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1:46
红英嘟哝道:“坏了梅家名声与你有何干?我与弟弟自行担当罪过,横竖不能让他死。”
“你还想救他出来?”
“自然。不者,来找你做甚?”
木冬冷笑道:“我知玉枝此次必是代人受过。偷窃军粮不过是掩耳盗铃。”
红英闻听眼睛睁得老大:“你为甚不早说?可曾告知玉虎关总兵?”
木冬摇头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贸然行事。”
红英不耐烦道:“你别磨磨蹭蹭,快讲来。”
木冬道:“所失二百多担军粮需二十余车装运。三关之内无有村落,这粮当是过关而去。若要过关,粮包皆标有‘玉虎’字样,岂能瞒得守城兵士?纵然军粮被覆住,二十多车物料通关时,必受兵士与校尉盘查。过往军粮若无总兵府官封与批示,难以过得关去。”
红英点头道:“如此,我倒有些明白,失窃军粮不过是关内大人们监守自盗,且与守城兵士互有勾结。”
木冬接着道:“我察看过营外车辆印迹,运送粮车不过四五辆而已。想是有人借此机会瞒报失窃数目,趁机弥补漏洞。而玉枝是填补窟窿最佳人选,盖因他乃公主特使,即便日后营内军粮亏空之实暴于天下,有玉枝失职失粮顶着,料想安阳公主也会担挡些。此事自会不了了之。若换了别人,一旦事情败露,玉虎关内必有人头落地。”
红英剑眉倒竖起来,道:“这些贼子倒会算计。公主当真会替玉枝担待?”
木冬微笑道:“这是自然。”
红英讶异道:“你因何敢这般断定?”
木冬嘿嘿笑了一声,道:“你弟弟是公主青睐之人,岂有不担待之理?”
“若她铁面无私秉公办事呢?”
木冬沉思半晌,喃喃道:“失窃二百多担军粮,在别人身上事大,在公主身上不过小事一桩。难道她会不念旧情?”
红英闻听心生狐疑,问道:“她与谁有旧情?”
木冬愣怔一下,笑道:“与你们梅家有旧情。”
红英本待发作,却又忍住,白了木冬一眼,道:“横竖我弟弟是背定这口黑锅了?”
木冬瞥了红英一眼,哼道:“我岂能袖手旁观?要恢复玉枝清白之名,并非多大难事,唯一难在:需有一身手不凡且胆大心细之人,进出太守府和总兵府如履平地,暗中查得证据,再将证据善假利用。”
红英闻听,喜形于色,道:“这也不难。你接着说。”
“偷窃军粮者必出自于青剑、宁昌杰、李忠三人中。于青剑为人谨慎,有七分清正,又是玉虎关主将,多半不会指使手下人做这等事情。宁昌杰喜欢钱财,与李管事有同乡之谊,此二人极有可能勾谋做事。这许多粮食运进关内不能即刻出手,需得粮仓存放。我料定那粮仓必在宁府或李府。去此二府查找,定可寻到蛛丝马迹。”
红英喜笑颜开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待我今夜略使身手,定可马到成功。”
木冬微笑道:“你倒是没怎么变样。”
红英转脸过来,故意板着脸问道:“木大哥方才说甚么来?”
木冬道:“我是说,你与玉枝所言没有甚么两样。”
红英笑道:“玉枝在你面前提及我了?你们都说甚么来?”
“早已忘记”
“哼你倒是大变了样,铁石心肠,只配做将军。”
木冬眼中现出喜悦,问道:“姑娘说甚么?”
“我说,你只配做老军。”
木冬‘哦’了一声,略显失望,然后道:“宁昌杰是玉虎关太守,府内家丁不少。李管事生性多疑,心狠手辣,你可有把握进出得此二府?”
红英不屑道:“这有何难?本姑娘善飞檐能走壁,今日正好露一手给你瞧瞧。”木冬不觉微微一笑,手捋半边胡须暗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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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46
此时正近午时,木冬去粮草营讨了些草料,回来喂马。进屋接着生火做饭。红英坐在杌凳上,一动不动地看,心中悄然生出一丝甜蜜。木冬忙手忙脚做就饭菜,红英眼睛又湿了,因为木冬做得那菜,恰是他出征那日中午,红英特意为他做得干菜焖兔肉。
木冬拨出一半,说‘送给玉枝’。二人默默吃饭,红英实在忍不住,夹起一块兔肉放在木冬碗中,低声道:“你多吃些,边关又没甚好吃。”
木冬咽下一口饭,眼泪滴落碗里,心中鼓了几次勇气想叫声‘红英’,到底没叫成。
草草吃罢晌饭,红英将碗筷洗过,用碗盛了干菜焖兔肉,斜背宝剑,只说声‘我去了’,头也不回,直奔玉虎关。
先去总兵府看罢玉枝,递上干菜焖兔肉,少不得又难过又流泪。末了说了句:“你暂且忍受一时半刻”,转身走了。
回头寻得一家客栈,将马寄放。暗将总兵府、太守府和李府所在地势察看仔细。待到更交初鼓,悄悄扎绑停当,潜至李府。李府并不大,只一院,几处房舍均亮着灯,难有存粮之处。两名家丁挑着灯笼往来巡看。可巧,此时正慢慢朝红英藏身处走来,红英自袖里捏出一粒石子,方待打那灯笼,扑地一声,灯笼自灭了。当即有位家丁说道:“这两晚怎的?连灯都点不住,当真有鬼么?”另一位道:“莫瞎说,仔细管事大人用鞭子抽你嘴。”
红英心下也感蹊跷,猛然醒悟,定是方姑娘在我旁边,是她弄灭了灯笼。
遂出了李府。潜行隐踪,来至宁太守府墙外,听得院内无人走动,腾身上墙,略作巡视,飘然落至院中。太守府较李府大很多,红英先往那黑黢黢后院来。见几处大屋房门紧锁,正是存物好所在。本待用剑削掉门锁,又恐弄出声响,只得以手扒门缝看,谁知那门出奇结实,之间竟无缝隙可透视。只得作罢,挨处寻找着。
三四个家丁往这方走。红英轻移身形,隐在马棚之中。马棚西边也有一间屋子,待家丁走远,猫身过去,一摸,那屋竟也上锁,只那锁鼻子细小,红英缓缓抽出宝剑,嚓地将锁削下。试探一推,门无声推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红英暂闭了气息,摸索一阵,手触到一摞麻包之类东西。心头一喜,用手一摸,全是麻包,抓住一件抽出,凑到亮光处细看,正有‘玉虎’字样,随手又抽一件,仍有‘玉虎’字样,不由大喜,暗道:“合该我家玉枝当不得冤鬼。”方待转身去,复回身来将门掩紧,废锁与麻包一起带走。顺来路退出宁府,双足刚一落地,墙角处站起一人,红英反手抽剑,那人赶紧道:“是我,木冬。”红英松一口气,嗔道:“险些被你吓掉魂儿,你来做甚?”
