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19

陆劲摇晃着身体再次走向那扇门,李小月却又一次拉住了他的袖子,她说了句让岳程大跌眼镜的话。
  “哥,我打过电话了,就在我上厕所的时候。”她眼泪汪汪地说。
  “我知道。”陆劲笑了笑。
  妈的!这女人真是条变色龙!岳程在心里骂道,虽然揭发逃犯是理所应当的,还应该被看成是“觉悟高”,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觉得这女人的行为应该被称为“背叛”。背叛是世上最可耻的罪行之一。他狠狠瞪了李小月一眼。
  可是变色龙又变了,这回的话更让岳程没想到。
  “哥,你得赶快走。”小月用袖子一抹眼泪,爽利地说,“我家有个地道可以通到那个废井,你还记得吗?那还是我们两人一起挖的,你画的图,我在这头挖,你在那头挖。”
  “它还在吗?”陆劲立刻眼睛一亮。
  “在,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我男人也不知道。跟我来。”小月一边说,一边朝窗外瞄了一眼,“老王他们来了!哥,得快走!”她紧张地叫道。
  岳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离院子50米开外的地方,有三个穿警服的人朝院子这边走来。三个人!只有三个人!这不可能。抓陆劲绝对不会只有3个人,至少也会有30个人,也许他们只是打前阵!那别的方向会不会还有人?他正想朝另一边张望,陆劲却毫不犹豫地拽着他进了李小月家的储藏室。
  这是间没有窗的小屋,低矮潮湿,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小月走到墙角,麻利地搬开一堆箩筐和两张旧竹椅,那里赫然出现一个用柴草堵着的洞。
  小月迅速把那堆柴草扯下来。
  “从这儿能爬到那口废井,哥,你还记得那个地方的,对吧?”
  “当然记得。”
  “行,你等等。”小月忽然站起身,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就从外面拿了个布包进来,交给陆劲,“哥,这些吃的就是给你准备的,你带上吧。”
  陆劲接过布包刚想打开,小月就心急火燎地催道:
  “别看了,哥,来不及了!你快走吧!”
  “谢谢。”陆劲的手在她肩上重重按了一下,随后捧着布包,转身就钻进了那个地洞。
  岳程很想提醒他,也许地道是个圈套,也许布包里的食物被下了毒,但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他们来了!你们快走!”小月紧张地叫道。
  他还愣在那里,就听到陆劲在喊他:
  “喂!你在干什么?!”
  叫什么叫!跟这家伙在一起,现在我都快成逃犯了!妈的,还要钻地洞!真倒霉!岳程本想骂几句的,但看了一眼陆劲后,他又觉得,钻个地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上比他倒霉的人多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0

跟着陆劲在又黑又湿的地道里爬了一阵后,岳程打着喷嚏问道:
  “喂,这条地道到底有多长?”
  “快了,我没计算过长度。”陆劲在前面回答他。
  “这破洞不是你设计的吗?”
  “我只是画了方位而已。”
  方位!
  “到底还有多久可以爬出去?”他不耐烦地问,他耳边传来衣服跟泥土摩擦产生的滋滋声,他知道,等爬出这条地道的时候,这件外套差不多也该报废了。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别跟我说,你一次都没爬过。”他没好气地说。
  “我真的没爬过。”
  “你拉倒吧!”
  “她爬过两次,因为家里不让她出来。我是没爬过。”
  “挖那么辛苦,不就为了约会吗,你会没爬过?”岳程根本不相信。
  “不是为了约会。那时候年轻,看了《地道战》后,就老想着挖条地道,我跟她一说,她就同意了。”陆劲的声音里带着笑。
  说起来,这部电影岳程也看过。
  “呵呵,怪不得当年到杂志去征女笔友,后来就没下文了,原来是找到真女朋友了。”岳程笑道,“不过,我真服了你们两个,你们就不嫌累吗?”
  “挖这地道的时候,我才十七,哪会觉得累,只觉得刺激。”
  “你那时候就爱吃甜的?”
  “是啊,不过以前吃糖是因为嘴馋,自从干了第一票之后,才发现了糖有药的效果。”陆劲咳嗽了一声,看来是呛到了一口灰。
  “喂,你真的跟她订过婚?”岳程忍不住又问道。
  “那时候我有个叔叔从S市来我家做客,给了我爸妈不少东西,她爹觉得我们家还可以,就跟我妈商量要结亲。我妈挺喜欢小月的,觉得她能干,人好。所以就这么定了。”
  “媒妁之言哪!想不到你还有这种事。那你喜欢不喜欢她?”岳程感觉有个东西飞快地从手边爬过。
  “不喜欢我跟她挖什么地道?”陆劲又咳嗽了两声,“不过那时候可能挖地道挖得太累了,挖完后,都没精力干别的了,我不知道她怎么想,反正我就想回去洗澡吃饭和睡觉。”
  “算了吧,你敢说你跟她什么都没有?”
  “没有实质上的关系,哈哈,你这大探长怎么这么八卦?想知道更多,等我写自传吧。”陆劲大笑。
  “居然还能挖条地道。陆劲,我发现你的初恋还挺浪漫的。”岳程感叹道。
  “我哪次恋爱不浪漫?”陆劲道,忽然声音又低沉下来,“只不过,每次都不会有好结果而已。”他叹了口气。
  也对。前两个就不必谈了,就说元元吧,他们的恋爱可真是够浪漫的,如果他们现在的状况真的可以称之为恋爱的话,可是,他们有未来吗?岳程想都不敢想。
  又有个什么东西飞快地从他手边爬过,这小家伙似乎非常讨厌他这不速之客,它愤怒地发出两声“吱吱”的叫声。
  “老鼠!”他一惊。
  “前面还有,这里大概有个老鼠窝。”陆劲道。
  在所有的动物中,岳程觉得唯有老鼠的肮脏和令人恶心的程度可以跟腐烂的尸体相抗衡,所以听到陆劲这么说,他的心情马上就坏到了极点。
  “老鼠窝!”他烦躁地嚷道。
  “没错。”
  “妈的!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爬进来!”他抱怨道。
  “因为你别无选择。”
  这话说得他哑口无言。
  没错,他是别无选择,如果他留下,而陆劲走了,那就等于告诉别人,是他放了陆劲。当然他可以阻止陆劲逃跑,但逮捕陆劲现在对这案子来说毫无意义,因为陆劲如果闭嘴,案子就会陷入僵局,而如果他强行阻止陆劲离开,这家伙肯定又会闭嘴。最要命的是,他刚才还想到一种可能性:如果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上司的信任,那么警方对陆劲的态度也会出现巨大的转变,他们将不再把他视为一个可利用的棋子,而是个巨大的威胁,所以如果陆劲被发现,前景很不妙。他知道陆机劲还没自首的打算,可如果他顽抗到底的话,迎接他的肯定不是人民政府的宽大处理,而是几十颗坚硬的子弹。
  然后,陆劲的死就会给他带来一大堆麻烦。因为死无对证,他将无法解释清楚自己被陆劲挟持后的情况,他还丢了枪……所以,陆劲的命对他来说至关重要,陆劲不能死,他需要这个人,需要这个人活着,他思路很清楚,只要能破了这个大案,他就能将功赎罪,就能让一切重回原点。
  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跟陆劲走。
  又一只老鼠在旁边飞快地跑,这次他好像已经没那么抵触了。
  他们又爬了三、四十米,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亮光。
  正如李小月所说,这条地道绵延曲折,一直延伸到距离陆劲家旧址大约500米的地方,那里有一口废井和一棵柿子树。
  “哈,我们快到了。”他听到陆劲在前面说。
  “你的小月会不会找人守在那里?”他道。
  “不会。”
  “你居然还相信她?”
  “那就等着瞧吧!”陆劲笑道。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0

洞口果然没人,他们很顺利地从地道里爬了出来。
  “接着怎么走?”岳程看了一眼外套袖子上被磨出的破洞,拍了拍身上的灰泥,问道。
  “翻过这座山,就可以离开农场的管辖范围了。”陆劲指了指他们身后的那座高山。
  “很高啊。”岳程叹道。
  “不算高。”陆劲拨开树丛,向前望去,忽然道,“你看,他们在那边。”
  岳程朝他指的地方望去,看见三、五个警察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凉亭下面抽烟,脸很生,明显不是他的同事。
  “他们是哪儿的?”
  “应该是县公安局的。”
  “怎么在这儿?他们不是应该去李小月家了吗?”岳程刚问完,就发现凉亭旁边还有个小卖部,“难道这里就是农场的进口?”
  “对,那就是小月说的小卖部,农场只有这一个小卖部。”陆劲说。
  他们是在等人吗?是在等陆劲吗?为什么大白天都穿着警服?按理说围捕犯人,尤其对方还是特别危险的犯人的话,为了避免被对方太早发现,打草惊蛇,一般总是会先穿便衣,可是。他们全穿着警服,蓦然,岳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是在等我,看来大批人马都来了,农场已经被包围了。”陆劲笑了一声,尾音里带着滋滋的磁性。
  “没错。”岳程冷静地回应,这种场面他并不陌生,只不过,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跟一个杀人犯一起逃亡,成为被追捕的对象。
  “喂,我们走吧。”陆劲一边说,一边灵巧地矮下身子,“嗖”地一声钻进了树林。
  岳程很快跟上了他。
  “你能保证山那边没人等我们?”他问完后才发现这句话很像是逃犯在问同伙,不禁心里有些懊丧。
  陆劲答道:“不能保证,但至少得试试。这里地方大,地形很复杂,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我以前自己摸索出来的。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我们翻过这座山,还要多长时间?”
  “至少两小时。”
  “两个小时?”
  “至少。”
  岳程觉得自己好像在参加军训,他想到了肚子,于是叹了口气,对陆劲说:“喂,打开那个布包看看,我想知道你的小月给你准备了些什么吃的。”
  陆劲打开了那个布包,岳程凑上去一看,里面有十几个白煮蛋,6个玉米馒头,一些花生,还有陆劲给她的那两百块钱。望着这两张百元大钞,两个男人顿时沉默了下来,确实,有的人就是让你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似乎任何评价都不适用于她。
  “至少我们不会饿肚子了。”走出一段山路后,岳程才说了一句。
  “鸡蛋还热着,她煮好了一定一直捂着。”陆劲幽幽地说。
  “嗨,毕竟是女人哪。”岳程叹息了一句。
  他们继续走了一段路,岳程走在陆劲身后,忽然发现陆劲身上那件滑雪衫经过这么长时间在泥地里的摩擦,竟然一点都没破损,他禁不住走上前去捻了捻料子。
  “是哪个混蛋送给你的?质量真不错。”他羡慕地说。
  “跟你说是抢来的。”
  “是抢简东平,还是元元?”
  “是抢……”说话间,陆劲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啦?”岳程连忙问。
  他看见陆劲定定地注视着前方,他朝那个方向望去,发现一棵树的枝叶上,有人用蓝丝带扎了个蝴蝶结。
  “这是什么?”岳程不明白。
  陆劲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紧张,他朝四下张望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谁扎的丝带?”岳程又问。
  陆劲没有回答,猛地扯下树枝上的这根蓝丝带,放进了口袋,神情却显得无比烦恼。
  “到底是谁?难道是你的小月坐宇宙飞船赶到了我们前面?”岳程拉住他,惊恐地问道,现在这女人如果突然再次背叛陆劲,他一点都不会吃惊。
  可是,陆劲却好像没听见他说话,只顾自己闭着眼睛直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陆劲!冷静点!女人就这么回事!”岳程很同情他,都反过来想安慰他了。
  可陆劲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
  “岳程,元元来了。”陆劲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2

岳程听见了,但他没搭腔,也没朝陆劲看。
  “元元来了。”陆劲又说了一遍,他拨开挡在面前的树叶,向上爬去,脚步声沙沙作响。
  岳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许什么感觉都有点,有些欣喜有些失望,有些兴奋又有些恼火。他本不想作出回应,但既然陆劲说了两遍了,他总得表个态,不然这人也许还会说第三遍。于是,他走到陆劲前面,从他口袋里掏出那根蓝丝带看了看,问道:“这玩意儿是你们约定的暗号?”
  “我曾经把我家的地理位置和我常走的路线画给她看,还跟她说,如果哪天她来爬这座山,就留下蓝丝带,那样我的鬼魂就能找到她的足迹,我没想到她真的……”陆劲叹了口气。
  岳程也想叹口气,但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于是他只好说:“希望她是开车来的,这样我们就能尽快回S市了。”
  “她肯定是开车来的。”
  岳程茫然地点点头,没有答话。他现在又想到一件99%可能发生的事,那就是元元看见陆劲,一定会花痴般献出自己热情的拥抱。他可真害怕再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因为他既不想在她面前扮演一个魔鬼,也不想忍受这种煎熬,所以他忍不住回头,有些没好气地问陆劲:“如果她来,我会不会碍你们的事?”
  这句话把陆劲逗笑了。
  “哈哈哈,你放心,在你面前,我们会尽量克制的。”陆劲腾出一只手来像个老大哥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呵呵,克制,但愿如此。”
  岳程当然希望在那个时候,陆劲能够掌握分寸,坚决拒绝她的柔情,但是在这方面,他一点都不相信陆劲。因为他发现,只要遇到元元,陆劲身上的某种坚硬的东西就会渐渐融化,换句话说,他对她根本没办法。不过,如果换作是他,大概也没什么办法,嗨,岳程终于在心中叹了口气。
  陆劲好像听到了他心中的这声叹息,他道:“岳程,要不我们分开走怎么样?”
  “什么分开走?”岳程没懂他的意思。
  “你跟着元元的车一起走,我从另一条路离开。看刚刚农场门口的阵势,说不定路都给封了,沿途还有人盘查,没有我,你们两个离开就没什么麻烦了。”
  这话听上去似乎颇有几分道理,但是岳程并没有被迷惑。
  他早就想好了,只要不是大规模的围捕,就不怕,只要陆劲不被射杀就行。什么盘查!如果有盘查,那才是好事,那他就可以向所有人证明,不费一枪一弹,他已经把陆劲带回来了,所以,陆劲必须跟他在一起!
   “陆劲,你搞清楚,”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以便引起对方的注意,“虽然我的警察证丢了,虽然我现在跟着你在翻山越岭,但你我的身份不会因此改变,我仍然是个警察,你仍然是个逃犯,对我来说,如果你没跟我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麻烦。所以你休想找借口离开我的视线。”
   “岳程,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得很清楚。你让你的上司给我们时间,他同意了,可是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你的上司食言了。”陆劲锁定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他已经不信任你了,岳程。”
  最后那句话仿佛一个锤子重重砸在岳程的心里。他很想说,所以我才要把你抓回去!不然怎么证明我的清白?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陆劲在问他:
  “你那个上司叫什么名字?”
  “舒云亮。”岳程说完,马上问,“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但是他特地跑到监狱去看过你,你记得这个人吗?”岳程顺便问了下去。
  陆劲又从树枝上扯下根蓝丝带来塞进口袋,过了一会儿,他道:
  “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个当官的,特别来看过我,是他吗?”
  “如果是一年前的话,应该就是他。你真的不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现在想起来,这个人确实……有点不一样,他看我的样子好像想亲手杀了我……”
  “他跟你说过什么话吗?”
  陆劲摇摇头,说道:“小月说,我妈死的那天有个警察在我妈家里,小四媳妇如果能一眼看出对方是警察,那说明他穿了警服。”
  “所以很可能这人不是警察,不然为什么穿警服?”岳程觉得假冒警察的可能性更高。
  陆劲冷“哼”了一声没有搭腔。
  “怎么,你不同意?”
  “我妈的死亡时间是5月4日晚上10点多,可小月看见我妈房间的灯在半夜还亮着,后来又熄灭了,为什么?我妈死了怎么关灯?这说明当时他还没走,他为什么还不走?还要开着灯?因为他在找东西!他就在找那些信!如果这人不是警察,他怎么会知道信在我妈那里?因为他没找到信,所以,他才会来招惹我!”
  岳程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顶了一句:“李小月的话你也信!”
  陆劲摔了布包,一转身揪着他的衣服将他重重撞到一棵树上,树枝摇晃着,落下几片叶子来,一只不知名的彩色小鸟扑翅飞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2

