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18

地狱……蝗总说自己会入地狱,永不超生……

    蓝裙女人已将那火堆处挖出一个坑来,双手鲜血淋淋……那丹药是极阴之物,入了这阳火,怕是早已消融了……

    “师傅!”阿默的声音……她才走了几步,便看见地上躺着的蛐蛐……

    “发生什么事了?”她走到蓝裙女人身边,“蛐蛐他……”

    “死了。”蓝裙女人冷冷的说道,继续翻着那焦黑的泥土。

    阿默心中霎时泛起强烈的不安,低头看去,只见蓝裙女人那磨破皮肉粘着黑土的手……

    “师傅,你的手……”

    “你去哪了?”蓝裙女人斜了一眼阿默。

    “我……”

    “别动!”蓝裙女人大呼一声,只见她从阿默裙下拾起了一颗药丸,粘着些许黑土,却也掩盖不了那冰篮的光泽……蓝裙女人摸遍了火堆四周,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第二颗……

    “辛姐姐,你老了,这样居然都丢不准……”蓝裙女人大声笑着,握紧那两颗药丸,踉跄着站起来,向洞外跑去,同时大笑着喊道:“蝗!蝗!……”

    阿默也跟着跑了出去,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蛐蛐,轻声道:“再见……”消失在了洞口……

    蓝裙女人尽管用力,却似乎已经跑不起来。她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前走着,满面的笑容……她的手掌滴着血,在枯叶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一道寒光闪过,阿默的尖叫声穿透了野林上空……

    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插在阿默脚前晃动着,蓝裙女人的右手却坠到了枯草中……喷射出的血液红了蓝裙女人的袖口,她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扑到那跌在枯叶中的手掌前,用力抠着那血淋淋的蜷曲五指,大声喊着:“阿默!来,帮我!”

    阿默跑上前去……

    “抠开,抠开!”

    她和蓝裙女人用力的抠着那废弃的手掌,但那五指攥的紧紧的,好不容易才扳开……

    一道鞭光,手掌断了开来,两颗药丸被抛上了半空……

    蓝裙女人奋力向上一跃,落定后打开左手手掌……只有一颗!

    “将那颗也给我,异支!”那声音,丛树上传来……

    阿默抬头望去,说话的是一个有着丰满红唇的女子,黑色的衣服上绣着艳丽的图案,站在高高的枯枝上,手中握着一条黑亮的皮鞭……而她身后的树上也都站了人,穿着僵硬的黑衣,死尸一般立在枝干上……

    “师傅,你快走!”阿默扶着蓝裙女人向另一边跑去。

    “休想走,将本教的圣物留下!”那黑衣女人连同身后的一众黑衣人从树上跃下,眼看就要围了上来……

    几根竹签飞速射过,黑衣女人都轻松避开,却倒了她身后几名黑衣人……

    “将圣物留下!”黑衣女人大喝一声。

    蓝裙女人的右臂垂着,血红了她的蓝裙,她的面色开始转白,却依然笑着道:“小姑娘,再等几十年吧……”一阵白雾腾起,充斥了整个野林……

    黑衣女人迅速掏出符咒闭目做法,许久才将雾减弱了一些……

    “追!顺着血迹给我追!”她厉声下令,众人纷纷循着地上粘稠的血迹追了出去。

    黑衣女人走在他们后面,打开手掌看着那颗粘着黑色土渍和血色的药丸,轻轻的拭干净,冷哼了一声:“这么美的东西居然弄得污秽不堪……一颗……一颗对于我万相来说,便已足够了……”

    阿默扶着蓝裙女人艰难的走着,那滴血的右臂,阿默不忍多望一眼……

    “师傅,为何你没有躲开……你以前……”

    “我快要死了,阿默……”蓝裙女人笑着说道,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蝗,蝗来了,他在那边……”她挣扎着抬起了滴血的右臂……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21