木冬将背后一件棉袍取下,抖开,披在红英身上,道:“此处半夜可冻死人。”红英心下一热,把那两件麻包递与木冬,柔声道:“你所料不差,自太守府里寻得。”木冬从怀里揪出一小布袋,低声道:“这是宁公子今日过晌所售之米,回去对看。”红英将那米揣到怀里。
木冬道:“我领你去见一人。”红英点头,随他行至一院门前。木冬捏着门环,嗒嗒,扣响两声。须臾,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老者挑着灯在木冬面前晃了晃,笑道:“深更半夜,你怎会来?”木冬先将红英让进屋,回身关门上闩。
红英端看老者一眼,顿觉面善,道个万福。老者问道:“这位小姐打哪里来?”红英道:“我家住栖云山,名叫陈红英。”老者眯着眼瞅了半天,用手一拍额头,笑道:“果然是红英姑娘。老夫还喝过你与金枝那顿喜酒。”红英也即想起,此位老者正是胡炳秋老参军,金枝那副甲胄和银枪还是拜胡参军转交王天成,不由欢喜道:“您是胡参军。呀,您怎会在此居住?”
胡炳秋叹口气,道:“都快入土了,回去也没个贴近之人,倒不如住在此处。反正也被风沙拍打惯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北风黄沙,还真以为到了阎王那儿去了。”
红英笑道:“您夫人呢?”胡柄秋笑道:“她嫌此处冷,先去了阎王那里住下。”
木冬接着道:“别只顾唠家常。”
胡炳秋看着老军木冬犹疑道:“你们俩怎地见着了?”
红英看了木冬一眼,只将弟弟玉枝失职失粮被关及自己方才所查实情略讲一遍。胡参军听罢,长叹一声,道:“这些糊涂虫赶上个太平年景,便胡作非为起来,胆子也忒大,偷窃军粮论罪当斩。想必金龙关失窃粮食与他也有关联。你俩需老夫做甚么,只管说。”
木冬道:“尚缺一妥帖之人将证据送与于青剑。”
胡参军思忖半晌,道:“宁太守与于青剑相交甚厚,又是儿女亲家,若将真相抖搂出来,无疑陷于青剑于两难境地。他如下得狠手还罢,若是顾念亲情,暗中撺掇,毁灭证据,我等又无权查抄太守府,只怕一切努力白费不说,当真是害你兄弟。上报朝廷怎样?”
木冬道:“上报朝廷不是没想过,只待日后玉枝等出来,再做计较。眼下,只想大事化小,救出人来再说。”
胡参军道:“我与于青剑共事多年,也有些情谊,此事交与我办,待我与他陈说利害,妥善解决此事。我倒替他想出一策,想必行得通。”
木冬大喜道:“我这一趟没白费。您老肯出马,玉枝一干人有救了。”
胡参军笑道:“其实,你早已算计好老夫能替你走上一遭,是罢?”
红英也笑道:“早闻参军足智多谋,若不用您,岂不可惜了才华?”
胡参军呵呵笑道:“你俩也无须给老夫戴高帽子。早些安睡,明日好去办事。”
木冬见红英甚是憔悴疲惫,问胡参军道:“大哥可有空屋容她将息一夜?”红英昨夜便没有睡成,此刻当真困得很。
胡参军谦然道:“我这屋子有些脏乱,莫如拾掇好厢房给你俩住罢。”
红英心下砰地一跳,忙道:“胡大哥,我与木冬大哥既非夫妻怎好同居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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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47
胡炳秋闻听,尴尬一笑,道:“我老糊涂了,抱歉得很。”
木冬与胡参军收拾厢房时,红英偷听到胡大哥问他:“既是已然相见,为甚她不认你呢?”木冬低声叹道:“唉这张脸我自家都嫌弃,莫说她,还不如不认,让她死心去。或许遇上位好男人嫁过去,欢欢喜喜度日,省得守着我这么个丑男人,如守着个癞蛤蟆一样,日子久了,各不安生。”
红英闻听,心中一阵悲凉,一阵酸痛。暗自气哭道:“我若能嫁,早些年改嫁岂不更好?何苦一人苦熬十年?偏偏这份痴心痴情在你眼里还抵不上一张脸皮。倘若你我夫妻缘分已尽,为甚老天又让你我相见?”红英愈想愈冤屈,愈冤屈愈哀怨,眼泪止不住如珍珠断线,自捂住嘴开门跑出去。
待木冬与胡参军追出时,红英早已消失在夜色中。木冬对参军抱歉道:“请大哥回屋歇息,我去寻她回来。”径直出门而去。
事至这般,木冬心中也自十分难过,暗自悔恨道:“莫如那年当真死去,别又活回来,让她记住我那原模原样也好。或是干脆顶着张丑脸回去,要好要散要喜要怨皆随她,省却自家也苦熬十余年。”一人在心里这般念叨,便似夜游神一般,直眉瞪眼往前走。他也不晓红英去了那里,就一人这般走。
冷不放,一队巡夜官兵迎面走来,截住木冬,喝道:“你是夜游神还是偷窃贼?”
木冬被喝醒,盯着领头校尉,笑一下,突然将左边头发撩起。直唬得十几个官兵‘鬼呀’叫一声,四散奔逃。木冬哈哈大笑,道:“丑爷吓死尔等胆小鬼。”笑罢,心下舒张开,站在当街张望,轻声叫“红英”。没有回应,又往前走着叫。叫了半天,听那钟鼓‘笃笃笃’敲了三下,心里不免又着急又疼怜,这冷天冷地她能去哪里?由不得依旧声声低呼。
只听旁边黑影里有人嗤嗤直笑,轮到木冬吓了一跳,问道:“哪一位?”
红英本想回客栈去歇息,然,那脚却愈走愈慢。后见官兵巡夜,为免麻烦,就闪在街边黑影里。也听见木冬吓跑官兵后发笑,只忍着不出来,看他怎样寻她。及至听他那惊颤颤地叫,实在忍禁不住,便笑出来,闻听木冬眼下又惊问一句,更是笑个不住。
待笑罢,将自家头发也放开,遮住脸,慢慢走出来,低低声音道:“我这个夜游神吓煞你这死金枝。”
金枝听罢,心下又惊又喜又悲又屈,挪蹭几步走近来,似孩童般叫声‘红英’,夫妻二人便紧紧抱住,哭成一团。
玉枝解禁出来后,当即来小屋看老军木冬,他尚不知木冬已与红英姐夫妻相认。红英听得玉枝片刻便可解禁,不知因何要赶回去看望巫婆婆。
玉枝故意问木冬道:“木大哥可知是谁说情将我放出?”
木冬也故意道:“木大哥也不知那位姑娘是谁,因何要为你等往来奔走,或许日后自会知晓。只是我想问你,你可曾与一位姑娘同去乱石岗?”
玉枝闻听此言,情知大哥与红英姐已然相认,不由笑道:“这顿打算没白挨。”
木冬问道:“你因甚这样说?”
玉枝见大哥不说破,也有意相戏,遂道:“我那姐姐可曾与你说起乱石岗?”
木冬道:“说过,她说让你当即认我做大哥,不知你因何到此时还不认?”