这种威胁岳程丝毫都不放在心上,他知道无论是在体力还是搏斗技能上,陆劲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是否有必要把这个企图攻击自己的男人掀翻在地,他还得视情况而定。他一动不动盯着陆劲,冷冷地问道:“想干吗?!”
  “李小月的话足以证明我妈是被谋杀的,可是你们这些当警察的都在干什么!干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杀了人,我妈也是罪人?她就活该被人杀了?你们是不是这么想的?!就凭这事,你还要我相信你们警察?”陆劲愤怒地盯着他,神情就像只发疯的狮子,说到最后那句时,他的声音就像个摔坏的吉他,完全变了调,他不是习惯怒吼的人,也许在杀人的时候,他仍在笑,但是现在,他却完全失去了风度,霎那间,岳程仿佛又看见了那块无字的墓碑,又看见陆劲俯身在亲吻那块石头,于是,他打消了准备反击的冲动。
  “陆劲,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他平静地说。
  陆劲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我觉得你妈的案子……”他刚开了个头,就被陆劲打断了。
  “我跟他通过信,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非常容易发火。连他自己都说,他是个一点就着的汽油桶。我妈10点多就死了,他两点多才走,可是却一无所获,想想他该有多急!多生气!他在屋子里翻来翻去,一定发过火,也许还摔过东西!也许还在院子里挖过!他一定在那里留下了很多痕迹!即便戴了手套,也会留下纤维的痕迹!他在那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就没喝过水?那些食物显然是他带来的!他不可能在那里烧菜,也没那闲心!那么这些菜哪儿来的?当然是买来的!哪儿买的?当然是饭店!在离农场不远的路上,就有好几家小饭店!还有那辆电瓶车!哪儿来的?他会乘着自己平时上班的电瓶车去杀人现场吗?不会!他一定是在这附近买了辆电瓶车,专门去现场的!因为电瓶车没声音,晚上离开动静不大,而且速度又很快,这可以让他尽快离开现场!他骑完那辆电瓶车,一定把它扔了,还肯定是扔在农场附近的交通线路附近,这样他就可以乘车离开。他只要把车钥匙留在车上,车马上就会被人骑走。我相信,只要警察真的想查,就一定能查出来!可是警察去查了吗?警察去查过出售电瓶车的商店了吗?去查了小饭店吗?没有!你们警察就他妈的都是吃干饭的!”
  陆劲说完这些话,捡起地上的布包,转身朝前走去。
  岳程知道他的话没错,但是他觉得因此就苛责所有的警察有欠公允。他追上陆劲,跟他并肩而行,说道:
  “陆劲,我承认你妈的案子,当地的警方是疏忽了。但是……”
  “疏忽?”陆劲怪叫一声。
  “好吧,是失职。”
  见陆劲不说话,他问道,“对了,不管凶手是不是真既然对方是警察,你妈为什么不把那些信交出来?另外为什么这个人还要带着菜去见你吗?这不是多此一举?”
  “我妈是绝不会把我的东西交给任何人的,她怕我怪她。”
  “就算说那些信可以给你减刑,她也不乐意吗?”
  “她一定会先来问我的意见。她一定也是这么跟对方说的。”陆劲的情绪好像平静了一些,他接着说,“我想,他去过不止一次,小月不是说,前两天有个送货的男人来打听过我家吗,他一定是先去探过路,知道了我家怎么走,怎么离开,他也许还跟我妈聊过,知道我妈眼睛不好,知道我妈不会轻易把儿子的信交给别人,也许前面那次,他是冒充我的朋友,发现不行,后来才换个身份。也许,后来我妈认出他来了,也许我妈以前就见过他,不然,他应该不会杀了我妈,他以为我妈认不出他,他以为一个人眼睛不好,记忆也不好,其实这是种错觉。”
  “那么他为什么要买那些菜?”
  “他可能真的没吃过饭,不吃饱饭怎么干活啊?当然大概也是为了体现警方是多么有人情味,多么关心犯人的家属吧。呵呵呵,”陆劲冷笑了一阵,自言自语道,“那两个办案民警叫什么来着,张建国,李竹果,公安处的老王,王充新,小四媳妇……”
  这串名字,听得岳程心惊肉跳。
  “闭嘴!陆劲!”他吼道。
  陆劲闭上了嘴。
  “陆劲,我知道你妈的案子确实办得不地道,”他缓和了下口气说道,“但你想一想,你妈的死,你自己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你没干那些烂事,你妈至于有这样的结局吗!你真正的敌人应该是杀你妈的一号歹徒,而不是那些人。
  陆劲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他们跟一号歹徒比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是一个拿刀杀人,另一个听之任之而已。其实我可以跟歹徒先生作个交易,让他出面干掉那几个人,然后,我再把信还给他。”
  就好像有股地狱的风从下面吹来,岳程觉得脚底发冷。他知道陆劲的话绝非儿戏,而且按照一号歹徒的个性,陆劲如果提出这个建议,对方的答复,很可能是“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妈的!跟杀人狂真不能共事,他动不动就想走极端。
  “等歹徒杀完了,我再杀他!人生就是杀来杀去,因果报应!没什么了不起!”陆劲自暴自弃地说。
  岳程猛地从树枝上扯下一条蓝丝带来。
  “那么她呢?”他把那跟丝带丢在陆劲眼前,“你也不在乎她是不是?你杀人,她就得帮你逃脱!我知道她会的!如果她帮你,她也跑不了!你想害她坐牢是不是?是不是?你想一想,你他妈的给我用脑子好好想想!”他用两个手指大力地戳了下脑袋。
  “所以我们最好分开走,不要让她看到我,我也不要她牵扯进来!”陆劲冷冷地说。
  “不行!”
  陆劲走到他旁边,眯着眼睛朝前面的树林一指说:“看见没有?你往这个方向走,沿途只要找蓝丝带就能下山。”话音刚落,他就敏捷地跳过一个树桩,钻进了一片树林,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不好!他跑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3

岳程完全没想到陆劲会在这种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丢下他,自己跑开。这个混蛋难道真的不想见她了?他下一步想干什么?想回去复仇?还是去找一号歹徒的线索了?不行,一定要追上他!他来不及细想,赶紧朝陆劲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在这片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林子里,他知道只要反应稍微慢点,熟悉地形的陆劲就可能真的从此蒸发,所以,他只能一边倾听前方的声音,一边不断对自己说,快,快,快!不让这混蛋有喘气的机会!不让他有把滑雪衫脱下来作假标记的机会!
  他庆幸自己的动作还算快,在追了几分钟后,他终于在一大片树叶的缝隙里看见了陆劲一晃而过的蓝色身影,于是,他顾不得旁边的树枝拉碎了衣服上的料子,像头扑向猎物的老虎一般,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陆劲的胳膊,上去就是一拳,正巧打在陆劲的下巴上。
  “哦……”陆劲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倒了下去。
  痛也是活该!岳程心里骂道。
  “你给我听着!陆劲,直到把你送回监狱,你才能甩掉我!”他怒吼道,
  “你以为你看得住我吗?”陆劲说。
  岳程正火气很大地在检查自己外套上的破洞,听到这句,忍不住走上去想再揍他一拳,但当他看见陆劲的样子时,挥起的拳头又放了下来。陆劲闭着眼睛靠在树上,哆嗦着用右臂捂住左臂,显然,胳膊上的伤很痛。
   “你受的是什么伤?”他问。
  陆劲不理他。
  妈的!还给我装蒜!岳程不顾一切上前拉开了陆劲的衣服,后者好像也无力跟他抗争,略微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于是他左边的滑雪衫袖子很快就被脱了下来,岳程撩起他的衬衫袖子,发现他的胳膊上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有血,好像在往外渗。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你打了我一枪。”
  “你说什么?”岳程大惊。
  “车子掉下去的时候太突然,我得腾出一只手来抓住靠椅,没法拿住两把枪,其中一把从手里掉了下去,你拿到了打了我一枪。你不记得了吗?看来你被我打得失去了记忆。”陆劲自我解嘲道。
  “那我为什么没听见枪声?”问完后,他才想起自己并不是完全没听到声音,当时,好像是有个声音,“扑”地一声,但好轻,好遥远。
  陆劲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开枪的时候,你的脑袋已经在河里了,耳朵里灌满了水,所以你才什么都没听见。再说,我又砸了你的头,大概你昏过去了。”
  “那么……”一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已经自己取出了子弹,但是伤口好得没那么快。”陆劲哆嗦着身体,用右手扶着树站起来,他看起来似乎略微好了一些。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杀我?陆劲,我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过了会儿,岳程问道。
  “我本来想借助警方的力量抓住歹徒先生,但是现在我对警方的能力死了心。好了,别争了,我跟你不同路,警察先生,快闪开。”陆劲精疲力竭,但他还是想走,岳程跑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陆劲,我承认你妈的案子,警方做的不够好。我知道你很生气也很失望,但是我敢跟你打包票,并不是所有警察都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如果当初你妈的案子落我手里,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想一想,你妈的案卷资料,还是我给你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也觉得有疑点,你妈知道你活着,按理说不会自杀,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案卷资料复印给你看的原因,我相信只有你才看得出问题。你了解你妈。”
  这番话让陆劲停住了脚步,他抬眼注视着岳程,但没有说话。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4

这番话让陆劲停住了脚步,他抬眼注视着岳程,但没有说话。
  “我想做个好警察,我想破这个案子,对,你想得不错,我也想通过这个案子升职,我想升职,我不否认,因为我想让我父母为我感到骄傲。再说,哪有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你那么喜欢画画,曾经有三年时间在广州画画,你难道不想成为一个画家?你难道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画家后,让你妈过上好日子?让那些狗娘养的看得眼睛发直?倒过来拍你妈的马屁?我不相信你没想过。”他紧紧盯着陆劲的脸,继续说下去,“陆劲,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让我跟你一起抓住这个杀你妈的混蛋?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向你证明,我是个好警察?”他觉得自己现在更像是在跟一个朋友说话,这感觉让他觉得很新奇。他希望自己的诚意能够打动这个昔日的杀人狂。
  可陆劲仍旧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像在琢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陆劲,跟我走原路下山,我们一起离开,怎么样?”他道。
  “我不想她牵涉进来!”
  “我也不想!”岳程断然说,“但我更不想看到她千辛万苦地赶来,结果是一场空!我不想看到她失望。”
  “为什么?”
  他跟陆劲对视了两秒钟,随后他听到自己很清楚地回答道:
  “因为我喜欢她。”
  岳程并不是害怕表白的人,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没找到值得他说这句话的人,他不知道这场合是否适合说这句话,他只是很想一吐为快,因为他相信眼前这个人能够理解他的感受,也会被感动。于是他接着说了下去:“我很喜欢元元。但我有自知之明,像我这么普通的人,可能不对她的胃口,所以,虽然我很喜欢她,但不会放太多的感情在她身上,我是个很务实的人。我承认,我不喜欢看见你们太亲热,但我也不会因此就公报私仇,我不是这样的人,而且,虽然成不了她的男朋友,我还是很希望能成为她的朋友。作为她的朋友,我不想看到她失望,更不想看到她哭。”
  其实自从那次看见她捂着嘴失声痛哭后,他就常常梦见她,还梦见自己无数次把车倒回去,下车把她揽在了怀里,安慰她,向她道歉,而她从没有拒绝。梦醒之后,他向自己解释,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自己认识的异性太少,他坚信自己对她的感情还没到这种程度,所以,他觉得没必要告诉陆劲,看到她流泪,他很受不了。
  听完他的话,陆劲注视着他,嘴角慢慢浮出笑容。
  “我喜欢坦白的人。”陆劲道。
  被他这么一说,岳程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就别浪费时间,走吧。”他朝原路走去,一回头看见陆劲跟了过来,心里不禁松了口气。“你的伤,不要紧吧。”他问。
  “不要紧,等到了市里,再去买点药吧。”
  看陆劲的脸色,好像是好多了。
  但是现在轮到他尴尬了,他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说了那么多。
  他们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陆劲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岳探长,你想不想听听宝藏的故事?”
  “宝藏?”
  “一号歹徒曾经是个嗜钱如命人。”
  “就知道你瞒了很多事,快点说!陆老师。”岳程瞪了他一眼,一边抢过陆劲手里的布包,从里面拿了两个鸡蛋出来,经过刚刚那场战役,他觉得自己该补补,对付陆劲这样的人,得时时刻刻保持体力才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4

岳程本来以为在山上挂了无数条蓝丝带的邱元元,必定会在山脚下等他们,但是他却大失所望,元元不在那里。当他们花了近两个小时披荆斩棘,终于走到山脚下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元元的靓丽身影,而是条异常冷清荒凉的小路,这条路就好像是从树林中间专门开出来的,两边是密密层层的树木,从幽深的林子里不时飘出一股寒气。
  “人呢?”岳程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句。
  陆劲没回答他的问题,却阴沉沉地说:
  “那里有辆车。”
  岳程这才发现,在离他们大约50米左右的地方,停着辆车。
  那明显不是元元的车。
  但岳程想,为了安全起见,元元大概也不会开自己的车出来接应陆劲吧。那是谁的车?为什么停在这儿?对了!会不会是她开了别人的车?可是,如果是她的话,以她的个性,现在这种时候,早该扑出来了,怎么还窝在车里?莫非是出事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陡地一缩,他回头问陆劲:
  “这条路,只有元元知道吗?”
  “我只跟她说过。”陆劲神色紧张地答道。
  他知道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上去看看再说。”他道。
  陆劲看了他一眼,反驳他似的说:
  “不会是她。”
  接着,他快步向那辆车走去。
  车里很暗,毫无动静,但随着他们逐渐靠近,岳程慢慢看清了车里的状况。很明显,车里有人,那个人就坐在驾驶座上,头靠在椅背上,她穿着件低胸的毛衣,天哪!是个女人!会不会是元元?!元元来见陆劲,穿成这样也不奇怪,……陆劲的脚步比他更急,他很想提醒陆劲,这个时候更需要冷静,也许车里有埋伏呢?也许那个女人就是一号歹徒呢?也许她手里拿了把枪呢?也许这只是个圈套呢?

