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48

阿默笑了,月光在她脸上静静绽放——她喜欢蝗,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那个将她从狼群中救出来的年轻男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一直很希望自己快些长大,但当自己长大后才知道,蝗的心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没有了……阿默很清楚,自己始终只是个局外人,他和师傅的世界布满了枷锁,靠近不了,更走不进去,只能隐隐看到他们偶尔惆怅的背影……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将蝗从师傅的枷锁园中带出来,不管有多困难……

    阿默希望银月放慢脚步,因为想和蝗多处一会……如果蝗也像蛐蛐那样该多好……不,还是不要……

    “不知道,殳言和蛐蛐现在怎样了……”蝗看着远方的夜色缓缓说道。

    “是啊……他们一定会没事的……”阿默声音慢慢消散在夜色中……

    “你的赤火符,能灭吗?”蛐蛐看着身旁跳得欢的红色火焰,不禁问道,因为温泉池上的火焰可是足足燃了十五日,那晚在野林中点燃的,殳言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其灭掉。

    “当然。”殳言有种被小看了的不服气,当着蛐蛐的面握紧了一个拳头,红火哧溜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相信你了,快点亮吧。”蛐蛐连忙说道,这里这么黑,万一有个什么状况,真怕自己应付不来。

    殳言拳头一松,红火再次于黑暗中跃动着,火光下是殳言那略带几分自豪的脸。

    摄魂铃一声又一声,殳言和蛐蛐并排走在暗夜的红火下,默默的……

    “你……好些了吗?”殳言小心翼翼地问道,蛐蛐,已经没有再流泪了。

    “我本来就没有事,就是眼泪止不住而已,现在已经没有事了。”蛐蛐轻松地答道。

    “国师帮我们,你觉得呢?”殳言想知道蛐蛐的看法,尽管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如果我让你不要相信他,你会吗?”蛐蛐停了下来,看着殳言,火光下是一张平静的面庞。

    不会。这就是殳言的打算,尽管她也没有完全相信国师,但她真的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如今终于有人愿意出手,好意还是另有图谋,也得先接受了再看事态的发展……

    但……

    “我相信你。”这是殳言的回答,蛐蛐才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蛐蛐笑了,几许天真,几许无奈,殳言觉得,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笑容,蛐蛐仿佛就要离开了一样。殳言一把抓住蛐蛐的手臂焦急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也是真的,哈哈。”蛐蛐调皮地笑了一下。

    殳言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很担心蛐蛐会恼自己,尽管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好一对狗男女!”刺耳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蛐蛐马上提高了警惕,将殳言护在了自己身后。

    今天是怎么了,先前是“妖人”,现在竟然成了“狗男女”!?殳言心中的怒气不打一处出来,念咒加大了赤火,她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样诋毁自己和蛐蛐!

    红火熊熊燃起,透出白光,照亮了周围,就在十步之外,站着一个女人,穿着线条僵硬的衣服,头上缠着厚厚的头巾,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个又扁又平的鼻子,似乎出不了气的样子。

    她用极其轻蔑的眼神细细打量了一番蛐蛐和殳言,道:“这就是辛老太婆的虫偶吗,不过如此,还有后面那个丑八怪,你别以为躲着,我就看不到你。”

    这明显就是挑衅,殳言差点就冲了出去,如果不是蛐蛐死死地将她拦在后面的话……

    “她不只一个人。”蛐蛐道。

    果然,只见那女人挥了挥手,喊了一声:“师弟。”从她身后又闪出来两个人,裹着头巾,穿着线条僵直的衣服,一付马上就要冲向殳言他们的样子。

    “捉到他们这两个异支,教主重重有赏!”

    “是,师姐!”那两人话音刚落便齐身跃入空中,向殳言他们冲了过来,似乎风都于瞬间逆了方向……

    “小心一点。”蛐蛐招呼了一声殳言,双目瞬间聚光,飞速冲向那两人……

    那两人一边跑一边牵起了红绳,似要将蛐蛐圈在红绳之中……

    蛐蛐握了握右手毫不犹豫地冲到那两人中间,腾空一个转身,落地之前,已对那二人各赏了一记耳光,只听的“啪啪”两声于黑夜中异常响亮,两人齐呼一声倒地,细看都被抽得面部红肿,嘴角渗血了,那还未来得及完全张开的红绳则是散了一地。

    殳言见状不禁开心的拍起手来,同时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看着对面那个女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48

“贱人!”那鼻子扁平的女人似乎很是羞恼,只见她单足跺地,从颈后抽出一把赤红刀身的短刃,左手扶着刀刃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大呼一声直奔蛐蛐而去……

    蛐蛐着实被那怪异的一声喊叫惊了一下,只觉腰间一紧——那两个倒地的男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此时已用红绳将蛐蛐套住了。殳言见状也向蛐蛐跑去,尽管她还未想好怎样帮蛐蛐解围——她身上只有一大堆还未能熟练运用的符咒,以及一把小得不能再小的匕首。

    蛐蛐试图用手将红绳砍断,但那红绳似乎触碰不得,一但蛐蛐碰到便是犹如握住了烧红的铁镣,随着那两个男人将红绳越收越紧,蛐蛐的腰也似要勒断般,还伴随着炙热的烧灼感……眼见那女人持刀就要刺中蛐蛐腹部……

