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14

第二十一回 康保裔血战亡身 雷有终火攻平匪

却说真宗即位,所有施赏大典,已一律举行,只王继恩、李昌龄等谋立楚王,应该坐

罪,特贬昌龄为行军司马,王继恩为右监门卫将军,安置均州,胡旦除名,长流浔州。到了

改元以后,吕端以老疾乞休,李至亦以目疾求罢,乃均免职,特进张齐贤、李沆同平章事,

向敏中参知政事。越年,枢密使兼侍中鲁公曹彬卒,彬在朝未尝忤旨,亦未尝言人过失,征

服二国,秋毫无取,位兼将相,不伐不矜,俸禄所入,多半赒济贫弱,家无余资。病亟时,

真宗亲往问视,询及契丹事宜。彬答道:“太祖手定天下,尚与他罢战言和,请陛下善承先

志。”真宗道:“朕当为天下苍生计,屈节言和,但此后何人足胜边防?”彬又答道:“臣

子璨、玮,均足为将。”内举不避亲,不得谓曹彬怀私。真宗又问二子优劣,彬言璨不如

玮。知子莫若父。真宗见他气喘吁吁,便不与多言,只宣慰数语而出。及彬殁,真宗非常痛

悼,赠中书令,追封济阳王,谥武惠。又越年,太子太保吕端卒。端为人持重,深知大体,

太宗用端为相时,廷臣或说他糊涂,太宗道:“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后来锁阁定

策,卒正嗣君,果如太宗所言。至端已病剧,真宗也亲自卫问,抚劳备至,殁赠司空,谥正

惠。亦可谓二惠竞爽。一将一相,详叙其卒,无非阐扬令名。咸平二年十月,契丹主隆绪,

复大举入寇,镇定高阳关都部署傅潜,拥兵八万余人,畏懦不前,闭营自守。将校等请发兵

逆战,潜勃然道:“你等欲去寻死么?好好的头颅,被人家斫去,有何趣味?”贪生畏死,

口吻毕肖。将校道:“敌骑深入,将来攻营,请问统帅如何对待?”潜索性大骂道:“一班

糊涂虫,全不晓得我的苦心,我欲保全你等的性命,所以主守不主战,奈你等定要寻死,死

在虏手,不如死在我的刀下。若再道半个战字,立即斩首!”一味蛮话,全无道理。将校等

抝他不过,忿忿趋出。适值副将范廷召到来,大众遂向他谈及,并述潜言,廷召道:“且待

我入见,再作计较!”及廷召进去,傅潜已料他前来请战,装着一副伊齐面孔,与廷召相

对。廷召行礼毕,未曾坐定,即开口道:“大敌到来,总管从容坐镇,大约总有退敌的妙

计。”潜乃淡淡的答道:“我主守不主战,此外要用甚么法儿?”廷召道:“可守得住

么?”潜又道:“你又来了,敌势甚大,不应轻敌,总是守着为是。”廷召道:“据廷召想

来,公拥兵八九万,很足一战,今日即应发兵,出扼险要,与敌对仗,但教一鼓作气,士卒

齐心,定能得胜。”潜只是摇首。廷召不禁大忿道:“公?b怯至此,恐还不及一老妪呢!”

言已,也不及告别,竟自趋出,遇着傅潜部下都钤辖张昭允,便与语道:“傅总管这般怯

敌,恐边防有失,朝廷必加谴责,连你也难免罪呢!”隐伏下文。昭允道:“现正有廷寄到

来,饬本部发兵,昭允正要进报,想总管也不好逆旨了。”廷召乃让昭允进去,自己出外候

信。昭允入见傅潜,捧递朝旨,潜接阅后,语昭允道:“朝廷亦来催我出师,莫非由诸将密

奏不成?须知敌势方强,若一战而败,转足挫我锐气,所以我持重不发呢。”昭允道:“朝

命也是难违,请统帅酌行才是。”潜冷笑道:“范廷召正来请战。他既愿为国效力,我便拨

骑兵八千,步兵二千,凑足万人,令他前去拒敌便了。”挟怨陷人,其情如见。昭允奉令趋

出,报知廷召。廷召道:“敌兵闻有十余万,我兵只有万人,就使以一当十,也恐不敷,这

是明明叫我替死。”说到死字,竟大踏步趋入里面,大声语潜道:“总管要我先驱,我食君

禄,尽君事,怎敢不去?但万人却是不够,应再添发三五万人,方足济用。”潜佯笑道:

“将在谋不在勇,兵贵精不贵多,况你为前茅,我为后劲,还怕甚么?”廷召道:“公果来

作后援么?”潜复道:“你知忠君,我难道不晓?劝你尽管前去,我当为后应便了。”廷召

乃退,自思傅潜所言,未必足恃,不如另行乞师,免致孤军陷敌。当下修书一通,遣使赍往。

    看官!你道廷召向何人乞援,乃是并、代都部署康保裔,驻师并州一带,地接高阳,因

此就近乞师。保裔,洛阳人,祖父皆战殁王事,第因屡承世荫,得任武职,开宝中,开宝系

太祖年号,详见前。尝从诸将至石岭关,战败辽兵,辽于太宗时,复号契丹,故本书于太祖

时称辽,太宗后称契丹,仍其旧也。积功至任马军都虞侯,领凉州观察使。真宗初,调任

并、代都部署,治兵有方,且生就一副血性,矢忠报国,平居对着将士,亦用大义相勉,所

以屡经战阵,未闻退缩,身受数十创,血痕斑斑,不知所苦。阐扬忠义,故叙述较详。至是

得廷召书,遂率兵万人,倍道赴援。时契丹兵已破狼山寨,悉锐深入。祁、赵、邢、洛各

州,虏骑充斥,镇定路久被遮断,行人不通,保裔拟绕攻敌后,直抵瀛洲,一面约廷召夹

击。哪知廷召尚未到来,敌兵却已大集,保裔结营自固,待旦乃战。到了黎明,营外已遍围

敌骑,环至数重,将士入报道:“敌来甚众,援兵不至,我军坐陷虏中,如何杀得出去?为

主帅计,不如易甲改装,驰突出围,休使虏骑注目。俟脱围调兵,再与决战未迟。”保裔慨

然道:“我自领兵以来,只知向前,不愿退后,今日为虏所算,被他围住,古人说得好:

‘临难毋苟免’,这正是我效死的日子哩。”当命开营搦战,由保裔当先指麾,奋力杀敌。

那敌兵越来越众,随你如何奋勇,总是不肯退围。保裔杀开一重,复有一重,杀开两重,复

有两重,自晨至暮,杀死敌骑约数千人,自己部下,也伤亡了数千名,眼见得不能出围,只

好再入营中,拒守一夜。契丹兵也觉疲乏,未曾进攻,惟围住不放。越宿又战,两下里各出

死力,拚死相搏,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号,地上砂砾,经人马践踏,陡深二尺,契丹兵又