但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尖叫:
  “陆劲!”
  啊,是元元的声音!
  他们同时转过身去,看见一辆汽车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不是元元的车,但元元走了下来。她穿的是褐色短风衣和长统靴,岳程很高兴她保持了自己的一贯穿衣风格,他觉得她的潇洒比别人的低胸打扮性感百倍。
  “元元!”陆劲惊喜地叫了一声。
  “你来啦。”岳程也跟她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心里却长舒了口气。
  “陆劲!你们在那儿干吗?”她来不及关上车门,就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看上去,她有意跟她的心上人打个热情的招呼,但陆劲立刻作了个手势,让她留在那儿,她瞥了一眼他们前面的那辆车,放慢了脚步。
  谢谢你,陆劲。
  岳程用眼神向陆劲传达了谢意,随后,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辆车上。
  驾驶座上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烫着短短的卷发,穿着件红色的低胸毛衣,她靠在椅背上,仿佛睡着了。
  “金小慧。”他听到陆劲在他身后说。
  “你认识她吗?”他回头问陆劲。
  “一个义工。我坐牢的时候,她曾经来看过我两次,还给我写过信。她说她是个佛教徒,最大志愿是帮助别人走出困境。”
  “你跟她说起过这里吗?”岳程望着金小慧嘴巴旁边的血渍和半睁的眼睛,心情沉重地问。
  “没有。”
  那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劲没有回答。
  “你那里有手套纸巾之类的东西吗?有钳子更好。”岳程对邱元元说。
  元元看了一眼车里的人。
  “你等等。”她道。
  不一会儿,她拿来了一副白手套。
  “我车里正好有一副,你也许戴不上。”她对岳程说。
  岳程戴上邱元元的手套时,看见陆劲正准备把头钻进车窗,连忙拉住他,恶狠狠地说:“喂!检查现场是警察的事!”
  “你那么凶干什么!又不是他干的!”邱元元怒道。
  “一边去!”他不耐烦地朝她挥挥手。
  邱元元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陆劲立刻拉了她的手,走开了。
  岳程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爬进车里。他先试了下金小慧的脉搏,不出所料,已经死了,而且根据他的经验,她应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死因则很可能是中毒。
  她脸上化着明艳的妆,手边是个红色小坤包,包里有一盒烟,一瓶指甲油、一个镜盒、一个打火机、一条纸内裤和一个小药瓶。药瓶内空空如也。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5

你怎么发烧了?”邱元元把手放在陆劲的额头上试了试道。
  “不是发烧,只是体温高,”陆劲心神不定地答道,他现在心里挂念着岳程那边的情况。虽然他真想好好抱抱眼前这个小女人,真渴望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闻一闻她的气息,但是只要一想到身后那辆车里的金小慧,他的热情就退了下去。他很高兴,她也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太亲昵的举动。
  “我有话问你,元元,山里的蓝丝带是你系的吗?”他本来很肯定是她干的,但现在,又有点动摇了。
  “当然是我系的。”她道。
  “你怎么会想到要系蓝丝带的?”
  “嘿,你的路线图!忘啦?我曾经沿着你给我的路线图来这过这里好几次,听说有人要抓你,估计你就会从这条路上下来,因为日子久了,怕你不认得路了,所以系了蓝丝带提醒你,另外也是告诉你,我来啦。”她笑着说。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她真的曾经来过这里,一个人爬过这座山,还不止来了一次,他看着她,费力地忍住想要抚摸她头发的冲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下去:
  “那么你把车停在哪里?为什么我们下山的时候没看见你?”
  “我把车停在离农场不远的停车场了,然后跑步到山这边,翻过这座山,爬到农场门口那口废井旁边,沿途作了标记。放心,我从树丛里爬出来的时候,没人注意我。我在小卖部那儿碰到两个警察,还向他们问路呢。听说我是记者,他们对我别提多客气了。我本来指望能在山上碰到你们的,但没看见你们,我不知道是否已经跟你们错过了,所以只好去买些土特产了。”
  “土特产?”陆劲很困惑。
  “我以前每次来,都会买一大堆土特产回去,支持你家乡的旅游事业嘛。”她笑道。
  想到她每次来都提着大包小包回去,他既感伤又感动,于是他终于忍不住,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后来呢?”他温柔地问道。
  他的动作让她心情大好,她靠他近了些,继续说了下去:
   “卖东西的大妈认识我,对我很客气,于是我就顺便向她打听了点消息。我问她,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警察,她告诉我,警察是来抓逃犯的,有个逃犯来村里看他的老相好了。我估计她说的八成就是你。这时候,我听到那两个警察在用对讲机说话,说逃犯把那个女人打伤后就逃走了,听他们的意思,好像事情是刚发生。我估算了下时间,估计你们到山那边还早,所以就悠哉悠哉地跑到农场的农家乐饭店去吃饭了。吃完饭,我慢悠悠踱步到停车场,然后开车到了这里。我的时间掐得很准吧。”邱元元得意地笑起来,随后问道,“你是不是去看你的老相好小月了?”
  “是她。”
  “我猜就是。”她夺过他手里的布包,打开看了下,随后眉毛向上一挑,丢还给了他道“瞧瞧,人家对你多有情,还给你蒸馒头呢,不跟人家吻别,还把人家打昏,太不地道了吧。”
  “你怎么知道没跟她吻别?”他忍不住调侃道,但马上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在他跟她之间最好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因为他很了解她,她会当真,说不定立时三刻就会产生报复性的情欲,而他又太明白自己了,如果她是高升鞭炮,那他就是炸弹,一旦她爆发,他只会爆发得比她更强烈。
  另一方面,为了岳程,他也不想跟她过分亲热,因为这个人刚刚向他坦白了自己的感情,他很清楚这种坦白背后隐含的意思,岳程其实是在恳求他体谅自己的心情。他不想破坏这种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任和友谊,所以,趁她还没反驳,他立刻岔开了话题。
  “元元,你当时从这边上山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那辆车?”他用头指了指身后。邱元元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我上山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她道。
  “你肯定吗?”陆劲心里一惊。
  “如果有那辆车,我一定会跑上去看的。可是,我确实没看见它。”
  “那你开车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人?我说的是,单个的行人从这个方向离开。”陆劲觉得凶手一定是一个人,并且一定是开车到这里,把尸体扔在车里后步行离开。他回头看了眼那辆车,车子很小,后车箱根本藏不了自行车或者电瓶车,所以要么他是步行离开的,要么就是把交通工具藏在这里的山林里。而这就意味着,凶手来过这里两次。
  “我当然碰到过行人,但是我没多留意,至少我拐进这条路后,没遇到一个人。除非这个人正好从这里出来,否则,我不会特别留意。”她表情认真地回答。
  “有没有碰到穿警服的人?”
  “没有。都是游客打扮的人。”
  “有没有碰到单个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真的没留意。”她摇了摇头。
  陆劲还想问几句,却见岳程朝他们两个走了过来。
  “怎么样?”他问道。
  “一号歹徒。”岳程简短地答道,用戴手套的手,捏着一张信纸递给他看,“别用手碰,你就这么看。”
  陆劲看到那封信上写着几行字:
  “哈哈哈,我来了,我来了,又是我。
  这是第几个?我没数过。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你意外吗?
  在你熟悉的地方碰见认识的人,跟她打个招呼吧。
  你会发现,她没穿内衣。内衣到哪儿去了呢?
  在车下面。别怕,别怕。
  那下面只有她的内衣而已。
  我这么做只是想证明我是凶手而已。
  免得你们走弯路。
  对了,她的牙齿是假牙。好恶心啊。
  亲爱的老朋友,把我要的东西送到星河路28号吧。
  你知道我喜欢那里,我总在那里。
  等你。”
  
  “什么感觉?”岳程问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劲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岳程问邱元元,“有照相机吗?”
  “有。”她立刻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个数码相机来交给岳程。
  岳程用数码相机在车里拍完一圈照片后,又向邱元元借来纸和笔作了记录,陆劲则简短地把元元刚告诉他的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他是在她来之前走的。”岳程道。
  “对。”陆劲道。
  “这会不会是个圈套?他会不会把尸体扔在这里然后报警?让他们抓你?”邱元元神情紧张地猜测道。
  “不会。”陆劲和岳程异口同声道。
  “为什么?”
  “他还指望陆劲到什么星河路28号去还东西呢,让陆劲落在警方手里,他的计划不是泡汤了吗?他把尸体扔在这里是为了告诉陆劲,他知道陆劲的底细,他知道怎么找到他。这是一种警告。”
  “那就好。不过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邱元元不安地说,她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没想到岳程道:
  “你到后面去,我来开车。”岳程不容置疑地拉开后座的车门,把她推了进去。
  陆劲看了他一眼,上了后车座。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5

邱元元很高兴能坐在他身边,但是他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你自己也喜欢她,却故意让我跟他坐在一起?
  说实在的,他还不太习惯一个警察对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友善,他总觉得这份友善中带着某种生意的成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囚犯就是囚犯,警察就是警察,这点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他对这种恩泽并不感激,反而戒备心骤起。他突然开始怀疑岳程刚刚在树林里的表白只是权宜之计,说得那么坦诚无非只是想骗他一起下山,协助他破案而已。
  “你怎么啦?”岳程问道,似乎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
  “你对那封信怎么看?”岳程问。
  “字写得有点潦草,是当场写。”
  “印象最深的是哪句?”
  “你先说说你的感觉好吗?”因为对岳程的诚意产生了疑问,又因为他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周身都在发热,所以他的口气不知不觉变得生硬起来,这一点,坐在他身边的元元似乎也感觉到了,她回过头来困惑地盯着他看。
  岳程笑了笑,似乎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他温和地说:“我印象最深的是,星河路28号。S市有这条路吗?”
  “没有。”
  “这么说,又是你们的暗号?”
  “对。”
  岳程将车开到岔道口时,几辆警车呼啸而过,那些车顶上旋转的红灯,让陆劲看得心惊肉跳,他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用一只手挡住了脸。等警车过去后,他发现自己额头上出汗了,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元元就在他身边,她刚刚还在看他,但现在他已经不敢回头去看她了。他为自己在她面前无意中露出逃犯的本来面目感到羞愧和沮丧。
  “那些警车会不会是冲着你们去的?”元元问道,但她没指明是问谁,所以,他只当没听见。他望向窗外,脑子里想的还是刚刚自己本能地弓起身子的那个熊样,胳膊上的枪伤还在隐隐作痛。枪伤,又一个逃犯的印记。他觉得自己周身都散发着逃犯的气息。
  他听到岳程在回答她:
  “我想应该是。”
  “一号歹徒怎么会知道你们会在那里出现?”她拉拉他的手,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他觉得身子在哆嗦,便拨开了她的手。
  “你怎么啦?”她皱皱眉头,问道。
  他回头朝她笑了笑。
  “没什么。”
  岳程对邱元元说:
  “这条路我不熟,元元,你给我指下路。”
  “我知道条近路,你穿过前面那座桥后往左拐。”邱元元道。
  陆劲默不作声地盯着岳程的后脑勺,刚才的失态和对岳程的猜疑让他的心情很不好,与此同时,他觉得体温在升高。大概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在加剧,所以他对外界的戒备越发强烈了。其实从小到大,每当他生病时,他总习惯于一个人默默承受。小时候这么做,是不想让母亲操心,他不想为了治病的钱,母亲再为他付出什么,为此,他还曾经跟农场医务室的老医生偷偷学过点医学常识,因此他知道怎么清创和包扎,也懂得怎么治疗常见的疾病。成年之后,他交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各方面条件都超过他的女朋友,她喜欢他,却总抱怨他不够强壮,因为怕她讥笑自己的体能,他即使病了也从不告诉她。
  他一直觉得,病,就是弱点,所以最好不要暴露给别人看。
  在生病的时候,他更希望能在什么地方躲一躲,他什么人都不需要。
  他想,他的脸色一定很不好,他瞥见岳程透过后视镜在窥探他。他懒得理会,别过头去看着窗外。
  这时候,他听见岳程说话了。
  “元元,你这里有没有消毒药,纱布之类的东西?”他问道。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5

陆劲转过脸来,想通过后视镜跟岳程来过眼神交流,他想告诉岳程别多嘴,但岳程没有看他。
  “我有纱布、绷带和云南白药,你要吗?”元元答道。
  “不是我,是他。”岳程道。
  邱元元马上回头看着他。
  “你受伤了?怪不得我觉得你好像在发烧。”她声音焦急地说,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体温,问道,“你怎么啦?”
  “没什么,元元,我大概没休息好。”他连忙说,他实在不想把小事扩大,但没想到岳程插嘴道:
  “他左臂中抢了,伤口在渗血,你给他包扎一下。”
  “中抢!”她惊叫一声,回头凶巴巴地瞪着他道,“我一来就发现你不对劲了!把外衣脱了!让我看看。”
  他迟疑了。
  “快点!”她命令道。
  无奈,他只好脱了滑雪衫,一边脱,一边忍地不住怪岳程:
  “你不说话难受,是吧!”
  岳程笑起来。
  “保护重要证人是警察的职责。”他一本正经地说。
  他本来还想说几句,但邱元元唱反调似的提高嗓门插了一句:
  “谢谢你。岳程。”
  他只好不说话了。
  邱元元把他的衬衫撩得老高,他那正在渗血的伤口露了出来。
  “啊……”她道,神情难过极了。
  “没事,子弹我都拿出来了,伤口愈合总需要时间。”他拉下袖子想蒙混过关,但立刻被她阻止了。
  “什么没事!受那么重的伤,怎么会没事?不要动!我帮你敷药!”她从一个小塑料袋里拿出纱布、云南白药和绷带,“幸好我心细如发,在斧头镇还买了治伤药。”
  她小心翼翼地扯下他伤口上的绷带,小心地把云南白药撒在伤口上,然后又用干净的纱布帮他包扎上了。
  “痛吗?”她帮他把衬衫拉下来时,轻声问他。
  他还来不及回答,她就轻轻吻了下他的嘴唇。
  “你会好的。”她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
  他犹如遭到电击般愣在那里,他很想拥抱她,但是此刻,他不得不顾忌开车的男人,他担心岳程看见这场面会无法控制方向盘,于是他忍不住向后视镜瞥去,却见岳程伸手将后视镜往上扳了一下,岳程知道他的意思,这样他就不会一抬头就看到他们了。他忽然很想对岳程说点什么,可耳边又传来元元的声音。
  “话说回来,是谁用枪打的你?就算警察也不能随便朝人开枪吧。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不让他好过。”她气势汹汹地问道,“岳程,是不是你打的?”
  “嗯……”看起来,岳程好像准备解释,他立刻道:
  “我是被猎人误伤的。”
  “猎人?”她疑惑地回头看着他。
  “我跟他没走农场大门,走的是条山路,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有个猎人朝我们这边开了一枪,其实他是想射野兔。”
  “那是谁给你包扎的伤口?谁给你取的子弹?”她好像不太相信。
  “是小月。我的老相好。”他笑道,“既然是老相好,给我包扎伤口,岂不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她想了想,觉得这也说得通,便没再问下去,她温柔地说:
  “我刚刚给你敷了药,但这并不保险,等会儿到斧头镇,你再去医院打一针,明白吗?”
  “好的。”他点头表示同意。
  车厢安静了下来。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过了会儿,自顾自笑了起来,接着岳程也跟着笑出声来。
  听着两个男人的笑声,邱元元却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瞥了她一眼,笑着凑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5