    霎时,一炳赤红的刀身映入殳言收缩的瞳孔……

    蛐……蛐……

    “师姐!”两个男人反应过来时,蛐蛐已用力掐紧了那女人的脖子,几乎将她提了起来,女人双手一松,赤刀黯然跌到地上,竟然没沾染上一滴鲜血……

    “师姐,你又刺歪了!?”两个男人齐声喊道,似乎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那赤刀并没有穿透蛐蛐的身体,而是于腰旁擦过,衣衫都不见削破少许,红绳却被彻底削断了。

    “你们谁敢动一下,我马上让她死。”蛐蛐对那两个男人说道,随后向身后的殳言使了一个眼色。

    殳言机警地摇起摄魂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从蛐蛐身边走过,手中紧紧地攥着那把小匕首,每一步都结结实实地踏在自己的心跳上,那种淹没在杀气中目光,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

    忽然,一片白色迷住了殳言视线……

    盐!

    两个男人趁机向殳言扑了过来,却不等靠近便被齐齐弹开了去……

    待那些雪白的颗粒落定,只见蛐蛐出现在殳言身前,细琐的盐末在他身上嗞嗞作响……蛐蛐随便用手拍了拍留在身上的盐末,他和蝗都是忌怕这个东西的……

    女人跪在地上,用力的咳着,似要将肺咳出来般……

    两个男人被蛐蛐打倒躺在不远处,看样子,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就在蛐蛐低头拍去手臂上的盐粒时……

    “小心!”殳言惊呼一声,冲上前去,将正低头的蛐蛐挡在了身后,同时伸出了那把短小的匕首……

    血,淅淅沥沥的滴落在草丛中,融入土里……

    “为何……?我又没刺中……?”女人手持赤刀静止,殳言的匕首留在了她的胸膛上……

    殳言怔住了……正当她惊讶于自己满手鲜血时,蛐蛐的右手迅速在那女人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伴着女人和赤刀同时坠向地面,死去了……

    “我杀了她……?”殳言几乎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只有那女人被匕首刺中时的狰狞面孔……“我杀了她……!”

    “不是,她是我杀死的!”蛐蛐一把搂住殳言,“她是我杀死的,你明白的。”

    “可我捅了她一刀!”殳言大声喊着,手指紧紧勾住蛐蛐的衣襟,此时她已看清了蛐蛐的脸——那紧锁的眉心,那犀利的目光,第一次,第一次她觉得蛐蛐在命令自己……

    “她死在我手上,只有我才能杀死她。”蛐蛐仿佛要将这话刻在殳言心上一般,每一字都似下了全力。

    “真的?”殳言望向蛐蛐……

    “是。”蛐蛐点点头……

    对的,我怎能杀死她,那样一把短小的匕首,怎么会杀死她……她是蛐蛐杀死的,不是我,不是我……

    殳言勉强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安,现在一定要镇静,一定要镇静,因为……还有两个男人……

    “尸体……”殳言此时发现粘了盐的那三具尸体早已化成尸水,不能再用了。

    怎么办,殳言近乎要疯狂了——那三个人……

    “这三具没有了,就只能再找另外三具替代……”蛐蛐缓缓说道,话音刚落,那二人便同时抬起头来注视着殳言和蛐蛐,面色忽青忽白,目光中怨愤和惊恐交替着……

    殳言明白蛐蛐的意思,不过……与其说自己明白,不如说是蛐蛐代替自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这一切,他准备承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49

蛐蛐一步步向其中一个男人走去,那男人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反击,只能用尽全力向后挪动着身体……

    殳言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尽管她早已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能做的,唯有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将要发生的一切……

    “对不起了,你们若不是想杀我们,我也不会让你们……”蛐蛐说着抬起了右手,女人的血在蛐蛐的指尖闪着异样的光彩……

    “我们不打算杀你们的……”男人努力为自己辩解。

    “是吗,可我不这么觉得……”蛐蛐这句话说完,男人便一头摔在了草丛中……

    “救……救!……”另一人话还未全说出口,就已经在飞溅的血花中倒下了。

    “殳言,符。”蛐蛐默然开口。

    殳言缓缓睁开双眼,借着红火的光芒,她看到——除了自己和蛐蛐,其他人都倒下了,就和那夜一样……

    她鼓起勇气迈出了一步,僵硬地走到那个女人身前,注视着那把匕首,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快速将匕首拔了出来,溅射出的血液……殳言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睁开双眼才发现蛐蛐在自己身边用手臂挡住了飞溅的血液。殳言不敢去看蛐蛐,扔下匕首、掏出符纸、一一贴上、摇起摄魂铃、然后……转身离开……带着那三具新的尸体……

    蛐蛐看着殳言离去的背影,咬紧了嘴唇,看着自己那滴血的指尖……喉结微微颤动着……

    这时,一道幽红的光芒吸引了蛐蛐的视线,是那把赤刀,月夜下,它似乎在呼唤着——它不愿被埋葬……

    沾满鲜血的五指从草丛中拾起那把赤刀,银色的刀柄上雕刻着一朵彼岸花,红色的刀身仿佛流淌着鲜活的血液、妖异的语言……蛐蛐握紧了刀柄,将它插入了自己的腰间,跟上了殳言……