死得无数,怎奈胡骑是死一个,添一个,保裔兵是死一个,少一个,看看又到日暮,矢尽道

穷,救兵不至,保裔已身中数创,手下只有数百人,也是多半受伤,不堪再战,保裔顾看残

卒,不禁流涕道:“罢罢!我死定了。你等如有生路,尽管自去罢!”说毕,便从敌兵最多

处,持刀值入,手刃敌兵数十名,敌兵一拥上前,你枪我槊,可怜一员大忠臣,竟就千军万

马中杀身成仁。为国杀身,虽死犹荣,叙笔亦奕奕有光。保裔既死,全军覆没,那时高阳关

路钤辖张凝,与高阳关行营副都部署李重贵,为廷召先驱,率众往援,正值契丹兵乘胜而

来,声势甚锐,张凝不及退避,先被胡骑围住,凝死战不退,亏得李重贵杀到,救出张凝,

复并力掩击一阵,契丹兵方才退去。两军返报廷召,廷召闻保裔战殁,不敢再进,只得在瀛

州西南,据住要害,暂行驻扎。《续纲目》谓廷召潜遁,以致保裔战殁,《纪事本末》即本

此说。然《宋史·康保裔、傅潜、范廷召传》均未载及廷召潜遁事,惟廷召不至,亦未免愆

期,故本书说及廷召,亦隐有贬词。契丹兵又进攻遂城,城小无备,众情?r惧。杨业子延

昭,方任缘边都巡检使,驻节遂城,当下召集丁壮,慷慨与语道:“尔等身家,全靠这城为

保障,若城被敌陷,还有甚么身家?不如彼此同心,共守此城,倘得戮力保全,岂不是国家

两益么?”大众齐声应诺。延昭遂编列队伍,各授器甲,按段分派,登陴护守。自己昼夜巡

逻,毫不懈怠。契丹兵连扑数次,均被矢石击退。时适大寒,延昭命汲水灌城。翌晨,水俱

成冰,坚滑不可上,敌兵料难攻入,随即引去,改从德棣渡河,进掠淄齐。

    真宗闻寇入内地,下诏亲征,命同平章事李沆,留守东京,令王超为先锋,示以战图,

俾识路径。车驾随后进发,直抵大名。途次闻保裔死耗,震悼辍朝,追赠保裔为侍中,命保

裔子继英为六宅使顺州刺史,继彬为洛苑使,继明为内园副使,继宗尚少,亦得授供奉官,

孙惟一为将作监主簿。继英等接奉恤诏,驰赴行在,叩谢帝前道:“臣父不能决胜而死,陛

下未曾罪孥,已为万幸,乃犹蒙非常恩宠,臣等如何敢受!”随即伏地呜咽,感泣不止。真

宗也不觉凄然,随即面谕道:“尔父为国捐躯,旌赏大典,例应从厚,不必多辞!且尔母想

尚在堂,亦当酌予封典,借襃忠节。”继英叩首道:“臣母已亡。只有祖母尚存,享年八十

四岁了。”真宗乃顾语随臣道:“保裔父祖,累代效忠,深足嘉尚,他的母妻,应即加封,

卿等以为然否?”群臣自然赞同,遂封保裔母为陈国太夫人,妻为河东郡夫人,并遣使劳问

老母,赐白金五十两。继英等叩谢而出。集贤院学士钱若水,上书请诛傅潜,擢杨延昭、李

重贵等以作士气,真宗乃命彰信军节度使高琼,往代傅潜,令潜赴行在,即命钱若水等按

讯,得种种逗挠妒忌罪状,议法当斩。真宗特诏贷死,削潜官爵,流徙房州。张昭允亦坐罪

褫职,流徙道州。昭允未免受冤。真宗在大名过年,越元旦十日,得范廷召等奏报,略言:

“虏兵闻车驾亲征,知惧而退,臣等追至莫州,斩首万余级,尽获所掠,余寇已遁出境外”

云云。真宗乃下诏奖叙,擢廷召为并、代都部署,杨延昭为莫州刺史,李重贵知郑州,张凝

为都虞侯,并召延昭至行在,询及边防事宜。延昭奏对称旨,真宗大喜,指示群臣道:“延

昭父业,系前朝名将,延昭治兵护塞,绰有父风,这真不愧将门遗种呢!”乃厚赠金帛,仍

令还任。真宗即日回京。

    是年冬,契丹复南侵,延昭设伏羊山,自率羸兵诱敌,且战且退,诱至羊山西面,信号

一发,伏兵齐起,契丹兵骇退,延昭追杀敌将,函首以献,进官本州团练使。契丹望风生

畏,呼他为杨六郎。杨业本生七子,详见前文,惟延昭独著战功,契丹目为杨六郎,见《延

昭本传》。俗小说中,乃有大郎及七郎等名目,附会无稽,概不录入。尚有澄州刺史杨嗣,

亦因屡战有功,擢任本州团练使。与延昭同日并命,边人称作二杨。这且按下慢表。

    且说真宗还汴时,途中接得川报,益州兵变,推王均为乱首,都巡检使刘绍荣自经,兵

马钤辖符昭寿被戕,贼势猖獗,火急求援。真宗览毕,即日传诏,命雷有终为川峡招安使,

李惠、石普、李守伦并为巡检使,给步骑八千名,往讨蜀匪。所有留蜀各官,如上官正、李

继昌等,均归有终节制。有终等奉诏后,即领兵入川去了。先是雷有终为四川招安使,张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15

《宋史·忠义传》中,首列康保裔,故本回于保裔战事,演述从详,彰忠节也。傅

潜拥兵塞外,惧不发兵,坐令良将陷敌,虽诛之不为过,真宗贷死议流,未免失刑,而张昭

允转连带坐罪,得毋大官可为,而小官不可为耶?若西蜀之乱为时无几,李顺以后,继以张

余,至用兵三载而始敉平,为宋廷计,正宜久任良吏,毖后惩前,奈何雷、张诸人,相继调

迁,改用牛冕、符昭寿等,复酿成王均之变,虽前难后易,期月奏功,而兵民已死伤不少,

茫茫川峡,能经几次扰乱乎?雷有终被赚而兵熸,王均败走而民熸,观此不能无遗憾云!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16

第二十二回 收番部叛王中计 纳忠谏御驾亲征

却说雷有终既复益州,即遣巡检使杨怀忠,往追王均。均逃至富顺监,招集蛮酋,在监

署中饮酒,吃得酩酊大醉。至此还要喝酒,真是一个酒鬼。党羽亦各沾余沥,统已酒气醺

醺,带着八九分倦意,猛闻官军追至,都吓得不知所为。王均料不能脱,用手击案道:“罢

了!罢了!”说毕,即解下腰带,悬壁套颈,不到一刻,魂灵儿飞到酒乡去了。乱党无主,

自然溃散。杨怀忠率领部兵,杀入监署,擒住乱党六千余人,并割取均首,及僭伪法物,旌

旗甲仗甚众,当下返入益州,由有终申报朝廷,诏进有终、怀忠等官阶,流牛冕至儋州,张

适至连州,遣翰林学士王钦若,知制诰梁颢,往抚蜀民。越二年,复命张咏知益州,蜀民闻

咏再至,欢呼相庆。咏威惠并行,政绩大著。真宗下诏褒美,并令巡抚使谢涛传谕道:

    “得卿在蜀,朕无西顾忧了。”

    西陲已定,北方一带,总觉不安。契丹、西夏,时来扰边,小子按年月次序,先叙西

夏,继叙契丹。真宗即位,李继迁上表称贺,且求请封藩,真宗也知他狡诈,只因国有大

丧,姑从所请,命为定难节度使,且把夏、绥、银、宥、静五州,一并给与。且将从前留住

的张浦,亦赉资遣归。张浦可以遣还,五州何必遽与。继迁令弟瑗诣阙申谢,真宗优诏慰

答,仍赐还赵保吉姓名。偏继迁阳奉阴违,仍然抄掠边疆,四出为患。可巧同平章事张齐

贤,与李沆不甚相得,竟以冬至朝会,被酒失仪,坐免相位,真宗乃遣他为泾、原诸路经略

使。齐贤入朝辞行,真宗详问边要,齐贤答道:“臣看灵武孤城,陡悬塞外,万难固守,徒

使军民六七万,陷入危境,多费饷糈,不如弃远图近,徙守环庆,较为省便。”真宗沈吟半

晌,方道:“卿且去巡阅一番,可弃乃弃,可守必守。”齐贤领旨去讫,既而通判永兴军何

亮,上安边书,言灵武决不可弃,略云:

    灵武地方千里,表里山河,舍之则戎狄之利,广且饶矣,一患也。自环庆至灵武凡千

里,西域、戎狄合而为一,二患也。冀北马之所生,自匈奴猖獗,无匹马南来,惟资西域,

西域既分为二,其右乃西戎之东偏,实为贼夏之境,其左乃西域之西偏,如舍灵武,复合为

一,夏贼桀黠,俾诸戎不得货马,未知战马何来,三患也。为今计,请筑溥乐、耀德二城,

以通河西之粮道,则灵武有粮可恃,虽居绝域之外,亦可以无恐矣。若不筑此二城,与灵武

倚为唇齿,则与舍灵武何异?

    窃恐灵武一失,内地随在可虞也。谨奏!

