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蓝忘情水
发表于 2007-1-18 23:00
北京就像一个摔了大马趴的中年妇女,浓妆艳抹的脸上沾满了土渣子:D :D :D 精典
北京的沙尘暴
发表于 2007-1-18 23:51
十三
时差是一种很“悬”的东西。凌晨两点左右,我极不自愿地醒了过来,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我妈睡觉很轻,在旁边的小床上翻过身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睡觉呀?”
“我倒是真想睡。”我望着天花板说。
“赶紧睡!”我妈吩咐完,转身重新睡去。
干躺着实在无聊,我轻手轻脚地骝进客厅,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凑巧体育频道正在直播2000年欧洲杯的决赛实况。我不是球迷,纯粹属于外行看热闹,法国队员中我光认识齐达内,意大利队员各个瞧着都眼熟,名字一个也叫不上来。意大利一直以1比0领先,下半场加时阶段,法国某前锋绝望地起脚瞎射,意大利守门员做出一个相当缓慢的扑救动作,球从他的腋下溜过,钻进了球门。
“Sorry!”我惊呼道。
几秒钟过后,我从妈里屋探出脑袋,声音沙哑地骂道:“死孩子就是不睡觉,想气死我是不是?”
“妈,我也是身不由己,理解一下成不?”我愁眉苦脸地说,“您睡您的,就当我不存在。”
“你就烧吧,赶明儿瘁死了,哭都来不及。”我妈诅咒完自己的亲生儿子,躺回到床上,瞬时发出震耳的呼噜声。
加时赛进行到第十三分钟的时候,法国队的一名光头前锋凭着一记怒射,打入了制胜的金球。随着终场哨声响起,很多意大利队员躺倒在地上,沮丧得跟死了亲爹似的,与狂欢的法国队员形成鲜明的对比。我随手换了个台,女主角从泪痕斑斑的脸上硬挤出一丝凄凉的微笑,说:“我祝你幸福。”男主角紧闭着双眼忏悔道:“我对不起你...”再换台,两名古装剑客一前一后,窜上蹦下,飞檐走壁,一道剑光闪过,鲜血四溅...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毛巾被,抬头看挂钟,已经十点半了。我从沙发上爬起来,看到茶几上有张字条:“儿子,起来后记得吃早餐!有事给妈妈机关打电话。”
还没等我洗漱完毕,门铃就响了起来,我打开门,见是晓勇和马仃。
“刚起?”马仃问我。
“嗯,将近凌晨五点才睡。”我挠着头皮说,“中午咱吃烤鸭去吧。”
北京烤鸭这道特色菜比较神奇,吃不着特惦记,吃着以后一准儿被腻得再也不想吃了,可没过几天便又重新惦记上了。我们三人在西单烤鸭店吃完午饭,接着直奔华威商场八楼的游戏厅。我掏钱买了二百块钱的游戏币,足足过了一把街机瘾。玩到下午五点多,我们打车回到西城,和吕琳在月坛公园门口接头。
一年没见,吕琳变化不大,皮肤晒黑了许多。
“你刚从非洲回来吧?”我对她嘲笑道,“在夜里脱光了能隐形。”
“去死!”吕琳颦眉道,“这是健康色,懂不?”
“最近在哪儿发财呢?”马仃流里流气地问道。
“毕业找工作呢。”吕琳用手指着马仃和晓勇问道,“你们俩也毕业了吧?”
晓勇讪讪地回答道:“很久以前就毕业了。”
“找到工作了吗?”吕琳哪壶不开提哪壶。
马仃一脸自豪地回答:“我们从不主动给国家添麻烦,当‘坐’家挺好。哈哈...”
“咱待会儿去哪儿吃?”吕琳瘦得像猴,在胃口方面可是有名的巾帼不输须眉。
“知道我在德国最馋什么吗?”我对其他几个人说,“羊肉串...”
我们在一家路边的烧烤店里吃得满嘴流油,聊得也很开心。
吃完饭,晓勇和马仃先走一步。吕琳坐地铁回家,我作为男生,自然有送她去地铁站的义务。
西城的夜晚很安静,街上路人稀少,路灯昏暗,有的地方甚至是一片漆黑。我趁黑给吕琳讲了一个鬼故事,把她吓得够呛,大骂我不地道。
吕琳摇头摆尾的走路姿势特别可爱,活像只小鸭子。我趁她不注意,狠捏了一下她的屁股,她的反应很强烈,大叫着窜出去好几米,紧接着又如饿虎扑食儿般冲回来狂掐我的胳膊。她掐人的手法很毒辣,抠住一小丝肉往死里拧。我疼得忍不住大喊道:“谋杀亲夫啊!”
