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2

第二十六回 王沂公劾奸除首恶 鲁参政挽辇进忠言

却说丁谓揽权用事,与李迪甚不相协。谓擅专黜陟,除吏多不使与闻,迪愤然语同列

道:“迪起布衣至宰相,受恩深重,如有可报国,死且不恨,怎能党附权幸,作自安计?”

于是留心伺察,不使妄为。是时陈彭年已死,王钦若外调,刘承珪亦失势,五鬼中几至寥

落,只有林特一人,尚溷迹朝班。谓欲引林特为枢密副使,迪不肯允。谓悻悻与争,迪遂入

朝面劾,奏称:“丁谓罔上弄权,私结林特、钱惟演,且与曹利用、冯拯相为朋党,搅乱朝

事。寇准刚直,竟被远谪,臣不愿与奸臣共事,情愿同他罢职,付御史台纠正。”这数语非

常激烈,惹动真宗怒意,竟命翰林学士刘筠草诏,左迁迪知郓州,谓知河南府。翌日,谓入

朝谢罪,真宗道:“身为大臣,如何或迪相争?”谓跪对道:“臣何敢争论!迪无故詈臣,

臣不得不辩。如蒙陛下特恩赦宥,臣愿留侍朝廷,勉酬万一。”居然自作毛遂。真宗道:

“卿果矢志无他,朕何尝不欲留卿。”谓谢恩而出,竟自传口诏,复至中书处视事;且命刘

筠改草诏命。筠答道:“草诏已成,非奉特旨,不便改草。”名足副实,不愧竹筠。谓乃另

召学士晏殊草制,仍复丁谓相位。筠慨然道:“奸人用事,何可一日与居?”因表请外用,

奉命出知庐州。

    既而真宗颁诏:“此后军国大事,取旨如故,余皆委皇太子同宰相枢密等,参议施

行。”太子固辞不许,乃开资善堂议政。看官!你想太子年才十一,就使天纵聪明,终究少

不更事。此诏一下,无非令刘后增权,丁谓加焰,内外固结,势且益危。可巧王曾召回汴

京,仍令参知政事,他却不动声色,密语钱惟演道:“太子幼冲,非中宫不能立,中宫非倚

太子,人心亦未必归附。为中宫计,能加恩太子,太子自平安了。太子得安,刘氏尚有不安

么?”先令母子一心,然后迎刃而解。惟演答道:“如参政言,才算是国家大计呢。”当下

入白刘后。后亦深信不疑。原来惟演性善逢迎,曾将同胞妹子,嫁与刘美为妻。银匠得配贵

女,真是妻荣夫贵。因此与刘后为间接亲戚,所有禀白,容易邀后亲信。王曾不告他人,独

告惟演,就是此意。

    过了天禧五年,真宗又改元乾兴,大赦天下,封丁谓为晋国公,冯拯为魏国公,曹利用

为韩国公。元宵这一日,亲御东华门观灯,非常欣慰。偏偏乐极悲生,数残寿尽,仲春月

内,真宗又复病发,连日不愈,遣使祷祀山川,病反加剧,未几大渐,诏命太子祯即皇帝

位,且面嘱刘后道:“太子年幼,寇准、李迪,可托大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言至

此,已不能成辞,溘然晏驾去了。总计真宗在位,改元五次,共二十六年,寿五十五岁。刘

后召丁谓、王曾等入直殿庐,恭拟遗诏,并说奉大行皇帝特命,由皇后处分军国重事,辅太

子听政。曾即援笔起草,于皇后处分军国重事间,嵌入一个权字。丁谓道:“中宫传谕,并

没有权就意思,这权字如何添入!”曾正色道:“我朝无母后垂帘故事。今因皇帝冲年,特

地从权,已是国家否运,加入权字,尚足示后。且增减制书,本相臣分内事,祖制原是特

许。公为当今首辅,岂可不郑重将事,自乱典型么?”理直气壮。谓乃默然。至草诏拟定,

呈入宫禁。刘后已先闻曾言,不便改议,就把这诏书颁示中外。太子祯即位柩前,就是仁宗

皇帝,尊刘后为皇太后,杨淑妃为皇太妃。中书枢密两府,因太后临朝,乃是宋朝创制,会

集廷议。曾请如东汉故事,太后坐帝右侧,垂帘听政。丁谓道:“皇帝幼冲,凡事总须由太

后处置,但教每月朔望,由皇帝召见群臣,遇有大政,由太后召对,辅臣议决。若寻常小

事,即由押班传奏禁中,盖印颁行便了。”曾勃然道:“两宫异处,柄归宦官,岂不是隐兆

祸机么?”名论不刊。谓不以为然。群臣亦纷议未决。哪知谓竟潜结押班内侍雷允恭,密请

太后手敕,竟如谓议颁发下来。大众不敢反对,谓很是得意。雷允恭即由是擅权,还亏王曾

正色立朝,宫廷内外,尚无他变。

    嗣封泾王元俨为定王,赞拜不名。元俨系太宗第八子,素性严整,毅不可犯,内外崇惮

丰采,各称为八大王。俗小说中误称德昭为八大王。命丁谓为司徒兼侍中尚书左仆射,冯拯

为司空兼侍中枢密尚书右仆射,曹利用为尚书左仆射兼侍中。三人朋比为奸,谓尤骄恣。刘

后因册立时候,李迪谏阻,引为深恨。谓事事欲取太后欢心,更因与寇准有嫌,索性将两人

目为朋党,复添入迪、准故友,奏请一一坐罪。太后自然照允,即命学士宋绶草诏,贬准为

雷州司户参军,迪为衡州团练副使,连曹玮也谪知莱州。王曾入语丁谓道:“罚重罪轻,还

当斟酌。”谓捻须微笑道:“居停主人,恐亦未免。”曾乃不便固争。原来准在京时,曾尝

将第舍假准,所以谓有此说。谓又授意宋绶,令加入“春秋无将,汉法不道”二语。绶虽不

敢有违,但此外却还说得含糊。及草诏成后,谓意未足,竟提笔添入四语,看官道他甚么话

儿?乃是“当丑徒干纪之际,属先帝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致沈剧。”这种锻炼周内的文

字,颁示都中。都人士莫不呼冤,也编成四句俚词道:“欲得天下宁,须拔眼前丁。欲得天

下好,不如召寇老。”谓不恤人言,遣使促迪速行,又令中官赍敕诣准,特赐锦囊,贮剑马

前,示将诛戮状。准在道州,方与郡官宴饮,忽郡倅入报中使到来,有悬剑示威情形。郡官

却不禁失色,独准形神自若,与郡官邀中使入庭,从容与语道:“朝廷若赐准死,愿见勅

书。”中使无可措辞,乃登堂授敕。准北面拜受,徐徐升阶,邀中使入宴,至暮乃散。中使

自去,准亦即往雷州。

    是时真宗陵寝,尚未告成,命丁谓兼山陵使,雷允恭为都监。允恭与判司天监邢中和,

往勘陵址,中和语允恭道:“山陵上百步,即是佳穴,法宜子孙。但恐下面有石,兼且有

水。”允恭道:“先帝嗣育不多,若令后世广嗣,何妨移筑陵寝。”中和道:“山陵事重,

踏勘复按,必费时日,恐七月葬期,不及遵制,如何是好?”允恭道:“你尽管督工改筑,

我走马入白太后,定必允从。”心尚可取,迹实专横。中和唯唯而退。允恭即日还都,进谒

太后,请改穿陵穴。太后道:“陵寝关系甚大,不应无端更改。”允恭道:“使先帝得宜子

孙,岂非较善?”太后迟疑半晌,复道:“你去与山陵使商议,决定可否?”允恭乃出语丁

谓。谓无异言,再入奏太后。太后才准所请,命监工使夏守恩,领工徒数万名,改穿穴道。

起初掘土数尺,即见乱石层叠,大小不一。好容易畚去乱石,忽涌出一泓清水,片刻间变成

小池,工徒大哗。夏守恩亦觉惊惧,不敢再令动工,即遣内使毛昌达奏闻。

    太后责问允恭,并及丁谓。谓尚袒护允恭,但请另遣大臣按视。王曾挺然愿往,当日就

道。不到三日,即已回都;时已近夜,入宫求见,且请独对。太后即召曾入内。曾叩首毕,

竟密奏道:“臣奉旨按视陵寝,万难改移。丁谓包藏祸心,暗中勾结允恭,擅移皇堂,置诸

绝地。”此是王沂公用诈处,但为锄奸计,不得不尔。太后闻言,不由的大怒道:“先帝待

谓有恩,我待谓亦不薄,谁知他却如此昧良。”随语左右道:“快传冯拯进来!”未几冯拯

进见,太后尚怒容满面,严谕冯拯道:“可恨丁谓,负恩构祸,若不将他加刑,是没有国法

了。雷允恭外结大臣,更属不法,你速发卫士拿下丁、雷,按律治罪!”冯拯听了此旨,几

吓得目定口呆,不能置词。太后复道:“你敢是丁谓同党么?”一语惊人,使冯拯无可置

喙。冯拯忙免冠叩首道:“臣何敢党谓?但皇帝初承大统,即命诛大臣,恐骇天下耳目,还

乞太后宽容!”仍是庇护。太后听了,面色少霁,乃谕道:“既这般说,且去拿问雷允恭,

再行定夺。”拯乃退出,即遵旨将允恭拿下,立即讯鞫定谳,勒令自尽。邢中和一并伏罪,

并抄没允恭家产,查出丁谓委托允恭,令后苑工匠造金酒器密书,及允恭托谓荐保管辖皇城

司,及三司衙门书稿,并呈太后。太后召集廷臣,将原书取示,因宣谕道:“丁谓、允恭,

交通不法,前日奏事,均言与卿等已经议决,所以多半照允。今营奉先帝陵寝,擅行改易,

若非按视明白,几误大事。”冯拯等均俯伏道:“先帝登遐,政事统由丁、雷二人解决,他

尝称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虚实。幸赖圣明烛察,始知奸状,这正是宗社幸福呢!”急忙自身