玉枝闻听,眼中当即流下泪来,笑道:“还是大哥厉害,小弟知错了。”扑通跪在金枝面前,唔唔哭将起来。金枝将他搂在怀里,抚摩着他,眼中溢满泪水。暗叹:这十年算没白熬,等来梦中之妻和一位好弟弟。
兄弟二人痛诉衷肠,快至晌午,玉枝方站起身,道:“我待回营中。兄长若无要紧事,请与红英姐尽早回家去。此地非是兄长久留之处。”金枝点头道:“我自知。过些时日再回去不迟。”玉枝知道兄长对自己不放心,随即作罢,拭干泪,径自去了。
玉枝出来第二日,何亮也以‘营中饮酒,触犯军规’为由责打一顿,放回粮草营,尚有几位平素便与李管事有龌龊,依旧关在里面。经此一遭,玉枝倒长了见识,只因那二百多担军粮无缘无故又偷偷运回营中。
玉枝伺候何亮吃了些粥饭,去场内转了一圈回来,坐在桌前想心事。何亮迷迷糊糊乱说一通,玉枝以为他在梦语,挑灯近前一看,见何亮面红耳赤,无疑正发烧。掀开被子,见后股棒伤处红得紫亮,心中顿生怒气,“这些狗奴才,下得这般狠手,莫落在我手里。”紧忙叫兄长来看。金枝皱眉道:“棒疮业已化脓。你去寻一坛‘三不倒’,我给他放出脓血。”
玉枝寻了几个屋子,均告无有酒。末了,来到军需库找耿辉要,闻听要酒,耿辉吓一跳,“我那小爷,还敢喝么?”玉枝道:“治伤用。”耿辉从柜中拎出半坛‘三步倒’,道:“仔细些,别让人家瞅见。”玉枝应一声,抱起坛子即走。
金枝正等得心急,见玉枝抱来酒,忙道:“往碗里倒些酒,用火点着。”玉枝依言施为,端来火酒,金枝先将一把剔骨刀在酒火里烧烫,后又将双手在酒火里烤洗几回,道:“再点一碗来。”玉枝紧忙又烧上一碗,金枝接住,沿着棒伤慢慢流撒。烈酒一攻,何亮不禁呻吟连连。金枝道:“抱住他。”玉枝坐在炕沿,将何亮双肩搂紧,道:“好兄弟,忍耐些。”何亮用力点一下头。
金枝用剔骨刀往深处一拉,一股脓血冒出。放下剔骨刀,双手轻轻挤压伤口两边,直至脓血不出,反复用烈酒将伤口洗净,方才松出一口气。何亮早已疼得浑身乱颤,硬是一声不吭。金枝赞道:“当真是条好汉。”接着,敷上金疮药。对玉枝道:“明日去买些山鸡野兔回来,熬汤给他喝。勤着用酒擦洗伤口。”
玉枝一一记住。
何亮浑身是汗,神志倒清醒了。叫声:“四哥”,憋屈地哭了。
玉枝好似自语道:“这等罪不能白吃,往后须多长几个心眼。一个心眼定是不行。”然后,低头对何亮道:“四哥知你将来必有出息,先忍下这一回罢,毕竟是犯了军规。要怪就怪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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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48
何亮道:“俺怎会怪四哥?四哥正是俺亲哥哥。”
玉枝叹口气道:“也不知那几位怎样了。”
何亮道:“只怕他们几个难出来了。俺听见那打手悄声说过:轻着点儿打,让他去牢里慢慢等死。”
玉枝虽不知这几位怎样得罪了李管事,但知李管事正巴不得这几位犯事,此次终算抓到把柄,断不可随意放过。“我却不能见死不救”,因将何亮安顿好,独自站在窗前想。突地,脸现笑容,道声:“有了”。悄然出了营房,提气飞掠至那几株大松树下,温声呼道:“方舟”,连呼二声,霎时间,一座大屋显出来,方舟飞跑出来,欢笑道:“你可出来了。”玉枝也欢笑道:“不出来还能对得起你么?进屋与你说话。”方舟略微担心道:“只怕此中阴气伤到你,还是不进去罢。”
玉枝笑道:“这有甚么,总不成,我连你闺房甚样都不知罢。但能坐会儿,伤个半死也无妨。”
方舟白他一眼,道:“净说不吉利话。”心里倒极喜欢玉枝能进去坐会儿,遂抱住他那胳膊一同进屋。
玉枝端量屋中摆设,不由赞道:“好一个别致闺房。”
方舟灿然笑道:“是三罗王请七罗王为我设就。只是缺少一样东西。”
玉枝问道:“是甚东西?我明日一同买回。”
方舟指住玉枝道:“便是公子你呀。”
玉枝不禁笑道:“我倒成了一件东西了。”
方舟贴近玉枝耳边悄悄道:“如此说,公子不是东西?”
玉枝哈哈笑道:“你变着法儿骂我,我得罪你了?”
方舟任由玉枝抱住,靠在他怀里只感舒适安心。玉枝见她脸上尚有泪痕,忙问道:“你因何哭泣?”方舟见问,戳动伤心处,禁不住啼哭起来。经玉枝轻柔抚慰,再三相问,方才抽噎道:“那日,我去总兵府看你,正见他们用棍子打你,却无力阻止他们,眼睁睁看你挨打,我真恨自己没有用,只会空自担心,却不能救你。”
玉枝闻言,将她抱得更紧,安慰道:“他们也是例行公事,并未真正用力。有你此情此心,我挨几下打并不算什么。若非你及时告知红英姐,料想我还在牢里呆着。”
方舟道:“如我是个阳间女子,能武有力,必定当即救你出来。”
玉枝笑道:“如你是位阳间女子,只怕未等见我,便嫁人了,那里有此等缘分相会在此?”
方舟抬头盯他一眼,娇嗔道:“不许你这般说,谁也不嫁,命中注定做你鬼妻。”
玉枝闻言,心下登时起了波澜,心中不知在对谁言道:“莫如我就先娶了她。若当真能还她个阳身,也不枉她对我一腔真情。请你不要怪我罢。”方舟依着他,惬意地叹出一声。
玉枝低声对方舟道:“今晚正好有月,你和我便去月下拜堂,如何?”
方舟似乎不相信自家耳朵,慢慢转脸来,惊喜愣看玉枝。
玉枝面色凝重道:“我盼这一日许久了。”方舟轻声问一遍:“当真?”玉枝郑重点头称是。方舟立刻又生出三分娇媚,目光流动万般柔情,羞笑道:“公子容我沐浴更衣。”
须臾,方舟穿一件镶银边红牡丹花袍,袅袅娜娜走出,美目顾盼,秀婷如兰,玉面含羞笑,容光映灿灿。玉枝目瞪口呆,道:“真如牡丹仙子临世。
方舟妩媚笑道:“敢问公子见过牡丹仙子?”
玉枝略有些恍惚道:“我也不知是否见过,不过眼前正有一位。”
方舟柔婉道:“我已为公子烧好香汤,待小女伺候公子洗去。”玉枝有些害羞道:“怎好劳烦姑娘?我一粗人,只怕污了姑娘妙目。”说得方舟亦有些羞怯,然,终究即要玉成夫妻了,便红着脸执住玉枝走进里屋。用手略一指,除去衣衫。
玉枝羞得红云过颈,心扑通扑通乱跳,耳鼓铮铮响,赶紧似银鱼入水,无声钻进木桶里。方舟拿块香罗帕,轻柔为他擦拭后背,轻声叹道:“都说此刻是姑娘一生最美妙之时,我虽无法体味阳间女子之喜,然而,依我此刻心跳如鼓,如沐春风,满怀舒畅看,那话果然不差。”
玉枝如坠云雾中,迷蒙难辩东西。直至方舟为他穿罢新衣袍,方始幡然清醒,低头看那新袍子,蓝底白花,金丝绣边,竟同红英姐所缝制那件一般无二,不由诧异来看方舟。
方舟羞赧道:“去年末,在栖云山庄,见公子穿那件新袍子煞是好看,可惜被饿鬼窦青青所污。回来,我便依样重做一件,只待有朝一日可以亲自为你穿上。不想此刻竟这般突然来临,幸好我随身带来。”玉枝恍然道:“难怪这样眼熟,真难为你如此有心。”
二人牵手来到屋外,对住金钩之月缓缓而拜。拜罢,将两株大松树权做父母,恭敬叩拜。随后,满眼欣喜相视对拜过,彼此依附着回到闺房。由此而结下一段阴阳情缘,两界奇异佳姻。玉枝暗里撒落两滴清泪,幸好未被方舟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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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48
天将五更。方舟将玉枝轻轻唤醒,道:“公子趁早离去,免得阳体不能复原,损了年寿。”玉枝恋恋不舍,撒出些娇气来,道:“便是损了年寿又有何妨,实在不忍离你而去。”方舟又欢喜又着急道:“你我已成夫妻来日方长,不可贪图一时之欢而伤损阳体。”玉枝拗不过,只得懒懒起身,穿得阳间之衣,依依而去。待回头时,那座华丽大屋便在晨曦中慢慢隐去。玉枝突然想起,尚有话未跟方舟讲,只得无奈一笑。
到得李管事处点了卯,玉枝转身即走。李管事叫住他,笑道:“梅管事此后不必每日按时点卯,只要在营中不失大体即可。”
玉枝停足,回身来,也笑道:“多谢管事美意,此后我断不会再失大体。”又道:“只是,我今日需进关买些进补之物回来,我那兄弟尚存一息,我不想这一息也被断掉。不知大人是否允得。”
李管事立刻道:“但去无妨,先前我已言明,梅管事不必墨守营规。或许,此时该称你为梅公子更为合适。”
玉枝听出话内有话,问道:“管事此言何意?”