    真宗览奏后,复诏令群臣复议。知制诰杨亿,引汉弃珠崖为喻,请快弃灵武,守环庆,

与齐贤议相同。辅臣多言灵州为必争地,万不可弃,应如何亮所陈。众议纷纷,莫衷一是,

转令真宗无从解决,乃与李沆熟商。沆徐答道:“保吉不死,灵州终不可保,臣意应遣使密

召诸将,令他部署军民,空垒而返,庶几关右尚得息肩,这也是螫手断腕的计策。”戎狄得

步进步,如何可以拱让?宋臣多半畏缩,故卒致南迁。真宗默然不答。嗣命王超为西面行营

都部署,率兵六万,往援灵州。张齐贤自任所上书,谓朝廷若决守灵武,请募江南丁壮,往

益戍兵。真宗道:“商人远戍西鄙,甚属不便,且转足摇动人心,此奏如何可行?”真宗所

言甚是,齐贤岂尚醉酒耶?当将原奏搁起。

    过了一月,李继迁寇清远军,都监段义,叛降继迁,都部署杨琼,拥兵不救,城遂被

陷。继迁复进攻定州,并及怀远,劫去辎重数百辆,幸亏副都署曹璨,召集蕃兵,出去邀

击,才将继迁击退。越年为咸平五年,继迁复转寇灵州,知州事裴济,率兵固守,相持月

余。继迁益增兵围攻,截断城中饷道,守兵遂至乏食。裴济指成书,奏请救兵,怎奈望眼

已穿,不闻援至,军士连日枵腹,如何支持?眼见得一座孤城,为贼所陷。济犹率众巷战,

力竭身亡。济知灵州数年,议大兴屯田,借实边粟,治民亦颇有惠泽,可惜功尚未成,寇已

大至,徒落得荒邱暴骨,枉史流芳。忠臣不没,也还值得。继迁改灵州为西平府,居然作为

夏都。真宗得报,优恤裴济家属,且悔不用沆言,致丧良吏,且诏令王超屯永兴军,毋得再

误。超奉命往援灵州,乃中道逗留,坐令城亡吏死,有罪不谴,亦属失刑。又越年,知镇戎

军李继和,上言六谷酋长巴喇济,一译作潘罗支。愿讨继迁,请授职刺史。张齐贤且上书,

请封巴喇济为六谷王,兼招讨使,真宗又令辅臣会议。辅臣以巴喇济已为酋长,授职刺史,

未免太轻,若骤封王爵,又似太重。招讨使名号,亦不应轻假外夷,乃酌量一职,拟授为朔

方节度使,兼灵州西面都巡检使。真宗准议颁旨。巴喇济奉旨后,表称:“感激图效,已集

骑兵六万,静待王师到来,合讨继迁,收复灵州。”真宗优诏嘉许。既而李继迁攻麟州,为

知州卫居宝击退,转寇西,杀死西府丁惟清,踞住城池。巴喇济居六谷,本为西蕃

属,当下想了一计,前去诈降。继迁尚未知他受职宋廷,只道是一个蕃酋,畏势投诚,有甚

么疑虑,便传见巴喇济。巴喇济向他跪谒,并说:“大王威德及人,六谷蕃部,俱愿归

降。”说得继迁满面春风,立命起来,给他旁坐,且抚慰了好几语。巴喇济称谢不置。继迁

更令他招徕部落,借厚兵力,巴喇济欣然领诺,遂往招六谷蕃部,共至西,进谒继迁。继

迁亲往校场检阅,各番兵俱负弩挟矢,鱼贯而入,报名应选。继迁正留心察核,猛听得弓弦

一响,忙睁目四顾,巧巧一箭飞来,不偏不倚,正中左目,不觉大叫一声道:“快快!拿匪

徒!”你也是个匪徒,为何转拿别人?左右方上前拥护,不料番兵已各出短刀,一哄上前,

来杀继迁。继迁部下死命抵拒,已被他杀毙多人,剩了几个骁悍的弁目,保着继迁,且战且

逃。番兵奋勇驱杀,几乎将继迁擒住。旋经继迁党羽,出来相救,做了无数替死鬼,继迁才

得脱身,好容易奔回灵州,左目暴痛,睛珠突出,一时忍耐不住,晕绝数次,后来终无法医

治,呜呼死了。看官!想这一箭的原因,当亦不必细猜,便可知是巴喇济所射。巴喇济与番

部密约,发矢为号,一齐动手,也是继迁该死箭下,虽得幸脱,总归没命。子德明嗣,遣使

赴告契丹,契丹赠继迁为尚书令,封德明为西平王。环庆守吏,因德明初立,部落方衰,奏

请降旨招降,真宗乃颁诏灵州,令德明自审去就,德明乃遣牙将王?辏畋砉樗常榧臃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16

灵武为河西要塞,岂可轻弃。何亮一疏,言之甚明,而张齐贤、李沆等,俱主张弃

地,实书生畏葸迂谈耳。真宗虽有心保守,而任将非人,当日曹彬临殁,曾谓其子璨玮,均

擅将才,何不擢之专阃,乃任一阘茸无能之王超耶?裴济陷殁,皆超之罪,至于巴喇济计败

继迁,继迁走死,曹玮上书请缨,朝议不从,又欲以恩致之,且有援春秋不伐丧之例,以驳

玮议者,迂如宋儒,何怪宋之终受制于夷狄乎。迨契丹入境,王钦若请幸金陵,陈尧叟请幸

成都,微寇公,宋早成为小朝廷矣。时人犹讥寇为不学无术,试问博学者果能安内攘外否

耶?宋儒宋儒!吾不欲多责焉。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17

第二十三回 澶州城磋商和约 承天门伪降帛书

却说真宗下诏亲征,驾发京师,命山南东道节度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武宁军节

度石保吉,守信子。为驾前西面排阵使,各将帅拥驾前行,适值天气严寒,朔风凛冽,左右

进貂帽毳裘,真宗摇首道:“臣下都苦寒,朕亦何得用此?”将士闻谕,各自感激,顿时勇

气百倍,挟纩皆温。鼓励将士之法,莫善于此。前军到了澶州,契丹统军顺国王萧挞览,一

译作萧达兰。自恃骁勇,直犯宋军,压营列阵。李继隆闻报,奏过真宗,上前抵御。两军尚

未接战,挞览带领数骑,出阵四眺,审视地形。继隆部将张环,正守着床子弩,弩有机,机

一触动,百矢齐发,宋军恃为利器。环见契丹阵内,有一黄袍大将出来,料知不是常人,他

也不遑禀报,竟捻动床子弩,机动箭发,接连射去,刚中挞览要害,应声而倒。其余数骑随

将,一半射死,一半受伤,契丹阵内,慌忙抢出将士,扶伤舁死,奔驰而去。待至张环报告

继隆,麾兵驱杀,契丹兵早已远飏了。

    是时知安肃军魏能,知广信军杨延昭,均当敌冲,敌兵屡次围攻,百战不能下。时人称

二军为铜梁门,铁遂城。梁门即安肃军治,遂城即广信军治。独王钦若往守天雄军,束手无

策,整日里修斋诵佛,闭门默祷,幸契丹兵未曾进攻,还得支持过去。想是我佛有灵。及真

宗将至澶州,复有人上言:“契丹势盛,未可轻敌,不如往幸金陵。”定是王钦若嗾使。真

宗又不免滋疑,召寇准入问。准正色道:“陛下只可进尺,不可退寸,河北诸军,日夜望銮

舆到来,并力对敌,若回辇数步,万众失望,势必瓦解,虏骑随后追蹑,恐金陵也不能到

了。”真宗道:“卿言亦是,容朕细思。”还想甚么?准乃趋出,适遇殿前都指挥晋职太尉

高琼,即与语道:“高太尉受国厚恩,今日应该报国!”琼矍然道:“琼一介武夫,累蒙超

擢,应当效死。”准握琼手道:“我与你入奏天子,即日渡河杀敌。”琼点首称善。两人入

见真宗,准厉声道:“陛下若不信臣言,请问高琼便了。”琼即跪奏道:“寇准言是,机不

可失,请速驾渡河!”真宗乃决,遂命琼麾兵复进。

    既至澶州南城,遥见河北一带,敌营累累,似星罗棋布一般,真宗也不觉惊慌,左右复

请驻跸,且静觇敌势,再决进止。寇准亟趋至驾前,固请道:“陛下若再不过河,敌气未

慑,人心益危,怎能取威决胜?现在王超领着劲兵,驻扎中山,可扼敌喉,李继隆、石保吉

东西列阵,可掣敌左右肘;四方镇将,相率来援,还怕甚么契丹,逗留不进?”高琼道:

“臣愿保驾前行,决可无虑。”于是麾军渡河,进次澶州北城。真宗亲御城楼。远近将士,

望见御盖,踊跃鼓舞,齐呼万岁,声闻数十里。契丹自萧挞览射死,人人夺气,又见真宗亲

来督师,益觉气沮。只萧太后不肯罢手,饬精骑数千名,前来薄城。寇准奏真宗道:“这是

来试我强弱哩,请诏下将士,痛击一阵,免他轻觑!”真宗道:“军事悉以付卿,卿替朕调

遣便了。”实是没用。准遂承旨发兵,开城迎击。战不数合,契丹兵果然退走,由宋军追杀

过去,斩获大半,余众走脱。

    真宗闻捷,乃留准居北城上,自还行宫。嗣又使人觇准,所为何事,究竟不放心。使臣

还报道:“寇准方与杨亿,饮博欢呼。”故示镇定,也是一策,然亦何必饮博?真宗大喜

道:“准如此从容,朕可无忧了。”未几,闻曹利用回来,并偕契丹使臣韩杞,一同求见。

当即传入利用,利用行过跪叩礼,便上奏道:“契丹欲得关南地,臣已拒绝,就是金帛一

节,臣尚未曾轻许哩。”真宗道:“若欲与地,宁可决战,金帛不妨酌许,尚与国体无伤。

朕本意原是这般,至今也是这般哩。”复命宣韩杞进见,杞跪谒毕,呈上国书,并言奉国主

命,索还关南地,即可成盟。真宗道:“这却不便,国书权且留下罢!”随顾利用道:“外

使到此,我朝总当以礼相待。你且引他出宴,待朕议定,遣回去罢!”利用领旨,引韩杞退

出。真宗复召准入议,准奏道:“陛下若为久安计,须要虏廷称臣,及献还幽、蓟地。一切

岁币等件,概不许与。那时虏廷畏服,方保百年无事,否则数十年后,他必生心,仍然来扰

中国了。”言之非艰,行之维艰。真宗道:“若如卿言,非战不可,但胜负究难预料,就是

得胜,也须伤亡若干兵民,朕心殊属不忍。且数十年后,如得子孙英明,自能防御外人,目

下且许与和,总教边境如故,不妨将就了事呢。”准答道:“这总非永远计策,臣且去诘问

来使,再行复命。”真宗应诺。准自去与韩杞辩论,两下争议未决,准尚欲决战,会闻有蜚

语谮准,说他挟主徼功,准不禁叹息道:“忠且被谤,尚复何言?”遂入复真宗,但言:

“臣意在计画久安,如陛下不忍劳师,悉听圣裁!”真宗因遣还韩杞,复命曹利用赴契丹

军,且谕利用道:“但教土地不失,岁币不妨多给,就使增至百万,亦所不惜。”岁币亦人

民膏血,奈何视若粪土?利用唯唯而退。寇准闻这消息,召利用至幄,正色与语道:“敕旨

虽许多给岁币,我意不得过三十万,你若多许,我当斩汝首级,你休后悔!”寇准好刚使

气,可见一斑。利用暗暗伸舌,随答道:“少一些,好一些,利用岂有不知?”当下辞别寇

准,径往敌营。

    契丹政事舍人高正始接着,即向前问道:“和议如何?”利用道:“岁币或可酌给,土

地万难如议。”正始道:“我等引众前来,无非图复故地,若止得金帛归去,如何对付国

人?”利用道:“君为大臣,也应为国家熟计,倘贵国执政,信用君言,恐兵连祸结,也非

贵国利益,请君熟思!”正始无词可驳,倒也默然。利用入见萧太后,萧太后尚坚执前议,

利用仍然拒绝,乃留利用暂驻营中,另遣监门卫大将军姚东之,再持书至宋营,复议和款。

真宗不许,东之乃去。萧太后始再召利用,磋商和议,两国境界如旧,宋廷每岁给契丹银十

万两,绢二十万匹。契丹国主,以兄礼事宋帝。议既定,利用返报真宗,真宗很是喜慰。减

去七十万,如何不乐?复遣李继隆往契丹军,签定和约。契丹也遣使丁振,赍缴盟书,再命

姚东之来献御衣食物。真宗御行营南楼,赐宴契丹来使,并及从官。至契丹使去,颁诏边

吏,不得出兵邀契丹军归路。契丹主遂奉萧太后,引众北归,真宗也自澶州回京,录契丹盟

书,颁告两河诸州。

    转眼间已是景德二年,正月初旬,因契丹讲和,大赦天下,放河北诸州强壮归农。毕士

安请通互市,葺城池,招流亡,广储蓄,一面择要任将,保荐马知节守定州,杨延昭守保

州,李允则守雄州,孙全照守镇州,此外尚有数人,名不胜述。自是河北大定,烽燧不惊。

朝议复以南北修和,未免有往来庆吊诸仪,特奏设国信司,归内侍职掌。外交大事,如何领

以奄人?既而遣太子中允孙仅,北往契丹,贺萧太后生辰,所具国书,自称南朝,号契丹为

北朝。直史馆王曾上言:“春秋外夷狄,爵不过子,今只从他国号,于他无损,于我有名,

何必对称两朝?”所言甚当。真宗也以为然。嗣又有人谓:“既称兄弟,应作两朝称呼,庶

较示亲睦”云云,乃仍用原书赍去。真宗实无定见。此后南北通问,概用南北朝相称,已兆

南渡之机。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知天雄军王钦若,因南北通好,奉诏还京,仍任参知政事。钦若以与准不协,迭请

解职,乃命冯拯代任,改授钦若为资政殿学士。未几,毕士安病殁,惟准独相。准性刚直,

赖士安曲为调停,澶州一役,政策虽多出自准,但也幸有士安襄助,因得成功。真宗谓士安

饬躬畏谨,有古人风,因此深信不疑。士安殁后,赐谥文简,车驾哭临,辍朝五日。准因士

安已殁,一切政令,多半独断独行,每当除拜官吏,辄不循资格,任意选用,僚属遂有怨

言。真宗因他有功,累加优待,就是他语言挺撞,也尝含忍过去。一日会朝,准奏事侃侃,

声彻大廷,真宗温颜许可。及准既奏毕,当即趋退,真宗目送准出,注视不已。适王钦若在

朝,亟趋前跪奏道:“陛下敬准,是否因准有社稷功?”真宗点首称是。钦若又道:“澶州

一役,陛下不以为耻,乃反目准为功臣,臣实不解。”真宗愕然问故?钦若又道:“城下乞

盟,《春秋》所耻,澶州亲征,陛下为中国天子,反与外夷作城下盟,难道不是可耻么?”

宋儒专尚《春秋》,钦若特举以为证,果足摇动帝心。真宗不禁变色。钦若见已入彀,索性

逼进一层,更申奏道:“臣有一句浅近的譬喻:譬如赌博,输钱将尽,倾囊为注,这便叫作

‘孤注一掷’,陛下乃准的孤注,岂不危甚?幸陛下量大福弘,才得免败 真宗面颊发赤

道:“朕今知道了。”着了道儿。钦若乃退。由是真宗待准,礼意日衰,嗣竟罢准为刑部尚

书,出知陕州。准亦知为钦若所谗,奈诏命难违,只好启程赴陕。适知益州张咏,自成都还

京,道过陕州,准出郊迎饯,欢宴竟日。临行时,准问咏道:“君治蜀有年,政绩卓著,准

方愧慕得很,敢问何以教准?”咏徐答道:“这也未免太谦了。但《霍光传》却不可不

读。”准闻言,一时莫明其妙,只得答了“领教”二字。及咏已辞去,准还署中,取《汉

书·霍光传》随读随思,读至不学无术一句,不由的自笑道:“张公语我,想便指此语

了。”准并非无术,实是少学。未几,复徙知天雄军。契丹使过大名,与准相会,出言讯准

道:“相公望重,何故不在中书?”准答道:“我朝天子,因朝廷无事,特遣我到此,执掌

北门管钥,你何必多疑!”此语却是得体。契丹使方才无言,竟赴汴都去了,这且慢表。

    且说真宗罢准后,用参政王旦代任。旦,大名人,器量宏远,有宰相器,当时称为得

人。惟真宗为钦若所惑,尚以澶州修好,引为己辱,平居怏怏不乐。钦若窥伺意旨,特至内

廷奏请道:“陛下欲发扬威武,须用兵进取幽、蓟,才可得志。”明知真宗厌兵,特进一步

探试。真宗道:“河北生民,方免兵革,朕何忍再行动兵?须另图别法。”钦若道:“陛下

既不忍劳师,不如仿行封禅,或可镇服四海,誇示外国。但自古以来,封禅应得天瑞,必有

世上罕见的瑞征,方足服人。”真宗道:“天瑞哪可必得?”钦若旁顾左右,似有不敢遽言

的形状。真宗喻意,命左右暂退。钦若方申奏道:“天瑞原不可必得,前代多用人力造成,

但教人主尊信崇奉,便足明示天下。陛下以为河图洛书,真有此事么?圣人神道设教,特借

此诱服天下呢!”钦若毕竟聪明。真宗沈思片刻,复道:“王旦恐未必赞成哩。”钦若道:

“圣意若果决定,臣当转告王旦,嘱他遵行。”真宗随即点首。钦若遂退,自与王旦密商去

了。越日,又入内复命,报称旦已遵旨,真宗倒也欣慰。及钦若去后,展转图维,尚觉心下

不安,当下亲幸秘阁,直学士杜镐等迎驾叩首。镐年已老,为学士首列,真宗骤问道:“古

所谓河出图,洛出书,曾否实有此事?”镐未明上意,竟率尔奏对道:“这恐是圣人神道设

教呢!”好似钦若教他?真宗听到此语,便不复问,即命驾还宫。越日,召王旦至内廷,特

别赐宴。宴毕,旦起谢,真宗又另赐一樽,亲给王旦道:“此酒极佳,卿可持去,归与妻孥

共饮。”旦不敢不受,急忙跪接酒樽,拜赐而退。及归家,见樽口封得甚固,启封审视,并

不是什么美酒,乃是宝光闪烁,粒粒似豆的珍珠。当下想了一会,即命眷属收藏,后经家人

泄言,方知此事。

    至景德五年正月,皇城司奏言守卒涂荣,见左承天门南鸱尾上,有黄帛曳着,约长二

丈,为此奏闻。真宗即命中使往视,一面顾语群臣道:“去冬十一月间,庚寅日夜半,朕方

就寝,忽室中烨烨有光,朕深惊讶,蓦见一神人星冠绛衣,入室语朕,谓来月宜就正殿建黄

箓道场一月,当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朕正欲起对,不意这位神人,竟不见了。朕自十二月