卸火,这是小人常态。当下召中书舍人草谕,降丁谓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这谕旨榜示朝

堂,颁布天下。擢王曾同平章事,吕夷简、鲁宗道参知政事,钱惟演为枢密使。夷简系蒙正

从子,从前真宗封岱祀汾,两过洛阳,均幸蒙正私第,且问蒙正诸子可否大用?蒙正答称:

“诸子无能,惟侄夷简有宰相才。”及真宗还都,即召夷简入直,累擢至知开封府,颇有政

声,至是乃入为参政。宗道曾为右正言,刚直无私,真宗尝称为鲁直,故此时连类同升。王

曾即请太后匡辅新君,每日垂帘听政,太后方才允行。

    先是丁谓家中,有女巫刘德妙,尝相往来。德妙颇有姿色,与丁谓三子玘通奸,谓却未

曾察悉,但教她托词老君,伪言祸福,借以动人。于是就谓家供老君法像,入夜设醮园中,

每至夜静更深,玘往交欢,仿佛一对露水夫妻。得其所哉!雷允恭亦尝至谓家祈祷,及真宗

崩后,德妙随允恭入宫,得谒太后,应对详明,谈宫中过去事,无不具知,引得太后亦迷信

起来。刘后聪颖,亦着鬼迷,况寻常妇女乎?德妙又持龟蛇二物入内,绐言出谓家山洞中,

当是真武座前的龟蛇二将。谓又作龟蛇颂,说是混元皇帝,赐给德妙,俗称龟蛇相交,德妙

与玘通奸,应有此赐。太后亦将信将疑。至谓已坐罪,乃将德妙系狱,令内侍刑讯。德妙一

一吐实,当然坐罪,并贬谓为崖州司户参军。谓子玘奸案并发,一并除名。学士宋绶,奉旨

草诏,首四语即为“无将之戒,旧典甚明,不道之辜,常刑罔赦。”朝论称快。报应何速?

    谓窜谪崖州,须经过雷州境内,寇准遣使持一蒸羊,作为赠品。谓领谢后,且欲见准,

准固辞不见。家僮谋刺谓报仇,准不许,杜门纵家僮饮博,及谓已去远乃止。时人为之咏

道:“若见雷州寇司户,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两语传诵不衰。观过知仁,于此可见?越

年,准徙为衡州司马,尚未赴任,忽患病剧,即遣人至洛中取通天犀带,沐浴更衣,束带整

冠,向北面再拜,呼仆役拂拭卧具,就榻而逝。这通天犀带系太宗所赐,夜视有光,称为至

宝,准因此必欲殓葬。返柩西京,道出公安,人皆路祭,插竹焚纸。逾月枯竹生笋,众因为

之立庙,号竹林寇公祠。准少年富贵,性喜豪奢,往往挟妓饮酒,不拘小节。有妾蒨桃以能

诗名。准殁后十一年,始奉诏复官,赐谥忠愍。丁谓在崖州三年,转徙雷州,又五年复徙道

州。后以秘书监致仕,病殁光州。尚有诏赐钱十万,绢百匹,这且无庸细表。

    且说乾兴元年十月,葬大行皇帝于永定陵,以天书殉葬,庙号真宗。越年改元天圣,罢

钱惟演为保大节度使,知河南府,冯拯亦因疾免职。复召王钦若入都,用为同平章事。钦若

复相两年,旅进旅退,毫无建白,只言:“皇上初政,用人当循资格,不宜乱叙”,编成一

幅官次图,献入宫廷,便算尽职,未几病逝。仁宗后语辅臣道:“朕观钦若所为,实是奸

邪。”少年天子,便识奸邪,仁宗原非凡主。王曾答道:“诚如圣谕。”仁宗乃擢参政张智

同平章事,召知河阳军张旻为枢密使。从前太后微时,尝寓旻家,旻待遇甚厚,因此得被宠

命。枢密副使晏殊上言:“旻无勋绩,不堪重任”,大拂太后本意。既而晏殊从幸玉清昭应

宫,家人持笏后至,殊接笏后,怒击家人,甚至折齿。太后有词可借,遂遣殊出知宣州。晏

殊亦太粗莽,太后实是有心。别令学士夏竦继任。竦小有才,善事逢迎,因得迁副枢密。太

后称制数年,事无大小,悉由裁决,虽颇能任贤黜邪,旻不免有心专擅。一日,参政鲁宗道

进谒。太后忽问道:“唐武后何如?”宗道知太后命意。亟正笏直奏道:“武后实唐室罪

人。”太后复问何故?宗道又申奏道:“幽嗣主,改国号,几危社稷,尚得谓非罪人么?”

太后默然。嗣有内侍方仲弓,请立刘氏七庙,太后召问辅臣。大家尚未发言,宗道即出班前

奏道:“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刘氏若立七庙,将何以处嗣皇?”太后为之改容,乃将此议

搁置。会两宫同幸慈孝寺,太后乘辇先发,宗道上前挽住,并抗言道:“夫死从子,古有常

经,太后母仪天下,不可以乱Big Fa,贻讥后世。”语尚未毕,太后即命停辇,待帝驾先行,

然后随往。还有枢密使曹利用,自恃勋旧,气焰逼人,太后亦颇加畏重,第呼他为侍中,未

尝称名。独宗道不少挠屈,会朝时辄据理与争,于是宫廷内外,赠他一个美名,叫作鱼头参

政。小子有诗咏道:

    赵宗未替敢尊刘,扶弱锄强弭国忧。

    鲁直当年书殿壁,如公才不愧鱼头。

    天不假年,老成复谢,不到数载宗道等又溘逝了。欲知后事,且看下回。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3

刘太后垂帘听政,多出丁谓、雷允恭之力,故丁、雷二人,得以重用,微王曾之正

色立朝,恐萧墙之祸,亦所难免。或谓宋室无垂帘故事,曾何不据理力争,为探本澄源之

计,乃仅龂龂于一权字,究属何补。至若准之再贬,又以居停之嫌,不复与辩,毋亦所谓患

得患失者欤?不知此王沂公之通变达权,而有以徐图挽救者也。假使操切从事,势且遭黜,

徒市直名,何裨国事?试观丁谓之终窜穷崖,雷允恭之卒归赐死,乃知沂分之才识,非常人

所可几矣。贼臣已去,而吕、鲁等连类同升,鱼头参政,才得成名,而刘太后亦有从谏如流

之美,史家或归美鲁直,实则皆沂公之功,有以致之。故本回实传颂沂公,而鲁参政其次焉

者也。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5

第二十七回 刘太后极乐归天 郭正宫因争失位

却说天圣六年,同平章事张知白卒。越年,参知政事鲁宗道亦殁。知白,沧州人,虽历

通显,仍清约如寒士,所以殁谥文节。宗道,亳州人,生平刚直嫉恶,殁谥简肃。刘太后亦

亲临赐奠,称为遗直,嗟悼不置。宋史称刘为贤后,职是之故。曹利用举荐尚书左丞张士

逊,入为同平章事。既而利用从子曹汭,为赵州兵马监押,偶因酒醉忘情,竟身著黄衣,令

人呼万岁。事闻于朝,遂兴大狱,毙杖下,利用亦为内侍罗崇勋所谮,发交廷议。张士逊奏

对廷前,谓:“此事系不肖子所为,利用大臣,本不相与。”太后怒道:“你感利用恩,应

作此说。”王曾又进奏道:“这事与利用无干。”太后复语王曾道:“卿尝言利用骄横,今

何故替他解释?”曾答道:“利用素来恃宠,所以臣有微辞,今若牵连侄案,说他为逆,臣

实不敢附和。”太后意乃少解,乃罢利用为千牛卫将军,出知随州。张士逊亦罢职。利用出

都,复坐私贷官钱罪,安置房州。罗崇勋再遣同党杨怀敏,押利用至襄阳驿,恶语相侵。利

用气愤交迫,竟至投缳自尽。原来利用自通好契丹后,以讲和有功,累蒙恩宠,平素藐视内

侍,遇有内降恩典,辄力持不与,因此结怨宦官,至遭此祸。死非其罪。宋廷遂任吕夷简同

平章事,夏竦、薛奎参知政事,姜遵、范雍、陈尧佐尧叟弟。为枢密副使,惟王曾任职如故。

    先是太后受册,拟御大安殿,受百官朝贺,曾力言不可。及太后生日上寿,复欲御大安

殿,曾又不可。太后勉从曾议,均就便殿供帐,当即了事。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请谒,曾更