 “从这里开车到斧头镇还要多长时间?”他问元元。
  “一个多小时吧。”
  “东西存好了吗?”他轻声问道。
  “存好了。”她的眼睛朝他这方向一溜,悄声问,“里面是什么?”
  他凑近她,附在她耳边答道:“好东西,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岳程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他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稍稍离元元远了些。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问我,在那张字条里,我印象最深是哪句?”
  “呵呵,你终于想起来了。”岳程感慨地点了点头。
  “字条的内容我都忘了,你刚刚不是把它抄下来了吗,让我再看一遍好吗?”
  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多云转晴。虽然伤口敷过药后,比之前更痛了,但他知道那是治疗引起的痛,这种痛代表细菌正在被杀灭,他正在走向康复,而且给他敷药的人,还是他最喜欢的人,今天,她一点都没嫌弃他的意思,。记得以前他们在一起时,每次听到他咳嗽,她都会恶毒地诅咒他:“再咳得猛一点吧!希望你咳出肺癌!咳死你!杀人犯!”,可是现在……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喂,接着!”一张纸从前面丢过来,他连忙接住。
  他把字条从头到尾又看了两遍后,然后说:
  “好,我现在就来回答你的问题。”
  “说。”
  “首先,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句话是——免得你们走弯路。”
  “说下去。”
  “他用了一个‘你们’。为什么?他为什么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他是一直在跟踪我们吗?老实说,我觉得这不太可能。首先,我挟持你的车虽然是我策划好的,但对其他人来说应该算是突发事件,不可能有人预测到,而且我可以肯定,我们离开咖啡馆时,没人跟着我们;其次,翻车也是突发事件,因为你是突然把车拐进那条小路的,没有人能预料到。当然你会说,也许他的车一直跟在我们后头,目击了翻车的整个经过,那我老实告诉你,我们翻车的地点很偏僻,周围根本没什么人,我把你拉上来时,是有人帮了我一把,但那是附近的村民,歹徒不是村民,这点我可以肯定。”他觉得身体还是很烫,估计真的发烧了,但因为心情不错,所以,他说起话来很连贯。
  “好,接着说。”岳程严肃地答道。
  “另外,我把你拉上岸后,是拦了辆拉钢管的卡车走的,当时,我跟你两个人坐在卡车后面钢管的旁边,我很注意后面有没有车跟踪我们。我告诉你,没有。所以,我觉得,歹徒是警方的人,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见岳程没有反驳,他继续说道,“在这封信上,有一点还印证了我的看法,看看他说的这句‘在你熟悉的地方碰见认识的人,跟她打个招呼吧’,如果他是警方的人,他当然最有可能知道我认识金小慧。”
  “你难道没想过,也许金小慧本来就是他派到监狱来接近你的?”
  “他能把金小慧派来,说明首先他知道我在坐牢,其次,说明他有路子能把她弄进来,这更加说明,他是警方的人。”陆劲道。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6

岳程想了一想,才问:“你跟金小慧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半年前。”
  “她是怎么跟你联系上的?”
  “管教有一天跟我谈了谈,说有个义工要跟我联系,过了几天,他就把金小慧带来了。我们就见过一两次,主要是通信。”
  “她是干什么的?”
  “银行职员。32岁,未婚女人,她说自己有个弟弟几年前因为偷窃被抓,后来自杀了。从那以后,她就一直想帮助犯人。”陆劲的眼前浮现出一张苍白浮肿的女人的脸。他记得跟她第一次见面时,她穿了一身灰色套装,他本来以为穿这身装束的她应该是个严肃刻板的人,谁知道没说两句话,她就哭了起来,显然她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那天她说了很多关于她弟弟的事。
  “我就这一个弟弟,他是我爸妈的宝贝,从小就对他百依百顺,所以才让他养成了这些坏习惯,他其实也不是喜欢偷东西,就是贪玩,又交上了坏朋友。他的自尊心很强,别人说他一句,他就受不了,所以入狱后,他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了。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死,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心肠很好,一直说等我结婚的时候,要送我一份大礼……”那天,她抽抽搭搭说了一大堆废话,而陆劲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自认为对人间疾苦的感受比她要深得多,所以她说的这些并没有让他太感动。
  “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岳程问道。
  “她说想帮我解决些实际困难。她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有没有想见的人。我说没有。”他略带歉意地回头看了元元一眼,她握着他的手,没说话。
  “她有没有替你办过什么事?”
  “没有。我只不过有时候让她给我说说外面公映的新电影罢了。我们的交流主要靠通信。她说话啰嗦,有时候还有点语无伦次,所以我就让她写信给我。”
  其实自从他们通信之后,他跟金小慧两个人的位置就渐渐倒了过来,陆劲觉得相比之下,他自己对金小慧的帮助更多,而且从外观上讲,他还满足了她帮助别人的愿望,因为他是重刑犯,所以她应该更有成就感。
  “陆劲,我希望你能真心地忏悔,为那些被你剥夺了生命的人,也为你自己。”
  无论她信里写的是什么内容,在信的末尾她总会加上这么一句,这句话就像是盖了个“我在帮助你”的图章,其实她信里写的大部分内容都跟“挽救”他没多大关系。很多时候,她都在向他倾诉自己在生活中遇到的烦恼。
  她最大的烦恼似乎就是找不到意中人。她为自己的年龄发愁,老是担心会孤单一生。而当他发现,她真正感兴趣的并不是他之后,他也松了口气,开始带着消遣的心情真的跟她交流起来。
  “我跟你其实没什么区别,我32岁了,年龄在一天天在增长,但我的生活却如此孤寂。父母不喜欢我,弟弟死了,朋友又都是同事,你知道,很难跟同事建立真正的友谊,因为总有些利益关系在里面。所以,我很孤独,有时候觉得很彷徨。”
  他回信鼓励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有人早,有人迟。你的缘分晚到了,未必说明你的幸福比别人少。当然,也许你该主动些。”他鼓励她参加社交活动,并且积极相亲。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6

没过多久,她来信兴奋地告诉他,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令她心仪的男朋友。
  “他比我大8岁,人不高,知识渊博,说话风趣,脑筋非常好。我跟他在一起时,他时而像个成熟的长辈,时而又像个腼腆的弟弟,我很喜欢他。但是我还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感觉。我们现在只出去跳过一次舞,我不太会跳,老是踩到他的脚,但他一点都不介意,他真是个有风度的男子。”
  他回信向她表示祝贺,还告诉她,她穿红色衣服比较能称出她的肤色,而低胸装,又能凸显她的丰腴身材,“最好再加条丝巾或者披肩,另外,不要染发,不要尖头的高跟皮鞋,也不要把涂大红唇膏,性感得太明显反而会适得其反。你说他是个有文化的人,我相信他会更喜欢含蓄的美。”
  没料到,一个星期后,她的来信说:
  “你猜错了,他并不喜欢含蓄的美。其实,他更喜欢我穿得暴露一些,那次我穿吊带裙,他就两眼放光。虽然他是个有文化的人,但我觉得,有时候,他说出来的话跟他的身份不符。昨晚上,我跟他一起出去,有个女人骑车挡了我们的路,他当着我的面,就骂那个女人是婊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心里觉得非常不舒服,我觉得像他这样身份的人,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那之后,金小慧的大部分来信,都在诉说她的这段新恋情。一开始她似乎很崇拜这个男人,总希望陆劲能提供男性的建议,告诉她,该怎么才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她说,“我想让他更关注我,希望能有更好的发展”,有一次还直截了当地抱怨,“为什么不跟我说点实质的东西?为什么不说说你们男人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陆劲去信让她自信点,尽量保持本色,否则感情维持不了多久,她似乎也接受了他的建议。
  但一个月后,她的另一封信显示,她又陷入了新的困扰。
  “我发现他很爱撒谎。那些小谎言也就算了,但他在婚姻问题上撒谎,我受不了。他说他离过一次婚,我让民政局的朋友去查,发现他根本就没结过婚。可是他曾经跟我说过,他跟他的前妻还有过一个小孩。最可笑的是,有一天晚上他来我家吃饭,饭吃了一半,接了个电话后就急匆匆要走,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急,他告诉我,他的妹妹病了。可是,我后来查过他,他没有妹妹,他是独生子。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我觉得唯一的解释是,除了我以外他还有一个女人,并且一直跟她保持着某种关系。”在这封信的末尾,金小慧痛苦地说,“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陆劲建议她跟对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果谈不拢,就干脆分手,“男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撒谎的。如果他成心骗你,你揭穿了一个谎言后,就会有另一个等着你。而如果他不在乎你是否知道真相,则意味着他对你的感情不够深。我劝你三思。”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她来信说:“你说的是对的。真后悔没有听你的话。我该在知道他撒谎后就跟他分手。他得知我去查了他的婚姻记录后,大发雷霆,他打了我。我万万没想到,我生平第一次挨打,施暴的人竟然是我喜欢的人。他下手很重,力气比我想象得大得多,。而且我发现他非常喜欢虐待人,喜欢用残忍的方法折磨人。我不想描述他对我做了些什么,总之我觉得我没被打死是一种幸运。在整个过程中,他对我的求饶和呼救充耳不闻,我觉得他完全就是个魔鬼。”
  陆劲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但过了一星期,她的信又来了。
  “我很痛苦,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本来打算分手的,但是自从那天之后,他天天来赔罪,对我出奇得好。他还说了自己的身世,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他说他小时候被父母虐待,成人之后,又遭遇了两次惨痛的失恋,这两次都差点让他死掉,从那以后,他就性情大变,有时候会变得很狂躁,但他说,他会尽力改。后来他哭了,看见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成那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你会笑我懦弱,但是我真的被他感动了,他在我面前跪下,不断亲我的手,让我原谅他,还去厨房拿了把刀,在自己手臂上割了几条口子,把我吓坏了,我心软了。他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对我了。他也说清楚了他跟那个女人的关系,他说那是他的前女友,那个女人曾经抛弃过他,但他仍旧对她很好,她有什么事,他总是会第一时间赶过去。他说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友谊,也许我不该相信,但我还是决定相信他,因为他向我求婚了。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书上说,男人给女人最好的礼物就是婚姻,我32岁了,从来没男人对我好到要跟我结婚的程度,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他愿意把婚姻当作礼物送给我,我觉得我不应该怀疑他的诚意。当然,他还保证结婚后不再跟他的前女友来往,因为她也快结婚了,我想你也许会笑我没有原则,是的,虽然我觉得他有点不稳定,但他的条件真的很好,他长得不难看,有很好的职业,收入不错,身体也好,没有孩子,也没有父母,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很懂得浪漫的人,总是能出人意料,我的生活太缺乏惊喜了,所以,认识他后,就被他深深吸引了。我想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她的最后一封信是在陆劲越狱前一个月写来的。信里是这么说的:
  “他的前女友终于结婚了,他送了两万元钱和一大束玫瑰花给她,但没去参加婚礼。婚礼那天,我一直陪着他,他有些神不守舍,我很想问他是否还喜欢那个女人,是否有些舍不得,但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不要向男人追问一些他难以回答的问题,所以我没问。我想,只要我们能结婚,我会让他忘掉那个女人的,我会让他幸福的。事实证明,你是对的,他第二天就恢复了理智,开始筹划起我们的婚礼来。我们打算五月结婚,他说会送我2克拉的钻戒,房产证上也会加我的名字。看起来,他是真的打算好好跟我过日子了,我觉得很开心。今天,我还跟他提起了你,他很意外,问了很多关于你和我的事,真有趣,他是在吃醋吗?后来我才知道,你早就认识他。猜一猜,他是谁?”
  陆劲没猜出来,金小慧后来也再没来过信。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7

“真有意思,我现在很想知道金小慧的男朋友是谁。你没让她寄张照片给你吗?情感顾问先生?”听完他的叙述,岳程问道。
  “没有。”
  “可跟你说得那么热闹,按理说,她应该很想把他的照片给你看。”岳程道。
  “她本来是说想寄张照片给我的,但后来一直没寄,我也没问。”
  “她说那个男人跟你早就认识,你有没有猜过是谁?”
  陆劲笑了笑道:“听金小慧的意思,我跟他应该是见过面的,我猜就是警方的人。”
  “我怎么觉得一号歹徒就是这个女人的男朋友?”元元靠在他身上,插嘴道。
  “你说说为什么。”岳程道,其实陆劲觉得这是他们三个共同的感觉,但元元既然在旁边,也得让她有发言的机会,所以,他也鼓励道:“对啊,你说说看。”
  “她不是请教陆劲,该穿什么衣服去见那个男人吗?她按照陆劲教的穿了红色的低胸装,那说明她就是去见那个男人的,他们在约会。再看她包里的东西,有一条纸内裤,很明显,她打算在外面过夜,纸内裤的作用就是为了免除洗内裤的麻烦。我猜那个男人把她骗出来,在车里提出了某种要求,她同意了。她急于要把自己嫁出去,无论这男人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同意的。她脱下内裤后,他给她吃了安眠类的毒药,比如巴比妥之类的,要不然,就是先药昏了她,然后给她注射过量的麻醉剂,比如普鲁卡因,注射10mg就可以致死,所以,她死前没挣扎,看上也很安详。”
  “巴比妥,你懂得可真不少。”岳程点头笑道。
  “你忘了我是主持探案节目的吗?”她道,回头问陆劲,“你觉得我说得怎么样?”
  “很有道理。”他问岳程,“你觉得呢?”
  “有道理,有道理。”岳程连连点头。
  “我还没说完呢。”元元大受鼓舞,接着说,“这个男人知道陆劲认识金小慧,反过来说,他知道金小慧认识的陆劲就是他的笔友陆劲,这种认知进一步说明,他要不是警方的人,就是跟警方有点关系的人,另外,他也见过陆劲,知道陆劲是谁,至少看过他的档案,否则,他不能肯定,金小慧认识的陆劲跟他的笔友陆劲是同一个人,这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说到这儿,她回头瞄了陆劲一眼,说,“说你名字普通,别生气啊。”
  “怎么会呢?本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名字。”陆劲马上说。
  “金小慧一直强调那个人的职业很体面,我觉得他要不是医生就是警察,因为医生和警察都很容易搞到麻醉药,医生还懂得注射。”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8

“元元,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岳程想了想道。
  “还有,我觉得他认识陆劲至少该在他入狱之后,否则,他在入狱前,就该跟他联系,问他要东西了。他们的通信在入狱前就断了,他一定是最近才发现陆劲的,如果没发现陆劲,他大概根本不会自己跳出来。请问一号歹徒的案子是什么时候爆发的?”元元问道。
  “是半年前。但他提供的被害人信息最早是在5年前被杀的。”
  “这说明,他的杀人动机跟陆劲没有直接关系,也许他本来就想杀人。只不过最近才发现陆劲的存在对自己造成了威胁,所以才提出要跟陆劲对话。岳程,你说过那些案子的杀人方式各不相同,被害人也没有共同的特征,至少现在还没找出来,所以,凶手如果保持沉默的话,警察应该没那么容易找到他,还可能认为那些案子不是一个人做的,是不是?”
  “是的。”岳程答道。
  “那么,他为什么要告诉警方所有这些案子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大?他为什么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把陆劲挖出来呢?”
   “说下去,邱元元。”岳程道。
  陆劲则沉默不语,耐心地听着她分析。
  “我觉得,他的目的无非是三个,第一,为了满足变态乐趣,他就想跟陆劲玩猫鼠游戏,反正在过去的很多年,他一直在跟陆劲探讨杀人的方式,第二,他可能现在是个有身份的人,他怕那些信件终究会对他不利,他想找到那些信,第三,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杀了你。”元元神色严峻地回头看着他,“你也想到了吧?”她轻声问道。
  “是的,我想到了。”陆劲道。
  “我总觉得如果他仅仅只想要回那些信,动静搞地太大了,让警察知道他想要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就算你同意把信还给他,难道他不怕拿回那些信的时候,被警方当场抓住?如果他知道你跟警方的人在一起,而他还约你在某个地方见面,明摆着警方会去设埋伏。而且,你拿到了信,就等于警方也拿到了信,如果,那些信真的对他有威胁的话,难道他就不怕警方根据这些信上的线索抓到他?所以我觉得,那些信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你的命,陆劲。”
  陆劲没有答话。
  “但如果你在坐牢,他就没办法杀你,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她忧心忡忡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是你的仇人,也许一号歹徒是你的仇人?”
  “仇人?”陆劲麻木地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现在有必要去查一下,你的那些被害人家属。陆劲。”岳程道。
  陆劲听着两人说话,心里有了一种新的想法,这想法让他暗笑了一下,他仿佛看见自己的脸印在一块玻璃上,背后是茫茫的黑夜。
  “元元,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就是一号歹徒?”他道。
  他感觉元元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倏地回头看着他。
  “我是说,一号歹徒其实可以是任何人,没人见过他。”他平静地望着窗外。
  岳程在前面吼道:
  “陆劲,你他妈的的不要吓人好不好!”
  邱元元却笑了起来,平静地说:“岳程,他不可能是一号歹徒,他没有作案时间。”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吓到了岳程,连忙说:“我只是打个比方。”
  “陆劲,你就是嘴贱!”岳程骂道。
  他不理会岳程的怒气,冷静地说:“要找到金小慧的男朋友应该不难,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今日更新完毕)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8