“不给你点儿惩罚,你还得耍流氓。”吕琳凶巴巴地说,“死性不改的家伙。”
我们两个一路蹓跶到长安商场,吕琳说时间还早,能陪我再聊会儿。
我们俩走上天桥,一同趴在护栏上欣赏夜景。长安街的夜景真的很美,川流不息的车流摇曳出一道道绚烂的光影,眩目的彩灯映着两旁林立的高楼大厦,整个北京仿佛被灯海所淹没。我暗想,这么多照明灯亮一夜,得他妈耗多少电呀?
“你在德国想我吗?”吕琳直视着远方问道。
“想!你呢?”我转身靠在护栏上。
“有时候特别想你。”吕琳的声音中略带几分柔情。
“别是爱上我了。”我流里流气地说。
“恶...”吕琳冲桥底下做呕吐状。
“切!至于么?”我捋了一下头发,说,“你爱我是正常的,我这样的帅哥应该人见人爱。”
“您长得是挺...衰的。”吕琳扭头笑着对我说。
我突然拦腰抱住吕琳,在她耳边轻声说:“来,接个吻。”没想到吕琳竟没有试图挣脱,反倒把头靠到我的肩膀上,轻声说:“除非你喜欢我。”
“别吓唬我啊!”我赶紧放开吕琳,“咱俩之间可是兄弟般的友情。”
吕琳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我心中多少有点内疚之情,柔声问道:“生气了?”
“才怪!”吕琳抬起头,冲我做了一个鬼脸,“你千万别自作多情,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你也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这话我听着耳熟...”我皱着左边的眉毛说,“金子好像也这么说过。”
“哈哈...此乃英雄所见略同。”吕琳大笑道,“回来联系她了吗?”
“没!”我不屑地说,“等爷有了心情再说。”
“肯定是人家懒得搭理你。”吕琳摇头晃脑地说,“我也好久没见金子了,真想她。呵呵...特喜欢看你们俩斗嘴,狂有意思,整个一对欢喜冤家。”
“放心,像金子那样的悍妇,在我心目全无魅力可言。”我瘪着嘴说,“跟你说哈,有朝一日,我要是跟你说:‘我爱上金子了...’,你有折磨我的权利。”
“我会残忍地掐出你一身黑青。”吕琳兴致勃勃地说。
“要不你把金子约出来得了,给她来一个突然袭击,保准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说心里话,我挺想见金子的。
“我们好久没见了,一直都是各忙各的。”
“她也毕业了吧?”
“拜托!我比她高一年。”吕琳说,“她比咱们小一岁。”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聊了这么半天,我才想起来应该关心一下吕琳的生活近况。
“唉...难啊!”吕琳叹道,“一个普通高中毕业生根本找不到好工作?”
“一切从底做起是好的,人家李嘉诚还纳过鞋底儿呢。”我鼓励道,“乐观点儿!”
“你以后怎么打算的?”吕琳问道。
“我...”我歪着脑袋想了想,说,“继续上学呗,运气好考上大学,就当大学生,运气不佳考不上,就回北京拉板儿车来。”
“你想过未来吗?”吕琳认真地问我。
这句话还真一下子把我给问住了。
多年以后回想起二十岁之前的我,不禁摇头苦笑。客观地说,当时在天桥上与吕琳瞎侃的我,除了会耍贫嘴以外,脑子里没什么正经东西。如果单纯代表幸福,我绝对是一个百分之百幸福的人。除了学校里那些破事儿以外,我似乎没有任何别的烦恼。未来、前途、社会、思想、爱情、责任等等,这些作为成年人应该去思考的问题,在我脑袋里不过是一堆完全模糊的概念。
“没想过。”我故作洒脱地说。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妈打着哈气从卧室里走出来,埋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赶紧喝口水,外面那么热,你也不怕中暑...洗个澡赶紧睡觉...”我妈可算逮到唠叨我的机会了。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峰,在那边他们对你好吗?”我妈忽然在黑暗中问我。
“还行!”我回答道,“我爸那人你也知道,脾气不太好。”
“你后妈对你怎么样?”