阿默用力的架起蓝裙女人,向着蓝裙女人指出的方向走去,却被泪迷了眼睛……

    阿默知道,那香气,再浓的血腥味也掩不住的……

    好香……

    那香气和蛐蛐的好相似,但蝗身上的更浓一些……

    殳言看着蝗——来回的奔波,他似乎有些累了,晶莹的汗水渗了出来,顺着他的额头滑下了面颊……

    蛐蛐若是知道你如此紧张他,一定很高兴……谢谢……

    就在此时,蝗却放慢了脚步。殳言循着蝗的视线看去,远远的,只见阿默扶着一位蓝裙女子向这边走来……

    “蝗!……蝗……”那蓝裙女人唤着蝗的名字,蝗却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随着阿默和那女人走近,殳言才发现那女人的右手,没了……

    “丹儿!”蝗大喊一声向那女人冲去,“是谁干……”

    他的声音在半空止住,他还未走到那蓝裙女人的身边,却再也迈不开一步……

    一枝钢箭射穿了蝗了后背,从前胸突兀的冲了出来,深深的射入了远处的树干……鲜血顺着钢箭洒了一地,甚至滴在了蓝裙女人的脸上……

    殳言眼中……那雪白的后背瞬间红了……

    “不……不……”蓝裙女人冲了上来,阿默则呆在原地……

    一口鲜血涌出了蝗的喉咙……蝗用那苍白的手心接住满口的腥红,眼前一片红色弥漫开来……

    蝗倒了下去……

    天空似乎旋转着压了下来……往昔的种种忽然间从心底涌到了身旁,包围住了自己……还有今天听到的那朗朗童声,一声声,如在耳畔,又似往天上飘去……

    蜉蝣之羽

    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

    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

    采采衣服

    心之忧矣

    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

    麻衣如雪

    心之忧矣

    於我归说

    ……

    如果这药没有效用,我便随你一起死……至少,你不会在黄泉路上寂寞……

    如果这药有效……那么……

    你便自由了……

    两颗丹药在他的口中融化,还有那无力的吻……

    嘴角渗出来的鲜血红了她的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22

我知道你爱我,正如我知道自己一直爱着你一样……

    我想得到你唇畔的温柔,但却不是你口中的长生药……

    丹儿……

    蝗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手臂上的箭伤火辣辣的疼着,像是在被修罗啃噬般……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颇费力的坐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符咒,隐隐的粘着一些血花……

    殳言说要将它烧掉,可是蝗不舍得……毕竟丹儿她将这个符咒藏在怀中那么久,那么多年……

    “想她了?”

    那声音轻轻柔柔……蝗转过头去,看到红裙少女——殳言,正躺在那年轻男子的尸体旁边,痴痴的看着他静谧的睡脸……

    “也是……我日日能见到,能触碰到,仍止不住想他……更何况你再也见她不到了……”

    殳言说着坐了起来……看着蝗,她便想起了那日……

    那失去右手的蓝裙女人——蝗喊她丹儿,她应该很喜欢蝗吧……

    当她扶起垂死的蝗的时候,眼中透露出来的恐惧,殳言很难从自己记忆中抹去……

    只见她从腰间拿出一颗丹药同手中的一并放入口中,扶住蝗的面颊深深的吻了下去……

    慢慢的,蝗的血止住了,呼吸也渐渐平和……

    她笑了,从怀中掏出一个符咒放在蝗的手心中,握紧……

    殳言听到那低吟的咒文夹杂着泪水的味道,静静的在空中晕开……

    蝗的胸口仿佛出现了一朵血色的花,微微一绽,化成了星屑……

    “你自由了……”

    那温柔的声音带来一阵透明的秋风……

    秋风过后,她的笑消散了,随之而去的还有她那美丽的躯壳……

    如水的蓝裙茫然若失的飘落在地,闪闪银饰躺在蓝裙上,疲累了,发不出一声碎音……

    第一次,殳言第一次看到那不屑的笑容沾染着泪光……

    阿默……就在此时阿默冲了出去……

    “阿默!”殳言快步跟上,映入眼帘的是那蓝袄白裙少女的竹签射穿了黄衫女子的手背……

    那女子却仍未松手,架上了钢箭,张开了弓,任由手上的血流着……

    “住手!”阿默不顾一切的将黄衫女子扑到在地,抽出她手背的竹签直向她喉心刺去……

    “阿默!”殳言连忙握住阿默的手腕,对躺在地上的黄衫女子质问道:“曲姐姐,你为何要杀蝗!”