朔日,已虔诚斋戒,在朝元殿建设道场,伫待天贶,因恐宫廷内外,反启疑言,所以未曾宣

布。目今帛书下降,敢是果邀天贶么?”一派鬼话。钦若即出奏道:“陛下至诚格天,应该

上邀天眷。”真宗喜形于色,待了一刻,见中使驰回复命,匆匆跪奏道:“承天门上,果有

帛书,约长二丈许,缄物如书卷,外用青缕缠住,封处隐隐有字。”真宗竦然道:“这莫非

天书不成?”王旦等齐集殿阶,再拜称贺。真宗复道:“这须由朕亲往拜受呢。”言毕,即

步出殿阶,直抵承天门。百官尽行随着,仰瞻门上,那黄帛正随风飘荡,摇曳空中。真宗望

空再拜,拜毕,即遣二内侍升梯上登,敬谨取书,下授王旦。旦捧书跪呈,真宗复再拜受

书,亲置舆中,导至道场,命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启帛书。帛上有文云:“赵受命,兴于宋,

付于眘,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真宗又向书跪拜,书中又有黄字三幅,语类

《洪范》、《道德经》。前言帝能以至孝至道绍世,次谕以清净简俭,末述世祚延永的大

意。陈尧叟捧书读讫,真宗重复跪受,仍将原帛裹书,贮诸金匮。群臣入贺崇政殿,真宗与

辅臣,皆茹斋戒荤,遣官告天地宗庙社稷,大赦改元,以大中祥符为年号,遍宴群臣,并赐

京师酺五日,改左承天门为承天祥符,置天书仪卫扶持使,遇有大礼,即命宰执近臣,兼任

是职。嗣是陈尧叟、陈彭年、丁谓、杜镐等,更争言祥瑞,附和经义。独龙图阁待制孙奭上

言道:“天何言哉?岂有书也?”两语括尽诈欺。真宗不答。越数日,宰相王旦等,复率文

武百官诸军将校官吏藩夷僧道耆寿共二万三千二百余人,上表请真宗封禅,真宗未决。表至

五上,强奸民意,已兆于此。乃召权三司使丁谓,入问经费。谓答言大计有余,因决议封

禅,命翰林太常详定仪注,任王旦为大礼使,王钦若等为经度制置使,冯拯、陈尧叟分掌礼

仪,丁谓计度粮草,大家不胜忙碌,差不多举国若狂,足足筹议了好几月。乃命钦若东行,

赴泰山预备封禅。钦若抵乾封,遣使驰奏:“泰山有醴泉出,锡山泰山下小山。有苍龙现。”

    未几,又报称天书下降,遣中使驰捧诣阙。正是:

    逢恶罪深逾长恶,欺人术尽且欺天。

    这天书再降何处,由小子下回叙明。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17

澶渊修和,本出真宗本意,观其在道逗留,望敌惊心,一若身临虎口,?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18

第二十四回 孙待制空言阻西幸 刘美人徼宠继中宫

却说王钦若抵乾封后,再上天书,据言:“有木工董祚,在醴泉亭北,见黄帛曳林木

上,帛中有字,苦不能识,因辗转告至臣处。臣遣人觇视,与前时所降天书相似,因特敬谨

取奉阙下”云云。真宗御崇政殿,传集群臣,朗声宣谕道:“朕五月丙子夜间,复梦前日的

神人,入室告朕,说是来月上旬,当在泰山颁降天书,朕即密谕钦若,留心稽察,今果与梦

兆相符,降书泰山。上天眷佑,可谓特隆。惟朕自愧无德,恐不能仰答天庥呢。”这种天

书,虽千万册不难立致,真宗说是自愧无德,我想他宣谕时,正恐不免面赤哩。宰相王旦,

又率百官拜贺道:“圣德日增,天无不应,臣等不胜庆幸呢。”真宗欣然道:“这也仗卿等

辅弼的功劳。”上欺下,下罔上,真会捣鬼。说罢,又迎奉天书至含芳园,就正殿上面庋

阁,一面斋戒沐浴,谨备法驾,诣殿拜受。仍命这位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启封宣读。百官

足恭听,但闻尧叟读着道:“汝崇孝奉,育民广福,锡尔嘉瑞,黎庶咸知。秘守斯言,善解

吾意。国祚延永,寿历遐岁。”读讫,复捧书升殿,百官遂表上尊号,称真宗为崇文广武仪

天尊道宝应章感圣明仁孝皇帝。既而敕建玉清昭应宫,虔奉天书。知制诰王曾,都虞侯长

,上书谏阻,均不见报。到了孟冬,真宗至泰山封禅,用玉辂载着天书,先行登途,自备

卤簿仪卫,随后出发。途中历十七日,始至泰山。王钦若迎谒道旁,献上芝草三万八千余

本,倒也亏他采办。真宗慰劳有加。复斋戒三日,才上泰山,道经险峻,降辇步行。总算虔

心。享祀昊天上帝,左陈天书,配以太祖、太宗,命群臣把五方帝及诸神于山下封祀坛。礼

成,出金玉匮函封禅书,藏置石。音感,石箧也。真宗再巡视圜台,然后还幄,王旦复率

从官称贺。翌日,禅祭皇地祗于社首山,如封祀仪。王钦若等连上颂词,什么彩霞起岳,什

么黄云覆辇,什么瑞霭绕坛,什么紫气护幄,还有日重轮,月黄色,说得天花乱坠,弄假成

真。真宗即御朝觐坛中的寿昌殿,受百官朝贺,上下传呼万岁,振动山谷。有诏大赦天下,

文武进秩,令开封府及所过州郡,考选举人,赐天下三日。改乾封县为奉符县,大宴穆清

殿,又宴泰山父老于殿门,真个是皇恩浩荡,帝泽汪洋。句中带刺。

    过了数日,转幸曲阜,谒孔子庙,酌献再拜,命近臣分奠七十二弟子,加谥孔子为玄圣

文宣王,饬此后祭用太牢。真宗复率从臣,游览孔林,到了兴尽思归,乃下诏回銮,仍用玉

辂载奉天书,按驿还都。钦若护驾西归,更联合一班媚子谐臣,朝奏符瑞,暮颂功德,惹得

真宗堕入迷团,自以为五帝三王,不过尔尔。丁谓又上封禅祥瑞图,揭示朝堂,于是东封不

足,复议西封。可巧徐、大水,江、淮亢旱,无为烈风,金陵大火,各处灾,接连入

报,这也可作符瑞。乃把西岳封禅,暂行停办。越年余,中外稍稍安靖,再将旧事提起,由

群臣表请西祀汾阴,有旨准奏,定期来春西幸,所有典礼各使,免不得仍用熟手。嗣陕州奏

称黄河清,集贤院校理晏殊献河清颂,真宗亲制奉天庇民述,宣示相臣。转眼间冬尽春来,

命群臣戒备祭仪,毋得懈怠。适值京畿大旱,谷米腾贵,龙图阁待制孙,毅然上疏道:

    臣闻先王卜征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陛下始毕东封,更

议西幸,殆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阴后土,事不经见,昔汉武帝将封

禅,故先封中岳,祀汾阴,始巡幸都县,遂有事于泰山。今陛下既已东封,复欲幸汾阴,其

不可二也。古者圜丘方泽,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汉初承秦,唯立五以祀天,而

后土无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阴。自元成以来,从公卿之议,遂徙汾阴于北郊,后之王者多不

祀汾阴。今陛下已建北郊,乃舍之而远祀汾阴,其不可三也。西汉都雍,去汾阴至近,今陛

下经重关,越险阻,轻弃京师根本,而慕西汉之虚名,其不可四也。河东唐王业之所由起

也,唐又都雍,故明皇闲幸河东,因祀后土。圣朝之兴,事与唐异,而陛下无故欲祀汾阴,

其不可五也。昔者周宣王遇灾而惧,故诗人美其中兴,以为贤主。比年以来,水旱相继,陛

下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岂宜下徇奸回,远劳民庶,盘游不已,忘社稷之大计,其不可六

也。夫雷以二月启蛰,八月收声,育养万物,失时则为异。今震雷在冬,为异尤甚。此天意

丁宁以戒陛下,而反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七也。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

