠在悠朋友们开的坛子上玩,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他,以至于最后他作了版主。而几个月来的恶补,终于让小航可以和小太抗衡了。不就是那些名词吗,有什么的,尽管放马过来,我们来谈后现代,来谈福柯利奥塔。
  小太惊恐地打出:你是谁?
  我意味深长地微笑。是的,就在那一瞬间,我学会了小太的那个经典的笑。
  悠说:恋爱让人苦恼。
  小航说:靠,最烦这些爱来爱去的,咱谈点儿高尚纯粹的东西行不行。
  而与此同时,小唯也在和小太谈那些“高尚纯粹”的东西。
  恋爱让人苦恼,哥们儿,还是你好啊!小太说。
  我坐在网络的这头的黑暗里,发出了邪恶的笑声。
  这种邪恶是多么的耽美啊。
  我想起由贵在《天使禁猎区》里形容罗洁爱尔的话:爱让我到了如此疯狂的地步。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原谅我。
  
  在短短几个月里,小唯成了小太最好的哥们儿,小航成了悠最好的哥们儿。
  夏夏担心地看着我,她总是问:今天小航快乐吗?
  快乐,我说。
  那小唯呢?
  不快乐。我说。
  
  有一天,悠对小航说,对不起,我是个骗子。我是女孩,我是个拉拉。
  小航就说:没关系,我早猜出来了。
  而我压抑的心却在说着:我是个骗子,真正的骗子。
  小航总对悠说,我是一个只在网络上存在的人,每天十一点的时候,我就回到了数字的子宫,不复存在。我游荡了五千年,你在等我吗?
  悠被这种描述迷住了。她说:我好想看看你,小航。
  小航说,你能等我五百年吗?等我在找到自己的人形获得生命。
  我等,悠说,但我怕我来不及,我怕我到了那个时候不记得你。
  怎么会不记得呢,我的女王,还记得那高高的山坡吗?我是国王,出走的国王。小航说。
  悠温柔地说:那你能不能为了我回来?
  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悠是对小航说的这句话,不是对小唯。
  什么时候,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珍惜我一次,就一次。就像你对待别人一样,温柔地对待我。
  从来没有过,也许你认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你,对吧。我对你的感情太贱了,所以不配你珍惜!
  贱!我坐在黑暗的网络这头骂着自己。这么自负的一个人,竟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我是贱,我离不了你。哪怕会死去,哪怕会分裂成另外一个人。
  
  跟悠一个寝室的姐姐是坛子的坛主,跟小航很熟。她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一个善良的男孩子。你做我的弟弟吧。
  而小航总是说:我是不存在的人呐,姐姐!于是就意味深长地笑。
  网络这头的小唯却总在说着:我是个骗子,我不配你们喜欢我。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一天, 姐姐做面条,悠幸福地跑去吃。小航说:真羡慕你们可以吃爱心面条!
  悠说:我等你十年,十年以后我一定要见到你。我给你做面条!
  小航:就你,你会吗?假小子!
  悠:我会学的,十年够我学得了!
  小航:我何德何能啊!女王,谁跟你在一起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悠:可是有个人不觉得!我觉得她不够重视我!
  小航:恋爱中的小女人!真甜蜜啊~
  悠: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你也能甜蜜......
  小航: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懒得爱任何人。
  悠:天使一人一个,一定有你的那只!
  小航:呵呵。
  悠:等我十年,一定要等!
  小航:十年啊,那么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啊......不思量......不思量……
  悠:自难忘!
  小航:…….
  悠:怎么了?
  小航:突然觉得身体里有一种液体在涌动。
  悠:靠,不要说得那么色情!
  小航:咔咔咔咔~
  可是,眼泪却打湿了键盘。仿佛能听见小航说:亲爱的,你不要这么悲伤。我抱住自己的胳膊,反反复复呢喃:你是完美的情人,我却是不完整的孩子!
  小航说,不完整的太阳依旧照耀不完整的孩子。亲爱的,别难过,这样我们就可以看见悠了。
  
  这样,就好像还在她的身旁。哪怕等着自己的,是毁灭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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