李管事走近些,低声道:“昨日,有位姑娘半路拦住我,用剑抵住我胸口,声言:若以后再为难梅公子,小心狗命。我想,那位姑娘所说梅公子即是特使你罢。这其中或许有误会,今日本管事也有言明在此处:梅管事日前所受之苦,并非本人有意从中使作。”
玉枝听罢,料定那姑娘必是红英姐无疑。当下微笑道:“大人不必忧心忡忡。是否‘有意使作’,在下焉能得知?当是李大人自家心知肚明,只怕牢里那几位也知。”随即低声对李管事道:“不做亏心事,便无鬼叫门。”道罢,施礼而别。
玉枝出了大营,本欲去玉虎关,转念一想,去玉虎关虽近,去五阳关却可顺便拜见红英姐和巫婆婆,遂取道五阳关。行至那三株大松树下,玉枝心中既甜蜜又慌乱,由不得多看了几眼。那树下微有清烟袅袅冒出,玉枝暗道:“莫非方舟在做饭?”想想又觉好笑,无灶无锅,如何做得?胡思乱想一通,方骑马离去。
红英听得有人敲门,开门见是玉枝,惊喜迎进。
玉枝将野鸡野兔撂下,随红英姐来拜见巫婆婆。一见之下,吃惊道:“几日不见,婆婆缘何年轻这许多?莫非偷吃了仙丹?”
巫婆婆嗓音也清亮些,笑道:“难得你能来看我。只因苦到头了,所以才显得年轻。好似也好看许多。”言罢,看着红英嘿嘿笑了。三人说笑一气,玉枝起身告辞。红英跟在后面送他出门,玉枝回身笑问道:“这几日,兄长好似换了个人儿,尚带出孩子气,不知为甚。”
红英脸上润出一层浅浅红晕,也笑道:“谁知他怎么回事,疯疯癫癫地。”
玉枝一板正经道:“若是一个男人与一位女人相恋,多半二人都有些疯疯癫癫。”
红英立刻会意,佯嗔道:“没正经,连姐姐也不放过。身上那两块淤青化了?”玉枝奇怪道:“你怎知我身上有淤青?”随即醒悟,必是兄长私下相告,顿似孩子般笑出声来,道:“留着它,倒不必文身了。”红英顺手拍了他一下,道:“文身也不遭那样罪。”
玉枝道:“请姐姐先放那位李大人一马,自有人让他不安生。”
红英哼一声,道:“这人打眼一看,便心术不正,你休与他走得过近。”接着又问何亮情形。玉枝道:“买些东西回去给他补补。红英姐若有空闲,到那边住几日,做些仙汤给我们解解馋。”
红英笑道:“倒支使起姐姐来了。过那边去,我住哪儿?”
玉枝佯装沉思,舒缓道:“姐姐爱住哪儿就住哪儿,谁能管着?”哈哈一声笑,搁下两只野鸡扬长而去。
终是何亮结实,又经红英精心调养,那棒伤愈合神速,只几天,便可下地走动。遂每日早晚起来,将花斑马与自家那匹黑马一同喂好,顺便摆动几下铁枪。
玉枝见何亮一天好似一天,尤感心中喜悦。这一日晌午,他去兄长小屋取鸡汤,刚走至门前,听红英姐在屋内嘤嘤哭道:“见了这个如意铃铛,我倒真正原谅你了。知你这些年也在时刻牵挂我。”金枝大哥暗哑叹一声,略带出娇音来,道:“唉,你知道就好,这些年,我还真以为自家已不在阳世。若非这铃铛,几乎忘记自己到底是谁。这会儿看到你,便如回到十六年前。”玉枝捂住嘴直想笑,料不到大哥也会说这般肉麻甜语。
红英又泣道:“你若早些回去,岂不省却你我两地苦思?若非玉枝与父母,我死几次心都有了。”
玉枝心中也起了酸楚,不想再偷听,慢慢向后退去一丈远,提着嗓门道:“兄长俺来取鸡汤了。”红英赶忙开门,道:“来便来罢,那么大嗓门做甚?”玉枝搓着手,嘿嘿笑道:“怎地怪起我来了,你二人在做甚?来得不是时候?”
红英破涕笑道:“你这张嘴越来越油了,回头让方姑娘或是汝雯好好拾掇拾掇,省你滑得找不着好腔调。”
玉枝进屋叹道:“我这嘴没法儿不油,口口声声叫你姐姐,见了兄长我却不知叫甚?”
