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1:00
玉枝收住掌,微笑道:“方才两掌只是试探,并无内力,何必如此紧张?”
盖干也笑道:“方才两脚也是试探,何必仓促躲闪?”
玉枝笑笑,道:“接下,便要小心了。”盖干不觉笑出来,道:“你那里是比武,分明是来斗嘴。”玉枝道:“比武结果并不要紧,过程却有趣得很。”盖干双目如电,大喝一声,展开拳脚,当真是拳如风雷,腿似闪电,尤其那双铁脚,若被踢中,登时便飞下台。
王云鹏呵呵一笑,赞道:“果然好拳脚,不负我所望。”此言一出,便遭定阳王一阵白眼。
玉枝双手如屏,身轻似燕,连抹带卸,一一化解盖干那一串风雷拳、闪电腿。二人迅疾已过二十余招。待盖干攻势一弱,玉枝陡然反手闪击一掌,掌风如潮。盖干虽一直提防玉枝偷袭,却没料这掌来得如此之快,只得以拳相阻。拳掌甫交,盖干顿知不妙,拳头虽无感觉,肩头却一阵麻痛。
玉枝收住掌,歪着头笑道:“如何?”盖干面色一红,道:“是我粗心大意,没有提防。”话虽如此,心下却暗生忌惮,再次交手,只用七分力道。玉枝见他防范甚严,不似先前那般毫无顾忌,知其已领教穿云掌厉害。当下也不紧逼,只使出七分力,暗中却潜心偷学起他那套铁腿精华。
盖干自然领会得对手之意,倒也毫无保留,尽展平生所学。退守攻防之间,也偷学玉枝掌法。二人这般诚心献技,心下俱各悦服,竟将各自武学淋漓酣畅示出,让台上台下大饱眼福。
交斗百余合,盖干突地跳出圈外,抱拳施礼道:“盖某甘拜下风,多谢指教。”玉枝见他这般,有些过意不去,赶紧还礼道:“盖兄拳脚神奇,在下收益非浅,改日登门讨教。”盖干见他非是虚言,顿生亲密之感,哈哈一笑,飞身下台。
定阳王一脸严肃,对安阳公主郑重道:“此二人当真好武艺,应重重封赏。”
公主微微一笑,道:“皇叔所言极是。”
王云鹏气得哼哼笑一声。
一声锣响,沙吉龙蹬台挑战,与玉枝施礼见罢,使个收势,只等玉枝来攻。玉枝心中暗笑:“你来攻擂却按兵不动。”因踏着方位趋近,悠地击出一掌,沙吉龙劈手来接,两掌未及相遇,沙吉龙匆忙撤掌,抱拳道:“沙某非你对手,不想自取其辱。”旋身下台。玉枝心里十分别扭,如何一招不过便告不敌,有甚意思?围者也喳喳议论,大都说,玉枝幕后使了银子,故此才轻松取胜。幸好玉枝没有听到,自家还在做梦般。老舵主大声叫他,才下得台来。
紧接,便是沙吉龙与盖干对决。盖干方才与玉枝急斗百余合,尚在喘息,即被叫上台去。王云鹏自然不满,心下暗道:“这老狗以逸待劳,倒会算计。”要求暂停比试,容二位擂主将歇片刻。张太尉道:“二人已然登台,岂可随意延迟比试?”
安阳公主道:“各赐予二人一盏茶,吃罢再战。”
盖干赶紧谢恩,王云鹏笑着来看公主。公主佯装与王爷说话,没有理会。
二人将茶吃罢,便各自亮出绝活,一番撕杀急斗。起初,百招之内尚平起平坐,不相上下,待过了一百五十余招,盖干渐渐体力不支,出招见涩。沙吉龙占得上风,出手愈加凌厉。坚持过二百招,盖干暗自慨叹一声,面色羞愧,急攻一拳,趁沙吉龙略略一让,跳到一边,施礼道:“盖某不敌,甘愿放弃。”转身下去。沙吉龙道声:“承让。”
传令官大声宣布:沙吉龙获胜。
王爷暗笑道:“又没夺得帅旗,也值当这般张扬?”
主考官张太尉站起身,对公主道:“各项比试俱已结束,只不知如何将结果上报万岁。”
公主略感奇怪道:“据实上报即可,何难之有?”