“对我相当不错,老在我爸面前护着我。”
我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你也对你后妈好点儿。”
“嗯...”我应道。
“儿子你也挺可怜的,妈妈不在你身边,肯定得受不少委屈。”我妈轻声说,“你得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小走
发表于 2007-1-18 23:55
华丽的沙发:) :) :)
瑶草芬芳
发表于 2007-1-19 01:56
很有味道的故事.楼主功力不错.$送花$
完美卷卷
发表于 2007-1-19 16:09
我觉得文章写的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太好了!$送花$
feifeitimo
发表于 2007-1-19 17:37
牛,写得好!$送花$
北京的沙尘暴
发表于 2007-1-19 20:23
十四
回国的第三天是礼拜六,我和我妈拎着大包小包去看望姥爷和姥姥。二老见到外孙自然很欢喜,先是问寒问暖,接着忙前忙后地准备午饭。我妈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会意,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厨房里帮老人剥葱捣蒜。
十一点半左右,小姨和大舅一家子也来了。
舅妈嗓门狂大,说话跟吵架似的:“小峰,回来不适应吧,是不是觉得德国比中国好多了?”
我打心眼儿里烦我舅妈,碍着大舅和晓勇的面子又不能不搭理,只好微笑着敷衍道:“中国和德国都挺好的。”
“听说你在国外找了个洋妞当女朋友,是不是真事儿?”大舅轻轻掐着我的后脖子说。
我瞪了晓勇一眼,心说肯定是你小子出卖了我。
晓勇一言不发,光瞅着我乐。
我凑到大舅耳边,小声说,“分了。”
大舅哈哈大笑。
“可不能找外国女人啊!”舅妈嚷嚷道,“说外文咱都听不懂。”
“放心好了,我现在以学业为主,不考虑个人问题。”我胡乱应付道。
“小峰,过来一下,跟你说点儿事儿。”小姨站在姥爷书房门口,磕着瓜子说。
小姨是兄弟姐妹三人中的老小,年龄比我妈和大舅差一大截子,现今在一家外企当业务经理,因为眼光高,一直未婚。小姨跟我妈感情最好,非常疼我。在书房里,她偷偷塞给我一千块钱并嘱咐道:“把钱收好,别让你舅妈瞧见,要不又得说我偏心。”
我跟小姨从来不客气,把钱装进裤兜里,笑着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哈,刚才姥姥和我妈又提到你的婚姻大事儿了,今儿少不了批斗你。”
“没事儿,习惯了。”小姨跟我说话跟姐们儿似的。
“我觉得吧,你也确实该找一个优秀男性为终身伴侣了,岁月不饶人呀。”我伸出三个指头,“你可都是三张多的人了。”
“要你操心!”小姨用食指点了一下我的脑门,“我这叫宁缺勿滥,懂不?”
“这倒也是,我小姨那是何等人也,无论如何不能屈身一凡夫俗子不是?”我最会逗小姨开心了。
“还是你理解我。”小姨胡撸着我的脑袋说。
午饭很丰富,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餐桌前边吃边聊。姥姥亲手捏的肉丸子特别有口感,做的拉面也是一绝,吃得我大汗淋漓,狼吞虎咽。姥姥不停往我和晓勇的碗里夹肉,刚吃完一碗面,立刻就给换上一碗新的。如果我和晓勇是鱼,不出三天就得被姥姥喂的食儿活活撑死。
之所以跟姥爷家人这么亲,是因为我从小是在姥爷家长大的。小二十年前,我妈怀着我,和我爸一起住在爷爷家。我奶奶是个东北女人,脾气暴躁,跟我妈水火不相容。有一次婆媳之间吵嘴,我奶奶一怒之下把我妈扫地出门。我妈气得回了娘家。姥姥心疼女儿,不顾舅妈反对(她说女儿在娘家生孩子不吉利),把我妈留在家里照顾。我出生以后,姥姥坚持把我留下由她亲自带。三个月之后,晓勇也前来报道。姥姥把我俩一直拉扯到上幼儿园,因而累得落下了一身病。在我内心中,姥姥是世界上最慈祥的人。
饭后,全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天。我本以为今天的批判对象和话题应该是小姨和她的婚姻大事,不料想晓勇取而代之,成为了众矢之的。
姥爷退休前是厅长,退休后余威犹存,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威严劲儿:“晓勇,家里人都很关心你的前途,我想问问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晓勇跟被霜打蔫儿了的茄子似的半躺在沙发上,低声回答道:“我也不清楚。”
我这个宝贝儿表弟的求学之路可以说得上是坎坷至极。他升入初中后,与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来往甚多,初三因恐吓同班同学而被学校开除。我妈四处找关系,让他上了一所职高。他在初中养成的自由散漫的习性遭到其班主任的极度反感,每逢上他的课,坐在最后一排的晓勇便被点名起立。班主任把一根粉笔立到讲台上,冷笑着说:“粉笔什么时候倒下,你什么时候坐下。”晓勇的主意很大,本着“此地不留爷,爷爷逛马路”的原则,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旷课生涯,在此期间时常参加大型社会活动(群架斗殴)。高二还没上完,他又让学校给开除了,生生在家闲了一年多。