9.2008年3月10日傍晚
  
  
  “东平,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邱源眯起眼睛,在台灯下盯着那张泛黄的中学毕业照看了好一阵,才放下来。
  “是钟乔的弟弟钟平给我的,我一看就觉得后排那个人跟您长得很像,这是您吧,您其实这些年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简东平一边说,一边观察邱源脸上的表情。
  在简东平眼里,邱元元的父亲邱源永远是个风度翩翩,谦恭温和的长者,相比较他的身份——一个事业庞大的生意人,他的外形更像一个与世无争的大学教师,不穿名牌,不打高尔夫球,不喝洋酒,不买大豪宅,最大的乐趣是跟妻女享受天伦之乐,伺弄兰花和搞搞收藏。他跟陆劲一样,都曾经是当年纽扣收藏家俱乐部的主要成员。
   “是,是我。”邱源闭着眼睛,捻了捻鼻梁,无限感慨地说,“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张照片我已经找不到了,借给我去翻拍一下如何?”
  “没问题,我帮您翻拍好了到时候给您送来。”简东平连忙说,其实他觉得,即使把这张老照片送给邱源,钟平也不会在意的。
  “那就谢谢你了。”邱源把照片递给他。
  “您对钟乔这个人有印象吗?”简东平接过照片的时候问道。
  邱源想了想,说:“他是个矮胖的小个子,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爱吹牛。不过他说的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
  “你跟他熟吗?”
  “怎么说呢?既然是同学,当然免不了有点接触,但我们平时交往不多,因为他是差生,你知道,差生往往是很孤立的,再说他也不讨人喜欢。”邱源慢悠悠地把紫砂茶壶里的茶水,倒在两个小茶杯里,然后递了一杯给他。
  简东平接过小茶杯喝了一口。
  “您去过他家吗?”他问道。
  “去过,他家里条件不好,房子很小,父母的身体也不好。”
  “冒昧地问一具,您也是安徽人吗?”
  “我父母在S市,但我是在芜湖读的中学,因为那时候父母工作忙,没空管我,就把我托给那边的外公外婆了。我上高三的时候,又转学回到了S市。”邱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功夫茶。
  简东平望着书房四壁挂的字画,试探道:“您这儿的宝贝不少啊,我听元元说,您很久以前就开始搞收藏了,一定会古玩很有研究吧。”
  “什么研究,就是工作之余的一种消遣罢了。”邱源说到这儿,侧过头想了想道,“说起这个,钟乔倒真的是喜欢研究古董,以前上课的时候,他老是在课桌下面放本古董方面的参考书偷偷看。而且,他有事没事也喜欢卖弄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
  “听说那时候他还跟同学组织了一个什么古董小组,您知道这事吗?”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还是其中的成员呢,”邱源满不在乎地笑着说,“不过,我只是凑个热闹,不像钟乔把这事看得那么重。那个小组其实就是他组织的。”
  “你们都瞧不起他,为什么还要参加他组织的兴趣小组?”
  “问得可真仔细啊,东平。”邱源笑着说,“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参加,我那时候参加,是为了个女生,你可不能告诉你伯母哦?”
  “当然,当然。您放心吧。”简东平连连点头。
  “钟乔很聪明,他最先说服的是我们班上的一个女生,她叫范文丽,当然她长得很漂亮,父亲还是博物馆的副馆长,那时候,她可是我们班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邱源望着前方,无限怀念地说。
  “那现在还能找到她吗?”简东平觉得女人总能知道一些男人们不知道的事,他想也许找她谈谈,可以获得一些新的线索。
  不料,邱源好像被他这问题吓了一跳。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8

不料,邱源好像被他这问题吓了一跳。
  “找到她?”
  “你跟她还有联系吗?”简东平觉得邱源的神色不对。
  “我不可能跟她再有联系了,东平,她早就死了。”邱源声音低沉地说。
  简东平吃了一惊。
  “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是癌症,送医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癌细胞早就扩散了。”邱源叹息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多年前了吧,”邱源皱起眉头想了会儿,很肯定地说:“应该是1987年。”
  “那么,她得的是什么癌症?”简东平觉得应该问问清楚。
  “记不清了,不是胃癌就是乳腺癌。这事我是听老李说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老李是谁?”
  “老李你也认识,就是李震的爸爸。”
  “李震的爸爸李大夫是您的中学同学?”简东平大惊。
  邱源被他的一脸怀疑逗笑了。
  “臭小子,你还不相信我?他跟我情况相同,也是被父母送到芜湖去念中学的。他也是那个古董小组的成员,我们两个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那他怎么知道范文丽的死因的?”
  “他那时候去参加追悼会的,我走不开没去。他回来后就把文丽的事都告诉了我,我们都觉得很遗憾,那时候文丽还很年轻。”邱源无限感伤地摇了摇头。
  “你们那时候的古董兴趣小组有几个人?”他现在数了数,已经有四个人了。
  “5个人。”
  “能告诉我是哪5个人吗?”
  “我,钟乔,范文丽,李岗,就是李震大老爸,还有一个是赵……,我想想,时间太久了,毕业以后没什么联系,都想不起来了,叫什么来着?……对了,叫赵天文。”邱源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人还能联系上吗?”简东平问。
   “没联系。”邱源摇了摇头,接着问,“东平,你要了解这些干吗?”
  “我只是好奇,因为正巧看到钟乔案子的资料,去他弟弟家走了一趟,发现了这张照片,所以……”
  “想做篇新闻报道?”邱源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还没决定,还得看资料齐不齐,老总是什么意思也还不知道呢。”他含糊其辞,打着哈哈说。
  邱源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辞,过了会儿,他问道:
  “你知道元元在哪儿吗?”
  简东平一惊,他知道邱源对陆劲是什么看法,连忙摇头。
  “我不知道。”他道。
  “她昨晚没回来。”
  简东平不敢说话,他发现邱源脸色铁青,满脸怒容。
  “我知道,她昨天向张律师打听过陆劲的事,我还知道,陆劲已经越狱了。”邱源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你告诉元元,如果她还是我的女儿,就立刻回来,否则我就派人宰了陆劲!”
  “邱叔叔!”
  “我才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只要我觉得值得,我就会去做!”邱源的声音沉闷而有威严,他停顿了一下说,“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干什么都值得!”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8

在简家的客厅里,凌戈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鸭脖子。
  “李震的爸爸是元元爸爸的同学?”凌戈舔舔嘴唇上的汁水,问道。
  “嗯,是啊。”简东平心不在焉地答道。
  “可是依依不是你介绍给李震的吗?他们原来不认识吗?”
  “凑巧呗,老人认识,又不一定小孩也认识。”简东平说道,他尽力不去看凌戈啃鸭脖子的狰狞模样。
  “那你去看过李震的爸爸了吗?他怎么说啊?怎么一回来就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凌戈关切地看着他。
  说起李震的父亲李岗,简东平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张和蔼可亲的脸。李岗是大医院的外科主治大夫,长相斯文,不修边幅,简东平每次看到他,他几乎都是同样的装束,紫红色的旧毛衣,青灰色的长裤,外加一双黑色布鞋,若是穿衬衫的话,领子永远有一半没翻好,头顶上则总有一两根头发很不服帖地竖在那里。
  “对啊,我去他们医院跟他聊了几句。”
  “他跟你说了什么?”凌戈望着他。
  简东平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说他不记得钟乔了。”
  “那有什么?他们那么多年前的老同学了,不记得很正常。别说他们,就连我,上小学时,我的同桌叫什么,我现在都想不起来了呢,要是在马路上碰到,保准认不出来,”凌戈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可是,我说照片是钟平给的,他一句都没问。”
  “哦,那又怎么样?”凌戈继续低头啃鸭脖子。
  “他怎么知道钟平是谁?我觉得,他至少该问一句,钟平是谁?可是他一句都没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凌戈的眼珠转了转。
  “也许,也许钟乔以前说话的时候,带出过他弟弟的名字呢?这其实也很平常。”凌戈对他的怀疑不以为然。
  “连钟乔都想不起来了,他弟弟的名字倒记得这么牢?你说这可能吗?至少会愣一下吧?但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嗯,也有可能。”她漠不关心地答了一句。
  简东平觉得每当凌戈在吃东西的时候,她的智力水平就会明显降低,大概脑细胞都被鸭脖子吸收了。他决定把他们之间的交谈由讨论改为提问,还是问她点她知道,她能回答的事算了。
  “晚饭前我让你查的那两个人你查到了吗?”他问。
  “烦死了,还让不让人吃鸭脖子了!”她皱起眉头抱怨。
  他笑起来,讨好地说:
  “你回答我,我明天还给你买。”
  “吃完再回答你。”她道。
  “明天除了给你买鸭脖子,还给你买鸭屁股,这象征我们的爱情有始有终嘛!”他推推她的手臂。。
  “你的爱情才是鸭屁股结尾呢,臭死了!”她白了他一眼。
  他愣在那里盯着她看。
  “你是在说我跟江璇吗?”他问道。
  她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些什么,看了他一眼,马上又把目光移开了。
  “只要名字对,查起来还是很容易的。”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把话题转向了他先前感兴趣的地方,“范文丽是1987年死的,她得的是胰腺癌。另外那个赵天文,他1998年在自己家里上吊自杀了。”
  她的后半句话,把他从郁闷中一下拉了出来。
  “赵天文上吊死了?”他脱口而出。
  “是的。”
  “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开古玩店的,档案里说,他是因为丢失了客户委托他转卖的一件古玩,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才自杀的。就在他自杀的前几天,他家里报过失窃案。但那个案子没查出来是谁干的,东西当然也没找到。”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8

“他真的是上吊自杀吗?”简东平接着问。
  “应该是的,不过也没找到遗书,只在他口袋里找到一块融化的巧克力。”凌戈放下鸭脖子的残骸,瞄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完全被案情吸引,好像松了口气,“真好吃啊!到底是武汉的名牌产品。”她美滋滋地叹息了一句。
  简东平没心思听她谈鸭脖子,自言自语道:“赵天文的年纪应该跟李岗差不多,如果是1998年去世的话,那么他当时应该也有51岁了吧。凌戈,他有家人吗,有没有妻子孩子?这个你查过了吗?”
  “他的太太叫容丽,很年轻的,是1962年出生的,比他小15岁呢。”凌戈道。
  “哦,是吗?那应该是再婚妻子吧。”
  “不,赵天文只结过一次婚,他也没有孩子。”凌戈把剩下的两跟鸭脖子放回到盘子里,用保鲜膜包好。
  “怎么不吃啦?你不是很爱吃吗?”简东平心想,肉圆就是节约,肯定不舍得一下吃完,准备留着明天打牙祭,哪知道她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你爸爸晚上回来要喝一小杯酒,我留着给他当下酒菜,我知道他也喜欢吃这个。”
  “不会吧,我爸爱吃这个?”简东平觉得不可思议,他想象不出老爸啃鸭脖子是什么模样。
  “当然!他跟我说过的!”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养儿子有什么用啊!儿子只会问你要房子,我以后只生女儿!”
  他很想嘲笑一下她的育儿宣言,但看她把鸭脖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小盘里,心里又有些感动,于是他笑着说:“你对我爸那么好,认他当干爸算了。”
  “不用啦,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而已。”她拿着盘子走进了厨房。
  简东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他不想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于是跟着她走进厨房后,他道:
  “他们年龄相差那么多,赵天文又死得突然,难道警方就没调查她?”
  “肯定调查了,这种案子我知道,最先怀疑的总是妻子,再说他们年龄相差那么多。”
  “说的也是,赵天文很有钱吗?为什么容丽肯嫁给他?”简东平也不知道是在问凌戈,还是在问自己。
  “赵天文的资产数目档案里没写,但最后他妻子继承了一半遗产,赵天文的父母继承了另一半。”
  简东平现在非常想见见这个比老公小15岁的年轻妻子,他相信她一定能告诉她很多关于她老公的事。等等,口袋里的巧克力?听上去有点耳熟啊……
   “你能帮我找到容丽的联系方式吗?”
   “我就知道你会要这个,我已经抄下了她的地址、电话号码,和工作单位,你自己去找她吧。她是个护士。”凌戈洗完手说。
  “真乖!”简东平拍拍她的头道。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你是不是又要掺和进去啦?”她推开他,恶声恶气地说,“你要不干脆调到我们警察局来工作算了!没见过你那么不务正业的人,自己的工作不好好干,老是管人家的闲事!”
   “我就是好奇嘛。”他用胳膊肘顶了下她的手臂,问道,“分局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讨厌,我都快成间谍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9

 “快说,快说。”他满怀热情地走到她面前望着她。
  她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说:“我同学让我不要说的。”
  “你就当是在说梦话嘛。”他拉拉她的袖子。
  “讨厌!”她又瞥了他一眼,道,“他们去安徽的农场没抓到人,说陆劲他们打伤了一个村妇后逃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逃的。不过他们又在山后面的一辆车里发现一具尸体,听说车上的女人是以前跟陆劲通信的义工,名字我不知道,但据说,她跟陆劲的关系非常好,老是把自己的事告诉陆劲,有一次来看陆劲还带吃的给他呢。”凌戈用纸巾擦擦脸,又擦擦手,简东平看不过去,把她拉到水池边,替她打开了水龙头。
  “我洗过了呀。”她嚷道,关了水龙头。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打开了水龙头。
  “再洗一遍,求你了。”他可怜巴巴地说。
  “就知道浪费水!纨绔子弟!”她一边骂,一边洗起手来。
  “那女人死了多久了?”他趁机问道。
  “大概有一、两个小时,法医现在只是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时间,”凌戈一边压低声音说,“所以他们怀疑是陆劲干的,他们……”
  “肉圆,我们家没有分局的人,你的声音能不能大点?”他提醒道。
  凌戈这才意识到,他们身边没其他人,于是略微提高了音量。
  “他们在车里发现一张一号歹徒留下的纸条,歹徒说这女人是他杀的。法医的鉴定说,这女人可能是被毒死的,现场还有个空药瓶,但药瓶里原先装的是什么,还得拿回来化验后才能知道。”凌戈一边说,一边关了水龙头,“但是现在分局还有另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有人认为,纸条不是歹徒留下的,是陆劲伪造的。那女人是恰巧去那边旅游,碰到了陆劲,然后被他杀人灭口了。”凌戈的声音又恢复到偷偷摸摸的状态。
  简东平想了想,立刻作出了反应。
  “这说不通,”他道,“一号歹徒写了那么多信给警方,他的笔迹早就被警方研究透了,如果伪造,立刻就会被识破,那不等于是不打自招?再说,如果他们怀疑是陆劲杀了人,那么岳程算什么?难道成了帮凶。这种猜想也太离谱了吧。”
  凌戈严肃地点点头,好像认同他的说法。
  “你说得是没错,可是,现在的疑问是,岳探长为什么没带陆劲自首,而是听任陆劲打了那个女人后逃跑?而且那个女人还说是岳程打的他。”大概是看出他脸上的表情有多惊讶了,她马上说,“我也不信,其实大家都不信,但那女人咬死了说是岳程打的他。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等岳探长回来自己解释了。”凌戈擦了下手,走出厨房,
  简东平跟在她身后说:
  “这女的肯定是在撒谎,她肯定在帮陆劲,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打她,是她自己打的自己。因为有岳程在,他是不会让陆劲打人的,我虽然跟他接触不多,但我知道,他做事很顾及影响,他不会做这种蠢事”简东平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岳程会听任陆劲殴打无辜群众。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等岳探长自己来解释吧。反正也快了。”她说。
  简东平从她的话里听出点弦外之音。
  “你还得到什么消息?”
  她皱皱眉头,迟疑了一下,才开口:“简东平,以后我们要是绝交,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这句话很出话他的意料,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当口她要说这种话。
  “什么事?你说。”他觉得以她的个性,应该不会是提出要分手费。
  “以后,你不许跟别人说,我给你打听消息,要是让别人知道,我真的没法在那里呆了。”她跺了跺脚说。
  他笑着说:“你放心,第一,我们不会绝交,第二,即使绝交了,我也不会到处乱说。这点分寸,我还是能掌握的。”
  她瞄了他一眼,不说话。
  “快说吧,小戈,你要急死我是不是?让男人急可是要出事的。”他笑着威胁道。
  “哼!你敢!”凌戈瞪了他一眼,才说,“就在晚饭前,岳探长跟分局的领导联系了,他说他会很快回到S市。”
  “他还说什么?有没有提到陆劲?”简东平忙问。
  “好像只是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破案,他也从来没做过违反规定或违法的事。他说,他可能在晚上8点左右到S市。”凌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差不多了。”她喃喃道。
  简东平还想问几句,凌戈忽然回过身,神情严肃地盯着他的脸说
  “简东平,我刚刚听到你给元元打电话了,我今天也去翻过陆劲的档案,我还让我的同学问过罗小兵,我知道元元跟陆劲是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就在一起吧。”
   “小戈……”他想解释,但立刻被她打断了。
   “你让我查的那些事,虽然你的理由说得模模糊糊的,但是我知道也跟他们有关,也就是跟一号歹徒的案子有关。简东平,我不是傻瓜。”她说,乌黑的眼睛显得异常有神,“一号歹徒是个非常危险的凶手,警方对这案子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你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问东问西的,要是被他发现怎么办?我也不想管你,也管不了,但是你做事前,我希望你能为你爸爸想想,他就你这一个儿子。”
  她说完,把简东平一个人丢在楼下,噔噔噔跑回了自己房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29