    “你没事吧……”殳言轻轻问道……

    “嗯。”蛐蛐轻轻点头……

    不出多时二人便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声声铃音在夜空盘旋,找不到回应,久久仍未消散……

    一个白影闪过,这里的夜彻底寂静了……

    月光下的桃花,快要谢去,缤纷落了少女一头……

    她记得……当时,他摸了她的脸……

    那瓷娃娃般的面容上静得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呢喃着语言……

    “无垠,你跟着他们,师傅知道就不好了。”是曲百纳,她注视着无垠,哀愁又担忧……

    无垠轻轻摇了摇头,将花瓣抖落,从百纳身边静静走过……

    “你不会说的……姐姐……”

    香风拂过,桃花尽落,化为枯枝颤颤悠悠,枝丫下,独剩百纳矗立,淡蓝色的衣袂随风飘起,似乎要挽留无垠的离开,却也捉不住无垠衣裙的一角……

    殳言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淋漓,脊背如虫在啃噬,麻痹了……

    这是什么感觉……好像……身体里有东西正向外涌……

    殳言低头一看,只见胸口的红色正迅速晕了开来……

    一命偿一命……一命偿一命……是那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

    不,不要!

    殳言骤然坐起身……一盆水洒在了地上……

    外面的阳光晃了一下殳言的眼睛……天亮了,那刚才的……是梦?……

    “你又做梦了?”是蛐蛐的声音,他轻轻地问道,“出了好多汗。”

    殳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攥着蛐蛐的衣袖,那盆水……

    “我想帮你擦下额头……醒了就没事了。”蛐蛐看到殳言注视着那盆水,笑了笑说道。

    殳言长舒了一口气,从蛐蛐手中接过布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看着蛐蛐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49

蛐蛐点点头,起身收拾了打翻的水盆,道:“那,你要快些起来。”

    离开山洞时,殳言刻意站在了蛐蛐的左边,因为洞口的右边便是那晚带回来的三具尸体,包括那个女人……蛐蛐说,老太婆会自己来取的。

    “去哪呢?”蛐蛐想要分散殳言的注意力,她这几天一直都精神恍惚的。

    “随便,走走吧。”殳言心中也没有主意,她现在只能想着自己要迈出去的下一步,去哪?真的不知道,只想透透气,因为心似被布带层层缠裹了起来,压抑忧闷极了。

    蛐蛐握紧了腰间的那把赤刀,他不能让殳言再这样下去……

    两人就这样,默默一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互望一眼。蛐蛐感觉殳言似乎想这样一直走下去……但是……她注定是要回头的……

    走出野林,路便越来越开阔。他们一步一步,毫无阻拦的走向山坡……

    风过草低,绿了的野草随风舒展,殳言却舒展不开,身心在风中反而越来越沉重……

    蛐蛐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向上走,他注视着殳言的背影——她似乎还没有注意自己已经停了下来,离魂般继续向山坡上走着……

    蛐蛐想了想,咬紧了牙关,握紧了腰间的银色刀柄,将赤刀抽了出来……

    “殳……言……”殳言身后传来蛐蛐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在了蛐蛐的前面,连忙转身向后望去,瞬间听到了自己心脏崩碎的声音……

    蛐蛐将那把赤刀刺入了自己的腹中,身子一偏,倒在了草丛中……

    “蛐蛐!”殳言不顾一切地从山坡上奔了下来,眼前的一切都纷乱了……

    “你为什么……”殳言扶起蛐蛐,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全落在了蛐蛐脸上,心中的话梗在了喉头,化作眼泪夺眶而出……

    蛐蛐紧紧握着那把赤刀,殳言紧紧握着蛐蛐的手,只觉蛐蛐身子一沉,似是没了气息……

    “啊……蛐蛐!”殳言喊着蛐蛐的名字,抱紧他……一切的一切天旋地转间崩溃,除了自己的哭声和窒息的感觉,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殳言反复问着,却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难过吗?”

    殳言用力地点头……

    “不想让我死吗?”

    “不想!不想……”殳言吞咽着泪水大声说着,忽然觉得……

    “我衣服都湿了。”是蛐蛐的声音,他被殳言的手臂遮住了嘴巴,声音嗡嗡的。

    “你!?”殳言放开了蛐蛐,只见蛐蛐坐在那里,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再看看那把刺入他腹中的赤刀……

    蛐蛐将赤刀的刀柄挪开了身体,只见那赤刀的刀刃居然是软的,被蛐蛐弯在腰上,用胳膊紧紧压着……就好像被刺中了般。

    “你为什么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殳言起身就走,她很是生气,她不明白……蛐蛐为什么要拿自己对他的担心来开玩笑?!

    “殳言!”蛐蛐站了起来,冲上去拦在了殳言面前,腼腆地笑了笑道:“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

    殳言气呼呼地瞪着蛐蛐,道:“我是怕你死了,没人……帮我做饭!”