致力于神。今国家土木之工,累年未息,水旱,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

乎?其不可八也。陛下必欲为此者,不过效汉武帝、唐明皇巡幸所至,刻石颂功,以崇虚

名,夸示后世尔。陛下天资圣明,当慕二帝三王,何为下袭汉、唐之虚名?其不可九也。唐

明皇以嬖宠奸邪,内外交害,身播国危,兵交阙下,忘乱之迹如此,由狃于承平,肆行非

义,稔致祸败。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导陛下而为之,臣窃为陛下不取,其不

可十也。臣言不逮意,陛下以臣言为可取,愿少赐清问,以毕臣说,臣不胜翘首待命之至。

    真宗览奏,因他有少赐清问一语,即召内侍皇甫继明,传旨再问,教他尽情说来。孙

乃再上陈道:

    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勿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而矜存之。且土木

之工未息,而夺攘之盗公行,外国治兵,不远边境,使者杂至,宁可保其心乎?昔陈胜起于

徭役,黄巢出于凶饥,隋炀帝勤远略,而唐高祖兴于晋阳。晋少主惑于小人,而耶律德光长

驱中国。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涉仍岁饥之墟,修违经久废之祠,不念民疲,不恤边

患,安知今日戍卒无陈胜,饥民无黄巢?枭雄将无窥伺于肘腋,外敌将无观衅于边陲乎?先

帝尝议封禅,寅畏天灾,寻诏停寝。今奸臣乃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承先声。先帝尝欲

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则群臣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

帝之志者,反务卑词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糜爵,姑息于继迁,曾不思主辱臣死为可戒,

诬下罔上为可羞。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车驾,虐害饥民,冀其

无事往还,便谓成大勋绩。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奸民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而痛哭

也。夫天地神祗,聪明正直,作善降之祥,作不善降之殃,未闻专事笾豆簋,可邀福祥。

《春秋》传曰:“国之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臣愚非敢妄议,惟陛下终赐裁择!

    真宗看到此疏,亦知孙是个忠臣,但一种虚夸的念头,已是萦绕胸中,无从解脱,因

此将两疏留中,束诸高阁。

    仲春吉日,乘着天气晴和,启銮西幸,仍奉天书发京师,出潼关,渡渭河,遣近臣祀西

岳,遂进次宝鼎县。汉称汾阴。奉祀后土城祗,一切礼仪,略与前等。余如赏功赦罪,颁宴

赐,亦与前例相同。迭召隐士李渎、刘巽、郑隐、李宁见驾,渎托言足疾,不愿逢迎。隐

与宁总算到来,受赐茶果粟帛,仍迄请回山。惟巽受职为大理评事。还次阌乡,召见道士柴

又玄,问他无为要旨。又玄略陈数语,不甚称旨,便即令退。及抵陕州,又遣陕令王希,征

召隐士魏野,野亦托疾不至。先是咸平五年,张齐贤闻京兆隐士种放名,奏请征命。真宗准

奏往征,放即诣京师,受官左司谏,直昭文馆。后来东封西祀,无不随从,时论颇加鄙薄。

至李渎、魏野,并辞不至,名盛一时。渎与野本相友善,均遁迹终身,及野殁,渎痛失良

友,隔六日亦卒,尤觉奇异。还有杭州隐士林逋,终身不娶,隐居西湖,结庐孤山,妻梅子

鹤。真宗料他高节,不肯就征,但赐他粟帛。逋至仁宗时乃殁,临终时口吟自挽诗,有“茂

陵他日求遗,犹幸曾无封禅书”二语,传诵远迩,众口皆碑,这也不在话下。实是褒扬高

节。

    惟西封以还,尚有余岳未封,再遣向敏中为五岳奉册使,加上五岳帝号,并作会灵观奉

祀五岳,一面任王钦若为枢密使,擢丁谓参知政事。另用林特为三司使,三人互相勾结,专

言符瑞,经度制置副使陈彭年,素性奸媚,绰号九尾狐,与内侍刘承,也阴通声气,广修

宫观,朝中目为五鬼。承又奏言:“汀州王捷,在南康遇一道人,自言姓赵,讳玄朗,即

司命真君,授捷丹术,及小神剑,既而不见,因此上闻。”真宗即召捷入朝,授官左武卫

将军,赐名中正。廷臣均不胜惊异,真宗却语辅臣道:“朕尝梦神人传玉皇命,谓令朕始祖

赵玄朗,授朕天书。次日,复梦神人传圣祖言云,吾座西偏,应设六位候着。朕乃命在延恩

殿设道场,五鼓一筹,果闻异香。俄顷,黄光满殿,圣祖竟至。朕再拜殿下,嗣复有六人到

来,各揖圣祖,一一就坐。圣祖命朕道:‘我乃人皇九人的一人,是赵氏始祖,再降为轩辕

皇帝。后唐时复降生赵氏,今已百年,愿汝后嗣,善抚苍生,毋怠前志。’说毕,各离座乘

云而去。王捷所遇,想即这位圣祖了。”愈造愈奇。王旦等不敢指驳,只黑压压的跪在一

地,齐声称贺,因颁诏天下,避圣祖讳,“玄”应作“元”,“朗”应作“明”,载籍中如

遇偏讳,应各缺点画。寻复以“玄”“元”二字,声音相近,改“玄”为“真”,“玄武”

为“真武”,命丁谓等修订崇奉仪注,上圣祖尊号曰:“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

帝。”圣母懿号曰:“元天大圣后。”建景灵宫太极观于寿邱,奉圣祖圣母,并诏建康军

铸玉皇圣祖、太祖、太宗尊像,授丁谓为奉迎使,迎像入玉清昭应宫。真宗又亲率百官郊

谒,再命王旦为刻玉使,王钦若、丁谓为副,把天书刻隶玉籍,谨藏宫中。此后玉清昭应宫

祀事,均归王旦承办,即赐他一个官名,叫作玉清昭应宫使。《纲目》于王旦病殁,特书玉

清昭应使王旦卒,故本编亦特别提出。王旦虽自觉可笑,但帝命难违,也只得随来随受罢

了。这是寓褒于贬之笔。

    且说真宗皇后郭氏,谦约惠下,性疾侈靡。族属入谒禁中,服饰稍华,即加戒勖。母家

间有请托,未尝允诺。以此真宗亦颇加敬礼,素无间言。景德四年,从真宗幸西京,拜谒诸

陵,途中偶冒寒气,还宫寝疾,竟致不起。及崩,谥曰章穆。宫中尚有数嫔,最邀宠眷的要

算刘德妃,次为杨淑妃。这位刘德妃的履历,不甚明白,她本随一蜀人龚美,流至京师。龚

美素业锻银,自导妃入都后,仍执旧业,不知如何得识内侍,出入宫邸。是时妃年尚只十

五,生得巧小玲珑,纤秀媚,兼且有一种特技,善能播鼗。鼗本寻常小鼓,没甚可听,偏

经她纤手摇来,音韵悠扬,别具节奏。在色不在鼗。内侍等遇着闲暇,辄往听鼗,渐渐的哄

动都下,连襄邸中也得闻知。真宗尚未为太子,年少好奇,即带着侍役,微服往游。既至龚

美寓中,睹着这位刘美人芳容,已是目眩心迷,暗暗称赏;及令她播鼗,果然声调铿锵,比

众不同。刘亦知真宗不是常人,除运动灵腕外,免不得有眉传目语的情形,惹得真宗心猿意

马,一经还邸,便令侍役召入,作为侍女。当下问明籍贯,据说是:“先家太原,后徙益

州,祖名延庆,曾在晋、汉间做过右骁卫大将军。父名通,即在宋朝做过虎捷都指挥使,因

从征太原,中道病殁。时女尚在襁褓,因家世廉洁,向无余资,不得不鞠养外家。会因舅氏

等相继去世,只剩表兄龚美,素业贱工,口四方,是以随徙至此。”话虽如此,未足尽

信。她一面说,一面含着?⑶刑龋骄醭闪?垂伲∧阆胝庹孀谀甑焙蒙蹩辖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19

东封西祀,全是瞎闹,不特无益而已,其劳民费财,尤不胜言。当时惟孙奭二疏,

最是剀切,真宗明知其忠而不见从,盖理欲交战于胸中,燭理未明,卒为私欲所胜耳。彼刘

美人以色得幸,专宠后宫,亦何尝不自私欲所致乎?幸刘氏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其事