    “他杀了我爹,我为我爹讨回这笔血债有何不可!?”黄衫女子大声喊着,“但是,我明明射中了他,为何……为何他还没死!!”

    “我们杀的都是恶贼,若是真要了你爹的性命,也是他咎由自取!”阿默哭喊着勒住了那女子的脖子……

    “我爹只是一个送菜的,却不想惨死在你们手下!若不是我那夜装死,恐怕也无法完整的活到今日!”黄衫女子一字字说道,看着阿默那变得木然的表情,不禁大喝:“你忘了!你们杀了那么多人,怎么还会记得?!妖人,妖人!”黄衫女子开始奋力挣扎,却听到那似要消散在风中的声音……

    “你杀了我吧。不要伤害他……”阿默说着将竹签塞入了黄衫女子的手中,握紧便向自己的颈部刺去……

    如果师傅可以为蝗牺牲……我也可以……

    “疯子!”

    那根竹签被打落在地——蝗将阿默拉了起来,自己则靠着旁边的树干支撑着,半边白衣全部被血染红了……

    黄衫女子看着蝗,此时此刻方才看清他的样貌——那夜疯狂的白衣,此刻十分的虚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22

“我要杀了你!”黄衫女子猛然向蝗冲去,却被阿默和殳言阻止了……

    “你已经杀了他了!”阿默挡在蝗的身前,大声说道。

    “可是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那是因为师傅辛苦找到的长生药!”阿默话一出口,方觉的殳言的脸色有变……

    “什么长生药?”殳言问道,而蝗也看向阿默……

    “师傅她……在你们的山洞中找到的……”

    殳言听罢便向山洞飞奔而去。蝗想跟上,却一头倒在了枯叶中……

    “蝗!”阿默跑到蝗的身边……

    黄衫女子看着,自语道:“真有那长生之药?”又见阿默似乎想把蝗背走,于是悄悄握起地上的钢箭向蝗的背心刺去……

    “峥嵘!”国师大喝一声。

    阿默骤然转身……

    黄衫女子手上的钢箭顷刻坠地……

    “你……”阿默望着那黄衫女子——她的眼中全是对蝗的死亡的期待……

    “峥嵘,她是你的师姐,曲叶语。”

    “叶语!你是叶语!”国师身后的曲纯青忽然大声说道,枯骨和百纳也很震惊的样子……

    印象中那时她才8岁,在长生园的时间最短……师傅说她已经死了……

    “可是师傅,她拿了长生药!……那个虫偶吃了长生药!”曲峥嵘指着阿默说道。

    “是吗……”国师看着阿默……莫非那长生药真的有效……

    “师傅,你说过,你不需要那药了。”阿默不安起来,背着昏迷的蝗开始向后退。

    “是的,只是那药你拿着太危险,不如交给为师。”

    “没了,没了……”阿默摇着头,涌出热泪,“罗教从师傅那抢走了一颗……”

    “你师傅呢?”国师问道。

    “师傅她……死了……”阿默的声音有些颤抖,又轻又薄……

    国师四处一望,看到了不远处的蓝裙,心中多少明白了点……没想到居然会飞灰湮灭……至于罗教……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

    而此刻的曲百纳本对罗教无甚好感,这番听到罗教抢夺了长生药,心中更是憎恶。只不过,有那么一瞬,她似乎看见枯骨在笑……

    “峥嵘,长生园的弟子,不得滥杀无辜。”百纳上前欲牵住峥嵘的手……心中却犹疑着是否是峥嵘向罗教泄露的秘密……

    “可是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峥嵘甩开百纳的手,看着国师,希望他可以为自己作主。

    “可是你已经射了他一箭。”曲纯青拾起地上的钢箭,打量了一番——那钢箭直径足有半寸,“被这只箭穿透,必死无疑!”纯青指着深入远处树干的那只钢箭对国师说道。

    “既然如此,你的大仇已报……他得到长生药是他的造化,从此这世上再无他这个虫偶。”国师看着曲峥嵘,道:“随我回去吧……”

    又对阿默道:“你们快走,这里一会便不安宁了。”

    阿默点点头,看了看国师一众,背着蝗离开了……

    峥嵘看着阿默背着蝗远去,无力的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国师摇了摇头,上前扶起她道:“峥嵘啊,这多年的修炼还没有化掉你心中的厉气吗?”