“你得表个态,是想继续上学还是想找工作?我们李家是书香门第,你又是独孙儿,要是再这样混下去,李家的脸非让你给丢光不可。”我妈快人快语,口气很严厉。
舅妈见儿子挨批,心中不爽,轻轻白了我妈一眼,说:“唉...都怪晓勇命不好,不像小峰,在国外有个爹。”
没等我妈有反应,小姨先不高兴了,反驳道:“在国外上学也不见得有多容易,光语言就很难学。”
晓勇仰头望着天花板,脸上挂出一副“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的表情。
姥爷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希望你还是能继续读书,如今这个社会最看重的就是文凭,没有文凭,你参加工作的起点要比有文凭的人要低很多。你大姑(我妈)得到一个信息,昌平的中国政法大学正在招自考生。法律这个专业比较吃香,找工作也容易一些。”
“自考啊...”舅妈带着轻蔑的语气说,“学出来国家认不认呀?”
“三年读出来应该是大专文凭,如果愿意还能续本。”小姨抠着指甲盖说,“我有一个同学是农大的讲师,我可以跟她那儿详细咨询一下。”
“又得花老些钱!”舅妈指着晓勇埋怨道,“为了他上学的事儿,我们都花多少钱了。”
我妈气愤地插嘴道:“现在关系到的可是晓勇的前途问题,你们作为父母,为孩子花些钱又怎么了?”
“切!”舅妈斜嘴冷笑道:“小云(我妈),我和你哥都是工薪阶级,就算我和你哥离婚,他也给不了我几个钱。”
“你什么意思啊?”我妈瞪着眼睛高声道,“我告诉你,我和小峰他爸离婚,一分钱都没多要。你别跟这儿胡说八道。”
“你急什么急?”舅妈故意气人,“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给我闭嘴!”大舅沉默了半天,这会儿冲舅妈吼道,“说晓勇上学的事儿呢,你扯哪儿去了?”
“反正我没钱。”舅妈嘟囔道。
小姨的脾气很冲,针对舅妈的话损道:“嫂子身上这件衣服在哪儿买的?看质地应该不便宜。”
我忍不住咯咯笑了声儿。
姥爷冲小姨摆摆手,说:“晓勇的上学的事儿再议吧。”说罢,老人家拍拍腿,起身走进卧室午睡。
舅妈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和大舅回自己家去了。
姥姥、小姨和我妈跑到姥姥的卧室里闲聊,我和晓勇逮空儿溜之大吉。
我看晓勇在大街抽的是三块钱一包的烟,于心不忍,在烟店里给他买了一整条“三五”。说来可乐,每每赶我回国的时候,舅妈都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故意地削减晓勇的零花钱,有时干脆一分钱都不给。难怪我妈老在背后指责舅妈身上的小市民气息太重。
“知道为什么我不爱回姥爷家了吧,”晓勇跟我并肩走着,“被唠叨得耳朵里都起老茧了。”
“老人们都是为你好。”我安慰道。
“唉...”晓勇长叹一声。
晓勇有一个挺娘们儿的爱好 — 逛街。在他的建议下,我们打车来到万通。
“这衣服挺好看的。”晓勇揪着一件衬衫的角说。
“哥们儿试试吧。”摊主赶紧拉生意。
晓勇扭脸用迫切的眼神征求我的意见。
“喜欢就买。”我痛快地说。
晓勇有了我这个强硬的经济后盾,一口气买下好几件衣服和一双皮鞋。
在一个饰品柜台前,晓勇指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说:“丽丽特别喜欢这些小东西,我总是没钱买给她吧。”
“这么着吧...”我走得两腿发酸,于是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晓勇,“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到楼上喝点儿东西去。”
回到家,我妈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我特地给你买的包子,还热着呢。”我妈帮我掸衣服上的灰,“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馅的包子。”
“和晓勇逛了一下午商场,累死我了。”我坐到饭桌前,咬了一大口包子。
“又给晓勇花了不少钱吧?”我妈皱着眉头问我。
“我当哥的,给弟弟花点儿钱是应该的。”我说,“你甭跟地主婆儿似的。”
“啧...”我妈白了我一眼,“你别老给他瞎花钱,那孩子有时候挺不懂事儿的。你看吧,这次他上学,你姥爷又得掏一笔钱。”
“凭什么啊?”我嘴里塞满了食物,含含糊糊地说,“我舅妈他们又不是不挣钱。”
“就她!”我妈鄙视地说,“以后你找老婆,千万别找你舅妈那样的,祸害死了。”
feifeitimo
发表于 2007-1-19 20:48
:D
好看好看.