多方裁抑。太后心滋不悦,但不好无故发作,只得再三含忍。不意天圣七年六月间,天大雷

雨,电光乱掣玉清昭应宫内,竟射入一大个火团,四处爆裂,霎时间裂焰飞腾,穿透屋顶。

卫士慌忙赴救,用水扑火,偏偏水入火中,好似火上浇油,越扑越猛,烈烈轰轰的烧了一

夜,竟将全座琳宫玉宇,变成一片瓦砾荒场,只剩得长生崇寿二小殿,岿然尚存。天书已经

殉葬,供奉处原可不必,一炬成墟,要算皇天有眼。太后闻报,传旨将守宫官吏,系狱抵

罪;一面召集廷臣,向他流泪道:“先帝竭尽心力,成此巨宫,一夕延烧几尽,如何对得住

先帝?”枢密副使范雍抗声道:“如此大宫,遽成灰烬,想是天意,非出人事,不如将长

生、崇寿二殿,亦一律拆毁,倘因二殿尚存,再议修葺,不但民力不堪,就是上天亦未必默

许哩。”中丞王曙,亦言是天意示戒,应除地罢祠,上回天变,司谏范讽且言:“与人无

关,不当置狱穷治。”乃下诏不再缮修,改二殿为万寿观,减轻守宫诸吏罪,并罢废诸宫观

使。惟对着首相王曾,竟说他燮理无功,罢免相职,且令他出知青州。宋自仁宗以前,宰辅

稍有微嫌,免职外迁,多为节度使,曾以首相罢知州事,乃是少见少闻,这可知刘太后的心

理呢。

    又过一年,仁宗年已逾冠,秘阁校理范仲淹,请太后还政。疏入不省,反将仲淹出判通

州。翰林学士宋绶,请令军国大事,及除拜辅臣,由皇上禀请太后裁夺,余事皆殿前取旨。

这数语又触忤太后,出绶知应天府。会仁宗改元明道,经过月余,生母李氏病剧,才由顺容

进位宸妃。她自仁宗为刘后所攘,始终不发一言,平时安分自守,未尝示异。宫中咸惮刘太

后,哪个敢泄漏前事;所以仁宗年龄日长,仍视刘太后为母,并不自知为李氏所生。及李宸

妃殁后,刘太后欲用宫人礼治丧,移棺出外,吕夷简独入奏道:“闻有宫嫔薨逝,如何未闻

内旨治丧?”太后矍然道:“宰相亦干预宫中事么?”夷简答道:“臣待罪宰相,事无大

小,均当预闻。”太后不悦,遽引帝入内;须臾复出,独.立帘下,怒容可掬道:“卿欲离间

吾母子么?”夷简不慌不忙,竟毅然奏对道:“太后不顾念刘氏,臣不敢多言。若欲使刘氏

久安,宸妃葬礼,万难从轻。”夷简此奏,仍是为太后计。太后性究灵敏,一闻此言,不禁

点首。有司奉太后意旨,只上言本年岁月,不利就葬。夷简又道:“葬即未利,殓应加厚;

宫中举哀成服,择地暂殡,难道也不可行么?”太后乃语夷简道:“卿且退,我知道了!”

言已趋入。内侍押班罗崇勋,亦欲随进,夷简竟将他扯住道:“且慢!烦申奏太后,宸妃当

用后服成殓,且把水银满盛棺内,他日勿谓夷简未曾道及,致贻后悔。”崇勋允诺,入白太

后。太后令如言照行,停柩洪福寺中。

    既而宫中失火,诏群臣直言阙失,殿中丞滕宗谅,秘书丞刘越,均请太后还政,借赎天

谴,两疏俱不见报。翌年春季,太后欲被服天子兗冕,入祭太庙,参政薛奎进谏道:“太后

若御帝服,将用甚么拜礼?”太后不从,竟戴仪天冠,著兗龙袍,备齐法驾,至太庙主祭。

皇太妃杨氏,皇后郭氏随从。太后行初献礼,拱手上香,皇太妃亚献,皇后终献。礼毕,群

臣上太后尊号,称为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祭毕归宫,感寒成疾。仁宗为征天

下名医,诣京诊治,终归无效,逾月竟薨。年六十五,谥章献明肃。旧制后皆二谥,称制加

四谥,实自刘太后为始。刘太后临朝十一年,政令严明,恩威并用,左右近侍,不稍假借,

内外赐与,亦有节制。三司使程琳,尝献武后临朝图,太后取掷地上道:“我不作此负祖宗

事。”是鱼头参政一奏之功。漕使刘绰自京西还都,奏言:“在庾储粟,有羡余粮千余斛,

乞付三司!”太后道:“卿识王曾、张知白、吕夷简、鲁宗道否?他四人曾进献羡余否?”

绰怀惭而退。至太后晚年,稍进外家,宦官罗崇勋、江德明等,始乘间窃权,所有被服兗冕

等事,多由罗、江二竖,怂恿出来。至太后弥留,口不能言,尚用手牵扯己衣,若有所嘱。

仁宗在旁瞧着,未免怀疑,送终以后,出问群臣。参政薛奎即答道:“太后命意,想是为着

兗冕呢。若再用此服,如何见先帝于地下?”随机进言,是薛奎通变处。仁宗乃悟,遂用后

服为殓。

    且因太后遗嘱,尊杨太妃为皇太后,同议军国重事。

    御史中丞蔡齐,入白相臣道:“皇上春秋已富,习知天下情伪,今始亲政,已嫌太晚,

尚可使母后相继称制么?”吕夷简等终未敢决,适八大王元俨入宫临丧,闻知此事,竟朗声

道:“太后是帝母名号,刘太后已是勉强,尚欲立杨太后吗?”夷简等面面相觑,连仁宗都

惊疑起来。元俨道:“治天下莫大于孝,皇上临御十余年,连本生母尚未知晓,这也是我辈

臣子,未能尽职呢。”得此一言,足为宸妃吐气。仁宗越加惊诧,便问元俨道:“皇叔所

言,令朕不解。”元俨道:“陛下是李宸妃所生,刘、杨二后,不过代育。”仁宗不俟说

毕,便道:“叔父何不早言?”元俨道:“先帝在日,刘后已经用事,至陛下登基,四凶当

道,内蒙外蔽,刘后又讳莫如深,不准宫廷泄漏此事。臣早思举发,只恐一经出口,谴臣尚

不足惜,且恐有碍皇躬,并及宸妃。臣十年以来,杜门养晦,不预朝谒,正欲为今日一明此

事,谅举朝大臣,亦与臣同一观念。可怜宸妃诞生陛下,终身莫诉,就是当日薨逝,尚且生

死不明,人言藉藉呢。”《宋史·李宸妃传》,燕王入白仁宗陛下为宸妃所生。又《宗室诸

王列传》,德昭、元俨各封燕王,是时当为元俨无疑。俗小说中,乃说宸妃被逐,由包拯访

闻,后来迎妃还宫,刘后自尽,至有断太后打黄袍诸戏剧,种种妄诞,诬古实甚。仁宗闻

言,忍不住泪眦荧荧,复顾问夷简道:“这事可真么?”夷简答道:“陛下确系宸妃诞生,

刘太后与杨太妃,共同抚育,视若己子,宸妃薨逝,实由正命,臣却晓明底细,今日非八大

王说明,臣亦当待时举发呢。”夷简亦多狡诈,故摹拟口吻,适肖生平。仁宗至此,竟大声

悲号,即欲赴宸妃殡所,亲视遗骸。夷简复奏道:“陛下应先顾公义,后及私恩。且刘太后

与杨太妃,抚养圣躬,恩勤备至,陛下亦当仰报哩。”仁宗只是哀恸,不发一言。元俨语夷

简道:“杨太妃若尊为太后,李宸妃更宜尊为太后了。”夷简乃转白仁宗,仁宗略略点首,

当即议定杨太妃尊为太后,删去同议军国事一语。李宸妃亦追尊为太后,谥曰章懿。一面为

刘太后治丧,一面连日下诏,责躬罪己,语极沉痛。既而仁宗幸洪福寺,祭告宸妃,并易梓

宫,但见妃面色如生,冠服与皇后相等,水银之效。乃稍稍心慰。还宫后私自叹息道:“人

言究不可尽信呢。”自是待刘氏如故。刘美一家,应感谢夷简不置。惟召还宋绶、范仲淹,

放黜内侍罗崇勋、江德明,罢修寺观,裁抑侥幸,中外称颂新政,有口皆碑。

    吕夷简揣摩时事,条陈八议:(一)议正朝纲。(二)议塞邪径。(三)议禁货赂。

(四)议辨佞壬。(五)议绝女谒。(六)议疏近习。(七)议罢力役。(八)议节冗费。

说得肫诚恳切,语语动人。仁宗大为感动,遂召夷简入商,拟将张耆即张旻改名。夏竦、范

雍、晏殊等尽行罢职。惟姜遵已殁,不在话下。夷简自然如旨。越日复入朝押班,但听黄门

宣诏,除张耆等依次免职外,着末又有数语云:“同平章事吕夷简,着授武胜军节度使检校

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判陈州。”这数语似天上迅雷,不及掩耳,惊得夷简似醉似

痴,不知为何事许旨,致遭此谴?一时不及问明,只好领旨告退。还第后四处探听,无从侦

悉,嗣托内侍副都知阎文应密查,方知事出郭后,不觉愤恨异常。看官欲究明此事原因,由

小子补叙郭后历史,以便先后贯通。郭后为平卢节度使郭崇孙女,与石州推官张尧封女,先

后入宫。尧封即尧佐弟。天圣二年,拟册立皇后,仁宗因张女秀慧,欲选正中宫,刘太后不

以为然,乃改立郭后。后虽得立,不甚见亲。这次偏冤冤相凑,由仁宗步入中宫,与郭后谈

及夷简忠诚,并言把从前谄附太后诸人,一并罢斥。郭后本未与夷简有嫌,独随口相答道:

“夷简何尝不附太后,不过机巧过人,善能应对,所以得瞒过一时呢。”却是真话。仁宗听

了,不觉也动疑起来,因不令中书草制,竟手诏罢免夷简,复召李迪入相,用王随参知政

事,李咨为枢密副使,王德用佥书枢密院事。

    不到数月,由谏官刘涣疏陈时事,内有“臣前请太后还政,触怒慈衷,几投四裔,幸陛

下纳吕夷简言,察臣愚忠,准臣待罪阙下。臣受恩深重,故不避斧钺,渎陈一切”云云。仁

宗览奏,记起前事,又以夷简为忠,后言非实,因复召还夷简,再令为相。且擢刘涣为右正

言。涣与夷简,明是串通一气。又命宋绶参知政事,王曙为枢密使,王德用、蔡齐为副使。

夷简再入秉政,日伺后隙,可巧宫中有两美人,一姓尚,一姓杨,均邀宠眷。郭后未免怀

妒,常与两美人相争。一日,后与尚氏,同在仁宗前侍谈,两语未合,又起口角。尚氏恃宠

成骄,不肯让后,居然对詈起来。郭后愤极,也不管什么礼节,竟上前动手,批尚氏颊。一

骄一莽,厥罪维钧。尚氏当即悲啼,后尚不肯干休,还要再批数下。仁宗看不过去,起座拦

阻,谁意郭后手已击来,尚氏闪过一旁,反中仁宗颈上,指尖锐利,掐成两道血痕。惹得仁

宗恼起,诃斥郭后数语,引尚美人出还西宫。尚美人装娇撒赖,益发激动帝怒。内侍阎文

应,本与夷简友善,夷简正托他寻隙,遂入奏仁宗道:“寻常民家,妻尚不能凌夫,况陛下

贵为天子,乃受皇后欺凌,还当了得。”仁宗半晌无言。文应又道:“陛下颈上,血痕宛

然,请指示执政,应该若何处置?”仁宗迭受激动,便愤然道:“你去召吕宰相来!”文应

通报夷简,夷简立刻趋入,向御座前请安。仁宗指示颈痕,并述明底细。夷简道:“皇后太

属失礼,不足母仪天下。”仁宗道:“情迹殊属可恨,但废后一事,却亦有干清议。”夷简

道:“汉光武素称明主,为了郭后怨怼,竟致坐废,况伤及陛下颈中,尚得说是无罪么?”