    曲峥嵘摇头道:“没有……没有……”

    “为师问你,你到底是恨他,还是恨你自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23

曲峥嵘不禁呆住,看着国师说不出一句话来……

    “峥嵘……虫偶也是身不由己,你既然割舍不了,恨不彻底,何不放开心胸去接受他呢,也给你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

    “师傅……”曲峥嵘眼中泛着泪光,“你都知道?”

    国师点点头,道:“你先回长生园等我们,还有你的手伤……”

    “是……”曲峥嵘转身黯然离去……

    “你的弓箭……”纯青道。

    “不要了……”慢慢的,那黄衫消失在了野林的秋色中……

    曲峥嵘失神的走着,脑中却全是那夜的白衣……飞血的弧线,和那月光下皎洁的背影……她怎样努力都无法忘记……

    是他杀了爹……可为何自己却总是想着他……

    所以才恨他,恨他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思绪……

    但又总是克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在梦中追寻着他的背影……

    今日所见,看着他倒下,以为终于可以解脱了,却没想……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和他相见……

    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对杀父仇人居然那么记挂……

    曲峥嵘抱住自己的头蹲了下来,在秋风中耸动着双肩,独自吞咽着滚烫的泪水……

    “师傅,现在……”百纳对国师小声问道。

    国师看了看百纳,又看了看纯青、枯骨,道:“我们在此稍等片刻。”

    三人便如此矗立在秋风中,静静的等待着……

    阿默离开后便背着蝗在野林中艰难的走着——蝗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渐渐掩盖了陀罗香,阿默也就越来越吃力……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出口终于出现在了阿默的眼前……

    “放我下来,曲叶语。”背后传来那冰冷的声音,侵上阿默后颈的却是温暖的气息……

    “蝗!你醒了!”阿默停下了脚步,放下了蝗。她兴奋的回头看着他,面对的却是冰霜目光……

    “你真的叫曲叶语,国师的弟子?”蝗自嘲的说道,“我可以认为你……是奸细吗?”

    “不……”阿默看着蝗,微微的摇着头……

    “你也是为了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圣物,那个什么长生药!”蝗大声质问着。

    阿默低下头,泪水滑了下来……事实,的确正如蝗所说,她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这么多年……你从那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欺骗我!”蝗一激动,牵动了胸口的伤,用力的咳了起来……

    “不,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没有骗过你!”阿默哭了出来。

    “哼,”蝗冷笑一声,“隐瞒实情就是欺骗……说出来的,未必真心。”

    “我想和你在一起,是真心的!”阿默说完自己都惊住了,她从来没有如此大声的说过话……

    “是吗……”蝗笑了笑,“那么我问你,如果国师需要那长生药,你会怎么做?”

    阿默眼中闪着泪光,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师傅……师傅救了我……”

    “师傅?你是说国师吗?是啊……只有他救了你,所以许多年前我才能救你。”蝗说罢转身离去……

    “你去哪!”

    “我吃了人家的长生药,怎么都得招呼一声……对于你……对不起,我一时还接受不了。”蝗背对着阿默,挥了挥手,一步一虚的向前走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23

“蝗……”

    “你别跟着我,我不是虫偶了……”

    阿默的脚似植根在土中一般,没有再向前一步,只能对着蝗的背影说道:“我等你,我会一直在这等你的!……”

    蝗自嘲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那个符咒——丹儿临死前将其放在了他的手中,隐隐的沾染的血花……

    “丹儿……你是丢下我一人走了,还是……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呢……”

    远远的,一袭红裙看着那半红半白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将一颗冰蓝的丹丸放入了口中……秋风抚过……红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寻不着踪迹……