北京的沙尘暴
发表于 2007-1-20 13:06
十五
我把一束白花放到爷爷和奶奶的墓碑前,然后退到一旁做默哀状。小姑挽住我的胳膊,举着手绢擦眼泪。
扫完墓,我们打车回到市区。
中午,小姑请我在吃在一家挺有名的饭馆杭州菜。要说这杭州菜,吃得不是味道,而是卖相。杭州厨子把“食不厌精”这套理论发挥到了及至。一样的鱼和肉,一样的青菜萝卜,经杭州厨子的巧手这么一炮制,就有了不一样的色香味形,展现在食客嘴前的每道菜都像是一件艺术品,令人不忍下筷。
爷爷奶奶去世后,刘家人在如何合理瓜分遗产的问题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兄弟姐妹几人斗得跟五眼鸡似的。我爸很明智地将自己置身事外,跟家里人宣布,不掺和任何财产纠纷,因而避开不少麻烦。
“小峰,你回去好好劝劝你爸,别犯傻。”小姑对奋力啃着蟹腿的我说,“你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你爸一直给他们寄钱,加起来有好几万美金呢,况且,买墓地的钱也是你爸出的。现在老人不在了,留下两套房子,一套在海淀,一套在西四,理所应当你爸该分到一套,可要是他不主动争取,那连一根毛儿都甭想得。”
“我爸的意思哈,都是一家人,别为这点儿事儿闹不愉快。”我咽下蟹肉,说,“他常年在国外,在国内有房没房无所谓。”
“他不要可以给你呀!”小姑瞪圆了眼睛说,“不然便宜全让你大姑二姑她们给占了。”
“您放心,我一定把话给我爸带到。”我用纸巾擦着嘴上的油说。
“别看你们刘家那些人都是高学历,没一个是好东西!”我妈听完我的汇报,没好气地说,“你小姑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还说,要是没钱花就跟她要。”我笑着说。
“哎哟!”我妈一脸鄙夷地说,“等你没钱了,真管她要去,看她给不给。”
“我要是没钱了,还是直接跟你要吧,虽说你给钱的时候不给好脸儿,但好歹是真给,再者说,谁让你是我亲妈的。”我抬起屁股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听可乐。
“唉!”我妈在我背后深叹了一口气,“养了半天,养出一个吃里爬外的败家子。”
我喝着可乐,坐回到沙发上。
这时,我妈坐正身体,摆出一副领导与下级讲话的派头,对我说:“小峰,妈妈想跟你谈谈心。”
“嗯...”我有气无力地应道。
躲不掉的说教时刻终于来临了。
我妈先往我嘴里塞甜枣:“小峰,你回来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总体来说,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脑子够用,待人接物这方面也不错,但是,” 说完“但是”俩字,我妈话锋一转,“你这个孩子太单纯,容易吃亏...你从小在国外长大,对如今中国的社会太不了解,现在的人都很现实,认钱不认人...你得学聪明点儿,花钱不要大手大脚...”