引东汉郭后为证,绝妙比例。大约郭家女儿,是祖传的泼辣货。仁宗乃决计废后,复与夷简

商得一策,只称后愿修道,封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居长宁宫,并敕有司不得受台谏章奏。

中丞孔道辅,与谏官范仲淹、孙祖德、宋庠、刘涣,御史蒋堂、郭劝、杨偕、马绛、段少通

等,联名具疏,入呈不纳。乃同诣垂拱殿,俯伏同声道:“皇后乃是国母,不应轻废,愿待

召赐对,俾尽所言。”说了数声,但见殿门紧闭,杳无消息。孔道辅忍无可忍,竟叩镮大呼

道:“皇后被废,累及圣德,奈何不听台臣言?”俄闻门内传旨,令至阁中与宰相答话。道

辅等乃起至中书,见夷简已经待着,便语夷简道:“大臣服事帝后,犹人子服事父母一般,

父母不和,只可谏止,奈何顺父出母呢?”夷简道:“后伤帝颈,过已太甚,且废后亦汉、

唐故事,何妨援行。”道辅厉声道:“大臣当导君为尧、舜,怎得引汉、唐失德事,作为法

制?”夷简不答,拂袖径入。道辅等乃退去。翌日,昧爽入朝,拟留集百官,与夷简廷争。

甫到待漏院,即闻有诏旨下来,略言:“伏阁请对,盛世无闻,孔道辅等冒昧径行,殊失大

体。道辅着出知泰州,仲淹出知睦州,祖德等罚俸半年,以示薄儆。自今群臣毋得相率请

对”云云。道辅等乃嗟叹数声,奉旨而去,于是废后之议遂定。小子有诗咏此事道:

    废后只因嫡庶争,宫廷构衅失王明。

    当年若得刑于化,樛木何由不再赓?