张太尉低声道:“得中榜首者为梅玉枝,乃是梅寒之子。十七年前,万岁曾颁下一道圣旨:令梅家二十年不得入京。现时,还差三年载,梅玉枝已然违抗圣旨,怎敢上报万岁?”
安阳公主闻听,面色微变,虽知梅家原属被逐出京,只不知尚有年限勒制。遂侧脸低声问定阳王道:“皇叔可有此事?”
定阳王沉吟半晌,点头道:“此事已过多年,本王原也忘记,太尉之言非虚。”
公主又问张太尉道:“依太尉之意,该当如何?”
张太尉道:“依老夫之见,莫如将梅玉枝降至三甲之末,如此便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会有人乱加追究。既可保其三甲之名,又可塞人耳目闭人口舌。”
安阳公主不由冷笑道:“若此,你我岂不尽在违抗圣旨,且又多了一条欺君之罪?”
张太尉微笑道:“依公主之见,又当如何处置?”
公主道:“你尽可如实上报,我自与圣上陈述祥情。”
王云鹏道:“如何对众人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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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公主冷哼道:“这也需本公主教?”
张太尉因叫过传令官,低语几句。传令官转身对众宣布:“三甲之名业已决出,只待上报圣上钦批,再诏告天下。敬请速速离场。”
众人并不知这其中有甚变故,见传令官如此说,便草草离去。
玉枝也随老舵主和王珑一起骑马向外走去。盖干从后上来,用马鞭轻敲玉枝肩头一下,扬长而去。玉枝微微一笑,随黄老舵主避开行人,转回镖局。
玉枝站在院中,闷闷不乐道:“早知有人会暗使手脚,我何必费气费力?”老舵主道:“暗中捣鼓那是别人之事,你只须亮出真本事,尽心比试。不然,连自家也对不住。”玉枝闻听,不由笑道:“到底是您老人家豁达,早一点相问才好,省得我郁闷一路。”老舵主笑道:“别只顾‘支棱着尾巴唱小曲’,怕是汤水早已烧好,赶快洗过,也好吃饭。”
玉枝嬉笑一声,回屋将银枪挂在墙上,拿了木桶去盛热水,见灶屋仍只有华氏一人,心中一凉,犹豫问道:“可曾有人来镖局找我?”华氏道:“王府有个小管家叫福甚么来,他来找过你,坐也没坐就走了。”玉枝问道:“他可说过甚么?”华氏想了想,道:“他只说找你耍,也没说甚么,让你比试完了,便去王府找他。”
玉枝将瓢往桶里一扔转身便走,径直去了王府。见汝雯房门上落得锁,知道又出府去,心中隐隐又不安起来,回身去找福旺。恰恰府上府下正忙着分派饭菜。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也没见福旺出来,气呼呼地转回到镖局去,草草洗去身上尘土,闷不出声,只顾低头吃饭。
老舵主抱着酒进来,见玉枝匆匆往回一趟,一张小驴脸拉得老长,情知没见到汝雯,心中也暗生奇怪。按理,纵然比武这两天怕他分心,不去校武场,也该偷来询问一下比试情形。平素形影不离,为甚此时倒不见了踪影?遂道:“怕是有甚紧急事情赶去做,未及过来相告,只等明日,自然会来见你。”
玉枝闻听委屈起来,“有甚事情能急成这般?连句话都不留,比我都重要?”老舵主道:“若依她对你那份执拗劲儿,任谁也拆不散你俩。想是确有隐情不便你知,又念你对她甚为了解,即便不来告知行踪,料想你也理解得,日后方便时定然会一一坦告。这只是老夫推测,是否当真如此,只有你自己心下明白。”
玉枝默默回想汝雯近日言谈举止,心中暗暗点头:果真似有隐情不便明说,便如那日所出难题,料想不是随口出得,必有深意。只是怪我心粗,没能体会出来,却还要出那刻薄之题难为她。心中一阵痛悔,抓起一杯酒仰面喝了,心中暗自道:“待见到她,一定负荆请罪!余事也不多问。”