说得金枝与红英一起笑起来。
玉枝盛了鸡汤喜滋滋往回走,似乎由生以来,第一次这般畅快。到得营门前,见那营门已关,想也没想,足尖一点,翩然跃过。恰巧被李管事看在眼中,心中吃惊非常,万料不到这位特使有此神功。即刻去见总兵于青剑。
于青剑已对李管事心生厌恶,心道:“我平素待你不薄,你却做出这等令我难堪之事。”本欲不理,奈何他是亲家同乡,又是自家所提任,少不得勉强应付道:“这些本总兵依然知晓,想他乃公主玉使,有这等武艺也不为怪。本大人派他去粮草场正是给他用武之地。”
李管事见于大人态度有变,心知是由失窃军粮引起。然,既是太守大人已将所盗之粮尽数还上,你何必得理不让?想你在驿馆那边也得了不少好处,大家都不是干净人,你充甚清正君子?遂道:“大人已然知晓更好,只是也不可太过放任他,省得被他密奏一本,公主怪罪下来,大人措手不及。”面上虽然谦恭,语气却甚为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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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49
方舟虽非明媒正娶,玉枝却以名正言顺之妻待之,殷勤呵护,夜夜来会。方舟待玉枝更是体贴入微,细心照料。这一日,缠绵罢,玉枝突然坐起,道:“险些忘了件正事。”方舟微嗔道:“是甚正事,也值当你大惊小怪。”玉枝道:“监牢里还有几位弟兄,李管事押着不放。想请你和谷凌还有那位大哥帮忙。”
方舟思忖一下,笑道:“我知道公子意图。我也看那李管事非是善辈,又让你枉吃了一顿棍棒,正该他也吃些苦头。此事交与我办,公子只需带几个纸人纸枪来即可。”
玉枝闻听,喜道:“如此,便有劳娘子了。”方舟立刻道:“酸死了。”
两日后,三位被关兵士果然得释。玉枝因有何亮前车之鉴,派人一日三次用烈酒清洗棒伤,更令营中顿顿熬肉汤调养。李管事已无暇顾及营中诸事,只因连着两夜府上府下鬼笑神叫不断,又有几位赤面刀客时常游荡于屋前,本就多疑,加之想起玉枝前几日所言:不做亏心事,便无鬼叫门。满心更难安生,惶惶终日,真正是昼不甘味,夜不安枕。不过数日,竟然惊惧而死。
于青剑闻听李忠被鬼魂吓死在被窝中,倒去了块心病,也知是他先前暴戾所招,遂将他以校尉之格草草安葬。过一日,提升梅玉枝为粮草场管事,耿辉为副管事。何亮调至玉虎关内,委任守城副校尉之职。另赏粮草营众将士三顿酒肉,以示安抚。
玉枝获升新职,数次请求兄长与红英姐一同返乡,金枝总道:“要走也不差这几日,待你稳定之后再走不迟。”红英偷偷问玉枝道:“那位安阳公主与梅家有甚渊源?”玉枝信口打趣道:“我也不深知,只怕是相中三位哥哥中一位罢。你去问我姐夫。”红英便来打他。
玉枝将营中诸事理顺停当,夜里兴冲冲来见方舟。
方舟今日与往日不同,头发高高挽起,轻施薄粉,朱红点唇,活脱一位韵致少妇。玉枝惊喜道:“少妇人别来无恙。”方舟羞喜中隐隐显露一丝不安和愁绪。先伺候玉枝香汤沐浴,又端来清茶一盏。却始终未开口说话。
玉枝讶异道:“莫非身上不舒服?”方舟挨近他坐下,低头思想片刻,抬起头,双眼早已注满莹莹泪水,柔声道:“小女也不知因何而得公子宠爱,且尽心授予情体。小女此番造化当真非同寻常。”
玉枝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笑道:“你我既为夫妻,缘何说出这等不着边儿话来?多少有些生分。”方舟伸一指压在玉枝唇上,道:“听我说完。愚妻喜得公子七千年真阳催化,四十九日后,便可转化形体,恢复阳身,到时或可为公子生下一子半女,岂不是愚妻非常之造化?”
玉枝闻听,浑身发热,大喜过望,扔了茶杯将方舟抱起,眼睛似要吃人一般。方舟笑道:“公子莫非要吃我?”玉枝哈哈大笑,以手指住方舟道:“不只是你有造化,更是我之大幸,终算了却一个愿,回报你一遭。”言罢又笑。
二人尽情欢笑半天,稍待平静时,玉枝不解道:“此乃一等大喜,因何面带悲戚?”
方舟笑道:“你猜昨日谁来看我?”
玉枝暗想:“不会是谷凌,若是她也用不着这般欢喜,或是七罗王?但以他性情似乎无此儿女情怀,难道是……”玉枝笑道:“是三罗王。”
方舟欣喜道:“公子脑袋比先前灵光了。”玉枝有些自得,也有些担忧,道:“不知他老人家来此做甚?不会又要你转世去罢。”
方舟微笑嗔道:“尽瞎想。三罗王专来看我。前日,他查阅生死传贴,发现有一传贴上写方舟之名,且已有阳寿之数,不晓是否是重名,便驱车而来。见我时下情形,巧言相问,我不得已,将你我之事讲与他听。三罗王听罢,又惊又喜有叹,问罢你我在一起天数,屈指一算,说我……”方舟羞怯难禁,歪身倒在玉枝怀里,道:“说我既受你七日精血,便得你七千年真阳化阴,不久即可转至阳世行走。我起初不信。三罗王问我近日身体有甚不适。我道:这几日感到风冷,浑身略感难受。三罗王笑道:这就是了,你已有阳气在身,只是无意中所得,未能转化为阳魂,若是你能转得七魂六魄,有梅公子血脉相托,不日即可恢复真身。愚妻方始相信。”
玉枝连连称善,笑道:“怪不得窦青青拼了命也要抓我回去,原来我真是道好菜。看来你我真是互为命中之人。”
方舟娇声一笑,随即难受道:“只是今日,我需随三罗王回去一遭,这一去,便要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回来。故此才心生悲戚。”
“为甚这许久?”
方舟笑着叹道:“因你真阳太盛,几乎将我体内真阴尽数化去,需得回地府莲花池浸泡四十九日,恢复真阴,与公子所授真阳和脉血相配,方可转形。”
玉枝道:“四十九日虽是漫长,却也值得去熬。你安心去罢,我自会照顾自己。”
方舟无限依恋道:“漫漫四十九日,不知你如何度过。对愚妻而言,无疑于四十九年。”
玉枝闻听,立时心生酸楚,道:“想想不久即可在阳世相见,再难你我也需去等。”
方舟端看玉枝,皱眉道:“若是汝雯寻来,只怕你见了她便忘记我。我怎能安心去?”
玉枝不禁哀叹道:“休要这般讲,纵使她寻来,我也断不会忘记你。我与你既已月下结拜,便算天成夫妻,任谁也难将你我分开。”
方舟噙着泪花笑道:“我知你对我情真意切,方才只是试探于你。其实,我这条命也是公子所赐,公子若要拿去,我半句怨言也无,也不会与汝姑娘争你。想她也是真心爱你,没有你只怕她也会伤心欲绝。”
玉指心中暗叹:“尚不知她现时情形如何,谈甚么伤心欲绝?”因将方舟抱在怀里,坚定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舍弃你。”
方舟仰望玉枝,轻声道:“我知道。”见他眼中渐渐透出那份热望和所求,仍旧有些羞怯,低声道:“待回来再好生伺奉你,今日若然……只怕愚妻难再回来了。”
玉枝喜悦中略带一丝幽怨,狠狠亲她一下,方待说话,听得外面一阵车马声,“怕是三罗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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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50
方舟满心苦楚,无声点头,缓缓起身来,为玉枝整理一下衣袍和头发,随即携他一同出门迎接三罗王。
三罗王歉然道:“搅扰二位了。只是再不能迟了,还要捎带接一位。”
玉枝连忙施礼道:“大哥不畏辛苦施救方舟,这份恩德,小弟感激还来不及呢。”
三罗王没成想玉枝会这般称呼自己,一时既觉新奇又感热诚,十分开心道:“有缘结识你,也算我此生之幸。”
方舟回去取来那件蓝底白花袍,塞到玉枝怀里。玉枝扶她上车,想起一事,问三罗王道:“大哥怎知我竟有七千年真阳?”