    “赤火!”殳言燃起了指尖的火焰——整个山洞放眼望去,都不见蛐蛐的身影……

    “赤火!”殳言将火焰燃旺,将山洞照的通红,仍不见蛐蛐……只是,看到了洞壁上的一行留字——

    请殳姑娘于长生园一聚。

    “卑鄙!”殳言一把火将那字迹烧得焦黑,跑出了洞外,直奔长生园……

    “师傅,我们等了许久了……”纯青道。

    “是啊,看来我高估了他们……”国师笑道,“枯骨,你说我们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枯骨一惊,答道:“弟子听从师傅安排。”

    “真是如此便好。”国师点点头。

    “来了,师傅!”百纳指着前方浮来的一片黑影……

    那些黑影似乎也看到了国师三人,一拥而上……

    纯青见状,上前展开披风扎马,张开双臂念着坚实有力的咒文……一道青色火焰的屏障在林中延伸开来,惊得那些黑影不敢上前一步……

    “那个女人呢!”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青色火焰那边传来,质问着。

    “谁?”国师淡淡一笑。

    “异支!”

    “万教主……就在你脚边。”

    那女人低头一看,只见地上蓝色裙褂和银饰,确是那个女人的……

    “人呢?!”那女人凑上前来……隔着火焰,她的样貌看的分明——罗教的教主,万相。

    “死了。”国师冷冷的答道。

    “圣物呢?!”

    “已被人吞下了。”

    “什么!”万相大喝一声,气愤的面孔开始扭曲,“你把他们藏到哪去了!”

    “人,确实已死,药,确实没了。”

    万相咬着牙,一边隐隐的点头,一边后退……只听她一声令下,身后的黑影便如潮般冲了上来……

    他们撞击着青色的火焰屏障,在万相妖娆的咒文中,越撞越猛……纯青看似快要抵挡不住……

    曲百纳双手执符从容上前,闭目低吟几声,那符咒便成尖锐的冰晶。百纳手腕上力,冰晶齐齐发出,穿透火焰屏障,深入那一众黑影的皮肉中……只听墙外一波波惨叫不绝于耳……

    “枯骨,还没想好帮谁吗?”国师冷冷的说道。

    枯骨此时已经满头大汗,竟说不出话来,绿色的火焰映照着他的脸异常得恐惧……

    “纯青,百纳,你们停下。”国师上前,站在了纯青和百纳的身前……

    火焰屏障慢慢消失,一众黑影纷纷倒地,挣扎着……国师摇了摇头,对万相道:“罗教除了趁人不备,还有什么?我记得你的师傅应该不是这样教你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23

“罗教的事情与你何干?”万相大斥。

    “莫非你想等他们死于这火焰屏障之中,再施尸舞之术?”

    “你……”万相心思被点破,竟反驳不了。

    那些地上挣扎之人,听到国师这么说,纷纷向万相看去——眼中的死气开始解冻,露出了不信和质疑……

    “不,不是这样的!”万相不禁大声喊道,“即便如此,你们身为我罗教教众,为我罗教牺牲有何不可!?”

    “你们罗教的事情,我向来不插手,今天之所以在此等候万教主,是有一事相告。”国师说罢看了看身后的枯骨道:“枯骨,你过来。”

    枯骨轻轻的拭了拭额头的冷汗,走上前来。

    万相看了他一眼,遂又扭过头,注视着国师……

    “老夫在朝这么多年,已是疲累,今天已向圣上请辞,告老还乡。国师之位,我已推举枯骨顶上……至于长生药和国师……从此与我再无瓜葛。”国师说完,转身离去,纯青和百纳亦跟在了他的身后……

    “师傅!”枯骨大声唤道。

    国师没有回头……

    枯骨向万相看去,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外加一句:“没用!”