待心不在焉吃罢酒饭,玉枝自感又郁闷又困顿,便回屋中,踢脱了鞋子,仰面倒下。不觉迷迷糊糊睡去。酣然做起梦来,比武情形便接踵而来。单等那团风沙近来时,清晰可见,那挣扯之人原来是汝雯与清印师傅。大感奇怪,追上去要问,却见汝雯微笑着向他摆手,示意别问,随即停下来。紧接战鼓紧催,老舵主大声叫喊,慌忙接过铁龙弓,往那标靶射来,待那羽箭射出,方才看清,那标靶竟是汝雯,红心正标在她胸前,顿时绝望惊呼汝雯之名,却喊不出一个字,那箭蔓扭着,如一条毒蛇直奔汝雯。随即‘啊’地一声醒来,早已满身大汗。忙翻身坐起,心惶惶狂跳,赶紧趿拉着鞋子跑到院中,好似一回那床上,汝雯即要中箭倒下一般。
老舵主自屋里出来,关切询问道:“为甚喊叫,可是做噩梦了?”玉枝惊魂未定,点头称是。老舵主道:“大白日做噩梦,想是你太过紧张之故。”
玉枝长舒一口气。
老舵主道:“方才王爷派人来下请贴,今夜你与我过府赴宴。”玉枝道声‘好’。
夕阳尚余一抹残红,王府早已张灯结彩。王爷自感今日露脸,虽未全胜,也令那二位颇不自在。心中一时高兴,吩咐专在兰馨院摆席吃酒,二王妃既高兴又紧张,惟恐招待不周,失了王爷脸面,也让那几位笑话。亲自张罗,直把个酒宴操持得豪华气派。恰巧公主也来捧场,王爷更是兴致勃勃,待老舵主带玉枝一到,即可吩咐入坐。二王妃请公主坐主宾座,公主不允,推二王妃挨近王爷坐了,自家坐在二王妃下手。二王妃知她脾性,也不勉强,任由她坐。黄老舵主坐在王爷左下手,玉枝坐在老舵主下手。
席间,王爷当着老舵主,对玉枝着实夸了几句,令老舵主心花怒放,紧着向王爷敬酒。二王妃乘机与安阳公主讲起甚事,二人眉眼含笑。倒是玉枝因汝雯不知去向,加之又做一噩梦,心中闷闷不乐,五六杯酒下肚,正好入了愁肠,不由醉意朦胧起来。
玉儿趁添酒空档,轻轻踢了玉枝一脚,玉枝回头看她,却见福旺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心中会意,瞅准无人注意,偷偷溜出去。
随后,福旺也趁出来催菜之际,来寻玉枝,先问道:“公子近日可与汝姑娘拌嘴了?”
玉枝惊问道:“为甚这般问?”福旺道:“那日,我见汝姑娘随清印师傅往外走,脸上带着泪痕,眼都肿了。莫不是与公子闹别扭伤了心?”玉枝茫然摇头道:“便是我气着她,她心路极宽也不至于哭成那样。她可说甚么了?”
福旺快速道:“一块手帕自她手里掉落出来,我拣起送与她,她道:‘我要出门,别让他去找我。’我心里不明白是甚意思,料想你知道。昨日上午我寻个缘由去找你,原想告诉你那句话,你却比武去了。”福旺说罢,转身走了。
玉枝听罢福旺一番言,心中更是郁闷不堪,心中倒似压上千斤重石。不由暗道:她怎会没头没脑说出这样一句话,是甚意思?她欲往哪里去?为甚不许我找她?她若需我做些甚么,我粉身也为她做得。茫然无措,一阵彷徨,原地转了几圈儿,直直地行至荷塘边,望住荷塘,伫立不动。
塘中荷花大都不知何时已枯萎,何时已败落。只有零星几朵尚耐住深秋夜凉,倔强婷立,绽出妩媚和清秀。只是群芳不在,香魂已归,汝雯也随之而去,空留满塘墨叶与默默池水。待明年千朵万朵再开时,谁还会吟唱‘白头为君故,粉身整三载’?
不远处飘来琴瑟之声,低回婉转,恰似二人刚自初识,秋波羞涩暗渡。旋而韵律清越飞扬,犹如情真意切时坦荡长笑,快语洋洋。偶有瑟瑟之音,也如汝雯俯耳低语一般。然,此时,只是一段琴声而已。
有人轻咳一声,玉枝恍然回神,见是安阳公主,随即清醒多半,歉意道:“不知公主到此,已有怠慢,乞请恕罪。”
安阳公主道:“本公主原要怪你无礼退席,行为不恭,倒是二王妃劝我不以为过。”
玉枝再次赔礼道:“在下不胜酒力,惟恐醉倒酒席之上,扫了大家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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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01
公主微笑道:“我原以为你倔强耿直,不会撒谎,却也会花言巧语。缘何一人在此临塘感怀?莫不是触景生情了?”