三罗王只答一声:“此事兄弟日后自然知晓,恕我不便相告”,啪地一鞭,车子飞一般而去。
方舟一直流泪回看,玉枝向她尽力摆手。直至那辆马车只剩一小点儿,悠忽而失,玉枝仍旧呆呆站立,心肺便似被人掏空一般。
此后数日,玉枝茶饭不思,眼前尽是方舟,一会儿是笑脸,片刻又成泪容。虽也想静下心来做事,只不忍将方舟从眼前抹去,故而始终未能安下心来,不觉人已消瘦一圈儿。
金枝看在眼里,问明情由,却束手无策,无法为他排解。自己虽可体味到此中滋味,只是不知从何处说起。便偷偷请来红英。
红英姐一见面,劈头即道:“你肯为女人这般,当真算是有情有意。若然从此萎靡不振,你却算不得大丈夫,只能算个小男人。”说罢,偷偷看金枝一眼,温声笑了,抚着玉枝肩头道:“她又非弃你绝情而去,不过个把月即回,值当你这般失魂落魄?幸好我与你大哥没有即刻离去,不者,只怕你连魂儿带粮草场一同丢了。”稍后,故意叹道:“或许,你该当即随她同往莲花池,也去泡一下,说不定把自家泡成女人回来。”
玉枝听罢,哈哈笑道:“我只道你来安慰我,却未成想是来糟践我。一点都不肯体谅我心中苦楚。”心情果真好多了,神志也从迷蒙中脱离出来。
红英见他这般,心里更感喜慰。若非金枝在场,便要抱他一抱。三人说笑一气,也到晌午,红英麻麻利利做就几道菜,让兄弟俩痛饮几碗。
此后,玉枝抖起精神,祥查每日出入粮草数目。指派人将几处破旧粮仓修补完整。闲暇时,操练兵士,教授武艺,奖勤罚懒,整肃军纪。粮草营面貌果然甚有改观。
这夜,玉枝正与兄长一起谈论行兵布阵,攻防韬略,蓦地,那蜡烛噗噗跳动几下,玉枝初始一喜,及至院中,见是谷凌与陈玉杰,相问道:“二位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陈玉杰急促道:“有位弟兄方才从辽国回来,言道,辽国大军已出千云关,再有三日便到黑水河。此时黑水河冰封数尺厚,更有河段干涸变窄,正适大军通过,望四弟及时通禀各关,早做准备。”
玉枝大吃一惊,急问道:“此消息当真可靠?”
陈玉杰道:“此消息当不会错。前些日子便传说辽军正在边关集结。不想这样快便结队出关。粗略估计,约有二十万人马。我知四弟可在阴阳两界行事,若需我等鬼兵鬼将出力,尽管调遣,某等愿意听从。”
玉枝闻言,心生感慨:一名将军之亡魂尚以忠义为上,真正难得。对陈玉杰更加敬重,深深施礼相谢,一并也谢过谷凌。二人还过礼,匆匆而别。
金枝见玉枝满腹心事回来,问他有甚事。玉枝生怕一说出来,兄长指定不走。遂吞吐道:“一位阴界朋友来访,略做交谈,并无他事。”金枝笑道:“听你讲方舟我便不深信,莫非你在编造故事?真有阴间?”玉枝道:“我怎会编造故事?确实有阴间,方才是兄长拜把兄弟来访。”话一出口,顿知失言。
金枝闻听,心生狐疑,盯着他道:“我且相信有阴间,你说是谁来访?”
玉枝撒一谎已是不易,再难编出谎话来,无奈道:“是陈玉杰大哥。”
金枝瞪大眼睛,显出恳望之色,道:“当真是他?你怎不请他进来与我相见?”
玉枝道:“方才我只顾吃惊竟忘了。再说,便是进来,兄长也看不到他,无法交谈。”
“你怎样看得阴间朋友?可不可教给大哥方法?”金枝眼中更是充满渴望。
玉枝笑了笑,自家也不知因何能进出阴阳两界,兴许是师父暗中传授,而自己却不知。但见大哥这般,不忍令他太过失望,便从自己练功说起,道:“这种技能需从小练起,既繁琐又枯燥。每日需香汤沐浴,精心背诵口诀,不得心存杂念。夜晚倒悬而眠,不可接近女色,不得吃肉饮酒。最后,如能在林中倒走如飞,在山涧静坐数日而不动,黑夜一丈处看清蚊蝇腿脚,此功便算练成。”
金枝闻听,咋舌道:“这与僧侣苦行修炼有甚区别?想不到四弟跟随无尘师父吃了这么多苦头,难怪你不及为兄身材魁伟些。”
玉枝笑道:“大哥便吃得这苦也难修成此功。”
“为甚?
“大哥已近女色,如何修得?”
金枝不禁笑了,问道:“你陈大哥与你说些甚么?可说起我?”
玉枝道:“正是他说起你,我才知每月头一天,你去为他送酒喝,红英姐才得以与你相认。此次,倒没提到你,只说辽军要来。”玉枝轻描淡写一说。金枝却吃一惊,道:“这等大事怎可说没有事?是否属实?”玉枝索性将陈大哥方才之言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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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52
金枝当即站起身来,沉吟道:“此等军情若当真属实,陈兄弟无疑立一大功。如此看,这些亡魂尚不忘报国,怎不令人可敬可叹?”转身对玉枝道:“此事重大,不得不慎,待为兄今夜亲往打探一番,再做打算。”
玉枝道:“还是小弟去罢,小弟可夜视百丈如同白昼,过城楼不惊动官兵。”
金枝道:“你在此管使粮草场,如何离得?大哥熟悉路途,但去无妨,让何亮送我出城。”
玉枝不再争执,去营中牵来花斑马。金枝换了便装,刚欲上马,玉枝道:“那马儿烈性,大哥当心些。”金枝微微一笑,飞身上马,花斑忽雷暴温顺不躁。玉枝心感奇怪。金枝笑道:“我饲喂它这许久,它早已看惯这张丑脸。”言罢,轻轻一拍,急驰而去。
到得玉虎关下,略费周折,何亮去于大人处讨得令旗,送金枝大哥过关。金枝恢复当年之勇,马不停蹄,过得黑水河,往辽国边界而来。
那花斑忽雷暴似认得路径一般,不用驱使,眨眼已驰行几十里路。金枝全神贯注,知道前面再过一小山,便是千云关。陡然,花斑马一声暴叫,戛然停住。前边黑压压一对人马正向这方移来,灯火全无。金枝不由暗赞:“果真是匹宝马。不然,已冲入敌阵中。”旋即拨马便回,辽军也不追赶。
金枝驰回一里地,复停下,向四周张望。隐约可见西北角田野间,有帐篷相连。金枝心里盘算,刚过半旬数日,今夜该有月。因望向天空,默祝道:“若老天开恩,就将黑云散去,露出月来。”
须臾,果真云层开处,现出大半个月盘。金枝大喜,借月光撒目一看,吃惊非常,远远近近一片帐子,向山后绵延,约有十数万人马。金枝暗中庆幸:料敌于先,该我大宋不亡。随即折回玉虎关,交回令旗,将辽军来犯之情据实禀报。于青剑尚不知眼前这位粮草营老军便是当年梅金枝,奖赏了五十两银子,让金枝回去安歇。
随后,于大人连夜派出三拨人马打探,并将准敌情通报其余两关,加紧巩固城防。
金枝回到粮草营,与玉枝商议道:“两国已近十年未曾交战。辽军此次来犯,势在必得,当即刻上报朝廷。只是需派一位青壮之人前去,吃得消困苦颠簸方妥。”
玉枝奋然道:“自然是小弟前去最为合适。”
金枝摇头道:“你去固好,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莫如另选妥帖之人前往。”
玉枝道:“想于大人也会派人上报罢。”
金枝思忖一下,道:“公派之人与各驿站交接俱有延迟,当此燃眉之急,朝廷早一日发兵来救,中原百姓便早得一日安生。况你为公主亲派至此,首功怎可让予他人?我看好一人,需得四弟前去讨取。”
“可是何亮?”