    蛐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道:“噢,是这样。”

    殳言看见蛐蛐笑得开心,心中更是羞恼,绕开蛐蛐,向山坡顶部走去……

    “如果那天你没有刺中那个女的,死的就是我……”蛐蛐向着殳言的背影说道,“谢谢你。”

    殳言缓缓转过身,看着蛐蛐,脸上的泪痕还未全干,新的清泪便循着已有的轨迹滑落脸庞,从下颚滴下……

    “你没有杀她,但是,你救了我。”蛐蛐浅笑着说道,心中却不忍再见那让自己心酸的殳言的眼泪。

    再一次,殳言从山坡上奔向蛐蛐,红裙掠过碧绿的野草,在风中舒展开来……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搂紧蛐蛐,蛐蛐脚下一滑,向后一仰……二人双双倒在了草丛中……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随着那自责又似乎是自我解脱的声音,清风拂过,小草在耳边摩挲着沙沙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50

蛐蛐不敢去拥抱殳言,他能嗅到殳言的发香,感觉到自己胸前她的心跳,她……真的会和自己一直在一起吗……

    风的呓语……草的呢喃……呼吸声……还有耳畔的心跳声……蛐蛐一直都在,即使重头再来,结果也不会变,自己仍然会那样做……只要蛐蛐还在自己身边……

    殳言抬起头看着蛐蛐……那优美的下颚,有着和天上的月亮一般的美丽弧线,他的眼中是那个满面泪痕的自己,头发似乎都有些凌乱了……殳言轻轻一笑,扑通一声,用力一头倒在蛐蛐胸前……

    “哇……起来吧,你不是说要走走嘛,怎么躺在这了?”蛐蛐有些无措,殳言的主动让他既惊喜又惊慌。

    “我想通了……”殳言伸手轻轻捂住蛐蛐的嘴,“再躺一下下……”

    蛐蛐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开心地笑了起来,解脱又满足……他的快乐从遇见殳言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悄悄在他身边发生了……

    “那……你要记得起来哦……”

    流云静静的数着时间,光与影在山坡上交织着舒缓的旋律,雪白的蝴蝶偶尔点缀着草地,短暂的安宁,记忆中永远的快乐……

    吱呀一声,“雷”字房的房门被推开了,阳光第一时间射了进来,却因为满地的杂物无法落到地面上。

    他看到,阳光中那疯狂窜舞着的灰尘……还有那身白色的绢袍……

    “小福?”无垠向屋内迈了一步,目光搜寻着小福的影子。

    “无垠……”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从高高堆砌的杂物后轻轻飘到了无垠耳边。

    “出来吧,小福,他们走了……”无垠见小福没有反应,又补充道:“少爷走了……”

    “真的?”小福这才探出头来,他盯着无垠,小声又问了一遍:“真得走了吗?”

    无垠点点头,向小福伸出了手。小福这才握住无垠的手,被无垠牵着走出了杂乱的“雷”字房间。

    面向荒地,二人坐在回廊外,无垠悠闲地甩着脚,若有所思,小福则在发呆,时间从两人背后悄无声息地走过……

    “无垠。”是曲峥嵘,她走过来坐在了无垠的身边。

    “小福,对不起,那天对你凶了一点。”曲峥嵘看着小福说道,仍是那妩媚的笑容。

    “不关你的事,峥嵘。”无垠转过头看着小福,小福正盯着曲峥嵘傻傻地笑着……无垠淡淡一笑对曲峥嵘说道:“小福很喜欢你。”

    “是吗,我来这时间不长,平时你们都不在,所以和小福比较熟吧。”曲峥嵘也面向小福笑了笑,小福的脸瞬间红了。

    “我不在的时候,还要谢谢你照顾小福。”

    “说不上照顾,小福和我做伴呢。”曲峥嵘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那天师傅居然让蛐蛐睡在小福的房间里,好在他没进去,我都怕他会进去。”

    无垠不禁握紧了膝上的衣带……师傅是故意的,师傅从来没有原谅过小福……

    “还有那个殳姑娘曾经向我打听过少爷的事……我没有告诉她。”

    无垠的唇畔微微一扬——殳姑娘?……她大概猜到些许,不论有没有人告诉她……

    “峥嵘……”无垠慢慢说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吧……”

    “是的,”曲峥嵘直认不讳,“不过我知道时机未到,待到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知晓的。”

    无垠轻轻点点头,也许正是曲峥嵘这种性格,师傅才会让她常留长生园内……

    “峥嵘,”小福将一个刚刚折好的草蜢递到曲峥嵘眼前,“送给你。”

    “你都没有给我折过。”无垠冲着脸红的小福说道,小福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曲峥嵘接过草蜢,露出惊喜的笑容:“你比我折得好呢,我只会折纸偶。”

    “以后,让小福多折些给你啊。”无垠笑着说道,曲峥嵘不禁看呆了,那个瓷娃娃原来也会笑得这样温暖……

    曲峥嵘回以无垠和小福同样灿烂的笑容,心中却仍停不下疑惑——他们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曾经的四师兄曲鸣宇会变成今天的小福……为何从未见过“天”字房的少爷——曲陌横……

    “陌横……”殳言坐在山坡顶上,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似乎是蛐蛐的名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50

“陌横。”殳言扭头看着身边的蛐蛐,蛐蛐就仿佛没有听见般,毫无反应……

    “陌横!”蛐蛐就坐在殳言的身边,尽管殳言提高了音调,他仍然没有反应……

    “蛐蛐……”

    “什么事?”他这才转过头来看这殳言,皮皮地笑着。

    “他们似乎以为你是这个人,但国师好像不想他们这样认为。”殳言严肃地说道,她还是无法不去想这件事。

    “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蛐蛐低头玩弄着脚边的野草,无所谓的样子。

    也许真的是认错人了……但是也许国师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无法与自己的儿子相认,否则,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和蛐蛐,还有他看蛐蛐的表情……很不一般……

    “殳言,殳言?”蛐蛐挤了挤殳言的肩膀,“你又在想事情了?”