    郭后既废,尚、杨二美人,益得宠幸,轮流伴寝,几无虚夕,累得仁宗生起病来,下回

再行分解。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5

刘太后生平,有功有过,据理立说,实属过浮于功。垂帘听政,本非宋制,而彼独

创之;兗冕为天子之服,彼何人斯,乃亦服之。设当时朝无忠直,不善规谏,几何而不为武

后耶?史官以贤后称之,过矣。八大王元俨,为仁宗叙明生母,声容并壮,岂吕夷简等可望

项背?宜其传诵至今。俗小说中误为德昭,又何其谬欤?郭后误批帝颈,不为无过,然试问

仁宗当日,何以宠幸二美人,致有并后匹嫡之嫌乎?夷简挟怨,同谋废后,酿成主上之过

举,史犹目为贤相,抑亦过谀。经本回一一揭出,事实既真,褒贬悉当,较之读史,功过半

矣。是谓之良小说!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6

第二十八回 萧耨斤挟权弑主母 赵元昊僭号寇边疆

却说仁宗宠幸尚、杨二美人,每夕当御,累得仁宗形神疲乏,渐就羸,甚至累日不能

进食,奄卧龙床,蛾眉原足伐性,仁宗亦太无用。中外忧惧得很,杨太后悉情由,命仁宗

斥退二美,仁宗含糊答应,心中恰非常眷恋,怎肯把一对解语花,驱出宫中?杨太后又面嘱

阎文应,传谕仁宗,速出二美,文应朝夕入侍,说至再三,仁宗不胜絮聒,便恨恨道:“你

叫她去罢!”文应即唤入车,迫二美人出宫。二美人哭哭啼啼,不肯即行,且欲央文应替

她缓颊,文应叱道:“宫婢休得饶舌!”勒令登车,驱使出宫。小人得志,往往如此。翌日

下诏,命尚氏为女道士,居洞真宫,杨氏别宅安置。过了月余,仁宗病体已安,乃另聘故枢

密使曹彬孙女入宫。翌年,又改元景,立曹氏为皇后,令废后郭氏出居瑶华宫。曹后宽仁

大度,驭下有方,册后以后,见仁宗体质羸弱,恐他无嗣,未免怀忧。当下密启仁宗,拟就

宗室中取一幼儿,作为螟蛉。适太宗孙允让多男,允让系太宗四子,商王元份子。第十三子

名宗实,年方四岁,当即取入宫中,由曹后抚养,后来就是英宗皇帝。自故后郭氏徙居后,

仁宗颇加忆念,赐号金庭教主冲静元师,且遣使存问,赍给诗笺,仿古乐府体。郭氏亦和诗

相答,词极凄惋。仁宗欲密召还宫,既立新后,又欲召还故后,试问将何以处置?当时何不

预先审慎,乃欲出尔反尔耶?郭答来使道:“若再见召,须由百官立班受册,方有面目见帝

呢。”仁宗听到此语,当为难起来。阎文应尤加惶急,只恐郭后还宫,自己的性命,不能保

全。会郭有小疾,由仁宗嘱太医诊视,文应亟与太医急商,不知如何贿嘱,竟把郭氏药毙。

宫人疑文应进毒,苦无实据,只得以暴卒奏闻。仁宗很是悲悼,追复后号,用礼殓葬。惟谥

册庙的仪制,概行停止。是时范仲淹已调知开封府,劾奏文应罪状,乃谪令出外,命为秦州

钤辖,后徙相州,病死途中。未几杨太后亦崩,谥章惠,葬永定陵,这且按下慢表。

    且说契丹自与宋讲和,彼此相安无事,萧太后燕燕,不久即殁。萧氏有机谋,善驭大

臣,人乐为用,每发兵侵宋,辄被甲跨马,麾旗督战。及与宋通好,安享承平,不忘武事。

惟胡人素乏名节,萧后又生得英颀白皙,未免顾影自怜。辽主贤在日,常患风疾,后已抑郁

寡欢,未几即成嫠妇,盛年守寡,怎能忘情?可巧东京留守韩国嗣子德让,入直朝班,貌胜

潘安,才同宋玉,适中萧氏心怀,特别超擢,居然授他为政事令,总宿卫兵。他本契丹降将

韩延徽后裔,骤沐厚恩,感激图报。萧氏即令他出入禁中,特赐禁脔,俾尝风味。德让本是

解人,极力奉承,引得萧后心花怒放,相亲恨晚,特赐姓名为耶律隆运,拜大丞相,加封晋

王。嗣主隆绪尚幼,管甚么敝笱嫌疑,后来逐渐长大,亦已如见惯司空,没甚奇异,所以萧

后、韩相,不啻伉俪一般。等到萧氏病殁,韩德让亦相继去世。真是一对同命鸟。契丹主隆

绪,且命将德让棺,陪葬母旁。可谓特别孝思。

    既而高丽国有内乱,主诵为康肇所弑,另立诵兄名询,契丹主兴师问罪,擒诛康肇而

还。夷狄有君,不如诸夏之亡。至宋仁宗既位,契丹遣使入汴,吊死贺生。越年,契丹主大

阅兵马,声言将校猎幽州。宋廷虑他入寇,拟练兵备边。同平章事张知白道:“契丹修好未

远,想不欲轻启衅端,今乃声言校猎,无非欲尝试我朝,我若发兵防边,反贻口实,不若托

言堵河,募工充兵,他即无可借口了。”仁宗如言照行,契丹兵亦罢去。嗣辽东因契丹加

税,致扰兵变,详大延琳,集叛兵据辽阳,僭号兴辽,改元天庆。留守萧孝先被拘,契丹

主即令孝先兄孝穆,率兵往讨,扫平叛兵,获斩延琳。到了天圣九年,契丹主隆绪卒,立子

宗真,尊号隆绪为圣宗。宗真系宫人萧耨斤一译作讷木谨。所生,隆绪后萧氏无出,取为己

子。也学刘太后耶?隆绪疾笃,萧耨斤即骂隆绪后道:“老物!福亦将享尽么?”隆绪稍有

所闻,召宗真入嘱道:“皇后事我四十年,因他无子,取汝为嗣。我死,汝母子切勿害她,

这是至要!宋朝信誓,汝宜永守,他不生衅,终当和好,国家自可无忧了。”宗真唯唯受命。

    至隆绪已死,萧耨斤自称太后,参预国事,左右希耨斤意旨,诬隆绪后弟谋逆。耨斤派

官鞫治,词连隆绪后,宗真道:“先帝遗命,怎可不遵?且后尝抚育朕躬,恩勤备至,不尊

为太后,反欲加她罪名,如何使得?”宗真还有良心。萧耨斤道:“此人不除,必为后

患。”宗真道:“她既无子,又已年老,还有什么异图?”耨斤不从,竟命将隆绪后迁至上

京。宗真发使至宋廷告哀,宋亦遣中丞孔道辅等,充贺册及吊祭使,南北通好,仍然照常。

宋仁宗明道元年,契丹主宗真往猎雪林,太后萧耨斤竟遣中使至临潢,勒隆绪后自尽。后慨

然道:“我实无罪,天下共知,既令我死,且待我沐浴更衣,就死未迟。”中使也为怜惜,

暂退室外。有顷入视,后已仰药自尽了。当下返报耨斤,耨斤当然欢慰。独宗真归知此事,

怨母残忍,遂有违言。嗣是母子不和,心存芥蒂。过了两年,即仁宗景元年,萧耨斤阴召

诸弟,谋废宗真,改立少子重元。偏重元入告乃兄,宗真至此,也顾不得母子之情,遂令卫

卒收太后玺绶,迁耨斤居庆州,立重元为皇太弟,始亲决国政,与宋和好如初。

    惟西夏主赵德明,既臣事宋朝,复臣事契丹,还算安分守己,事大尽礼。会六谷酋长巴

喇济,为异族所戕,应二十二回。部众拥立巴喇济弟斯榜多为首领,斯榜多一译作斯铎督。

宋廷续授他为朔方节度使。斯榜多未洽众望,或多散归吐蕃部。吐蕃本西域强国,唐时与回

纥国屡寇边疆,后来两国自相侵伐,同就衰微。宋兴,两部酋先后入贡,真宗时,吐蕃部酋

厮罗,一译作勒斯赉。上表宋廷,请伐西夏,廷议以夏主德明,尚称恭谨,不许吐蕃往

侵。厮罗竟入窥关中,知秦州曹玮,请兵预防。果然厮罗来寇伏羌寨,被曹玮率兵掩

击,大败而还。厮罗自知势蹙,悔惧乞降。宋授厮罗为宁远大将军,兼爱州团练使。夏

主德明,有子元昊,性极雄毅,兼多智略,常欲并吞回鹘、即回纥。吐蕃诸部,称霸西陲。

嗣竟引兵袭破回鹘,夺据甘州,德明嘉他有功,立为太子。元昊且劝父叛宋,德明不从,且

戒元昊道:“自我父以来,连岁用兵,疲敝不堪,近三十年间,称臣中国,累沐锦衣,中国

可算厚待我了,此恩怎可辜负?”元昊然道:“衣毳,事畜牧,乃我蕃族特性,丈夫子

生为英雄,非王即霸,奈何羡这锦衣,甘作宋朝奴隶呢?”也是石勒一流人物。既而德明病

死,元昊袭位,宋遣工部郎中杨吉,册元昊袭封西平王,并授定难军节度,夏、银、绥、

静、宥等州观察,及处置押蕃落使,元昊还算拜受。契丹亦遣使册元昊为夏国王。元昊圆面

高准,身长五尺有余,善骑射,通蕃汉文字,登位后大改制度,部署兵行,隐欲与宋为难。

仁宗景元年,竟引兵入寇环庆,杀掠居民。庆州柔远寨蕃部都巡检嵬通,嵬一译作威。乘

夏兵炮,尾后袭击,攻破后桥诸堡。元昊反借口报仇,驱兵复出,缘边都巡检杨遵,与柔

远寨押监卢训,领兵七百人,前往备御,哪禁得夏兵大至,被杀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环

庆都监齐宗矩,与宁州都监王文等,未知败耗,只去援应卢训。行次节义峰,骤闻胡哨乱

鸣,夏兵已漫山遍野而来,宗矩不及退避,挺身与战,力竭被擒,王文等逃还。既而元昊放

归宗矩,只说是双方误会,无故兴兵,现愿彼此约束云云。仁宗尚欲羁縻,颁诏慰抚,且令

他兼官中书令。元昊狡诈,酷肖乃祖,仁宗姑息,亦与太宗相同,彼此可谓善绳祖武。元昊

佯为听命,暗遣部将苏奴儿,一译作苏木诺尔。率兵二万五千人,往攻吐蕃,被厮罗诱入

险地,四面围住,差不多把夏兵杀光,连苏奴儿也活擒了去。元昊闻报大怒,复领众攻陷猫

牛城,转围宗哥、带星岭诸城。厮罗复遣部将安子罗,截击元昊归路。元昊昼夜角战,杀

到好几十日,方将子罗击退,移众往攻临湟。厮罗坚壁不战,待元昊渡河,却用精骑杀

出。夏兵猝不及防,多半溺死,元昊遁归。厮罗报捷宋都,有诏擢他为保顺军留后。

    既而元昊转侵回鹘,夺据瓜、沙、肃诸州,疆宇日拓,气势愈张。可巧华州有二书生。

一姓张,一姓吴,屡试被黜,往游塞外,闻元昊威振西陲,颇思干进,因相偕至灵州,即夏

都,见二十二回。入酒家豪饮,索笔书壁道:“张元、吴昊到此。”寻被逻卒拘住,见元

昊,元昊怒责道:“入国问讳,你两人既入我都门,难道不知避讳么?”张、吴二人齐声

道:“姓尚不理会,却理会这名字,未免本末倒置了。”原来元昊尚用宋朝赐姓,舍李为

赵,所以二人乘机进言。果然元昊竦然起敬,亲自下堂,替他解缚,延入赐坐,询及国事。

两人抵掌高谈,指陈形势,所有西夏立国规模,寇宋计画,一古脑儿倾倒出来。元昊喜出望

外,遂改灵州为兴州,号西平府为兴庆府,阻河带山,负?纷怨蹋尤恢呈艹猿苹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7

宋有刘太后,而契丹有萧太后,真可谓兄弟之国,内政相等。至曹后取宗实为己

子,隆绪后亦取宗真为己子,举动又复相似。古所谓难兄难弟,不期于南北两国见之。惟萧

太后老而淫,萧耨斤且敢弑主母。而宋尚不闻有此。得毋由夷狄之俗,不及华夏之犹存礼教

耶?夏主德明,事南事北,仿佛一条两头蛇,元昊独锐生鳞角,至欲图王争霸,羌戎中偏出

枭雄,而宋廷适当乏人,文不足安邦,武不足却敌,徒令元昊增焰耳。幸保安军尚有狄青,

差足为中原吐气,然官小职卑,未握重权。屈良骥于枥下,美之适以惜之云。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7

第二十九回 中虏计任福战殁 奉使命富弼辞行

却说元昊欲寇延州,先遣人通款范雍,诈言两不相犯。雍信为真言,毫不设备。那元昊

竟轻师潜出,攻破金明寨,执都监李士彬父子,直抵延州城下。雍始着急起来,飞召在外将

士,还援延州。于是鄜、延副总管刘平、石元孙,自庆州驰援,都监黄德和,巡检万俟政、

郭遵等,亦由外驰入。数路兵合成一处,往拒元昊。两下相遇,夏兵左持盾,右执刀,踊跃

前来。刘平令军士各用钩枪,撤去敌盾,大呼杀入,敌众败走。平当先追击,被敌兵飞矢射

来,适中面颊,乃裹创退还。到了傍晚,忽来敌骑数千名,猝薄官军,官军未曾预防,竟至

小却。黄德和在阵后,望见前军却退,竟率步兵先遁。平亟遣子宜孙,驰追德和,执辔与语

道:“都监当并力抗贼,奈何先奔?”德和不顾,脱辔径去,遁赴甘泉。万俟政、郭遵等,

亦先后奔溃。德和可恨,万俟政等尤可恶。平复遣军校仗剑遮留,只拦住千余人,与夏兵转

战三日,互有杀伤,敌稍稍退去。平率余众保西南山,立栅自固。夜半四鼓,突闻外面万马

齐集,且厉声四呼道:“这般残兵,不降何待!”平与元孙料敌大至,勉守孤营,相持达

旦。俄而天色已明,开营迎敌,见敌酋举鞭四至,悍厉异常,两人手下,已不过数千人,且

累日鏖斗,势已困乏,怎能当得这般悍虏?战不数合,已被敌酋冲作数截。平与元孙,不能

相顾,战到筋疲力尽,都做了西夏的囚奴。平愤极不食,见了元昊,开口大骂,竟为所害。

元孙被拘未死。延州得此败报,人心益惧。幸天降大雪,冻沍不开,元昊始解围退去。

    黄德和反诬平降贼,因致败挫,宋廷颇闻悉情形,诏殿中侍御史文彦博,往河中问状。

彦博,汾州人,为人正直无私,一经讯鞫,当然水落石出。德和坐罪腰斩,范雍亦贬知安

州,追赠刘平官爵,抚恤从优。罪不及万俟政等,还是失刑。诏命夏守赟为陕西经略按抚招

讨使,内侍王守忠为钤辖,即日启行。知谏院富弼上言:“守赟庸懦,不足胜任。守忠系是

内臣,命为钤辖,适蹈唐季监军覆辙,请收回成命!”言之甚是。仁宗不从。适知制诰韩

琦,使蜀还都,奏闻西夏形势,语颇详尽,仁宗遂命他按抚陕西。琦入朝辞行,面奏仁宗

道:“范雍节制无状,因遭败衄,致贻君父忧,臣愿保举范仲淹,往守边疆,定然无误。”