我横躺在沙发上,不住点着头做领悟状。每次回国我都得让我妈给说躺下一两次,基本上已经习惯了。
趁我妈喝水润嗓子的空档,我赶紧从沙发蹦下来,说:“妈,我去趟然然家。”
“什么时候回来?”我妈皱着眉头问道。
“天亮以后。”我故意气我妈。
“早点回来啊!”我妈命令道,“北京治安乱着呢,天天发生命案。”
“万一遇见歹徒,我一定拼死反抗,争取让您当上烈士母亲。”说完,我闪电般地从家里冲了出去。
然然家就住在眼跟前的小区里。
我刚迈进然然家,“虎虎”立码窜到我面前呲牙咧嘴地穷叫唤。然然他妈赶紧抱起“虎虎”,指着我说:“虎虎乖...不认得你小峰哥哥了?”
“阿姨好!”我跟然然他妈打招呼。
“晚上你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然然他妈抱着狗大大咧咧地问道。
“我妈那手艺您还不知道吗?”我恭维道,“远比不上阿姨。”
然然他妈最爱吃捧,朗声笑道:“赶明儿阿姨给你露几手儿。”
敷衍完然然他妈,我走进然然房间。然然坐在电脑前,冲我嘿嘿一笑,说:“你丫这两天干嘛去了?”
“Politik任务 - 走亲戚。”然然的房间乱得比较夸张,让人难以下脚,我把他床上的衣服裤子胡撸到一边儿,这才坐下,“你倒是把屋子收拾收拾,整个一八卦阵。”
“别说,近来我正在研究易经,现已有所小成。”然然摇头晃脑地说。
“你什么时候对算命感上兴趣了?”我笑着说。
“所言差矣!”然然正色道,“易经是研究各种事物怎样变化的科学,英文翻译是‘the book of changes’,经传的内容积累甚多人之经验,以数理逻辑,荟萃万物,其哲理可应用一切人事时地物之上措施,故上能探求宇宙本体而知天命,这就是你所理解的算命部分,下可指导人生之行藏,古人称之为‘书中之王,经中之经’,是一部天下人见的Big Fa之经。”
“我错了,我错了!”我作揖道,“小弟才疏学浅,难明其中之奥妙。”
“我劝你好好读一些关于中国文化和历史的书,补充补充这方面的知识。”然然挠着头皮说,“不过话说回来,你自幼出国,对此所知甚少也属正常。我建议你先从‘论语’读起...”然然他爹是出版社编辑,从小培养然然博览群书的习惯,所以然然的知识面要比同龄人广得多。我曾跟然然开玩笑说,放古代,你的职业八成是私塾先生。
“咱出去骝骝吧。”我怕然然拽起文来没完没了,赶紧打断他。
“成!”然然站起身,掸掸屁股说,“去玉渊潭吧。”
玉渊潭公园水面辽阔,风景自然,又称钓鱼台,是古代帝王垂钓地方,也是我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之一。
我和然然并肩坐在黑乎乎的湖边闲聊。
“你老子现在怎么样?”我问道。然然的父母离婚多年,他爹住在宣武区,然然每隔几个星期去探望一次,顺便敲诈点儿零用钱和市面上买不到的书籍。
“他过得好着呢,成天有一群人请他吃饭。”然然叼着烟说。
“没给你踅摸个后妈?”我拿过然然放在身边的烟盒,取出来一根点了。
“据我所知,有不少文学女青年哭着喊着投怀送抱。”然然笑着说,“不过我爹始终坐怀不乱,守身如玉。”
“别是年事已高,有心无力了。”我捡起一块石头投到湖里。
“你还甭说,我爹倍儿会保养自己,每天两粒六味地黄丸不断。”然然说,“你爹怎么样?”
“相当老当益壮,”我深深吸了口烟,紧接着吹气似的把烟吹了出去,“而且越老越风骚,前些日子赚了点儿钱,买了辆宝马小跑儿,载着我小妈一路招摇过市。”
然然听了直乐,说:“跟我爹一操行,人老心不老。”
“听说你丫高考考砸了,是不是特不爽?”这消息是我刚从我妈那里得到的。
“唉...”然然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为这事儿正郁闷着呢。”
“你妈没把你给活劈了?”
“你还真甭说,我家里人在这方面还是挺看得开的。”然然带着几分得意说,“我妈让我先读大专,然后续本。”
“准备读什么专业?”
“中文。”
“得!”我笑着说,“学出来不是作家就是流氓。”
“作家就是流氓!”然然给作家定性。
feifeitimo
发表于 2007-1-20 15:31
文笔细腻,思路流畅,好!$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