10.2008年3月10日晚
  
  
  岳程不喜欢舒云亮说话的语调,一点都不喜欢。
  根据他的经验,当一个人说话时始终保持不高不低,水平如一的语调时,往往说明这个人在有意掩饰自己的情绪或在隐瞒什么。在电话里,他跟舒云亮只说了几句话,但已经明显感觉到舒云亮在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和节奏,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就让他听出什么来——其实,他还真的听出了什么。但他不明白舒云亮为何会突然对他如此防备,他本想直截了当地问问这位上司,为什么本来答应了给陆劲时间,后来却变卦了,但他觉得以现在目前的身份和处境,要想跟这位上司的上司推心置腹,似乎显得有点遥远,于是他改变主意,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李汉江打了个电话。
  李汉江的态度跟舒云亮完全不同,他直言不讳地告诉岳程,由于在安徽农场,他没有及时带陆劲自首,又因为在农场后山发现了金小慧的尸体,所以他现在的处境不太妙。李汉江给他的建议是,立刻把陆劲带回局里自首。
  “现在,你只有陆劲带回来,事情才能解释清楚。至于陆劲会怎么样,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小岳,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始终是相信你的,你不要让我失望,赶紧把他带回来!”
  李汉江的后半句话给了他信心,他觉得上司的话非常有道理,现在只有把陆劲带回去才能救他,事实上,也只有这样,才能救陆劲自己。
  所以,他们的车一进入S市省界,他就问陆劲: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逃亡吗?”
  陆劲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隔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的事还没做完。”
  那意思就是他还不打算自首。
  “通缉令也许明天早上就会遍布大街小巷,到时候你逃不了。”他望着前方,清了清喉咙,建议道,“跟我合作怎么样?”
  陆劲没作声,坐在他身边的邱元元则一脸忧愁地托腮望着窗外。
  岳程知道,元元一定是最不希望陆劲自首的那一个,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刚刚见面就又要分离,但岳程想,元元应该明白,陆劲毕竟是个逃犯,而且还是个杀人犯,爱情的美好并不能抹去他的罪行,他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他该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他该回去。而且,现在也只有他回去自首,为警方效力抓住凶犯,才是唯一可能获得减刑的方式。
  “怎么样?陆劲?”他又问了一遍。
  两个人都没对他的话作出反应,他只好耐着性子劝道:
  “自首吧,陆劲,你继续逃亡只能是浪费时间,你跑不掉的。跟我合作吧。我保证,我会尽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你真的会把知道的都告诉我?”陆劲表示怀疑。
  “我会的,我保证。”他诚恳地答道。
  “可是你的上司好像已经不信任你了,我担心你回去后,不一定还能管这案子。”
  陆劲的担心并不是没道理,岳程也早就想到了,但是听到陆劲提起,他还是忍不住无名火起,他心想,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会被上司怀疑!于是他提高嗓门道:
  “所以才要你回去!你回去了,我才能把事情都解释清楚,我才能告诉别人,我不是你的同伙,才能保证自己继续留在这个案子里。你懂了吗?!”
  陆劲不作声。
  他的口气又缓和了下来:
  “至少这样你就不用东奔西跑,可以安心研究研究你拿回来的那些信了,我们这些天一直在跑,都还没时间好好看看那些信。”
  车厢里一阵沉默。
  
车厢里一阵沉默。
  “好吧。”过了一会儿,陆劲道。
  元元立刻别过头去看着他。
  岳程背对着他们,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但他还是深深感受到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气氛,这让他心里觉得异常压抑。他又何曾愿意拆散他们?他又何曾想伤她的心?但是他又能怎么办?他仿佛看见自己站在她面前,恶狠狠地对指着她骂道,你自找的!这都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喜欢上一个没有自由,又没有未来的人!
  元元凝视了陆劲一会儿,终于把头靠在了他肩上,陆劲用他受伤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肩膀。岳程假装没看见这一幕,他笑了笑对陆劲说:
  “你想通就好。”
  他本想调节一下气氛,但并不奏效。
  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车里一直没人说话,气氛相当压抑,直到他们的车临近F百货大楼时,陆劲才打破了沉默。
  “岳程,车是元元朋友的。”他道。
  对了,他把这事都忘了。
  “那这样吧,我们就在这附近下车。我打电话叫局里的人来接。”他道。
  “好。”陆劲说。
  他把车停在百货大楼附近的一块空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座的那两个人,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叫陆劲跟他一起下车,然后让元元立刻离开,否则,趁他去打公用电话的空儿,元元很可能会开车带着陆劲逃跑,这种事很可能发生。
  陆劲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
  “我走了,你开车小心点。”他对元元说,随后就准备去拉车门,但这时候,岳程做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你留在这儿,我去打个公用电话。”
  他知道元元有手机,他满可以向她借,但他还是没有开口,因为他决定给他们两个最后一点单独告别的时间。在他转身走向电话亭的时候,他微微有些懊悔,又有些担心,但他还是决定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陆劲会遵守承诺。
  他给李汉江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看见陆劲跟元元站在车外面,他们面前放着一个箱子,他认识那个铁箱,是他们在斧头镇车站的寄存处拿的,当时他还问陆劲:
  “喂,这是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我跟元元的定情信物你也要看?”陆劲这么回答他,还说,“你问元元,她说给你看,就给你看。”
  元元的回答一点都不含糊:“想看?行,拿搜查证来!”
  他本来怀疑那里面放的可能是重要的破案线索,但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里面八成就是定情信物。生离死别的时候到了,也是该看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了,估计陆劲这一去,元元要想再看到他,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这次越狱,陆劲也许从今以后再也没机会自由外出了,也可能等案子破了之后,他就会伏法,谁知道呢……他现在真担心元元看到箱子里的定情物后,会掩面哭泣,他真不想再看到这种场面了,情愿挨顿打,他也不愿意再看见她哭了。
  可是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元元望着箱子里的东西竟然发出一声惊叹。
  “啊,枪!我还没见过呢!”她好像还蛮兴奋的。
  听她这么说,他马上凑了过去,太意外了!箱子里放着的竟然是两把枪和警察证。
  “这……”他愣住了。
  “对不起,我只能抢救到这些,现在物归原主。”陆劲平静地说。
  他根本来不及感受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就伸出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把两把枪从那个铁箱里抓出来,插入腰间,然后那种铬着皮肉的不适所带来的心理上的满足感,立刻充盈了他的全身,妈的,我又有枪了!
  
他把警察证放入裤兜的时候,才意识东西是身边这个人拿回来给他的,他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兴奋也好,愤怒也好,感谢也后,总得说点什么,他在“谢谢”和“举起手来”这两句话之间摇摆了几秒钟,最后,他推了陆劲一把,用不太愤怒的声音质问道:
  “你这混蛋!为什么一开始不给我!”
  陆劲一本正经地回答:
  “因为我要平等。”
  平等?他很想对陆劲说,抢走警察的枪,并不能改变你我的身份,即使你的目的达到了,也是暂时的,其实你要求我给予你平等的时候,我们已经失去了平等。但是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横了他一眼,毫无气势地吼了一句“算你狠!”
  “我本来就比你狠。”陆劲还回了他一句。
  他不予理会,回头对邱元元说:“你该走了,等会儿我们的人来了,看见你不好。”
   “穿制服的人好像都不懂得说谢谢。”她白了他一眼说。
  他很想回一句,小偷把赃物还回来,我还得说谢谢?但他忍住了,他看见她抱住了陆劲,又很快松开了。
  “我走了,你当心点,以后我会来看你的。”她轻声说。
  他看着她,忽然双手捧住她的脸,那强悍野蛮,不顾一切的动作把岳程吓了一跳,他觉得陆劲的样子怎么都像个好久没尝过人血的吸血鬼。他好像要吃了她!为此他都差点拔枪了!还差点要喊,来吃我吧,我比较强壮。当然,他还是很快从幻觉中醒了过来,他知道陆劲不是什么饥饿的吸血鬼,他只是个久未近女色的男人,他不是要吃她,而是要亲她!妈的,他心里骂道,为什么他刚刚去打电话的时候这混蛋不把该干的都干完?好了,好了,看在枪的份上,想亲就亲吧,我也不是没看过电影。
  可是出乎意料,陆劲并没有亲她,而是带着急促的喘气声对她说:“元元,你不用来看我,我对你的心意都画在画里了,如果我不在了,你就多看看那些画吧,尤其是我为我们两个画的结婚照,记得吗?”
  “嗯。”她点了点头,眼睛湿润了,但她没哭。
  陆劲猛地放开了她。
  她后退两步,没再说话,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岳程很高兴他们的告别仪式,没有想象中那么缠绵,他们最后甚至连再见都没说,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她便把车开走了。
  陆劲也没有目送她的背影,反而背过身去,望着相反的方向发呆。
  “你在看什么?”岳程见他看得出神,忍不住问道。
  “没看什么。现在几点了?”
  “手表你不是有吗?”岳程的手表在河里。
  陆劲笑了笑,看看手表说:“现在是9点半,你们的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应该快了。估计15分钟以内吧。”他一边说话,一边拍拍陆劲的背问道,“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在斧头镇挂了水后,感觉好多了。”陆劲的情绪有些低落。
  “烧退了吗?”
  “还有点。”
  岳程回头看了一眼陆劲那张憔悴的脸,问道:
  “你这两天基本没睡吧?”
  “差不多吧。”陆劲心不在焉地答道。
  “进去后先休息一天吧,后天上午我再来找你,明天我先去调查一下金小慧的男朋友,这个人应该不难找。”
  40岁,身材不高,长相不错,有体面的职业……金小慧对他的年龄和外形有相当清晰的描述,岳程想,如果她真的已经跟这男人谈婚论嫁,那他应该会经常出入她的住所或工作单位,那么找这个人应该非常容易。
  “你觉得歹徒为什么要杀金小慧?”他决定趁自己人还没来的时候,先跟陆劲探讨一下这个案子。
  “大概是杀人灭口吧,歹徒发现金小慧认识我,怕金小慧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所以把她杀人灭口了。”陆劲漫不经心地说。
  “那么为什么要把她弄到后山去?”
  “大概是想告诉我,他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他对我了如指掌吧。”
  “你确实没把那条路线告诉过除了元元以外的其他人?”岳程想再次确认这个问题。
  “没有。”陆劲回过身来,说,“他把车停在那里,只能说明他知道我会在那个山脚下出现,不能说明他知道我的线路。”
  这个岳程之前倒没想到。
  “你曾经告诉过他,你会在那个地方下山吗?”
  “我大概提起过一次,我说的不是具体的地方,只是说我喜欢在山脚下挖笋,他大概是自己摸索到那里的吧。附近的山脚下,只有那个地方有笋可挖。他一定来过好多次,找了好多次。”陆劲别过头去,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幽幽地说。
  他们所处的位置不是市中心,所以大部分商店都已经打烊了,街上的行人也很少,他们站在路边的广告牌下等待着警方的车。
  “你是在信上跟他说的?”
  “不,是打电话。我告诉过你,我们通过一次电话。”
  “那个电话是谁打给谁的?”
  “是我打给他。”
  “这么说?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妈的,你为什么不早说?!”岳程真想揍他一拳。
  “他来信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说了个时间让我打过去。他说想听听我的声音,其实我对他也很好奇。”陆劲说。
  “那个号码,你查过没有?像你这样的人肯定去查过!”岳程揪着陆劲的领子问道。
  “是个公用电话。”
  就知道会是这样。岳程放开了他,没好气地问:
  “好吧,那么你们说了些什么?”
  “闲聊罢了。”
  “你好好回想一下好不好?”
  “真的没什么,他只不过说要给我介绍个女朋友。那时候我女朋友刚死不久,他说会寄照片给我。”陆劲冷漠地说。
  “后来他寄来了吗?”
  “寄来了好几张,还让我看她们的照片,猜她们的个性呢。”
  “那些照片在哪儿?”
  