玉枝怔愣道:“公主从未见我到荷塘来,怎知我与荷塘生有情缘?”
公主笑道:“并非我能掐会算,也是二王妃方才说与我知。想是汝姑娘不辞而别,你乱了情心,才致无故脱席。”
玉枝暗自叹息一声,自语道:“不知二王妃还知道些甚么?”
公主道:“二王妃说道,清印师傅早已向她辞过行,不知何故耽搁下,至今方离府而去。”公主见玉枝看着她发愣,又道:“二王妃对你赞赏有加,称你虽不谙世故,心性粗疏些,却自有一副侠肝义胆,不贪财恋色,是块璞玉浑金。若非她前些日子在我面前推荐,我也不会破格许你参试,好在你没有辜负她那番苦心推荐。望你此后善待自家,收敛些心性,勤奋向上,不辱你梅家之名。”
玉枝将后半句紧紧记在心里,由不得再施一礼,感激道:“公主此言,仿佛出自红英姐之口,在下终生不忘。”
公主沉吟道:“我尚不知你有位姐姐,若有女孩儿也应是位妹妹才是。”
玉枝道:“她是我结义之姐,非是亲姐却远胜亲姐。”
公主恍然点头,微笑道:“你又无亲姐,焉能做得比较?她大你几岁?”
“一十二岁”
公主秀眉微皱道:“小金枝二岁。”
玉枝见公主这般神态,心中暗道:“莫非公主曾与兄长暗生情素?”心念及此,忙将那句‘她正是我大嫂’生生咽回去,顿又想起二哥那日嘱咐,暗暗庆幸自家也学得乖巧了。
公主还欲想问,复又改口道:“若无事,尽早回去,既来之,则安之,驾御得自己方可驾御别人。”
玉枝闻听,暗暗称赞不已,果然是位贤明公主,复又施礼相谢。公主满面笑容,坦然受礼。玉枝随即请教道:“请教公主,若是有位姑娘与你来往密切,却有一日说道:她要出门,不许你去找她。是甚意思?”
公主回身来,故意问道:“我怎会认得这般朋友?”玉枝笑道:“您权且为我解难。”公主微微一笑,问道:“可是汝姑娘这般说过?”
玉枝点点头。
安阳公主对汝雯本已渐释成见,又见玉枝肯将心里话讲与自己听,不禁笑出一声,道:“我对她也不甚了解,但听二王妃告知,汝姑娘也是位热心人。据我理解得你方才所问,若她当面这般讲与你听,不是撒娇便是赌气;若是由别人转告你,多半是有甚隐情不便明说,只在暗示你,她去了何处,去向你一猜便知,令你去寻她。”
玉枝闻听,心下一阵轻松,单膝跪地,施一礼,笑道:“公主一席言,不啻拨云见日,难不成聪明人尽让我遇见了?”公主笑道:“你这人外憨里滑,难缠得很。”忽然想起一事,道:“你在此等候片刻,我有事要你做。”随即而去。
须臾,两名锦衣卫士到来,正是那日招玉枝去湖边二位皇差,三人相互见过,一位是杜超一位是黄兴。黄兴将一封密函交与他,道:“公主玉旨:命你明日一早起程,三十日之内,将此密函亲手转交边关于青剑总兵手中,不得有误。此是机密,万不可泄露。”
玉枝将密函揣进怀中,施礼相谢。
当夜回到镖局,玉枝只对老舵主称,自家要去边关一趟,需两个月工夫。老舵主心知是件密差,也不多问,点头道:“今夜早些睡,睡足了好赶路。”
玉枝见老舵主恋恋难舍,本想说笑几句,脑子却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虽说平日与老舵主嬉笑无状,但真要走这样久,二人心下俱有难舍难分之意。
当夜,玉枝躺在床上,满心皆是汝雯。只觉她即站在眼前一般,时而欢喜,时而忧虑,甜蜜一阵,心酸一阵。反复将汝雯那个奇异之梦从头想到尾,回回惊诧,坚信:必是神人梦中点化于她。想自己那番幻梦也必是神人暗中提示。如此,我与她定是缘定中人,即使分离也当是暂时而别。汝雯便有天大秘密不告诉我,也定是时机未到。
玉枝又想及安阳公主之言,心里自问自答道:“以公主推论,料想汝雯此去必是回辽国无疑。只因不便对福旺明讲,才这般暗示我。她何需走得这样匆忙?她走得这般匆忙必有苦衷,你自当理解于她。如对她乱生疑心,岂不辜负她对你一片痴情?她若有甚隐瞒,也是不愿让你为她担心,有忧她自己担着。”