郭后也以谨,其待杨妃也以和;即宫中侍儿,得幸生子,饰为己有,迹近诡秘,但上未敢欺

罔真宗,下未忍害死李侍,第不过借此以攫后位,希图尊宠,狡则有之,而恶尚未也。然后

世已深加痛嫉,至有狸奴换主之讹传,归罪郭槐,归功包拯,捕风捉影,全属荒唐。宣圣所

谓恶居下流者,其信然耶?本书褒不虚褒,贬不妄贬,足与良史同传不朽,以视俗小说之荒

谬不经,固不啻霄壤之别矣。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0

第二十五回 留遗恨王旦病终 坐株连寇准遭贬

却说真宗欲立刘氏为后,有一大臣出班奏道:“刘妃出身微贱,不足母仪天下。”观此

言,益知刘妃履历,不足取信。真宗视之,乃是翰林学士李迪,便不觉变色道:“妃父刘

通,曾任都指挥使,怎得说是微贱?”言甫毕,又有参知政事赵安仁出奏道:“陛下欲立继

后,不如沈才人出自相门,足孚众望。”真宗道:“后不可以僭先。且刘妃才德兼全,不愧

后仪,朕意已决,卿等毋庸多渎!”李、赵两人,碰得一鼻子灰,只好告退。真宗即命丁谓

传谕杨亿,令他草诏册后。亿有难色,谓语道:“勉为此文,不忧不富贵。”亿听了此语,

竟摇首道:“如此富贵,却非所愿,请公改谕他人。”气节可嘉。谓乃命他学士草制,竟册

刘为后,并晋授杨修仪为淑妃,沈才人为修仪,李才人为婉仪,所有典礼,概从华赡。刘氏

既正位中宫,更留心时事,旁览经史,每当真宗退朝,阅天下章奏,辄至夜半,后侍坐右

侧,得以预览,所见皆记忆不忘。真宗有所疑问,她即援古证今,滔滔不绝,因此愈得帝

欢,渐渐的干预外政了。

    真宗仍谈仙说怪,祈神祷天,闻亳州有太清宫,奉老子像,遂加号老子为太上老君,混

元上德皇帝,亲往朝谒,又是一番铺张。且改应天府为南京,即宋州。太祖旧藩归德军在宋

州,因改名应天府,至是复改称南京。与东西两京,并立为三。勅南京建鸿庆宫,奉太祖、

太宗圣像。真宗亦亲去巡阅,相度经营。至还宫后,正值玉清昭应宫告成,修宫使就是丁

谓。起初预估年限,应历十五年,方得竣工,真宗嫌时过迟,拟缩短期限,丁谓乃令工役日

夕并营,七年乃就。凡二千六百一十楹,制度弘丽,金碧辉煌。内侍刘承珪,助谓监工,屋

宇略不中式,便令改造,造好复拆,拆后复造,不知费了若干国帑,才算造成。宫中建一飞

阁,高可插天,名曰宝符,贮奉天书。复仿真宗御容,铸一金像,侍立右侧。真宗亲制誓

文,刻石置宝符阁下。张咏自益州还京,入直枢密,至是忍耐不住,上疏言:“贼臣丁谓,

诳惑陛下,劳民伤财,乞斩谓头,悬诸国门,以谢天下!然后斩咏头置丁氏门以谢谓。”数

语传诵都下,偏真宗信任丁谓,竟命他出知陈州,未几遂殁,寻谥忠定。他如太子太师吕蒙

正,司空张齐贤等,俱先后凋谢。吕谥文穆,张谥文定。不忘老成人。王旦亦衰迈多疾,累

请致仕,奈因真宗不许,只好虚与委蛇。他本智量过人,明知真宗所为,不合义理,但已被

五鬼挟持,没奈何随俗浮沈。合则留,不合则去,奈何同流合污?先是李沆为相,尝取四方

水旱盗贼等事,奏白殿廷。旦方参政,以为事属琐屑,不必多渎。沆笑道:“人主少年,当

令知四方艰难,免启侈心,否则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即旁及土木神仙,我已老,不

及见此,参政他日,或见及此事,应回忆老朽哩。”及沆殁,果然东封西祀,大营宫观,旦

欲谏不能,欲去不忍,尝私叹道:“李文靖不愧圣人,所以具有先见,我辈抱愧多多哩!”

李沆殁谥文靖,故称作李文靖。嗣见五鬼当朝,老成迭谢,乃密白真宗,请仍召用寇准。真

宗乃召准入京,命为枢密使。准因三司使林特,党附儉壬,辄加沮抑。特遂暗加谮诉,惹得

真宗动恼,召语王旦道:“准刚忿如昔,奈何?”旦复奏道:“准喜人怀惠,又欲人畏威,

这是他的短处。但本心仍是忠直,若非仁主,确是难容。”真宗默然,嗣竟出准为武胜军节

度使,判河南府,徙永兴军。

    至祥符九年残腊,真宗又拟改元,越年元旦,遂改元天禧,御驾亲诣玉清昭应宫上玉皇

大帝宝册兗服。翌日,上圣祖宝册。又越数日,谢天地于南郊,御天安殿受册号,御制钦承

宝训述,颁示廷臣,命王曾兼会灵观使。曾转推钦若,固辞不受。曾,青州人,咸平中,由

乡贡试礼部,及廷对皆列第一。有友人向他贺喜道:“状元及第,一生吃着不尽。”曾正色

道:“平生志不在温饱,难道单讲吃着么?”志不在小。未几,入直史馆,应二十四回。迁

翰林学士,嗣擢任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至兼职观使的诏命,毅然不受。真宗疑曾示

异,当面诘问。曾跪答道:“臣知所谓义,不知所谓异。”两语说毕,从容趋退。王旦时亦

在朝,暗暗点头,退朝后语僚属道:“王曾词直气和,他日德望勋业,不可限量,恐我不及

相见哩。”过了数日,决计辞职,连表乞休。真宗仍不肯照准,反加任太尉侍中,五日一

朝,参决军国重事。旦愈不肯受,固辞新命,并托同僚代为奏白,乃将成命收回,止加封

邑。但相位依然如故,旦却老病日增。应该愧悔增疾。一日,召见滋福殿,他无别人,惟旦

独对。真宗见他形色甚癯,不禁黯然道:“朕方欲托卿重事,不意卿疾若此,转滋朕忧。”