 陆劲刚想回答,忽然又停住了,朝身后望去。岳程看见一辆白色汽车在他们身后大约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车窗开着。车里一片漆黑,岳程看不清开车人是男是女,只觉得他的装束有点怪,不知如何形容,就好像脸上和身上都罩着什么东西似的。这人真怪!岳程不安地想,会不会是……他下意识地想去摸枪,但又怕对方只是问路的,掏枪免不了会吓坏对方,还是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吧,他决定上前询问一下。可他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噗”“噗”两声,接着耳边又传来“啊……” 的一声。
  不好!这是陆劲发出的声音!他回头一看,陆劲已经倒了下来。
  “陆劲!”他叫了一声,心里马上意识到最初的声音是枪声,只不过是加了消音器,陆劲显然是中弹了。他来不及察陆劲的伤,迅速拔了枪朝那辆车走去。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辆车已经飞快地开出了几米远,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陆劲!你怎么样?!”他快步走回到陆劲身边,发现他肩膀和腹部各中了一枪,伤口正在向外汩汩出血。
  陆劲看上去很痛苦,他闭着眼睛用双手按住流血的腹部,好像在忍住疼痛,他断断续续地问道:
  “除,除了你的上司,还,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里?”
  这问题像箭一样射中了岳程的心脏。是啊,只有李汉江知道我们在这里。但是就算他只告诉过李汉江一个人,也并不代表李汉江就是暗算他们的人。因为按照惯例,他肯定会向舒云亮报告这件事,也肯定会吩咐下面的人来接他们,如此一来,这消息早就传开了,谁都可能会是开枪的人。
  但是,有两点岳程心里却很清楚,第一,不管对方是谁,这个人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取陆劲的性命,他有机会向他射击,但是他没有。第二,李汉江只会对自己人公布这个消息,所以只有自己人才知道陆劲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
  难道一号歹徒真的是警方的人?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怀疑。
  他望着陆劲受伤的部位,肩膀一枪,腹部一枪,心里焦急地想,不知道你今天能不能挺过去。
  “陆劲,我去叫救护车,你等着,挺住!”他把手放在陆劲的肩膀上按了一下。
  可是陆劲却说:“叫,叫元元来,我想见她,叫她来……”
  “你现在应该……”
  “叫,元元来,叫她……来。”陆劲用带血的手抓住他的衣服,颤抖着恳求道。
  岳程迟疑了,他望着陆劲,骤然站起身。
  “好,你等着,我去打电话找元元,你挺住。”他道,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陆劲此刻心里怎么想,好吧,就让你最后见她一面吧。
  他朝电话亭冲了过去,很快拨通了她的电话,但刚拿起电话,就看见她的车从马路另一边开了过来。
  她打开车门,朝陆劲奔了过去。
  “陆劲!你没事吧。”她心慌意乱地扑到他脚边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岳程觉得奇怪。
  “我转了一圈,想回来看你们有没有走,我想看着你们离开,没想到……”她望着他冒血的伤口,心急火燎地掏出手机。
  “元元,别……”陆劲抢过她的手机。
  “陆劲,你该去医院!”她想抢回手机,但陆劲把它压在了身子下面,于是她哭着大叫起来,“你想干什么呀!你该去医院!”
  “我闭眼之前,只想看见你。”他轻声道。
  “不行!你一定要去医院!我要救你!岳程,你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不然来不及了!”她回身把岳程往电话亭那边推,但此刻,岳程已经发现有点不对劲了,他站在原地没动。
  “你在磨蹭什么!”她气愤地质问道。
  果然,他接下去就听到陆劲无比冷静的声音:
  “元元,我只是肩膀擦破了皮,腹部那个是我准备好的障眼法。我不倒下去,他还得开枪。”
  邱元元捂着嘴,抑制住了一声惊呼。
  “难道你……”她俯下身,轻声问。
  “暗算我的人是警察。去医院会有麻烦,看到枪伤就会有人报警,我会很快被控制起来,这样凶手就更有机会下手了”陆劲说着,瞄了岳程一眼,问道,“你说呢?”
  岳程点点头,望了下四周对元元说:“现在情况的确有些特殊,这样吧,你们先离开这里。”见元元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补充道,“你先开车给他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稍后跟你们联系,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
  最后那半句,他几乎是在劝说自己。
  “明白了。”元元说。
  他们快速把陆劲扶上车。
  临别的时候,陆劲问他:“你就不怕我跑了?”
  “不怕。你跑了,我再把你抓回来。”他冷冰冰地注视着陆劲的眼睛说,“《无悔追踪》这电视剧你看过吗?”
  “看过一点。”
  “对某些人来说,追捕坏人不是工作,而是信仰。”
  陆劲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跑的。我现在很期待跟你合作。”
  “算了吧!少说好听的!”他说着,捅了一下陆劲真正受伤的胳膊,见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才恶声恶气地的轻声骂道:“你他妈的装得还真像!”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30

10.谁的白色轿车
  
  李汉江,45岁,C区警署分管凶杀案和普通刑事案的刑事科科长,他有一张国字型的标准长方脸,头发稀疏,眼神坚定,此刻他正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阅读“一号歹徒”连环凶杀案的案卷,岳程走进他办公室时,他只是略微抬了下头。
  “来啦。”他道。
  “报告,我归队了。”岳程大步走到他的书桌前,站得笔直。
  “就你一个人吗?”李汉江在10分钟前已经收到了下属的汇报,他知道,派去的警车在指定地点并没有接到在逃的杀人犯陆劲。
  岳程张开手掌往书桌上一放,李汉江听到“叮当”一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两颗弹壳,他皱起了眉头。
  “这是……”
  岳程望着墙上的那幅中国山水画,面无表情地说:
  “我和陆劲在那里等车的时候,有人朝我们开了枪。”
  李汉江一愣,他不知不觉把那两颗弹壳拿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
  “怎么回事?”他把弹壳扔在一个空的名片盒子里,问道。
  “我也不知道。”岳程依然望着那副山水画。
  李汉江给自己点上了根烟,身子往皮革椅背上一靠,道:
  “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程把目光移向这位上司的脸,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大约40分钟前,我跟陆劲两个人站在F大楼左侧的广告牌下正在说话,有辆车停在我们后面,我正想上前去询问,开车人突然向陆劲射击,连发两枪,之后,他开车逃离。”
  “陆劲怎么样?”李汉江问。
  “他受了轻伤。”
  李汉江凝视着岳程。
   “他在哪儿?”
   “我让他……暂时避一下。”岳程说完,马上补充了一句,“我会随时跟他保持联系。他只是暂时避一下。”
  “暂时避一下?你让他避什么?岳程?”李汉江的声音略微提高了点,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办公室,所以立刻又压低了声音,“说白了,你把他放了,是不是?”
  岳程暗地里咬了下嘴唇。
  “是的。”他道。
  李汉江盯着他的脸注视了两秒钟。
  “胆子不小。”他点了点头,手指在办公桌上打着节拍,“好吧,为什么?我要理由。”他做了个让岳程坐下的手势,岳程连忙在他对面的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事很难说……”岳程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汉江笑了笑,道:
  “小岳,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出来吧,你跟着我也不是一两年了,我对你很了解,我知道你做事向来都很有分寸,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这句话给岳程吃了颗定心丸。
  “头儿,我只跟你说过我们所在的位置。”他看到上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他略微犹豫了一下,问道,“您还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李汉江已经明白了岳程的意思,他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按照惯例,我把这事报告了一直关心这个案子的舒副局长,另外就是,派了两个人来接你们,就这点范围。”
  “所以说,除了我们自己人,应该没人知道我们会在那里。”岳程轻声道。
  “也许有人把你的事告诉了老婆、朋友、同事……”
  “不会,有谁的老婆和朋友会对我跟陆劲感兴趣?”
  “走漏消息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岳程明显感到上司在跟他玩太极,但他也明白,以李汉江的身份,即便心里有怀疑,也不会向下属轻易承认的,但是没有否认就代表默认。
  “头儿,我觉得开枪的人很可能是我们自己人。”岳程道。
  李汉江看着他,吸了口烟道:
  “我刚刚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如果你有怀疑,可以去查。”
  岳程觉得好尴尬。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30

“我不是这个意思,头儿。”他挠挠头,看着地板说。
  “哈。”
  “不过,我还是会去查的。”岳程抬起头,瞄了上司一眼,马上又垂下了眼睛。
  李汉江笑了笑,问道:
  “你看清楚车牌了吗?”
  “看清了。”
  “记下了吗?”
  “记下了。”岳程想说,有了车牌有什么用?也许根本就是个假车牌,谁会蠢到开自己的车去杀人?
  李汉江瞥了他一眼,好像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他道:
  “不管怎么样,任何事都得走正常程序调查,把这两个东西交给鉴定科,再让你下面的人去调查一下你记得的车牌,越快越好。”
  “是。”
  岳程应了一声。
  “你刚刚说陆劲受了轻伤?”李汉江问道。
  “是的,肩膀受了伤。”
  “他到哪儿去了?”
  “应该是……医院。”
  “应该是?”
  岳程听出了李汉江的语气中的质疑,他解释道:“陆劲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我相信他隐瞒了很多事,但我已经说服他自首并协助我们破案,所以我不希望他的生命受到威胁。
  李汉江用手指敲了敲案卷,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一号歹徒也可能就是我们内部的人,刚才的枪击事件是为了灭口?”
  “这种可能性很大。”岳程凝视着上司,“他会遭遇枪击,肯定跟我们内部的人有关。”
  李汉江合上案卷,没有说话。
  “我也想过,为什么这个人不在监狱就动手,而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为什么?”
  “一来,陆劲在监狱里受到严密监控,他想动手没那么容易,二来,他可能有犯罪证据捏在陆劲的手里,他想向要回来。”
  “他不知道,陆劲近几个月有短暂的放风时间吗?”
  “这种事应该不会大面积宣传吧?如果不是因为这件案子牵涉到陆劲,我也不会知道他有外出的机会。”岳程道。
  李汉江抽了两口烟,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小岳……”
  小岳,岳程每次听到上司用这种半商量的口吻这么叫他时,他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果然,他听到李汉江接着说:“我承认,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不管怎么样,你主动放走人犯,而且是一个重犯,确实是严重的违纪,所以,我也保不了你。”
  岳程看着李汉江。
  “把枪和警证交出来。”李汉江敲敲桌面。
  这结果其实是意料之中的,岳程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服从了命令。
  “这里有两把枪,其中一把是罗小兵的。”他望着桌上的两把枪,心情沮丧地说。
  “枪回来了,他一定很高兴。”
  他没吭声。
  “小岳,停职是必然结果,你作决定之前就应该想到了。”李汉江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枪和证件锁进了抽屉。
  “我想到了。”岳程点点头。
  “那就好。”李汉江站起身,走到岳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现在,你跟我一起去向副局汇报,你要如实把你看到的,经历过的事一五一十向领导汇报。明白吗?”
  “现在去见舒局长?”岳程跟着站了起来,他看到墙上的钟显示,现在已经快10点了,他想问,这时间去舒局长家合适吗?会不会晚了点?但是他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他相信上司李汉江作这样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
  “时间不早了,不过,他应该还没休息。”李汉江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说,“他很关心你的这个案子,就在一个小时前,我向他汇报的时候,他还特别叮嘱我,让你一回到局里就给他打电话。本来,打个电话更方便,不过,现在事情很复杂,我觉得还是你当面作一下汇报比较好。”
  岳程没有说话,他跟着李汉江走出了办公室。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30

舒云亮不在家,李汉江和岳程在门口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来开。
  “头儿,要不要给舒局打个电话?”岳程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但是一直等到两人灰溜溜地从楼里走出来,他才开口。
  “我打过了,局长大人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李汉江若无其事地说。
  岳程不知道上司是在什么时候给舒云亮打的电话,至少,他一直跟李汉江在一起,但没看见。
  “那我们回去吧?”岳程提议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职被停了,但案子还是他的,他决不能让别人把案子抢走,更不能让别人赶在他之前破案,所以他想早点回去休息,也顺便整理一下思路,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李汉江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在大楼门口停住了,问道:
  “你还记得那辆车是什么颜色吗?”
  “白色。”
  “什么车?型号知道吗?”
  “很普通,桑塔纳2000。”
  李汉江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头儿,舒局长,不在的话,我们要不要……”隔了会儿,岳程再度提议,但马上就被李汉江否决了。
  “小岳,来看领导,领导不在,当然要等喽。”李汉江斜睨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我刚刚知道,原来你的脑子这么笨。
  也对,岳程想,能在领导家门口等,也算是天赐良机,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如果他不回来怎么办?”五分钟后,他问李汉江。
  “再过10分钟,如果他还不回来,我只好回去了,至于你,你自己考虑吧。”李汉江笑着瞥了他一眼后,低声说,“如果我是你,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他出现为止。”
  ,可这么做好像不是在拍领导的马屁,倒像是在监视他,岳程回头看了一眼李汉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决定换个话题。
  “头儿,舒局长的太太是怎么死的?。”他打听道。
  “生病。病了好些年了。”
  “他们没小孩吗?”
  “没有。”李汉江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要随便打听领导的隐私。”
  “我是关心领导嘛。”岳程听出李汉江并没有不想回答的意思,于是继续问道,“我听到一种传言,说舒局长的太太是市里领导的千金,是这样吗?”
  “呵呵,消息蛮灵通的嘛。”
  “舒局长刚调来的时候,办公室很多人在议论这事,我也是凑巧耳边刮到了一两句。”岳程原本以为李汉江跟舒云亮关系不错,但现在他对这个想法有点吃不准了,他决定试探一下。
  “我还听说,舒局长原本只是郊县警署刑侦队一个小小的侦查员,后来就因为他太太的关系才被逐步提升上来的。这事是真的吗?”他一脸好奇地问道。
  李汉江低头在草坪上蹭了蹭皮鞋的鞋底,没说话。
  好吧,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岳程叹了口气,道:
  “我就说嘛,人要是娶对了老婆,真的可以少奋斗10年啊。”
  “对有的人来说,娶对了老婆,一辈子都不用奋斗了。”李汉江低沉地呵呵笑了笑。
  岳程不知道李汉江口中的这个“有的人”指的是不是就是舒云亮,但他不敢再问下去了,于是他笑道:“头儿说的是,可我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呢。”
  “男人先把事业搞好了再说。”
  “事业?我都被停职了,还有什么事业?”提起这事,岳程就觉得懊丧。
  李汉江拍拍他的肩,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接着,他的口气忽然变得冰冷,“看看领导能不能帮你了。瞧,局长来了。”
  岳程马上明白为什么李汉江说话的口气会突然发生变化了,他们看见舒云亮正从一辆白色桑塔纳上下来。
  “那是他的车吗?”岳程控制不住问道。
  “不是,但我知道他女朋友有辆桑塔纳2000。”李汉江低声答了一句,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
  女朋友?舒局长有女朋友?岳程几乎没听懂,但现在的情形不容他细想,他立刻跟上了李汉江的脚步。
  “不好意思,舒局长,这么晚来打扰,本来打个电话来就可以了,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李汉江笑着跟舒云亮打招呼,同时身子有意识地朝岳程这个方向侧了侧,岳程连忙恭敬地喊了一声:
  “舒局长。”他的目光向车内望去,一个烫着蓬松卷发,眉目温和,年龄跟舒云亮相仿的中年女子坐在驾驶座上,没想到,局长的女朋友居然不是妙龄女郎,而是个阿姨,岳程有点吃惊。
  舒云亮的脸色不太好,他瞥了一眼岳程,问道:“你们来多久了?”
  “刚来没多久。”李汉江答道。
  其实他们来了已经有半小时了。
  “上去再说。”舒云亮冷淡地对李汉江说,然后,他对车里的女人挥了挥手道,意思是让她开车走人。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那个女人温柔地说。
  “好,你自己也小心点。”舒云亮道。
  那女人笑了笑,没再说话,开车走了。
  岳程看了下车牌,不出所料,果然根本对不上。
  上楼的时候,岳程忍不住问舒云亮:“局长,您刚才在哪儿,我们打你的电话,没打通。”
  舒云亮冷漠地答道:
  “我刚刚跟朋友去茶室坐了坐。”
  “请问,是什么茶室?在什么路上?您和谁一起在茶室,是刚才那位女士吗?”岳程壮起胆子问道。
  舒云亮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没有回答。
  李汉江在旁边哈哈笑起来。
  “局长,这臭小子在怀疑我们自己人呢,刚刚连我都被他盘问了呢。”他回头又教训岳程,“喂,领导的行踪干吗要告诉你?你难不成连局长都不相信了?你这不是在胡闹吗?”
  岳程看了一眼舒云亮,低下了头:
  “对不起,局长,我只是随便问问。您如果不方便回答,就当没听见吧。”
  舒云亮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年轻人就是该有股刨根问底的劲儿,才能干好这一行。”
  李汉江和岳程同时望着舒云亮,等他把话说完。
  舒云亮则走到家门口,回答他们。
  “我刚刚在顺风路的云雾茶室,门牌号不记得了。”
  “那辆车是谁的?”岳程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舒云亮把门打开,回头对他说:
  “我想你已经记下了车牌号,你可以去查一下嘛。”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30