    “是,在想你不感兴趣的事情……”殳言的思路被打断,语气有点埋怨。

    “我要送你一件东西。”蛐蛐神秘的笑了笑。

    “什么……?”殳言无力地拖长了尾音,以前那些公子无非是折花、送首饰之类,蛐蛐的礼物又会是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

    出现在殳言面前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柄赤刀——红色的刀身似流淌着默哀的血液,银色的刀柄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语言,张扬又冷厉……

    殳言以为蛐蛐顶多会从旁边折一束小野花给自己,没想到却是一把刀,还是一把差点伤了自己性命的刀?!

    “为什么把这个送给我?”她不明白,她宁愿要一束野花。

    “你的那把匕首掉了,而且那个太小……这把就很好,可以用来防身,你需要一把刀在身边自卫。”蛐蛐很乐意向殳言说明为什么她需要这样一把刀,只见他刀刃向上,拔起一根小草让它落向刀刃,就在碰触刀刃的那一刹那,草身从中间断开,由刀的两边坠了下去。

    “很锋利,”蛐蛐又用手弯了弯刀身,“而且很有韧性,不会伤了自己。”

    殳言看着蛐蛐的兴奋介绍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感觉,她想要的不是一把刀,不是一把锋利的刀,不是一把不会伤到自己的刀……

    “而且它是红色的,又是软刀,你把它缠在腰间,不会被人发现。”蛐蛐似是解说完了,再一次将赤刀递到殳言手前,等待殳言接过它……

    许久过去,殳言仍没有接过那柄赤刀,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女人的梦魇中挣脱出来,不想再次陷进去,看到这柄刀,她便会想起那晚……

    蛐蛐似乎感觉到了殳言并不喜欢自己的礼物,显出失望的表情,准备将刀收回来……他不会勉强殳言什么,那么唯有自己……

    就在蛐蛐收回赤刀的那一刹那,殳言仿佛看到了什么……

    “刀柄上是什么?”殳言握住蛐蛐准备收回的手腕。

    “彼岸花。”蛐蛐答道,他之所以想把这把刀送给殳言,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就是……他觉得殳言就好似彼岸花,他心中的彼岸花……

    “不是这个,是这个……”殳言从蛐蛐手中拿过那柄赤刀,仔细看着刀柄,那银色的耀眼的光芒……

    “你刻的?”殳言轻轻摸着刀柄上清秀的刻字——

    殳……言

    “嗯。”蛐蛐点点头,他不明白殳言为何会对自己的刻字感兴趣,那只是他随意刻上去的,因为……他认为这把赤刀是属于殳言的。

    “谢谢。”殳言眼眶一湿,轻轻抱住那柄赤刀,“我很喜欢。”

    “真的!那太好了!”蛐蛐露出了被拯救般的笑容,他的礼物她收下了。

    殳言将赤刀插在了自己的腰间,对蛐蛐说道:“我会一直带着它的。”她知道,她喜欢上了这柄赤刀……喜欢的不是那美丽炫目的刀身,不是那锋利的赤刃,而是那陷入刀柄中的两个字——殳言……又或者是……另外两个?……

    殳言看着蛐蛐甜甜的笑着,蛐蛐也一如既往地那样看着自己,没有保留……

    他不富有,他没有过去,他的未来也是未知数……他知道世途险恶吗?他知道为了生存要奔波劳碌吗?他知道他挥动右手得到的金子,有人一生也赚不到吗?他知道当人一无所有的时候,生存下来有多难吗?……也许,离开了老太婆,和他在一起日子也不会有好转……

    可是……自从爹走后,自己便将所有的笑容和眼泪都给了他,他知道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51

山坡上的风静悄悄的拂过……殳言的发丝捉住了风尾轻轻飘了起来……

    她慢慢靠上蛐蛐的肩头,蛐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仍然淡淡地看着碧绿的野草地,看着野花在风中抬起头来又弯下腰去……那清甜的风吹得他几乎想要睡去……

    爹……女儿可能喜欢他了……

    世途险恶?至少我们会彼此关心,

    奔波劳碌?我们一起,

    金钱?我不在乎,

    一无所有?不会的……你一直在我身边……

    知道吗?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一柄赤刀,他看到了心中的彼岸花,她看到的却始终只有两个字……

    “他送给你的?”蝗看见少女盯着一柄赤刀出了神。

    “嗯。”少女摸着把柄上的刻字,许久没用,这柄刀的银色刀柄早已色乌暗淡,失去了往昔那样炫目的光芒,只有那两个刻字的地方依然雪样白亮,光滑异常。

    蝗看得出,她一定是常常摩按着那两个字……她的名字……殳言。

    蝗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殳言,又看了看身边的年轻男子……他真的像睡着了一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该放手的时候,不应该……

    “不如……”

    “不行。”殳言没有等蝗说完,便一口回绝了,“如果你曾经亲手将一个人从坟墓中挖出来,还会让他再回到那里面去吗?”