    “国师说得话可都是真的?”万相仍怕有何不妥,追问枯骨道。

    “是的,那女人确是死了,而那药真的可以起死回生。”枯骨答道。

    万相骄傲的笑了,她已经得到了一颗长生药,国师这绊脚石又走了……别人追逐了许久的东西,在她看来……得到也并非难事……

    就那样……他们看着国师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没有人上前阻拦……

    “师傅,你怎么知道枯骨他和罗教勾结。”百纳问道。

    “从他颂念的经文……”国师笑了笑,又道:“我很幸运,最后仍有你二人的陪伴。”

    “师傅!”纯青和百纳异口同声的喊道。

    国师点点头道:“为师,谢谢你们……”

    “师傅,你还有峥嵘和小福。”百纳说道。

    “还有陌横少爷……”纯青道。

    “是的,是的……”国师的感触一下涌上了喉咙,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还有他们……还有他们……”

    在月夜下一路直奔长生园,殳言的发髻早已散去,披着满头的青丝不曾停下脚步……即使摔倒了,也无法让她多留片刻……

    那长长的回廊上,空无一人……

    殳言放慢了脚步,一步步走近,却忽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自己还要相信长生园,若不是那晚来到这……蛐蛐也不会……

    她从腰间掏出儿衣符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隐去身形,这才走了进去……

    沿着回廊向前走着,直通八角院落……殳言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要往那边走……

    忽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殳言连忙站到一旁,只见那被叫做小福的小厮正提着一个纸灯笼匆匆走过——灯笼透着悠悠的青光,一看便知是符咒点燃的……

    殳言悄悄的随在了小福的身后,心念跟着他总能发现点什么……

    小福时而小跑,时而快步,未消多时便来到了八角院落中。对于殳言来说,这一点也不出乎她的意料,因为那回廊似乎只有这么一条路……可是,小福接下来做的事,倒让殳言结结实实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只见他走到了院落的中央,将手伸进灯笼取出那青火,小心的放在了地上……渐渐的,青火越来越旺,越燃越大……火焰的根部出现了一个耀眼的青色印记——是个双鱼纹案。小福向后退了几步,只听几声木石碰撞的声音如同雷震……那八间房竟然开始动了起来……约摸耗去一注香的时间,八间房前后挪移,左右交换,在几声雷震后,静止了……青火开始逐渐隐去,那个印记也随之消失。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24

殳言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来路已被一间房挡住,而那间房是“雷”字房,它旁边的分别是“风”字房和“山”字房——如此,殳言似乎明白了,难怪当初觉得这八间房似是按八卦之阵排列,却完全乱了次序。看来,如今方是真正的八卦阵!那么……正对自己的,应该就是兑二,“泽”字房,而上次被咒法隐掉的房间,就应该在它旁边——乾一,“天”字房。

    小福抬起灯笼,向其中轻轻一吹,那青火又在灯笼中燃了起来。毫无意外的,他打着灯笼向那“天”字房走去。殳言快步跟上,只见那小福轻轻一推,“天”字房的房门便打开了——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和蛐蛐身上的味道很像……

    跟在小福身后,殳言走进了那间房——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木隔断。绕过那隔断,才发现里面供着三块牌位——奇怪的是,都无题字,亦没有署名……再一扭头,发现小福居然不见了!殳言急忙跑到墙边,却差点一脚踩空……扶着墙边向下看去……

    不会吧,又是地下梯阶……

    殳言想到了老太婆那长长的地下梯阶,心一横,向下走去。跟着那青色的火焰,穿过一层层的石门,最后到了一间比较宽敞的石室中。小福取出青色的火焰,挨个将石室壁上的灯盏点亮——整个石室都在幽闷的青光中荡漾着……

    “来是一难,去是一劫……“

    “大师,您该休息了,随我上去吃些东西吧。”小福对着一面石门说道。

    石门忽然间有了动静,沉重的声响过后,一个僧人走了出来,笑着道:“有劳了。”

    小福傻傻一笑,转过身引路去了,那个僧人也跟在了他的身后。殳言轻轻让开,却与那僧人擦肩,只听僧人轻叹了一口气,走出了石室……

    “大师,不用把少爷那个门关上吗?”小福的声音。

    “不了……没事的……”僧人道……二人消失在殳言眼前。

    殳言这才一步步走进那室中室……

    “蛐蛐!”殳言不禁喊了出来,却匆匆止住了自己的声音——蛐蛐果然躺在了石室的地上。

    那一刻,殳言自觉眼泪又要落了下来,抬起手揉了揉眼角,轻声笑道:“谁也不能把你带走,我来接你了……”

    正当殳言准备扶起蛐蛐之际,忽闻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喘息声……

    殳言回头,只见一张白色的帷幕从石室顶端垂下……而那喘息声便是由帷幕后传来……

    莫非有人在?……殳言上前轻手拨开那帷幕,看见一个人躺在石床之上——那人穿着玉色的袍子,周身透着荧荧的白光……

    殳言不禁上前细看,却差点惊出声来——这,不是蛐蛐吗?!