顿又想及福旺所言,汝雯走时满脸泪痕,眼睛红肿。猜想她不定几宿都未合眼。心念及此,玉枝眼泪也禁不住哗哗流下,更有汝雯素日种种关怀一齐涌上心头,难以自制,伏下身来,揪心挖胆般呜呜哭起来。
次日,天未及放亮,玉枝便即起身,只因昨夜一番啼哭,眼睛定然通红,若让老舵主看见,又要难受,不如似红英姐那般痛快一刀,硬心而去。遂斜背无刃剑,提了银枪,转身欲去。走至房门口,回身呆望那套盔甲,好似大哥在黯然相送,心下十分不舍,因回来用包袱裹住,提住悄悄走出房门。
待他行至马厩前,不由愣住,花斑马早已备好,马鞍桥上还挂了一包东西,热呼呼冒出香味,凑近一摸,竟是一摞饼,不由淌下泪来。将银枪挂住,牵了马,一步一回头,直至走出胡同,方上马,含泪西去。
早朝后,王云鹏绕道转到安阳宫,礼见安阳公主罢。安阳公主问道:“将军如何有兴致来安阳宫了?”王云鹏笑道:“多日未见公主,特来拜见。”公主似笑非笑道:“只怕将军另有他意罢。”王云鹏悻悻道:“公主如何待我不似先前?当真是因那位梅家四公子?须知他尚乳臭未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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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02
公主不觉笑道:“堂堂一位卫戍将军说出这番话来,岂不失却身份?!莫非将军夫人专喜听这般酸粗之语?”
王云鹏笑了笑,道:“你我相见,休要提她,煞了风景。”公主道:“你有话尽管说,也不必损伤人家。”王云鹏干咳一声,道:“公主袒护那位梅公子是看重他甚么?”
公主道:“他与你等不同,他是一杯清水,你等是一杯浑酒。相比你深谋远虑,他虽不及,但为人坦荡磊落却远胜你。你无疑是位好将军,却难成莫逆之交。”
王云鹏登时变色道:“先前,你为何不说这番话给我听?须知,我也是真心相待公主。”公主笑道:“先前,总觉你身上缺少些甚么,虽知你真心相待,但心中始终存有疑惑。见了梅家小四儿方知,你那亲密感是做出来示人用。而他那份亲密感,则是无意中由心而发。与将军做朋友,时日久了,是消耗情感,味儿越来越淡。而与他那样浑人做朋友,却是积累感情,愈久愈醇香。”
王云鹏顿感不快,道:“你倒是快人快语,那里象安阳公主。”
公主道:“此番话憋在心里许久,今日正好你来,一经纵情说出,倒觉清爽很多。”
王云鹏道:“你不会是喜新厌旧,看上那浑小子罢。”
公主闻听,并不着恼,笑道:“说你是一杯浑酒,难道冤枉你?我做他姐姐还嫌大呢。”
王云鹏问道:“不知圣上如何看待比武结果,可有甚圣意出来?”
公主立刻道:“我准知你是有事要问,还装模做样。”接着,面色一端,哼一声,道:“都是你等暗中操持,以致那场比武虎头蛇尾。尤其比试‘抢夺帅旗’,至少有三位武生走了过场。难道不是你等暗中使了手脚?”
王云鹏分辨道:“我绝然不知此事,想必是考生们自家暗中串通,与我无关。至于张太尉,我便不敢保其清白。”
公主更是不悦道:“此人私心更重,既善伪装,又善搬弄是非。难怪父皇龙颜不悦,想是那人又在父皇面前说三道四。”
王云鹏道:“此人狡诈善变,又依仗皇后……”王云鹏立即收口,道:“张太尉在圣上面前奏了一本,参我失职。圣上密令我三日内拿住梅公子。”
公主故意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我又不参与朝政。”
王云鹏笑道:“不参与朝政,因何要做监考官?”