    蝗没有再说什么,在他那天的记忆中只有让人睁不开眼的天幕大雨,以及雨声中少女那凄然的哭声……

    他轻叹了一口气,唯有在心中祈愿……如果这一切都是错误的,那么请给所有人一个回头的机会吧……

    流水般的银色流苏在陈老爷眼前闪动着,一只银色的蝴蝶栩栩如生,似要挣脱银链的羁绊展翅飞去。

    “好漂亮的项链!”明凤坐在了陈老爷身边,她以为这应该是送给她的。

    陈老爷没有说话,而是将项链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放在了一层套着一层的珠宝箱中,锁上了三把锁,起身抱着走了出去,不忘对明凤解释道:“这是不祥之物,你要远离它才好。”说完,便走出了明凤的视线,不知将它藏去何处了。

    “谁稀罕……”明凤失望的说道,反正除了云字一号房的那两个人,老爷最近也有些神秘兮兮的,还是自己最最正常……明凤摇摇头,离开房间招呼她的生意去了。

    待到明凤离开,陈老爷又回到了房中,确定明凤没有转身,便偷偷将珠宝箱藏在床下的暗格之中,松了口气……他一直保存着这条项链,因为他知道很多人都想得到它,甚至不惜为了它去夺人性命,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发现这项链中到底有何秘密,无论怎么看它都只是一条普通的银色项链,除了做工的精妙,再无任何与众不同之处。最近出现的那个拖着尸体的红裙少女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但总也无法对其释怀……还有国师和那个云游僧,莫非自己被认出来了?!不会的,不会的……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有种预感——这条项链将会离他而去,可是……他还不知道这条项链中的秘密!……

    昏黄的火光,老太婆扶在翁边,她又苍老了许多,这么些天不见天日,脸已显出浮肿,但仍然没有撑开那纵深沟壑的皱纹,她需要那九具尸体,只差九具了……

    她颤颤悠悠地走到洞穴的一角,那里放着一个红色的木盒,很旧了,那褪了色的红似已无力再掩盖原木的本色,斑斑驳驳,却没有一处磕碰,四个棱角仍然非常尖锐……

    “蟒,你一定要保佑姐姐!”她搂住红盒在洞内放声大笑转而号啕大哭,连洞穴都颤抖起来,没有人听到,除了她自己……

    苍凉的没有边际的桃林在风中瑟瑟,曲百纳站在堂屋门口,不禁蹙起了眉头……

    “事情总算有了转机,等师傅的事情办完,我们就离开……和无垠一起。”曲纯青轻轻搂过百纳的肩头。

    曲百纳在风中笑了笑,淡定地说道:“这真的是转机吗,事情并不像那么简单,师傅不会和我们说出实情的。”

    曲纯青放下了落在百纳肩头的手,她说得对,师傅有些事是不会对他们说的……

    正在想着,二人便见有人影出现在青石道上,四个人抬着竹轿,步履矫健,正快步走来……

    “他们终于来了。”曲百纳冷冷地笑着,对身旁的曲纯青道:“你去请师傅来。”曲纯青深红披风一展,转身向堂屋后走去。

    从竹轿上走下来的是个裹着厚重头巾的女人,头巾上插满了银饰,身上的布衣黑得发亮,线条僵硬就如同纸壳般,身后四个抬轿的男人更是与行尸无异,低着头站在那犹如四敦没有生命的石墩。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51

“万教主,家师随后就到,请……”曲百纳话未说完,那女人便和身后的随从径直走入堂屋坐下了。

    曲百纳看着这行人冷哼了一声……这几个人满身尸气,明明不是尸体,却像极了行尸,反倒是那晚所见的蛐蛐,虽然是虫偶,但却多了几分人味……

    不出多时,国师从后堂走了出来,仍是那身粗布白衫。见到那个女人,也没招呼客套,表情冰冷地直接坐上了堂屋的上座。曲纯青端来一杯茶,放在案上,曲百纳走了过来站在了他们的一旁。

    “曲老头,罗教的事,你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女人厚实头巾上的银饰随着话音颤动起来,声音轻灵,着实好听,只是头巾和银饰让人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见到那丰满的唇和雪白的贝齿。

    国师抿了一口茶,没有回答。

    “长生园的事,罗教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曲百纳道。她对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被他们称为异支的人,也只不过是拥有他们没有的能力而以,他们再三主动找到长生园要求铲除异支,实则另有所图。所有弟子中,除了曲峥嵘,无一人对罗教敬让,如果不是曲峥嵘,长生园便可说和罗教毫无瓜葛,而曲峥嵘正是眼前这个女人送来的。曲百纳不明白,师傅为何要留曲峥嵘在身边,莫非她真的是空缺许久的“山”字房的真正的主人?

    “我有三个弟子前来探望曲峥嵘,他们是否还在此地?”女人问道。

    “师傅。教主。”曲峥嵘已走到堂前,向国师和那女人各行了一个礼,随后走到女人面前问道:“百果姐姐来了?”