 陆劲在便利店里转了一圈,买了几件他认为今天晚上可能用得着的东西后便坐到了角落的长条凳上,背对着收银台翻起杂志来。他想尽量避开店员的视线,因为他的衣服前面有一大片红色颜料,幸亏衣服颜色很深,而且他已经洗过手了,所以手上的颜料已经没那么明显了,他相信收银员应该不会太留意,但他还是提醒自己,尽量小心,要让他这个人自然而然地消逝在她这一天接触的人流中。
  邱元元还车去了,让他在便利店里等。
  只要一想到他们两个今晚能单独在一起,他就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干什么都没心思了,刚刚付账时,手还莫名其妙地抖起来,差一点把收银员找他的零钱掉在地上,他很庆幸自己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手。他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他。
  便利店的门“叮咚”一声开了,他一抬头,看见邱元元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东西都买好了吗?”她走到他身边问道。
  “买好了。”
  他打开塑料袋,她朝里面瞅了一眼,笑着说:“你还买了保鲜膜?”
  他点了点头。
  “干什么用的?”她好奇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说着,牵着她的手走出了便利店。
  “呵,还保密。”
  “不行吗?”
  “行——”她拖长了调子说。
  他望着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像在逃亡,倒更像是在谈恋爱,可惜这甜蜜就像卡布基诺咖啡上面的泡沫一样,再多再多也掩盖不了下面的苦涩。
  “我们去哪儿?”走在街上后,他问她。
  “本想去我阿姨那里的,我阿姨一家去旅游了,但我没钥匙,后来又想到住亲戚家太容易被查到了,应该找朋友,还得找比较远的朋友,所以我只能找James帮忙了。他是记者,认识的人多,你就放心吧,陆老师,会让你安全着陆的。”她笑眯眯地说着话,完全没了以往的干脆。,
  “那我们去哪儿?”他还有有点不放心。
  “James有个朋友最近这一年都住在西藏,房子空着。我们可以住那儿。”
  陆劲停下脚步。
  “简东平来过了吗?”
  “不是来过了,而是来了,他开车送我们去,瞧,他已经到了。”邱元元用下巴朝前一指,他看见简东平那辆吉普车已经在前面的路边停下了。
  “嗨,快点。”简东平从车窗里钻出脑袋,朝他们招招手。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
  “好久不见。”简东平发动车子后,跟陆劲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大叫了起来,“哇哇,你就这么糟蹋我这件英国进口的高级防水服吗?”
  陆劲低头看了一眼衣服前面的红色污渍,赞赏地说:“好衣服,你很会买东西。”
  “好衣服不是买来的,是淘来的,知道我买这衣服费了多少心思吗?”
  “对不起。难道你要它?”
  “呵呵,算了。”简东平嘴一歪,问道,“你那是什么?爱之味甜辣酱?”
  “是颜料。”元元替他回答了。
  “干什么用的?”
  “这说来话长了。”陆劲把头靠在车窗上。
  “那就长话短说吧。”简东平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他,“元元,你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31

“他遭到了枪击,就在刚才。幸好他早就料到会有人暗算他,事先作了准备。这颜料是他跟岳程一起坠河后,在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镇上买的,对吗?”她拉拉他的手,问道。
  “嗯。”陆劲道。
  “枪击?他肩膀上的那个洞是被枪打的吗?”简东平很吃惊。
  “可不是吗?那个神经病朝他一连开了两抢,幸好他假装受伤摔倒了,不然他一定会再开枪的。”她愤愤不平地说。
  “那他伤势如何?”简东平紧张地问道。
  “还好只擦破了一点皮。”她把陆劲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轻声说,“不过我知道擦破皮也很痛,对不对?”
  “还好。”陆劲含糊地答了一句。
  “等会儿我再帮你敷点药,也许明天就好了。”她柔声说。
  陆劲捏捏她的手,笑而不答。
  “元元……你好恶心!”简东平说。
  她立刻板起了面孔。“干吗?他受伤了,我还不能关心他?”
  “哈哈哈。”简东平大笑。
  “烦死了,你这个电灯泡,快点开车!”
  “好了好了,我是电灯泡,再不开快点就要被打碎了。”
  “知道就好。快点开啦!”她没好气地催促道。
  “明白,明白,时不我待。”
  简东平在那里闷笑。
  “讨厌!”她狠狠白了他一眼。
  简东平笑完后,问陆劲:
  “那个……陆老师,在你跟你的小老婆洞房之前,我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简东平问道。
  陆劲笑道:“请说。”
  “我找到了那个被害的收藏家,他叫钟乔,是1987年被杀的,警方认定他这案子是一宗上门抢劫案,案子至今没破。他弟弟钟平的儿子的确叫钟明辉,死的时候三岁,死因是掉入了一个没加盖的窨井,警方认定这是一起意外。”
  “你是不是见过这个人的弟弟了?”陆劲问道。
  “对,他向我提供了点信息,首先是,有邻居看见钟乔死的那天晚上大概七、八点钟时,有两个男人进了钟乔的家,但是没人注意到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人看清他们的脸。有个邻居在阳台上听见钟乔叫了一声,流氓!臭流氓!但是没有其他邻居听见。”
  “流氓,臭流氓!”陆劲好像在回味着这两句话,随后低声笑了起来,“案发时是那年的一月,天气比较冷,所以晚上,大部分邻居应该都躲在屋里,关着窗,如果只有一个邻居在阳台上听见钟乔的叫声的话,那大概是因为钟乔那时候也在阳台上吧。”
  “那你对‘流氓,臭流氓’这句话怎么看?警方认为,钟乔喊出这句话时,应该正在跟劫匪搏斗,换句话说,有人在杀他。”简东平道。
  “那不是应该叫救命吗?”元元插嘴道,“我觉得,那句话根本就不像是呼救,要是能听到他当时的口气就好了。没准他只是在开玩笑。我觉得这句话,怎么说呢?要说呼救,它根本不是,要说是临死前对凶手的谴责,力量又不够。”
  “同感。”简东平点头。
  “没准是个玩笑。”陆劲摸了摸元元的头发,心不在焉地说,“这句话很像熟人间开的玩笑。”
  元元马上夫唱妇随。
  “说对了,我的同事的小菲就经常骂他的同学是臭流氓,因为这个同学老是发荤笑话到她的手机上。”她说。
  “我早就说过,我在破庙听那两个抢劫犯说话,就感觉他们像同学,他们没想到原来一直被他们瞧不起的钟乔,后来混得会比他们好,所以很恼火。”
  “钟平还给了我一张钟乔的中学毕业照,很有趣,猜猜我看到了谁?”简东平笑着卖关子。
  “看来是我们认识的人。”邱元元道。
  “是元元的爸爸吧。”陆劲道。
  邱元元倏地回过头来看着他。
  “就是他。”简东平停顿了一下才说,“陆劲,看来你当初带着一箱子小古董参加纽扣收藏家俱乐部,也不是毫无目的吧。只是你既然知道邱源跟钟乔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我去找钟乔,在几年前,你完全可以通过邱源找到他。”
  陆劲没有说话。
  邱元元凑近他,朝他的脸吹了口气,他回头朝她一笑道:“是啊,我不否认,我当初进收藏家俱乐部,就是为了接近邱源,我想通过他找到那两个劫匪。但是邱源好像根本不记得有这些同学了,我旁敲侧击过几次,都无济于事,我在他家里也没找到他中学时的."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31

邱元元凑近他,朝他的脸吹了口气,他回头朝她一笑道:“是啊,我不否认,我当初进收藏家俱乐部,就是为了接近邱源,我想通过他找到那两个劫匪。但是邱源好像根本不记得有这些同学了,我旁敲侧击过几次,都无济于事,我在他家里也没找到他中学时的物品。”他用要求她作证的口吻问道,“元元,那时候我还向你打听过你爸的事,你记得吗?”
  “记起来了,你是问过我爸过去的事,不过,我除了知道我爸在安徽读过中学外,其它一概不知,我还纳闷你为什么要问那么多呢。”
  “我打听你爸的事,你有没有告诉过他?”陆劲问道。
  “没有”她耸耸肩,“你知道,我们这个年纪,跟老爸几乎没什么话好说的。”
  “不错,不错,那就叫代沟。”陆劲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从驾驶座上飘来简东平冷静的声音。
  “那么陆劲,你是怎么知道邱源的?又是怎么知道邱源跟钟乔他们有关系的?”简东平问道。
  陆劲用手掌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我在那个箱子里找到一本杂志,上面有一篇介绍邱源的文章,我记得那两个劫匪在吵架的过程中好像也提到过邱源,正因为他们提到过这个名字,在杂志上翻到那篇文章后,我才注意到邱源。”
  “那篇文章是怎么说我爸的?”邱元元好奇地问。
  “是篇人物专访,说你爸自学成才,发明了一个不知什么的技术,后来获得了专利,还得到了海外的投资。你爸就是靠那个发家的吧?”
  “对,这事我听我妈说起过。”
  “那篇文章里还特别提到他的业余爱好是喜欢收藏小古董。从那开始,我就非常留意报章杂志上关于你爸的消息。很多年后,我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年了,我看见他在收藏杂志上发表的文章,知道他有意组织纽扣收藏家俱乐部,于是我就主动找到了他。他看了我的收藏后,同意我加入,事情就是这样。”
  “哈,你给他看你的收藏,那应该也是种试探吧?”简东平干笑。
  “因为我听那两个劫匪说,被杀的那个人,我现在知道他叫钟乔,他死前好像跟邱源有过生意往来,所以我想看看邱源见到这些小古董后会是什么反应。”陆劲回眸看了一眼邱元元,接着说,“但我可以肯定,他没任何反应,他不认识那些东西,而且他也绝对不是两个劫匪中的一个。其实,他跟钟乔一样,是他们妒忌的对象。”
  “他们是不是说了我爸什么?!”邱元元抓住他的手问道。
  “原话记不得了,大概是他们中的一个知道你爸发达了,曾向你爸借钱,但被你爸拒绝了。所以那个人骂你爸没义气,就这样。”
   “自古以来借不着钱的人就是这副嘴脸,好像别人欠他们的!他们还说什么?”她冷冷地问。
  “他们还说你爸很虚伪,以前的好朋友死了,连追悼会也不去参加,听他们的意思,好像礼金也给得很少。其中一个还怪另一个,认为他不该给邱源把礼金带来。”
  “哼!”邱元元轻蔑地一笑。
  陆劲握着她的手,摇了摇。
  “没什么,我只是讨厌别人在背后说我爸的坏话。”她回头望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没生你的气。”
  陆劲没说话。
  “那你对收藏其实根本没兴趣,是吧?”简东平又问。
  “不算很有兴趣。”
  “你难道没想过直接去问邱源?我说的是关于钟乔的事。”
  “我不是没想过,但后来发现,即便找到那两个劫匪好像也没任何意义,我不打算敲诈那两个人,我也不是警察,没义务去为某个不认识的人申冤,所以……我放弃了。”陆劲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好吧,钟乔,毕业照,元元的爸爸,你还打听到什么?”
  “我还打听到,他们那个古董兴趣小组,一共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两个。”简东平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31

房子离市中心不远,很干净的两居室,简东平在告诉他们从哪里可以拿到干净被褥后,便匆匆告辞。邱元元送完简东平回来,发现陆劲坐在方桌前,正在看一封泛黄的信件,他的手边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大叠信和几份复印件。邱元元知道,那叠信一定是一号歹徒多年前写给他的,那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线索,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再谈案子的事了。
  她走到他身边,衣服擦着他的衣服,站定,然后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的头顶。
  他仰起脸来,眯着眼看她,接着,嘴角慢慢浮起微笑。
  “元元……”他轻声叫了一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好像又马上改变了主意,他丢开手里的信,站了起来。
  “我先去洗澡了。”他说着,拿起那个从便利店带回来的塑料袋走向盥洗室。
  “嘿!你胳膊和肩上的伤,最好不要沾水。”她叫住了他。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笑了,“不行,我得洗个澡。”他说。
  “那你小心点,沾了水伤口容易发炎,你那可不是一般的伤。”她很认真地提醒道,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像他妈。
  照以前的性格,她应该恶声恶气地跟他说,“想发炎就尽管沾水吧!反正到时候受苦的是你自己!”她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看见他消瘦憔悴的脸,看见他温柔的微笑,她就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语气让他在盥洗室门口又转过脸来。
  “我缠上保鲜膜后,水就没那么容易沾上伤口了。”他说。
  “哈,原来你买保鲜膜是用在这儿啊。”她恍然大悟。
  “不然能用在哪儿?”
  “我哪知道,正等您教我呢,陆老师。”她歪着头,笑了。
  他安静地看着她笑,然后说:
  “我先去洗澡了。”
  他眯着眼睛,眼波一转,她看不清他眼睛里的表情,只知道他把手放在盥洗室门把手上,又转过身来了。
  “你今天……能呆多久?”他慢吞吞地问道,像是故意要让她听清每一个字。
  是的,她听清了。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再也不是被他囚禁的小鸟了,她可以随时离开,而他,一切随她。
  “我不回去了。”她带着任性的口吻说着,坐到沙发上,双手并用,把脚上的一个长统靴拉了下来。
  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仍站在那里没有动。
  “嗨,别磨蹭,快去洗吧!”她假装不耐烦地催促道。
  他站那儿看着她,忽然歪嘴一笑问道:“要一起吗?”
  她一只手提着个靴子,愣在那里,心里狂呼了一句,好浪漫哪,干吗不呢?!但不知为何,她又有点胆怯了。她以前也试过相同的事,但没什么感觉,她没为此特别兴奋过,但这个人,仅仅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整个人燃烧起来,就像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脸莫名其妙地都红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9:31

他在看她,好像在欣赏她害羞的表情。  “要一起吗?”好多年前,他也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是2003年的除夕夜,17岁的她站在浴室门口想进去洗澡,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问她。  “好,来吧。”她一手插在腰上,蛮横地回头看着他。  他似乎很意外她会这么回答,从报纸上抬起了头。  “你不想看我吗?”她冷冰冰地问道,那时候她还没确定自己的感情,只是被他那无比隐忍的感情搞得烦透了,她想了结这一切。  她以为他会马上走过来,谁知道他只是用比她更冷漠的声音回答她:“日光灯下的裸体是最没看头的。快去洗澡吧。”  那天她洗得很慢,有点期待他会冲进浴室来,但他始终没有。他很爱她,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虽然他从来没开口说过。以前,她一直以为爱应该要说出来,爱就应该是占有,但自从遇到他后,她才明白,世上有种爱叫做放弃。  “要一起吗?”他又问了一遍。  她把靴子扔在地上,站起来,柔声说:“我真的好想看你。”  “哦。”他低头叹了一声。  “可是,你教过我的,日光灯下的裸体是最没看头的了。你还是快去洗澡吧。”她爽朗地笑起来,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她把他推进了盥洗室。  他洗得很快,她在外面只等了5分钟,就见他穿着汗衫短裤,匆匆从盥洗室里跑了出来。  “你好快啊。”她叹道,发现他胳膊上的纱布已经全湿了。  “美人在等我,我当然得快喽。”他捏了捏她的下巴。  她没心情跟他开玩笑,马上从包里拿出纱布绷带和消毒粉,帮他把伤口重新包扎上了,还给他肩膀上的擦伤重新贴了一张创可贴。  “很痛吗?”见他皱眉头,她问道,她知道消毒药粉沾上伤口总是很痛。  “嗯。”他点点头,随后又开玩笑,“我的小老婆还挺心疼我的。”  “废话少说,快到床上去,不然要着凉了!”她怕他着凉,把他推进了卧室。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后,她摸了下他的额头,很烫。他一定还在发烧,她有点犹豫是不是该留在这里陪他。也许,她该睡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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