公主哼笑道:“我只怕你等徇私枉法,才去父皇处争得监官一职。”
王云鹏道:“我只是想来通禀一声,免得将来我抓了他,你又要责怪我。”
公主笑道:“我倒纳闷,你因何突发慈悲,原是怕我怪你。他的事,我再也不管,你尽可抓好了。”
王云鹏怔道:“前番,还一个劲儿袒护,今日倒毫不顾念,莫非你也做了手脚?”
公主闻听,不觉格格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王云鹏点头道:“在下明白。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因何要这般护他?你与他并无太深交情。”
公主幽幽道:“也许,日后你自会明白。”
王云鹏道声‘但愿’,告辞而去。
公主将他送出宫,临别道:“多谢相告。言语冒犯,多多包涵。”王云鹏摇头道:“我看,你倒真有些奇怪了。”
公主笑了笑。抽身来见父皇。
平宗皇上刚自后花院转回,一口茶尚未吃下,便见公主端着脸进来。公主略带娇音儿道:“父皇年岁已高,不便出宫,安阳想替父皇下去走走。”平宗笑道:“难得你如此孝心,父皇焉有不应之理?”随即微微叹息道:“你两位长兄早年夭亡,不者,你大可不必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东奔西走,帮父皇周理朝政,安抚四方。”
公主道:“父皇之言,安阳听来,并不入耳。我虽为女儿身,也是父皇骨肉,理应替父皇排解忧愁,望父皇此后不以女儿身轻看安阳。”
平宗道:“话虽如此。然,你毕竟是父皇爱女,且至今婚事未成,处处还需避人是非,到底较男儿艰难一些,若你似西宫那几位,父皇倒也无须在意。”
公主勉强笑道:“父皇无需忧虑。女儿婚事难成,非是嫁不出,而是不愿嫁人,只想陪伴父皇安度晚年。”
平宗叹息道:“你越是这般,父皇心里越觉欠你太多。”
安阳赶紧道:“父皇万不可这般想,不然,女儿心里也不好受。”说罢,便欲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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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03
平宗皇上犹豫道:“你明日便要出宫?”公主点头道:“早去早回,迟了,只怕天气渐渐变凉。”平宗道:“父皇已下令,命王将军缉拿梅寒之子。”公主道:“父皇因何要告诉女儿?”
平宗笑道:“你以为父皇真糊涂?我自然心知,你必先于王将军动手,才下得此密令。万一,你没有来得及动手,王云鹏拿住他,也好于张太尉拿住他。”
安阳公主眼睛一亮,笑道:“父皇果真机警过人,若是张太尉拿住他,便死不了也要吃尽苦头。”公主转念一想,低声笑道:“我好似明白,父皇缘何要下诏将梅家逐出京去。若梅家依旧待在京城,只怕早晚要被人害得家破人亡,到时连父皇也无法说话了。”
平宗也低声笑道:“你终于明白了?”随后,又叹一口气,道:“其实,父皇当年还有一条理由要逐他出京。”安阳公主立刻面色一变道:“父皇不必再说,女儿知道。”
平宗道:“你只知其一。诚然,父皇嫌他门户低固然不错。但,他家大公子将来必定要征战沙场,难免不出差池,倘有闪失,你岂不要苦一辈子?”安阳眼中浮现一丝泪线,低声道:“孩儿知道父皇一片苦心。”随即告退,自回安阳宫。将宫中事务略做安排,次日一早,带锦衣卫士杜超、黄兴悄然出宫。
公主一路走了几个府县。见各处百姓生活倒也安稳,心中略喜。只是,看出有些官吏政务拖沓,敷衍公事,不真正用心,心下又添些烦忧。随即斥责了几位尤甚者,革办了一位。也奖赏了两位勤勉为政、诚心向民官员。
继续向北行去。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山间野景虽渐见黄荒,依然可寻到零星野花。公主停下马,将面纱取下,令二位护卫去山坡采摘些野花来。
黄兴、杜超下马施展身手。不一刻,捧来一把各色野花,安阳兴奋接过,去了杂草枯叶,略略一闻,登时笑道:“果然清香无比。”暂将烦恼忘却一边。
三人披一身晚霞进得昌盛府。那昌盛府与别处州府自是不同,街两边店铺林立,房屋整齐华美,人来熙攘,虽是天色将晚,却见各种生意买卖仍然热络。固然比不得京城气派,较别处已是繁华之府了。
公主忘情于商铺之间,不由芳心欢喜道:“昌盛府果然名不虚传。”黄兴低声禀道:“大小姐是否该投店了?”公主笑道:“这等州府,还怕找不到一家上好客栈?”