“正是”
玉枝大喜道:“果然正选。小弟明日一早前去讨要。”随后将马儿添草加料喂过,各自歇息。次日,不待天亮,玉枝前往玉虎关。于大人才刚起身漱洗,闻听玉枝来,紧忙请进,问道:“这一早来,可是借兵?”玉枝笑道:“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于青剑当即指派何亮领一百名精壮刀斧手前往,另加派一百弓箭手同去协守。玉枝拜谢于大人,率兵出城。
路上玉枝即将呈送公主密函之任交付何亮。一回营中,玉枝取出昨晚所拟密函,对何亮道:“金枝大哥极为赏识于你,望你不负厚望。”何亮闻听自家已得金枝大哥赏识,愈加欢喜,当即道:“四哥放心,俺定然不给你丢脸。”将密函藏严实。玉枝又取来一封信交给何亮,道:“到得京城,先将此信交给二哥或黄老舵主,他们自会帮你上呈密函。”何亮一一谨记。玉枝将所剩三百两银子尽数塞与何亮,道:“此去一路上,务必让人马吃好歇好。闲事休管。回来时,顺路回家看看。”何亮含泪点头答应。
玉枝牵过花斑忽雷暴,何亮摇头道:“莫让俺骑它,前些日子还被它摔过一回。”玉枝哈哈笑道:“我怎不知?”何亮笑道:“回来讲给四哥听。”跨上自家那匹黑骏马,扬鞭而去。
玉枝去往耿辉屋中,将辽军来犯之情告之。耿辉恍然道:“我正奇怪,因何于大人又加派这么多弟兄来,原来如此。少刻,我去加灶,整固营墙。
玉枝点头称善,自去屋料库领去数十顶棉帐篷,五千羽箭,交付新到刀斧手和弓箭手。
金枝赶来道:“多领三百棉帐,扎固在粮草营外二里处。”
玉枝不解。
金枝道:“若粮草营前无屏障,敌军近处火攻,难以保住粮草。今设一外营,防辽军派人偷袭粮草营,也可收纳些关内逃离兵士。”
玉枝深为钦佩,再领棉帐三百,点齐三百兵士,将安扎新营之任委派大哥。
金枝带领兵士,选一要冲处,先将杂草除去,画出旗帐所在,按着方位,错落设置营帐。新营外围加固栅栏和铁蒺藜,密布铁角牙叉,防敌冲营,营门处架设了望吊楼。不过两日,新营业已筑成,可容兵三千。当夜,金枝带一百刀斧手和一百弓箭手入内驻守。
兵士累了两日,吃罢晚饭,躺下便睡。金枝合衣而卧,刚至迷迷糊糊睡去。忽听有人喊:辽军来了辽军来了。惊然而起,抄起铁枪冲出帐子,哪里有辽军影子?只有一名兵士在原地转圈。哗地,竟有数十兵士惊慌冲出。
金枝近前推了一把,那兵士颓然倒地,呼呼睡去,原是在梦游。当即有人怪道:“李大哥,无端搅人好梦,你却在此睡去。”上前叫醒他。金枝见其年纪将有三十,心中顿生怜情,将其拉起,问道:“你叫甚名字?”那兵士懵懂道:“小弟李民,是弓箭手。”金枝又问:“可曾与辽军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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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54
李民见搅了大家睡梦,甚为不过意,谦然一笑,道:“小弟原是王天成将军侍从,被辽军冲散,寻不得王将军,只好流落关内,后随于大人援军来守玉虎关,已有八九年光景。”
金枝长叹一声,问道:“何时患得此症?”
“也有八九年光景罢。”
金枝苦笑着点点头。见诸位弟兄已无睡意,便道:“各位若然不困,打几头狼来烤着吃如何?”众人自然响应。
金枝让兵士取来块干肉和火种,领十名弓箭手来到营外。一刀斧手在一石边生火烤肉,弓箭手散开,隐在黑暗处。
肉香随风飘远,果真引来十几头野狼野狗。十几双绿眼泛着绿光向这边移来,烤肉兵士慌忙跑回营中。金枝率先射杀一狼,其余十人各自施射,又倒三四头。众狼一齐来撕咬死狼,金枝喊道:“点亮火把。”火把一照,众狼惊慌而散。金枝乘机又射死一头野狗。
兵士将死狼死狗拖回营中,架火烧烤。共得五头狼一条狗,那狗最肥。金枝问道:“狼瘦狗肥,为何?”众人不知。金枝道:“野狗食性杂,可溜进城中,偷吃百姓食物;狼却不敢,只能疲奔于山野间。此时天冷,野兔藏匿洞中少出,狼多食少,故此狼瘦狗肥。”
兵士点头认同,说道:“野狗该杀。”
次日,金枝带兵士营外操练武艺。一兵士对金枝道:“老军大哥来了位妇人。”
金枝眯起眼睛,见一妇人端坐马车上,正向这边张望,金枝登时笑了,走拢去,笑道:“你今日为何这般装束?”
红英婉尔一笑,道:“我既为人妻,怎可仍着姑娘装扮?”
金枝道:“妇人不可随住军营,辽军又要来犯,莫如你速回乡下去罢,省得我分心。”
红英心中甜丝丝的,口中道:“我自可照顾自家,劳你分心甚么?若辽军不来,我还不稀罕来你这儿呐。我去住你那小屋,不来打扰你。”
金枝见轿帘低垂,问道:“车中何人?”
红英笑道:“这与你无关,反正她与我同住小屋。”
金枝不再相问,笑着摆手示意,兵士将路障挪开,红英道了谢,驱车过去。
傍晚时分,金枝算计:辽军先锋当已在两城外安营扎寨,今夜或可攻城。此时,倒可趁辽军立足未稳败其一阵,挫其锐气,不知于大人是否有此心。
正思想间,一校尉背着令旗急驰而来,见此间多了座军营,又无旗号,感觉奇怪,上前喝问,金枝过来答话。校尉上下打量金枝装束,用马鞭指住军营道:“老军甚么人在此守营?”金枝答道:“梅管事派我在此守营,敢问有何贵干?”
校尉粗声道:“我去传总兵大人将令。赶紧掀开路障。”
金枝忙招呼兵士一起将路障移开。校尉催马过去,头也不回。李民认识此人,对金枝道:“大哥不必与他计较,这是位爷,叫宁达,是宁太守本家侄子。”
金枝叹口气道:“休说他是太守亲戚,便是位寻常守城校尉,平日也鼻眼朝天。我怎会与他计较?毕竟他也是军务紧急。”
不消半个时辰,宁达策马又回,仍旧是急驰而过。
不大一会儿,得得一阵马蹄响,玉枝老远跳下马来,近前拜见大哥,关切道:“想必兄长方才受过宁达蛮气。”
金枝微笑道:“不值当一提。他来传何将令?”