    女人有些惊讶:“你没见过她?她应该几天前就到了。”

    曲峥嵘摇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望向一旁的国师。

    曲纯青看着身旁的曲百纳,她的面庞上找不到一丝瞬间的变化,那是她惯有的自我保护……他很明白,曲百纳一定知道些什么。

    而曲百纳心中却出现了那夜的无垠,她应该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惜自己是不会去问她的……

    “他们死了。”国师放下刚刚掐算过的五指,平静地说道。

    “什么!”女人猛然间站了起来,全身的银饰焦躁地沙沙作响。

    “他们死了,请回。”国师波澜不惊地说道,起身向堂屋后走去。

    曲纯青欲跟上国师,对罗教一行人拱手说道:“不送。”亦走入后堂。曲百纳则转身就走,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一个眼神。

    银饰下是女人微微颤抖的双唇:“我万相不会让自己的弟子白白牺牲的。”她低头思索了片刻,转向身旁的曲峥嵘问道:“这两天长生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殳姑娘,蛐蛐,罗教的异支,师傅的贵宾……

    “没有。”曲峥嵘认真地说道,她知道女人的银饰下是怀疑的目光,但是,她对百果等三人的死没有一丝感觉,她们来探望自己,无非是要来套话,自己虽然被他们救过,但并不代表就要感激一辈子,尤其是这种带着明显目的性的……罗教每个人都自以为是自己的主子,真是可笑,不过要说共同点,就是自己和罗教一样都憎恨异支。

    “我看国师的弟子似乎都回来了,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女人抓住任何可疑,一定要弄个明白。

    “碰巧师兄妹都回来修养,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曲峥嵘恭恭敬敬地答道,不透露些许口风给这个自称为万相的万教主。

    女人见曲峥嵘重要的字一个都没点到,心中料想这曲峥嵘怕也是不愿与自己合作,看来此行扑空,还损失了三名弟子,只得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陡然转身向屋外走去。

    四具“行尸”也快步冲至轿边,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女人上轿,然后健步消失在长长的青石道上……

    “师傅,只留峥嵘和那帮罗教的人在一起好吗?”曲百纳跟在国师身后,正在向回廊的西面的尽头走去。

    国师目中浮现出淡定的笑容:“峥嵘尽管曾为罗教所救,但断不会出卖长生园。”顿了顿,又道:“百纳,今夜你和纯青去为那三个亡灵超度一下……还有……看好你的妹妹。”

    所有事情都逃不过国师那妙算的五指……百纳唯有应允,心中不免又担忧起无垠来,她不想无垠成为第二个四师兄,第二个曲鸣宇,第二个小福……

    “我去洗澡了。”蛐蛐抱着换洗的衣服向正在练习咒术的殳言说道,殳言嗯了一声,仍然默默念着咒语。

    蛐蛐笑了笑,满足地走进了小洞穴内,殳言练好了咒术,就可以自卫了,就不会再有人可以轻易欺负她了……

    他将衣服放在一旁,开始解开前襟的衣带,忽然觉得鼻中如同被抽空般,一阵凉意顺着鼻腔侵入了喉咙,将手指放在鼻前轻轻一碰,出现在眼前的,是自己并不陌生的鲜红血液……

    “洗好了?”殳言已经帮蛐蛐铺好青布毯,正坐在火堆旁笑盈盈地看着蛐蛐。

    “嗯。”蛐蛐笑着点头,走到殳言身旁坐下了。

    “每天练完咒术之后呢……我就会想,我们以后应该做些什么……”殳言眼中满是憧憬,她天天都在想,有什么事情是适合蛐蛐做又能自食其力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52

“可以做什么呢……”蛐蛐凝视着火堆,那跳动的火焰就像在他心中舞着腰肢……它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做什么,但依然燃烧得很旺……很旺……

    “还没有想到,一起想吧?”殳言看着蛐蛐,那是他们不久的将来,很快就会到那一天……

    “我不知道。”蛐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听你的。”

    不知怎的,这句话,让殳言心头颤悠悠的,她仍没忘记对蛐蛐轻轻一笑:“你说的,听我的,不准反悔。”

    “嗯。”蛐蛐应道,却感殳言在自己身边的微笑开始有些模糊,就像隔着一层薄雾,不由得,他握住了殳言的手……

    他感到殳言的手往回缩了一下,但也许是自己握得太用力,殳言最后也握紧了自己的手。那是柔软的手,让自己不敢多用半分力气……

    “我们快些找齐九具尸体好不好?”

    殳言娇红着脸等来的不是蛐蛐的蜜语,更不是倾心的表白,更不会是对未来的打算……而是让人憎恶的尸体!……

    蛐蛐感到殳言甩开了自己的手,很用力的……她生气了?

    “我们不是有九个月的时间吗?现在只差六具了。”殳言的声音就如同吞了冰块般,凉气迫人。

    呵呵,蛐蛐看着火堆笑了起来……也许是自己太多虑了……

    “你没事吧……”殳言轻轻抚上蛐蛐的脸,他今晚感觉有些不同……

    “没事。”蛐蛐握住殳言的手,轻轻放在了布毯上,“晚了,睡吧。”

    殳言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到了火堆的另一边,注视着蛐蛐慢慢地躺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囉謹墀娑婆訶摩囉那囉娑婆訶悉囉僧阿穆佉耶娑婆訶娑

    婆摩訶阿悉陀夜娑婆訶者吉囉阿悉陀夜娑婆訶波陀摩羯悉

    陀夜娑婆訶那囉謹墀皤伽囉耶娑婆訶摩婆利勝羯囉夜娑婆

    訶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嚧吉帝爍皤囉夜娑

    婆訶唵悉殿都漫多囉跋陀耶娑婆訶南无大慈大悲观音菩萨

    ……

    夜风中,声声低吟的经文传来,洗涤着飘溢在这时空中的血腥杀气……

    循着国师的指引前来超度的曲百纳和曲纯青轻轻挑起了油纸灯笼……是谁先来一步……?