仁宗迟疑半晌,方道:“范仲淹么?”琦复道:“仲淹前忤吕夷简,徙知越州,朝廷方疑他

朋党,臣非不知,但当陛下宵旰焦劳,臣若再顾嫌疑,埋才误国,罪且益大。倘或迹近朋

比,所举非人,就使臣坐罪族诛,亦所甘心。”百口相保,不愧以人事君之义。仁宗才点首

道:“卿且行!朕便令仲淹随至便了。”琦叩谢而出。未几即有诏令仲淹知永兴军。先是仲

淹知开封府,因吕夷简当国,滥用私人,特上疏指陈时弊,隐斥夷简为汉张禹。夷简说他越

职言事,离间君臣,竟面劾仲淹,落职外徙。集贤院校理余靖,馆阁校勘尹洙、欧阳修,奏

称仲淹无罪,也致坐贬,斥为朋党。都人士却号作四贤。韩琦此次保荐仲淹,所以有这般论

调。仲淹坐朋党落职,系景祐三年事,本回信韩琦奏事,补叙此事,文法绵密。仁宗依奏施

行,也算是虚心听受了。

    惟张士逊主议征夏,至军书旁午,反无所建白,坐听成败,谏院中啧有烦言。士逊心不

自安,上章告老。诏令以太傅致仕,再起吕夷简同平章事。夷简再相,亦以夏守赟非专阃

才,不如召还。仁宗乃命与王守忠一同还阙,改用夏竦为陕西经略按抚招讨使,韩琦、范仲

淹为副。仲淹尚未赴陕,奉旨陛辞,仁宗面谕道:“卿与吕相有隙,今吕相亦愿用卿,卿当

尽释前嫌,为国效力。”仲淹叩言道:“臣与吕相本无嫌怨,前日就事论事,亦无非为国家

起见,臣何尝预设成心呢?”仁宗道:“彼此同心为国,尚有何言。”仲淹叩别出朝,即日

就道。途次闻延州诸寨,多半失守,遂上表请自守延州。有诏令兼知州事,仲淹兼程前进,

既至延州,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择六将分领,日夕训练,视贼众寡,更迭出御。又修筑

承平、永平等寨,招辑流亡,定保障,通斥堠,羌、汉人.民,相继归业,边塞以固,敌不敢

近。夏人自相告戒道:“此次来了小范老子,胸中具有数万甲兵,不比前日的大范老子,可

以骗得,延州不必妄想了。”大范就指范雍,小范乃指范仲淹。

    元昊闻仲淹善守,佯遣使与仲淹议和,一面引兵寇三川诸寨,副使韩琦,令环、庆副总

管任福,托词巡边,领兵七千人,夜趋七十里,直抵白豹城,一鼓攻入,焚去夏人积聚,收

兵还汛。元昊又向韩琦求盟,琦勃然道:“无约请和,明是诱我,我岂堕他诡计么?”遂拒

绝来使。独范仲淹复元昊书,反复戒谕,令去帝号,守臣节,借报累朝恩遇等语。时宋廷遣

翰林学士晁宗慤,驰赴陕西,问攻守策,夏竦模棱两可,具二说以闻。仁宗独取攻策,令

鄜、延、泾、原会师进讨,限期在庆历元年正月。仁宗改元宝元后,越二年,又改元康定,

又越年,复改元庆历。范仲淹主守,韩琦主战,两下各争执一词,彼此据情陈奏,累得仁宗

亦疑惑不定,无从解决。那元昊却不肯罢手,竟遣众入寇渭州,薄怀远城。韩琦亲出巡边,

尽发镇戎军士卒,又募勇士万八千人,命环、庆副总管任福为统将,耿傅为参谋,泾、原都

监桑怿为先锋,朱观、武英、王珪为后应。大军将发,琦召任福入语道:“元昊多诈,此去

须要小心!你等可自怀远趋德胜寨,绕出羊牧隆城,攻击敌背,若势未可战,即据险入伏,

截他归路,不患不胜。若违我节制,有功亦斩!”福奉令登程,径趋怀远,道遇镇戎军西路

巡检常鼎、刘肃等人,传言夏兵在张家堡南,距此不过数里。福即会师亟进,果然遇着敌

众,顿时并力掩击,斩馘数百级,敌众溃退,抛弃马羊橐驼,不计其数。先锋桑怿,驱兵再

进,福接踵而前。参军耿傅,尚在后面,接得韩琦来檄,力戒持重,乃附加手书,遣人赍递

任福,劝他遵从韩令,切勿躁率。福冷笑道:“韩招讨太觉迂谨,耿参军尤觉畏葸,我看虏

兵易与,明日进战,管教他只骑不回。”趾高气扬,安能不败?遂令来使速还,约后队迅即

来会,越日定可破敌,万勿误期。及使人回报,耿傅、朱观、武英、王珪等,只好一同进兵。

    到了笼络川,天色已晚,闻前军已至好水川,相隔只有五里,乃择地安营。次日天晓,

桑怿、任福等,复循好水川西行,至六盘山下,途次见有银泥盒数枚,缄封甚固,桑怿取盒

审视,未知内藏何物,但闻盒中有动跃声,疑不敢发。可巧任福亦到,即递交与他。福是个

粗豪人物,不管甚么好歹,当即把盒启视,哪知盒内是悬哨家鸽,霎时间尽行飞出,回翔军

上。桑怿、任福尚翘首视鸽,莫明其妙,忽闻胡哨四起,夏兵大集。元昊亲率铁骑,蹀躞前

来。怿忙麾军抵敌,福尚未成列,被敌骑纵横驰突,顿时散乱。众欲据险自固,忽夏人阵

中,竖起一张鲍老旗,戏幢名。长约二丈余,左动左伏起,右动右伏起,四面夹攻,宋军大

败。桑怿、刘肃陆续战死。福身被十余创,尚力战不退。小校刘进,劝福急走,福愤然道:

“我为大将,不幸兵败,只有一死报国便了。”未几枪中左颊,血流满面,福扼喉自尽。福

子怀亮随军,同时毕命,全军尽覆。

    元昊乘胜入笼络川,正与朱英军相遇,趁势将朱英围住。英左冲右突,不能出围,王珪

急往救援,硬杀一条血路,拔出朱英,但见英已身受重伤,不能视军,珪正焦急得很,正拟

设法走脱,不意敌兵益至,又被围住。耿傅、朱观也欲往援,适渭川驻泊都监赵津,带领瓦

亭骑兵二千,前来会战,耿傅即与赵津救珪,令朱观守住后军。赵津多来送死,然却是朱观

的替死鬼。时王珪已经阵亡,朱英亦死,耿、赵两人,冒冒失失的冲杀过去,好似羊入虎

口,战不多时,一同殉难。朱观见不可支,急率残军千余人,退保民垣,四向纵射。夏兵疑

是有伏,更兼天色将昏,乃齐唱番歌,收军引去。这一场交战,宋将死了六人,士卒伤亡一

万数千名,只朱观手下千余人,总算生还,关右大震。

    韩琦退还,夏竦使人收集散兵,并任福等遗骸,见福衣带间尚藏着琦檄,并参军耿傅

书,乃将详情奏闻,说是任福违命致败,罪不在琦、傅等人。琦却上章自劾,仁宗很是惊

悼,镌琦一级,徙知秦州。元昊自连胜宋军,声势张甚,作书答复范仲淹,语极悖嫚。仲淹

对着夏使,把书撕碎,付之于火,夏使自去。这事传达宋廷,吕夷简语廷臣道:“人臣无外

交,仲淹擅与元昊书,已失臣礼,既得答复,又擅焚不奏,别人敢如此么?”参政宋庠遽答

道:“罪当斩首。”枢密副使杜衍,独辩论道:“仲淹志在招叛,存心未尝不忠,怎可深

罪?”彼此争议未决。仁宗命仲淹自陈,仲淹遥奏道:“臣始闻元昊有悔过意,因致书劝

谕,宣示朝廷德威,近因任福败死,虏势益张,复书遂多悖嫚,臣愚以为此书上达,若朝廷

不亟声讨,辱在朝廷,不若对了虏使,毁去此书,还不过辱及愚臣,似与朝廷无涉。这是区

区愚忱,乞即鉴察”等语。仁宗得奏,复命中书枢密两府复议。宋庠、杜衍仍各执前说,仁

宗顾问夷简,宋庠总道夷简赞同己说,哪知夷简恰不慌不忙道:“杜衍议是,止应薄责了

事。”这语说毕,庠不禁瞠目退朝。想是夷简与庠有隙,故独从杜衍之议,不然,前既倡议

罪范,此时何反袒范耶?仁宗乃降仲淹知耀州,未几复徙知庆州,诏命工部侍郎陈执中,同

任陕西按抚经略招讨使,与夏竦同判永兴军。两人意见相左,屡起龃龉,乃又命竦屯鄜州,

执中屯泾州。竦守边二年,遇事畏缩,首鼠两端,营中带着侍妾,整日里流连酒色,不顾边

情。元昊悬募竦首,只出钱三千文,边人传为笑话。

    既而元昊复寇麟府,破宁远寨,陷丰州,警报迭闻,知谏院张方平奏称:“竦为统帅,

已将三年,师惟不出,出必丧败,寇惟不来,来必残荡。这等统帅,究有何用?请另行择

帅,借固边防!”于是改竦判河中,执中知泾州,一面再经廷议,分秦凤、泾原、环庆、鄜延为四路,令韩琦知秦州,辖秦凤,范仲淹知庆州,辖环庆,王ブ渭州,辖泾原,庞籍知

延州,辖鄜延,各兼经略按抚招讨使。四人除王ネ猓均捍御有方,缮城筑寨,招番抚民。

羌人尤爱仲淹,呼他为龙图老子。因仲淹曾任龙图阁待制,乃有是名。元昊却也知难而退,

稍稍敛迹了。总贵得人。

    庆历二年,忽契丹遣使萧特末、刘六符至宋,复求关南故地,且问兴师伐夏,及沿边濬

河增戍的理由。朝命知制诰富弼为接伴使,偕中使往迎都外。特末等昂然而来,下马相见,

当由中使传旨慰问。特末倔强不拜,弼抗声道:“南北两主,称为兄弟,我主与汝主相等,

今传旨慰劳,奈何不拜?”特末托言有疾,不能施礼。弼又道:“我亦尝出使北方,卧病车

中,闻汝主命,即起受尽礼,汝怎得因疾废礼呢?”特末无词可答,只好起拜。先声已足夺

人。拜毕,随弼入都。弼导入客馆,开诚与语,特末却亦感悦,即将契丹主遣使本意,一一

说出。弼据理辩驳,特末密语弼道:“贵国可从则从,不可从,或增币,或和亲,亦无不

可。”弼乃引两使入谒仁宗,并据特末言奏闻。仁宗召吕夷简入商,夷简道:“西夏未平,

契丹乘隙求地,断难允许。但我既与夏构兵,不应再战契丹,现来使萧特末,既有和亲增币

两事,密相告语,我且酌允一件,暂作羁縻罢了。”仁宗道:“朕意亦是如此,但何人可以

报聘?”夷简道:“不如就遣富弼,渠去年曾往使契丹,可称熟手,此次命往,谅想不致辱

命。”借夷简口中,补叙富弼奉使契丹,且回应上文弼语特末之言。仁宗点首,遂命富弼报

使契丹。诏命既下,廷臣多为富弼担忧。谓此去恐致陷虏,集贤院校理欧阳修,且引唐颜真

卿使李希烈故事,请留弼不遣,疏入不报。自是谣诼繁兴,统说夷简与弼有嫌,计图陷害,

因荐弼北行。弼却毅然愿往,陛辞时叩首奏道:“主忧臣辱,臣怎敢爱死?此去除增币外,

决不妄允一事。倘契丹意外苛索,臣誓死以拒便了。”仁宗闻言,也不禁动容,面授弼为枢

密直学士。弼不肯受,复叩头道:“国家有急,义不惮劳,怎敢先受爵禄呢?”仁宗复慰奖

数语,弼即起身出朝,到了宾馆,邀同契丹两使,即日往北去了。小子有诗咏道:

    衔命登程竟北行,国家为重死生轻。

    折冲樽俎谈何易,恃有忠诚慑虏情。

    欲知弼往契丹,如何定议,待小子下回说明。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8

世尝谓北宋无将,证诸夏事,北宋固无将也。仁宗之世,宋尚称盛,元昊骚扰西

陲,得一良将以平之,犹为易事。夏竦、范雍,材皆庸驽,固等诸自郐以下。若夫韩琦、范

仲淹二人,亦不过一文治才耳。主战主守,彼此异议,主战者有好水川之败,虽咎由任福之

违制,然所任非人,琦究不得辞责。主守者遭元昊之谩侮,微杜衍,仲淹几不免杀身。史虽

称韩、范善防,然卒无以制元昊,使之帖然归命,非皆武略不足之明证耶?以专阃之乏材,

而契丹遂乘间索地,地不给而许增岁币,亦犹二五一十之故智耳。外交以武力为后盾,仅恃

口舌之争,虽如富郑公者,亦不能尽折虏焰,而下此更不足道矣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9

第三十回 争和约折服契丹 除敌臣收降元昊

却说富弼出使,免不得途中耽搁,一时未到契丹。契丹却聚兵幽、蓟,声言南下。廷议

请筑城洛阳,吕夷简谓不若建都大名,耀威河北,示将亲征以伐敌谋。仁宗从夷简言,乃建

大名府为北京,即从前真宗亲征驻跸处,一面命王德用判定州,兼朔方三路都部署。德用抵

任,日夜练士卒,择期大阅。契丹遣侦骑来视,见德用部下,人人强壮,个个威风,当下返

报本国,契丹主宗真也觉夺气。宋廷赖有此着,故和议复成。待富弼已到契丹,即入见宗

真,行过了礼,便开口问道:“两朝人主,父子继好已四十年,乃无故来求割地,究属何

故?”宗真道:“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亦为着何事?我国大臣,

均请举兵南向,我意谓遣使质问,并索关南故地,若南朝不肯相从,举兵未晚。”弼即接入

道:“北朝忘我先帝的大德么?澶渊一役,我朝将士,哪一个不主开战?若先帝从将士言,

恐北兵均不得生还。我先帝顾全南北,特约修和,今北朝又欲主战,想是北朝臣子,均为身

谋,不管主子的祸福呢。”说到此句,宗真不觉惊异道:“为什么不管主子的祸福?”弼答

道:“晋高祖欺天叛君,末帝昏乱,土宇狭小,上下离叛,北朝乃得进克中原。但试问所得

金币,果涓滴归公否?北朝费了若干军饷,若干兵械,徒令私家充牣,公府雕残。今中国提

封万里,精兵百万,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必胜么?就使得胜,劳师伤

财,还是群臣受害呢,人主受害呢?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群臣有何利益?所以为群

臣计,宜战不宜和,为主子计,宜和不宜战。”说得透切,不亚秦、仪。宗真听了,不由的

点首数次。弼又道:“塞雁门,为备元昊,并非防北朝;塘水开濬,在南北通好前,城隍无

非修旧,民兵不过补阙,有何违约可言?”宗真道:“如卿言,是我错怪南朝了。但我祖宗

故地,幸乞见还!”语已少软。弼答道:“晋以卢、龙赂契丹,周世宗复取关南地,统是前

代故事。若各欲求地,幽、蓟曾隶属中国,难道是北朝故地么?”宗真亦无词可答,命刘六

符引弼至馆,开宴叙谈。六符道:“我主耻受金币,定欲关南十县,南朝何不暂许通融?”

弼正色道:“我朝皇帝尝云,为祖宗守国,不敢以尺地与人,北朝所欲,不过租赋,朕不忍

两朝赤子,多罹兵革,所以屈己增币,聊代土地。若北朝必欲得关南十县,是志在败盟,借

此为词。澶渊盟誓,天地鬼神,共鉴此言,北朝若首发兵端,曲不在我,天地鬼神,恐不肯

受欺哩。”正襟危论,如闻其声。六符道:“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大善。

    当彼此共奏,使两主情好如初。”是日尽欢而散。

    翌日,契丹主宗真,召弼同猎,引弼马相近,婉语道:“南朝若许我关南地,我当永感

厚谊,誓敦和好。”仍是欺人之语。弼答道:“北朝以得地为荣,南朝必以失地为辱,两朝

既称兄弟,怎可一荣一辱呢?”舍理言情,语益动人。宗真默然。猎毕散归,六符复来语弼

道:“我主闻荣辱的谈论,意甚感悟,关南十县,暂且搁起。惟愿与南朝和亲,想南朝总允

我结婚呢。”弼复道:“结婚易生嫌隙,我朝长公主出降,赍送不过十万缗,哪能及得岁币

的大利呢?”六符返报宗真。宗真乃召弼入见,令还取盟书,并与语道:“俟卿再至,当择

一事为约,卿可遂以誓书来。”弼乃辞归,据实奏陈。仁宗复遣使持和亲增币二议,及誓书

再往契丹,并命至枢臣处亲受口传。弼领教即行,途次乐寿,忽心有所触,亟语副使张茂实

道:“我奉命为使,未见国书,倘书词与口传不同,岂非败事?”茂实唯唯。及启书审视,

果与口传不符,立即驰还。时已日昃,叩阍求见,至仁宗召入,弼呈上国书,并跪奏道:

“枢臣意图陷害,特作此书,俾与口说不同,臣死何足惜,贻误国家,岂非大患?”仁宗恰

也惊疑,转问晏殊。晏殊道:“吕夷简想不至出此,或恐录述有误呢。”弼奏道:“晏殊奸

邪,党夷简,欺陛下,应得何罪?”仁宗遂命晏殊易书,弼审视乃行。吕夷简挟私害公,至

此未免坐实。晏殊设词掩饰,明是党吕陷弼,史称弼娶晏女,岂翁婿之情,亦全不顾耶?既

至契丹,不复议婚,但议增币。契丹主宗真道:“南朝既增我岁币,应称为献。”弼答道:

“南朝为兄,岂有为兄献弟的道理?”宗真道:“献字不用,改一纳字。”弼仍不可。宗真

艴然道:“岁币且增我,何在此区区一字?若我拥兵南来,得勿后悔么?”弼复道:“我朝

兼爱南北生民,所以屈己增币,并非有惮北朝。若不得已改和为战,当视曲直为胜负,使臣

却不敢预料了。”宗真道:“卿勿固执,古时亦曾有此例呢。”弼勃然道:“古时惟唐高祖

借兵突厥,当时赠遗,或称献纳,但后来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尚有此例么?”说毕,声色俱

厉。宗真知不可夺,乃徐徐道:“我当自遣人往议罢了。”乃留增币誓书,另遣使耶律仁先

及刘六符二人,持督书与弼偕来,且议献纳二字。弼先入奏道:“献纳二字,臣已力拒,虏

气已中沮了,幸勿再许!”仁宗允奏。后用晏殊议,竟许用“纳”字。一字都不能争得,宋

君臣可谓委靡。于是岁增银十万两,绢十万匹,仍遣知制诰梁适持誓书,与仁先等往契丹。

契丹亦遣使再致誓书,且报撤兵,总算依旧和好了。

    弼始受命至契丹,适一女夭殇,弼不过问,及二次再往,闻得一男,亦不暇顾。在外得

家书,未尝启阅,随至随焚。左右以为奇,弼与语道:“这种家书,徒乱人意,国事尚未了

结,何暇顾家?”录此为爱国者劝。至和议已成,仁宗复命他为枢密直学士。弼仍恳辞道:

“增币非臣本意,只因近日方讨元昊,不暇与契丹角逐,所以臣未敢死争,怎可无功受赏

呢?”未几又授弼为枢密副使,弼又固辞,但表请仁宗坐薪尝胆,不忘修政。仁宗很加赞

叹,改授弼为资政殿学士,这且按下慢表。

    且说元昊据有西鄙,叛命如故,会夏境天旱年荒,兵民交困,乃渐有纳款意。知延州庞

籍,报答宋廷,诏命知保安军刘拯,传谕元昊亲臣刚浪陵、一译作野利纲里拉。遇乞一译作

雅奇。兄弟,令他内附,即分畀西平爵土。刚浪陵很是刁猾,令部下浪埋、赏乞、媚娘三

人,伪至鄜州乞降。鄜州判官种世衡,料知有诈,留住营中,佯加录用。刚浪陵又遣教练使

李文贵,来报降期,也由世衡留住。既而元昊仍大举入寇,攻镇戎军,王ナ垢弊芄芨鸹

敏,督诸寨兵出敌,至定州寨,被夏兵绕出背后,毁桥截住。怀敏部军,相率惊慌,顿时大

溃。怀敏奔还长城,濠路已断,遂与将校十四人,陆续战死,余军九千六百名,马六百匹,

均陷没敌中。元昊乘胜直抵渭州,焚荡庐舍,屠掠民畜,泾、汾以东,烽火连天。幸知庆州

范仲淹,率蕃汉兵往援,夏兵乃退。先是翰林学士王尧臣,曾奉命安抚陕西,及还朝,上疏

论兵,且言:“韩、范具将帅材,不当置诸散地。”仁宗尚不以为意。至葛怀敏败殁,中外

震惧,乃命文彦博经略泾、原,并欲徙范仲淹知渭州,与王ザ缘鳌

    仲淹以王ノ抻茫拟与韩琦并驻泾州,即行上奏,略云:

    泾州为秦、陇要冲,贼昊屡出兵窥伺,非协力捍御,不足以制贼锋。臣愿与韩琦并驻泾

州,琦兼秦、凤,臣兼环、庆,泾、原有警,臣与琦合秦、凤、环、庆之兵,犄角而进。若

秦、凤、环、庆有警,亦可率泾、原之师为援。臣当与琦练兵选将,渐复横山,以断贼臂,

不数年间,可期平定。愿招庞籍兼领环、庆,以成首尾之势。秦州委文彦博,庆州用滕宗

谅,总之渭州一武臣足矣。

    仁宗准奏,乃用韩琦、范仲淹、庞籍为陕西按抚经略招讨使,置府泾州,分司行事。并

召王セ苟迹命文彦博守秦州,滕宗谅守庆州,张亢守渭州。韩、范二人,同心捍边,号令

严明,爱拊士卒,诸羌乐为所用,怀德畏威。边人闻韩、范名,编成四句歌谣道:“军中有

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得人之效,可见一斑。

    惟种世衡因刚浪陵遣人诈降,总欲以假应假,用反间计除灭了他,免为元昊心腹。当时

有僧人王光信,足智多谋,世衡招致部下,奏补三班借职,令改名为嵩,持招降书,往投刚

浪陵、遇乞。刚浪陵接到书函,当下展阅,内言:“朝廷知王有内附心,已授夏州节度,王

其速来!”书后,又绘一枣及一龟。刚浪陵懵然不解,王嵩在旁代解道:“枣早同音,龟归

同声,请大王留意!”原来刚浪陵、遇乞,皆属野利氏,元昊娶野利氏女为第五妃,即二人

女弟,二人因此得宠,且具有才谋,并握重权,夏人号为大王,所以世衡贻书,及王嵩与

语,亦沿用夏人称呼。刚浪陵毕竟乖刁,狞然笑道:“种使君年已长成,何故弄此把戏?难

道视我为小儿么?”遂将王嵩拿下,并原书献与元昊。王嵩本有胆智,见元昊后,元昊喝令

斩首。嵩并不惊慌,反大笑道:“人人说你夏人多诈,我却不信,谁料话不虚传呢。”元昊

拍案道:“你等多诈,欲来用反间计,还说是我国多诈么?”一语喝破。仿佛《三国演义》

中曹操之于阚泽。王嵩道:“刚浪大王,若非先遣浪埋等来降,种使君亦不至无故送书。现

浪埋等尚在鄜州,李文贵居然重用,我朝已授刚浪大王,为夏州节度使,今乃有此变卦,岂

非你夏人多诈吗?罢罢!我死也还值得。我死,有李文贵等四人偿命呢。”元昊听了,不禁

惊诧,遂转问刚浪陵。刚浪陵前遣浪埋等人,尚未与元昊说明,至此反无从详对,但说是别

有用意。元昊益觉动疑,当命将王嵩绶刑,囚禁阱中,一面盘诘刚浪陵。刚浪陵才将前情详

陈,偏元昊似信非信,也将刚浪陵留住帐中,潜遣人作为刚浪陵使,返报世衡。世衡已料为

元昊所遣,却故意将错便错,格外优待,并与约两大王归期。来使怎识诈谋,当然据情还

报。元昊不禁怒起,竟召还刚浪陵,与使臣对质。刚浪陵尚想分辩。偏元昊已拔剑出鞘,手

起剑落,把刚浪陵挥作两段,除了一个。并将遇乞拘置狱中。种世衡闻刚浪陵被杀,知计已

得行,复著成一篇祭文,内说:“刚浪陵大王兄弟,有意本朝,忽遭惨变,痛失垂成。”写

得非常惨怛,潜令人投置夏境。夏人拾得,赍献元昊。元昊又令人将遇乞处斩。又除了一

个。看官!试想这元昊也是一个雄酋,难道这般反间计,竟全然没有分晓,空把那两个有用

的妻舅,一一杀死么?小子搜考野乘,才悉元昊另有一段隐情。遇乞妻没藏氏,因与元昊第

五妃有姑嫂关系,往往出入夏宫,她不合生着三分姿色,被元昊看上了眼,极想与她通情,

奈因遇乞手握重权,未免投鼠忌器,没奈何勉强忍耐,含着一种单相思,延挨过去。巧值种

世衡投书与他,劝令内附,他正好借公济私,除了遇乞,便将没藏氏拘入宫中,一吓两骗,

哄得没藏氏又惊又喜,只好献出秘宝,供他享受。元昊已经如愿,索性放出王嵩,厚礼相

待,令作书报种世衡,愿与宋朝讲和。世衡转告庞籍,籍即令世衡遣还李文贵,往议和约。

元昊大喜,仍使文贵与王嵩偕至延州,赍书议款。庞籍接得来书,见书意尚是倔强,有云:

“如日方中,止能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等语。当下将来书飞报宋廷,仁宗已经厌兵,

诏令籍复书许和,但令他稍从恭顺。籍乃如旨示复,遣文贵持去。嗣得夏国六宅使贺从勖,

与文贵赍书同来,书中自称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庞籍即问道:“何谓泥

定国兀卒曩霄?”从勖道:“曩霄系吾主改定新名,泥定国是立国意义,兀卒是我国主子的

称呼。”庞籍道:“如此说来,你主仍不肯臣事本朝,令我如何上闻?”从勖道:“既称父

子,也是君臣一般,若天子不许,再行计议。”庞籍道:“你只可入阙自陈。”从勖答言:

“愿入京师。”乃送从勖至阙下,并奏言元昊来书,名体未正,应谕令称臣,方可议和。仁

宗览奏,即召谕从勖道:“你主元昊,果愿归顺,应照汉文格式,称臣立誓,不得说什么兀

卒,什么泥定国。”从勖叩首道:“天朝皇帝,既欲西夏称臣,当归国再议。惟天朝仁恩遍

覆,每岁应赐给若干,俾可还报。”仁宗道:“朕当遣使偕行,与你主定议便了。”从勖乃

退。有诏命邵良佐、张士元、张子奭、王正伦四人,偕从勖一同西行,与夏主元昊妥议。四

人领命而去。到了西夏,因元昊多索岁币,议仍未洽。元昊乃再遣使臣如定聿舍、一译作儒

定裕舍。张延寿等,入汴再议。当议定按年赐给绢十万匹,茶三万斤。夏主元昊,应称臣立

誓,不得渝盟。夏使乃返。越年,庆历四年。元昊始遣使来上誓表,文云:

    臣与天朝,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明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复

还。自此有边人逃亡,亦毋得袭逐。臣近以本国城寨,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

平故地,及他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为界,于内听筑城堡。凡岁赐绢茶等物,如议定额

数,臣不复以他相干,乞颁誓诏,盖欲世世遵守,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或臣子之心

渝变,当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谨上誓表以闻!

    仁宗亦赐答诏书,付夏使赍还。略云:

    朕临制四海,廓地万里,西夏之土,世以为胙,今既纳忠悔咎,表于信誓,质之日月,

要之鬼神,及诸子孙,无有渝变,申复恳至,朕甚嘉之!俯阅来誓,一皆如约。

    夏使去后,复拟派遣册礼使,册封元昊为夏王,忽契丹遣使来汴,请宋廷勿与夏和,现

已为中国发兵,西往讨夏,累得宋廷君臣,又疑惑起来。正是:

    中朝已下和戎诏,朔漠偏来讨虏书。

    究竟契丹何故伐夏,试看下回便知。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09:29

读本回盟辽盟夏两事,见得宋室君臣,志在苟安,毫无振作气象。契丹主宗真时,

上无萧太后燕燕之雄略,下无耶律休哥之将材,富弼一出,据理与争,即折敌焰,何必多增

岁币,自耗财物,甚至献纳二字,亦不能尽去乎?元昊堕种世衡之计,自剪羽翼,又复惑于

没藏氏之女色,渐启荒眈,其愿和不愿战也明矣。况乎韩、范、庞三人御边,已属无懈可

击,彼若修和,我正当令他朝贡,乃反岁赐绢茶,亦胡为者。总之一奄奄不振,得休便休已

耳,观此而已知宋室之将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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