玉枝道:“于大人担心辽军今夜自山上潜过关,来偷袭粮草营,命我多备灭火之物,仔细提防。”
金枝闻言,道:“于大人所虑极是,粮草有失,则城关难守。不知辽军是否已下寨。”
“辽军已过黑水河,离城二十里各下两寨,并未有攻城迹象。”
金枝点头道:“辽军在此处下寨,明日当再进十余里,步步为营。”
是夜,月光明亮,无风无沙。金枝只派十人守营,其余回帐歇息。当真一夜无事。
次日,辽军前进十里下寨,再无动静。一连数日,昼夜只是操练军马,再也不进。于青剑日夜城楼巡视,甚感困惑。眼见守城兵士各个疲态显露,猛然醒悟,急忙传令:将守城精壮兵士撤下歇息,另派老弱之兵轮换登城警备,往来行走,不足一日,老兵们疲惫不堪,伏在城墙上叫苦喊累。辽军遂连夜再进五里扎营。
次日晨,守夜老兵伏女墙昏昏欲睡。于青剑吩咐精兵上城,老兵下城歇息睡觉。偷偷调换后,精力充沛兵士依旧倚着城墙打瞌睡。
辽军得报,紧急提兵来攻。
于青剑见主将旗号是‘努’字,知是左路正印先锋官楼努。楼努乃辽王十虎将之一,武艺高强。攻城兵马约有二万五千,战将上百员,盔甲铮亮,旗幡招展,喊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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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55
待近城只有半箭远,于青剑拔剑一挥,嘶声高喊。弓箭手正猫在女墙下,闻听将令,突然起身,一齐施射,弓响阵阵,箭如飞蝗。
辽军自认为宋军已疲,本欲一鼓作气拿下玉虎关。没成想却遭飞箭暴射,虽有盾兵在前抵挡,弓箭射程内辽兵仍死伤无数。楼努见状急命后撤一里,重新扎阵。
于青剑见辽军进退有术,不慌不乱,且各个雄壮威武,心知情势将危,若要守住城池,怕是不易。好在首次交手,自家兵士并无损失,只失了许多箭矢。
辽军略做调整。调来强弓手,再次呐喊攻来。离城尚有一箭半远,辽军强弓手立稳阵势,一齐发箭。飞箭携带破风之声,尖啸而至。当即有数十名守城兵士倒地身亡。宋军弓箭手够不到有效射程,无法伤到辽军皮毛,只好隐身女墙下。
辽军得势,急令攻城兵将架云梯强攻。一时间,辽军如虎狼般呐喊冲来。
于青剑瞅得真切,举剑指挥迎击。宋军方立起身来,即有飞箭袭来,又有数十名兵士被射倒。于青剑急命再次蹲下,只待云梯搭上,辽军爬至半程,方命守军起身抵御。霎时间,滚木石头雨点般泻下。辽军强弓手怕误伤自家人,不敢放箭,却致攻城兵士死伤过半。
楼努怒冲冲催马过来,命强弓手尽管施射。旋即,第二拨攻城辽军也波次上来。于青剑一见,无计再使,只得硬拼。两军战至天黑,攻防势头不减,双方俱各伤亡惨重。
于青剑不得已,急忙修书一封,令副将孙宝驹前去五阳关,请总兵侯为龙发兵救援。
侯为龙十分为难道:“城中两万兵马已派出五千救助金龙关,若再出人马,只怕玉虎、金龙一失,敌兵合围,五阳关顷刻便陷辽军之手。”
孙宝驹无奈道:“城中一万兵马死伤近半,若不发兵,只怕玉虎一破,金龙再失,五阳关依旧难守。”侯为龙叹息一声,即刻派兵增援玉虎关。
待援兵到时,天色已黑。守城石木已用完,少部辽军已然上城,双方血刃相见,城墙上下喊杀声惨叫声震人心腹,寒人魂魄。
激战中,于青剑瞅见城下敌军阵中,有火把后移迹象,而远处正有一队火把向此处快速游动。情知辽军在以逸换劳,急命孙宝驹代行将令,自家提刀上马,率五千援兵侯在城门下,准备停当,大叫:“开城!”城门顿开,于青剑抢先纵马抡刀,直取楼努。
楼努未及提防,仓忙迎战。宋军一齐奋勇杀出,声如滚雷。辽军正当疲乏,见宋军陡然杀出,阵势顿乱。一辽将替下楼努,迎战于青剑,未及三合,即被斩于马下。楼努催马相抵,于青剑生死不顾,愈战愈勇,楼努虽然勇猛,无奈兵将无心恋战,纷纷后撤,心下着慌,应付十几回合,拨马便走。宋军趁势掩杀,辽军潮水般败退。
辽军副先锋官楼佩珑,也为辽国名将,本欲前来替换前军,未料前军突然败下,不及躲闪,当即被败军冲乱队形,不得不掉转马头,随败军退走,怏怏回归本营。这一日,辽军死伤过万。
于青剑得胜回城。缴得兵刃马匹无数,攻城器械若干。此时已至半夜,于青剑一边指派人煮肉摆酒,犒赏三军,一边令老兵清理城墙,摆放守城器物,将伤兵抬至城中救治。指挥收拾停妥,好似方才睡下一般,便被叫醒,原来天色已亮。城外鼓声如雷,杀声震天,急忙披挂上马。
南城门守卫校尉宁达慌张来报:辽军正在攻打南门,蓝真将军重伤不起。于青剑闻听,怒道:“胡说,辽军飞过城去了?”宁达苦着脸道:“千真万确,约有一万兵马。”
于青剑立刻大声道:“既如此,何须你来报信,不去死守城门,混帐作为。”急忙策马奔至南门。登城一看,见辽军虎狼一般,围城狂攻,心道:“完了,必是金龙关失守,辽军过关而来。”急令兵士加紧抛掷木石,亲自张弓施射。
城中百姓闻听南门也有辽军,顿时慌乱起来。有的惶惶乱窜,却也有百姓慌急地搬来木头石料,堆在城楼下,以备守城用。于青剑心下激奋,拔剑大呼,提振士气,怎奈兵士平日养尊处优,疏于操练,无疑一群老爷兵,面对悍敌,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副总兵孙宝驹问讯率五百兵士赶来增援。于青剑顿感宽慰,忙问:“北城怎样?”孙宝驹道:“辽军暂退,王华将军守城。只是守城器料已不多。”
于青剑道声:“甚好,我去找宁太守凑集送去。”下城而去。
宁昌杰正自收拾细软,见于青剑怒冲冲而来,如同惊兔,慌张道:“贤弟来得正好,快派兵将送家中老少出城。”
于青剑冷笑道:“兄长想得颇周到,只是为时已晚。你还是赶紧凑集物料守城罢。”
宁昌杰落泪道:“你不看我面,也该看在你女儿面上罢,她已怀了孩子。”
于青剑哼一声,道:“城中妇人又不止她一人怀上孩子,为何单单送她?况南门也被封死,便想走也走不成。你速速凑齐物料送去北门,助我守住此城才是正经打算。”
宁昌杰哀叹一声,跌跌撞撞出门而去。
于青剑走至门口,又折回去,看了女儿一眼,略说几句便匆匆离去。回至南城门,见辽军攻势更盛,不禁忧心如焚,长叹:“若有一彪救兵,何愁辽军不退?”正忧苦间,北门来报:辽军两路人马同时杀到城下,北门已有屋倾之势。于青剑大惊,知会孙将军一声,提刀赶赴北门。
守城将士已死伤累累,于青剑哀哭一声,“玉虎关怕是不保了,再战下去,白白死伤”,因命兵士将降旗打出。王华大哭道:“于将军我等死也死在城上,决不屈膝投降。”于青剑泣道:“若然不降,我等死不足惜,可叹城中百姓也将惨遭屠戮。不如降了罢,讨得辽军怜悯之心,也算对得起百姓。”
王华愤然道:“若辽军言而无信,依然屠城,我等岂不白降?”
正踌躇间,几百位青壮百姓各执刀枪木棍赶来,欲与辽军以死相拼。于青剑深深感动,请上城楼,施礼致谢。心下暂且打消投降念头。
南城门数十辽兵辽将已然跃上城墙,孙宝驹杀得满身是血,辽军愈上愈多,宋军节节败退。宁达见势不妙,扔了朴刀,夺路而走,十几名兵士也随即跟逃。辽军狂呼喊杀,南门之危,直如千钧悬于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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