    殳言转身向帷幕外看去——蛐蛐的确躺在地上……

    那他……

    殳言又细细的看了一下,那人眉目就似和蛐蛐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这么说……

    殳言忽然发现那人的左胸的衣襟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涌动的厉害。于是,她拨开那人胸前的衣襟——映入眼帘的,是那些疯狂滋生的皮肉抽丝般蔓延,一颗血淋淋的心就那样赤裸在殳言眼前,一扩一缩的跳动着……

    喘息声从未停止,一波一波充入殳言耳中……很难受的样子……

    陌横……他就是国师的儿子陌横……

    殳言轻轻抚过那人的面颊……真的,真的很像……

    瞬间,她抽出赤刀对着那颗毫无抵抗的心刺了下去……很快,你就不会难受了……

    许久之后……喘息声还在继续……

    殳言将赤刀插回腰间,冲出帷幕,背起贴上儿衣符的蛐蛐匆匆离开了……

    始终,刺不下去……

    可能殳言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背着蛐蛐在那层层石道中跑了起来,攀上那长长的梯阶,绕过隔断,冲出了“天”字房门……

    僧人……

    他应该看不到自己,因为……符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24

“可能在你奔跑途中掉了。”僧人道,那声音温柔又冷峻。

    “你想怎样?”殳言道。

    僧人淡淡一笑:“这正是贫僧要问姑娘你的,你有何打算?”

    打算……殳言咬牙道:“不劳你费心!”

    “他已经死了,你打算如何,葬了他?”

    “为何人死一定要如土为安,我爱怎样,便怎样,不劳你费心!”

    出乎殳言意料的是,僧人大笑了起来,道:“说的极是,只是一副皮囊……长生位和墓穴都抗不过他的腐朽。”

    “你到底想如何!”殳言抽出赤刀指向僧人。

    “你走吧……”僧人侧身,示意为殳言让出道路。

    “你……”殳言向前走了几步,心中觉得不妥,回头问道:“你为何不阻止我带走蛐蛐?”

    “强你所难,只会加深你的恨意……陌横能不能醒,是他自己的因缘,与你们无关……你走吧……”僧人背过身,“莫寻尸舞,莫求起死回生,切记……切记……”

    待僧人再次回过头来,已经不见殳言的身影,只听他轻叹道:“纵横,你莫怪我……”

    这边野林深处,蝗挣扎着走到了洞口,进去,却不见殳言和蛐蛐的踪影。五指触到洞壁上那焦黑的字迹——长生园……

    长生园……蝗轻叹着笑了笑,支撑着走出了山洞,走入了野林……

    “蛐蛐,师傅本来是要救你的……是吗?”殳言心中想着,踏断了地上的枯枝,踏碎了败叶。红火下,疲倦又单薄的肩膀上是蛐蛐的脸,侧过头便能看见……他哪像个已死之人,分明就是睡着了,也许……下一刻,他便会醒来……

    漫漫长夜在殳言的脚下流走——回到那熟悉的山洞,殳言才看到被人扒乱的火堆,和地上的道道血痕。她也只是怔了一怔,便轻轻放下蛐蛐,去拢那些四散的柴灰。黄火符在她眼前燃了起来,缓缓落下……整个山洞忽然亮堂了起来——那种最温暖的金色,就和自己第一次来时看到的一样……就和以前每一夜的一样……

    “蛐蛐,到火边来,你一定冷坏了。”殳言将蛐蛐背到火边,铺好了布毯,将他放下。

    “你热吗……”殳言拭着蛐蛐的额头,尽管没有一滴汗。

    “我这些天,都没理你,你不会生气了吧?”