三人直至走得腹中饥渴,才想起寻店来。行至一家客栈门前,小二先迎出来,笑道:“对不住了,三位客官,小店已住满,请往别处投宿。”公主微笑点头而去。
一连走了三家,俱是如此。黄兴杜超着急起来。又寻一家,小二依旧笑咪咪道:“客官辛苦,小店已住满,请三位……”未等说完,杜超冷着脸道:“难道上好客房一间也无?”
小二做揖道:“漫说没有,便是有,只怕也配不上这位天仙姐姐住哩。”
黄兴喝道:“休得胡言。”随即低声对公主道:“莫如直接去府衙罢。”
公主微笑摇头。
小二笑道:“客官往前走,不远处有家大店,又豪华又干净,定有上好客房留着。”
两位护卫定下神来。又向东行了几百步远,果见一家大门面店铺,红灯高悬,上写:悦君楼。公主一见名字便喜欢。黄兴随即下马,上前探问。一儒雅中年人迎出来,深深施礼道:“三为客官,请里边歇息。”当即出来两位俊俏姑娘将公主服侍下马。两名伙计精神奕奕,将马牵到后院去。
公主进得楼来,微笑道:“昌盛府有这般客房,显见此处常有大商贾来往。”语未落,茶已奉上,并不甚热,正适饮用,公主更觉欢喜,连吃三杯。又点了酒菜。
少时,酒菜齐备。那菜做得既精美又味足。公主不顾体面,一口气吃个半饱,始才停下。店家又赠送莲子羹,正中公主芳心。
公主吃了半勺,不由一怔,道:“此羹何人所为?”
店家恭身道:“若是不合大小姐口味,我端下去再做。”
公主笑道:“你不必紧张,只因此羹口味似曾相识,故此相问。”
店家闻听,舒心笑道:“原来如此,此莲子羹是贱内熬制。”
“你家夫人贵姓?”
“免贵姓蔡,小民高悦君。”
公主沉思一下,道:“甚好。知府大人可是萧竹贤?”
高悦君忙即点头道:“正是。莫非大小姐认得萧大人?”
公主道:“并不认得。”
用罢酒饭,女店家引领公主去客房歇息。那客房装饰得清新高雅,公主所带野花整齐地插在花瓶中。
公主不由赞道:“难得此处竟有如此好店家好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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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03
女店家喜滋滋道:“多谢夸奖。此套客房三天前便准备下了。”
公主回头看了女店家一眼,没有做声。女店家赶紧退下。公主沉思半晌,轻咳两声。杜超、黄兴立即在门外相问:“大小姐有何吩咐?”
公主将门打开,低声道:“二位今夜可往萧大人府上走一遭,莫惊动他人。”
二位护卫点头,恭身退出。
公主暗道:“想必萧竹贤也知道本公主行踪。这些官员心思只用在迎奉上差,如何能勤政?”不免又多了一丝不快。本待静下心来,好生谋划明日诸事,惟因连日劳顿,加之急饮数杯酒,不觉伏案沉沉睡去。
却在此时,一条黑影如鬼魅般悄然接近公主卧房。将耳朵贴紧房门倾听片刻,轻移身形来到窗下。自怀里掏出一物件,用舌将窗户纸润破,把那物探进屋内,原是一贼人。那贼人正待使坏,偏有一魁伟大汉掌灯从行廊那边走来。贼人一见,慌忙从廊上跳至院中,隐在一棵大树后。
静观半晌,未见有异,那贼人正待显身出来,忽听‘呼呼’两声,两条黑影迅疾而来,窜落廊中。贼人见事已难为,便龟伏蛇行,出得悦君楼。向西刚行几十步,一条黑影无声跟来,未等贼人反应,虎狼般扑上。
公主听那敲门声,知是杜超、黄兴回来,起身开门。二人进屋,黄兴低声禀道:“知府正在宴客,请一位长者吃酒,一位公子坐陪。”公主点头道:“二位辛苦,回房歇息罢。”
次日,公主亲往府衙。杜超亮一下腰牌,护院赶忙敞开大门,弓身施礼道:“恭请三位府内歇息。”
一位夫人迎上来,连连施礼道:“愚妇不知贵客驾到,多有怠慢,还望见谅。”公主见那夫人年青貌美,温柔贤淑,还一礼,微笑道:“不必多礼。只是,夫人知我是何人,竟如此谦恭?”夫人面色一红,低头笑道:“愚妇虽不知贵客身份,单凭大小姐气度猜想,贵客绝非寻常之人。”公主笑道:“知府大人此刻在哪里?”夫人答道:“怕是在前堂问案。”公主点头称好,进屋落座。
不多时,萧竹贤自堂前退回,见了安阳公主,不觉一怔,脱口道:“不知公主驾到,微臣有失迎之罪。”赶紧跪拜,行君臣之礼。萧夫人随即也忙不迭请罪。
安阳见萧竹贤眉宇间一团正气,暗自高兴,忙摆手道:“萧大人不必如此,起身讲话。”萧竹贤端坐下,微笑道:“公主一路不辞劳顿,亲临地方,指点政务,怎不令微臣感佩?”