说着,即唤内侍召皇子出来,及皇子受益登殿,真宗命拜王旦。旦慌忙趋避,皇子随拜阶

下,旦跪答毕,起言:“皇嗣盛德,自能承志,陛下何必过忧。”乃迭荐寇准、李迪、王曾

等数人,可任宰辅,自己力求避位。真宗乃允他罢相,仍命领玉清昭应宫使,兼职太尉,给

宰相半俸。寻又命肩舆入朝,旦不敢辞,力疾入内廷。有旨命旦子王雍,与内侍扶掖进见。

真宗婉问道:“卿今疾亟,万一不讳,朕把这国事付与何人?”旦答道:“知臣莫若君,惟

明主自择。”真宗固问道:“卿不妨直陈!”旦举笏奏道:“依臣愚见,莫若寇准。”真宗

摇首道:“准性刚量狭,他尝说卿短处,卿何故一再保荐?”旦答道:“臣蒙陛下过举,久

参国政,岂无过失?准事君无隐,臣所以说他正直,屡行荐举。他人非臣所素知,恐臣病

困,不能久侍了。”此等处不愧名相。真宗乃命掖出殿门,上舆而去。真宗终未信旦言,竟

任王钦若同平章事。

    钦若从前入朝,必预备奏牍数本,但伺真宗意旨,方出奏章,余多怀归。枢密副使马知

节,素嫉钦若,尝在帝前顾他道:“怀中各奏,何不尽行取呈?”钦若闻言,未免失色。但

力言知节虚诬,知节亦抗争不屈,嗣是两人结成嫌隙,往往面折廷争。知节退见王旦,犹恨

恨道:“本欲用笏击死这贼,但恐惊动君上,未敢率行。此贼不去,朝廷没有宁日呢。”也

是一个硬头子,所以不肯略去。真宗因两人时常争执,索性一律罢免。钦若出枢密院,知节

徙为彰德留后。至此因王旦免相,复念及钦若,仍拜为枢密使,进任同平章事。钦若貌状短

小,项有附瘤,时人目为癯相,他却哓哓语人道:“为了王子明,迟我十年作相。”言下尚

有愠色。看官!道王子明为谁?就是王旦的表字。旦闻钦若入相,愈加悔愤,病遂加剧。真

宗遣使驰问,每日必三四次,有时亲自临问,御手调药,并薯蓣粥为赐。旦无甚奏对,只说

是负陛下恩。悔无及了。及弥留时,邀杨亿入室,托撰遗表,且语亿道:“我忝为宰辅,抱

歉甚多,遗表中止叙我生平遭遇,感谢隆恩,并请皇上日亲庶政,进贤黜佞,庶可少减焦

劳,切不可为子弟求官,徒滋后累。君系我多年好友,所以托办此事呢。”亿如言撰就,请

旦自阅。旦尚窜易数语,并召子弟等入嘱道:“我家世清白,槐庭旧德,幸勿遗忘!此后当

各持俭素,共保门楣,我自问尚无大过,只天书虚妄,我不能谏阻,徒自滋愧,死后可削发

披缁,依僧道例殓葬,或尚可对我祖考呢。”言已,瞑目而逝。原来王旦父祐,曾事太祖、

太宗,为兵部侍郎,平生颇有阴德,尝在庭中手植三槐,自言后世子孙,应作三公,故王氏

称为三槐堂。旦果贵为宰相,适应父言。家人因旦有遗嘱,拟即遵行,杨亿以为不可,乃

止。遗表上闻,真宗临丧哀恸,追赠太师尚书令魏国公,予谥文正,还宫后辍朝三日,录旦

子弟外孙门客十数人,诸子服阕,各进一官。总算是生荣死哀,恩宠无比了。王旦任相最

久,故从详述,褒贬处亦自不苟。

    且说王钦若入相后,毫无建树,惟奉祀神仙,引用奸幸。王曾以先时示异,被他进谗,

出知应天府。越年春季,西京讹言忽起,说有妖物似席帽,夜间飞入人家,又变作犬狼状,

不时伤人。百姓相率惶恐,每夕闭户深居,挟兵自卫。渐渐的传到汴都,都下亦哗噪达旦。

诏立赏格捕妖,又渐渐的传到南京。王曾令夜开里门,如有倡言妖物,立捕治罪,妖物终没

有到来,民居也得归安谧。妖由人兴,人定则妖从何起?既而汴京讹言亦息。真宗以皇子渐

长,自身亦常患疾,遂立皇子受益为太子,改名为祯,大赦天下。是年十月,参知政事张知

白,又为钦若所排,出知天雄军。翌年为天禧三年,永兴军巡检朱能,密结内侍周怀政,诈

为天书,伪降乾佑山。时寇准方判永兴,因朱能素未附己,乃将伪书上奏,有旨迎入禁中。

谕德鲁宗道上言奸臣妄诞,荧惑圣聪,知河阳军孙奭,亦请速斩朱能,聊谢天下,两疏均不

见从,反有诏召准还京。准奉诏即还。有门生劝准道:“先生若至河阳,称疾不入,坚求外

补,乃是上策。倘或入觐,即面奏乾佑天书,不得为真,乃是中策。若再入中书,自隳志

节,恐要变成下策了。”恰是忠告。准不以为然,竟入都朝见。可巧商州捕得道士谯天易,

私蓄禁书,谓能驱遗六丁六甲各神。钦若坐与往来,也想借用六丁六甲么?也致免相。准即

受命代任,用丁谓参知政事。准素与谓善,尝称谓为有才,是时李沆尚存,顾语准道:“此

人可使得志么?”准答道:“才如丁谓,恐相公亦不能终抑呢。”沆微哂道:“他日当思吾

言。”及准三次入相,虽稍知丁谓奸邪,但向属故交,仍加礼貌。谓却事准甚谨,某夕,会

食中书,准饮羹污须,谓起身代拂。准略带酒意,竟向谓戏语道:“参政系国家大臣,乃替

长官拂须么?”替你拂须,还要笑他,未免不中抬举了。这一席话,说得丁谓无地自容,双

颊俱赤。马屁拍错了。当时不便发作,暗中很是惭恨,因此有意倾准,时常伺隙。既而准与

向敏中,均加授右仆射,准素豪侈,贺客甚多,敏中独杜门谢客,真宗遣使觇视,极力褒美

敏中,不及寇准。

    天禧四年,真宗忽遇风疾,不能视朝,事多决诸刘后,准引为己忧。一日,入宫请安,

乘间语真宗道:“皇太子关系众望,愿陛下思宗庙重寄,传以神器,亟择方正大臣,预为辅

翼,方保无虞。丁谓、钱惟演,系奸佞小人,断不足辅少主呢!”真宗道:“卿言甚是。”

准乃退出。看官阅过上文,已可知丁谓奸邪,惟钱惟演未曾见过,应该补叙明白。惟演即吴

越王钱俶子,博学能文,曾任翰林学士,兼枢密副使。他见丁谓势盛,与结婚姻,情好甚

密,因此寇准连类奏陈。准既奉旨俞允,即密令杨亿草表,请太子监国,并欲引亿辅政,总

道是安排妥当,可无变卦,一时心满意骄,竟从酒后漏言,传入谓耳。谓不觉惊诧道:“皇

上稍有不适,即当痊可,奈何令太子监国呢?”当下转语李迪,迪从容答道:“太子监国,

本是古制,有何不可?”谓益加猜忌,竟运动内侍,入诉刘后,只言准谋立太子,将有异

图。刘后已隐怀奢望,闻着这个消息,当然忿恨,也不遑报知真宗,竟从宫中发出矫制,罢

准相位,授为太子太傅,封莱国公,改任李迪、丁谓同平章事。史称真宗失记前言,因致罢

准,后云罢相三黜,皆非帝意,语近矛盾,何如称为刘后矫旨,直捷了当。真宗尚莫明其

妙,自恐一病不起,尝卧宦官周怀政股上,与言太子监国事。怀政出告寇准,准怅然道:

“牝后预政,天子失权,教我如何摆布呢?”怀政道:“监国不成,何妨竟请太子受禅。”

准不待说毕,亟摇手道:“你越说越远了。”怀政见左右无人,又密语道:“公何故这般胆

小?今上明明语我,欲令太子监国,倘竟奉今上为太上皇,传位太子,我想今上亦是愿意,

有什么难行呢?”准又摇手道:“内刘外丁,权焰薰天,谈何容易?”怀政奋然道:“刘可

幽,丁可杀,公可复相,看怀政去干一番呢。”看事太易,奚怪无成。但怀政究系内竖,倘

侥幸成事,为祸更烈,寇公奈何未思耶?准复劝阻道:“此计虽好,但事或不成,为祸不

小,还请三思为是!”怀政道:“事成大家受福,事不成有我受祸,决不牵累公等,请公勿

虑!”准始终不与主张,临别时犹谆嘱小心。幸有此着,得保首领。怀政拂袖竟去。

    准自怀政去后,杜门不出,唯暗侦宫廷消息。过了数日,忽闻怀政被拿下了;又越一

日,怀政发枢密院审讯,竟直供不讳了。那时准捏着一把冷汗,只恐株连坐罪,随后探听确

凿,只怀政一人伏法,不及他人,才稍稍放心。原来怀政秘谋,被客省使杨崇勋闻知,崇勋

竟转告丁谓。谓即与崇勋微服,夤夜乘着犊车,至曹利用家计议,且欲乘此除准,利用因澶

州议和时候,受准训斥,也挟有微嫌,应第二十二回。当即商定奏牍,待旦上陈。有诏捕怀

政下狱,命枢密院讯问。可巧这日谳员,派着签书枢密院事曹玮,玮即曹彬子,累积战功,

此时因边境安宁,入副枢密,当下坐堂讯鞫,止问怀政罪状,不愿株连。怀政亦挺身自认,

毫不妄扳,于是具案复奏,罪止怀政。曹玮原是贤吏,怀政也算好汉。丁谓等大失所望,复

密启刘后,拟兴大狱。适值真宗略痊,刘后不便擅行,只乘间怂恿真宗,激动怒意。真宗力

疾视朝,面谕群臣,欲澈查太子情弊。群臣面面相觑,莫敢发言,独李迪上前跪奏道:“陛

下有几子,乃有此旨?臣敢保太子无二心!”语简而明。真宗听了,不禁颔首,乃只命将怀

政正法,随即退朝。丁谓尚不肯罢休。复与刘后通谋,讦发朱能怀政,伪造天书,由寇准欺

主入陈一事。准遂遭贬为太常卿,出知相州,一面遣使往捕朱能。准受诏后,暗自太息道:

“不遇大祸,还算幸事。丁谓!丁谓!你难道能长享富贵么?”因即束装出都,往就任所。

谁知福不双逢,祸偏叠至,朱能竟拥众拒捕,经官军入剿,始惶惧自杀,准又连带加罪,再

贬为道州司马。这种诏旨,均由刘后一人擅行,至真宗病愈以后,顾语群臣道:“我目中何

久不见寇准?”仿佛做梦。左右以坐罪加贬为辞。真宗方知是刘后矫制,但欷歔太息罢了。

小子有诗咏寇莱公道:

    臣道刚方叶利贞,只因多欲误身名。

    河阳三尺分明在,应悔忠言不早行。

    寇准既贬,丁谓益肆无忌惮了,下回续叙丁谓罪状,请看官续阅便知。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1

 本回为王旦、寇准合传,两人皆称名相,而旦失之和,和则流;准失之刚,刚则

褊;要之皆非全才,而患得患失之心,则旦与准皆不免。旦之所以同流合污者在此,准之所

以屡进屡退者,亦何尝不在此?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旦与准若知此道,则和

可也,刚亦可也,何致事后自悔,遗令披缁,阿旨求荣,坐罪迭贬耶?其余叙及诸人,贤奸

不一,皆为本回之宾,然亦可因此而示优劣。通俗教育,于此寓之,固不得仅目为小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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