    那人意识到有人走近,停止了颂念经文,向曲百纳和曲纯青迎面走来……

    “枯骨?”百纳和纯青异口同声。

    “是啊,看来师傅也把你们召回来了。”那人中等身材,说话时声谦面和,稳重得体,从那腰带上突出的腹部看得出来他略微有些发福。

    三人相视而笑,纯青道:“我们本是要来超度这三人的亡灵,但有枯骨在这,我们便是白跑一趟。”

    “三个?”枯骨思索了一下,“不是六个人吗?”

    “六个!?”百纳和纯青开始有些迷惑。

    枯骨指了指地上:“那三个……那、那,还有那,三个。”

    百纳和纯青忽然没有出声了,枯骨在这方面比他们要敏锐许多。

    “三具腐尸,三个生人……你们到底帮师傅做了什么?”枯骨一脸疑惑地看着百纳和纯青。

    纯青刚想开口……

    “这样死不知道痛不痛苦……”枯骨看着溅撒在草丛中的血迹轻声叹道,“我听说虫偶就是这样夺人性命的,用手。”枯骨看着百纳和纯青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枯骨……你既然都知道了……”百纳缓缓说道,枯骨在几个弟子中是最年长的,他对师傅也是最了解的……

    “是的,师傅他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枯骨的声音更像是在叹气,百纳和纯青虽也不知这其中因由,心中却也莫名地跟着枯骨叹了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7-1 05:52

“我已超度完了,我们回去吧。”枯骨说着,示意百纳和纯青提灯引路,三人转身向长生园走去……

    “那三人是罗教的……”百纳道。

    “什么!……哦,这样……”枯骨应道,三人没有再说什么……

    青葱的新芽,终于在夏风中撑开了茂盛的枝叶,碧翠滴入清溪中,转着轻快的圈儿漂向时光的那一头……

    尽管骄阳似火,洞中依然清静凉爽,听着洞口夏风的呼吸,看着那突如其来的骤雨狂奔而去,在如洗的天空留下斑斓的痕迹,数着日子一天又一天……

    她什么时候来把他们带去……

    “快了。”蛐蛐的声音就像夏风的呼吸,他面对望向洞口的殳言笑了笑。

    “你不是说你要午睡吗?怎么这么快醒了。”殳言知道这夏日炎炎,难怪蛐蛐最近总是动不动就睡着了。

    “我想可能是睡得太多,现在睡不着了。”蛐蛐揉了揉眼睛。

    殳言看着蛐蛐淡淡地笑了……

    夏天来了……

    曾经复杂的咒术越来越容易,新的咒术也似乎能够更快的上手……

    无论自己用多调皮的咒术作弄蛐蛐,他也只会笑着看着自己……

    殳言发现……

    空闲时,他总是擦拭那把赤刀,说……那是防身必不可少的……

    偶尔,他会看着火堆默默的出神……

    想问题时候的他会无意识地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

    睡觉时,他会发出微微的呼吸声……

    他喜欢用小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写着自己的名字……

    还有,他似乎总也系不好衣带,时常会散开,那时,自己就会帮他系上,他总是很感激地看着自己……可是有一次,是他不知道的……

    时间很平静,老太婆师傅没有来,国师的人没有来,罗教的人没有来……只有自己和蛐蛐相处朝夕,偶尔去集市上走走,或是去山坡上吹吹风……很自然的,他们就会牵住彼此的手,每一次,殳言都会有片刻的开心,但是又对这种关系很迷茫,蛐蛐不知道自己已经悄悄的喜欢上他,而蛐蛐也从来没有对殳言做过任何表示……

    可是那又怎样呢,手牵手的感觉很好……就想一直走下去,路边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但最美的还是心中的风景……断断续续,点点滴滴,越勾画就会越完美的……殳言相信,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每当他们这样走在一起,慢慢的,殳言便会渐渐忘记和老太婆师傅的约定,忘记国师的善意,忘记那个陌生的陌横……这个时候,蛐蛐总会说希望殳言能够自己保护自己,而殳言那时总是希望能够一起活着,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开心地笑……

    日复一日,春天便在夏天的开端消失了……

    “殳言。”

    谁?蛐蛐吗……

    殳言睁开蒙蒙睡眼,不禁吃了一惊,出现在眼前的是更加苍老疲态的老太婆……

    “师傅,你来了,要不要喊醒蛐蛐?”殳言轻声说道。

    老太婆看了蛐蛐一眼,道:“让他睡吧,我有话问你,随我出来。”

    殳言披上布毯跟在老太婆身后走出了山洞。

    “你们……杀了罗教的人?”老太婆指着洞口的三具尸身说道,语气极为平缓。

    “是的……”殳言看向洞口那个女人,那个曾经让她耿耿于怀的尸身,如今对她来说毫无威胁。

    “杀得好,杀得好……”老太婆咬紧牙关说道,殳言觉得她的声音中飘忽着一种异样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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