    “对了,我去打热水给你洗洗脸。”殳言站起身,四处寻找着……

    “盆呢……盆呢!……”她焦急的喊着,脚边一碰,才发现铜盆原来就在自己脚下——那条血帕还躺在盆中……

    “你等我,我很快就来!”殳言捧着盆跑进了小洞穴。

    红火在半空中燃起,殳言却跪在了温泉池边……

    她低低的啜泣着,不敢哭出声来……

    慢慢的……她抬起头,看到了池中的自己……

    蓬乱的散发,被血迹模糊的脸,眼睛红肿,不时有水滴在泉面上……

    “蛐蛐,你等了很久吧。”殳言端着热水走了出来,脸上的血痕已经洗去——满面干净的笑容……

    “我很丑啊,难怪你不肯见我……”殳言一边说,一边在杂物堆中翻找着。只见她翻出了一条干净的布帕,放到了盆中,走到了蛐蛐身边……

    “你先洗个脸,一会我再去收拾一下。”她为蛐蛐擦着面颊,温柔细致……

    取出铜镜、木梳,殳言顺着自己的长发……梳得自己青丝纷纷飘落,看着青丝缠住了木齿……挽着耳后的发髻,用力的盘紧……插上那根银色的簪子——也是曾经和蛐蛐一起买的……

    殳言的头发很长……很黑……在黄火下,盈盈亮亮垂到腰际……

    对着铜镜浅浅一笑,还是以前那个殳言……

    “我好看吗?”她转过头问着蛐蛐……满面干净的笑容……

    一阵秋风闯了进来,将发丝吹到了殳言的眼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6:25

山洞中很安静,除了风的声音……

    阿默瑟缩在树下,抱着双肩,忽然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蝗!”她迎上前去,想扶住他,却被他轻轻挣开了。

    “你知道长生园在哪,是不是?”

    嗯……她轻轻点头,手却僵在了半空。

    “带我去。”

    “好的……”阿默向前走去,蝗跟在了她的身后……

    还是和以前一样,即使蝗已经不是虫偶了,他们也无法并肩走到一起……从来都是如此……

    长生园的荒凉景色还是最适合秋天……

    曲峥嵘坐在回廊上,看着即将消逝的夜色,不禁叹了一口气。

    “疼吗?”小福连忙捧着曲峥嵘的手问道。

    “不疼,不疼。”峥嵘笑道。小福从自己回来后便一直跟在身边——清洗伤口和上药都寸步不离的,虽然神智恍惚,倒也体贴。

    “师傅,师傅回来了!”小福向远处指去。

    “师傅!纯青,百纳!”曲峥嵘很高兴看到他们平安的回来,但是……

    “枯骨呢?”曲峥嵘问道。

    “枯骨和罗教勾结,背叛了师门。”曲百纳冷冷的答道。

    曲峥嵘很是震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的手无大碍吧。”国师问道。

    “没事的。”曲峥嵘笑了笑。

    “枯骨的事情,大家不要再提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国师说罢,向八角院落走去。

    “大师!”只见僧人站在八角院落的中央,似乎正等着国师的到来。

    “殳姑娘来过了。”僧人幽幽道。

    “真的!那可好,她是否有将符咒留下!”国师神色大悦,“陌横,陌横现在如何!?”

    “我让她把蛐蛐带走了……没有符咒,陌横没有醒来。”

    “什么!”国师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你为何要这么做!”

    “纵横……”僧人看着国师,严辞道:“你为何要将你兄长的尸首掳来?用来要挟殳姑娘吗?”

    国师没有回答。许久后,只听他道:“我也是以策万全。”

    一声禅杖捶地的声音,让国师双目一怔……

    “当初你爹让你入寺修行,你死活不愿,你可曾记得!?”僧人一字字问道。

    “记得。”

    “你兄长,陌横他是怎么说的?”

    没有人逼你……

    国师记得,是他说服爹让自己留下来的。

    “为何你们都让我出家,爹是这样,娘也是这样!”国师大声质问道。

    “你们曲家几代单传,代代为朝廷尽忠,传到你们这一代居然是对双胞胎,你爹自感大势已去,让你出家也是为了保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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