公主道:“萧大人不需这般客套。此一路来,本不想惊扰地方,无奈各位皆有神通,倒将本公主行踪摸得一清二楚。甚是难得。”公主面显揶揄之色,又道:“各方官吏极尽阿谀之能,将公务抛在一边,本公主颇感无味。”
萧竹贤诚恳道:“各方官吏也是欲借公主亲临之际,倾耳聆听教诲,提振地方声望。但得公主一点圣言明教,也胜过苦苦摸索多走弯路。时下,各处虽多有艰难,却也尽在倾力为之。”
公主闻听,不由笑道:“方才刚说各位善奉承,此刻萧大人愈发厉害。看来,不论贤臣还是庸臣,对上行奉承之风,谁也难免。只是贤臣对下也极尽关怀之情,倒将贤良与平庸泾渭相分。素闻萧大人勤勉恳干,政绩斐然,昨日一见,果然如此。我心甚感安慰。”
萧竹贤赶紧谢恩,道:“多谢公主激励。虽然,连年屡有灾情,粮食欠收。但,今年较往年略好,各项税赋也不显太过沉重。”
公主道:“听说,大人上任不足一载,各项税赋提早收齐入帐,不知用何良策。”
萧竹贤施礼道:“并非微臣能干,实因手下一干人马尽皆卖力。起时,微臣也恐力不能达,有负朝廷圣恩。后与民、商同议几次,该降税赋则降下,该免则免除,该升则升起。加之圣上及公主尽力提携,微臣才有幸不辱君命。”
公主笑道:“萧大人不必提及本公主。我只想知道,这税赋降与免百姓都喜,独这升赋税却不是件容易之事,若操持不当,恐生变故。不知大人如何使为。”
萧竹贤道:“微臣上任之初,暗访市间,洞悉各行之情。后强将使奸耍滑、造假乱市之徒逐出昌盛。又到京城等商贾云集之地,邀请许多知名商家来此开设分号。复自安道县请来几位师傅,开了两家酒坊,酿得上好美酒。将府衙一处房产改做大戏院,昌盛本就地处交通要冲,由此,引来许多商贾名流到此做买做卖,饮酒听戏。外面金银珠宝流进,商家有红利可赚,税赋便即有了,再稍加一至二成,商贾们并无太多怨言。”
公主不由点头道:“正所谓,君欲取之,必先予之。惟百姓无忧,朝廷才无忧,百姓喜乐方可安制于上。”随即叹道:“毕竟,似萧大人这样官吏时下并不多。”
萧竹贤劝慰道:“公主也不必忧心,但等旱情一减,明年粮作丰收,情势定可好转。况且正值天下太平,不出三载,盛隆之世便可到来。”
公主闻言,芳心大喜。
眼见快至晌午,萧夫人亲自操持酒菜。公主用罢,不觉夸赞萧夫人道:“萧大人有这样贤内助,当真是有幸得很。”
萧竹贤哈哈一笑,道:“公主谬奖,微臣尚有几坛家酿好酒,晚宴时,请公主品尝。”
公主因吃了几杯淡酒,面色娇红,欣然应道:“使得。我这二位差人,一路也未曾好生饮酒,今夜正好犒赏一番。”
话音刚落,一位公子闪身进来,望见公主,浑身一震,忙低头施礼。萧竹贤问道:“可都安排好了?”那公子道:“安排妥当,只等大小姐一到,便即开始。”
安阳公主见此人剑眉朗目,有些面善,不觉微微皱眉。待那公子离去,公主问道:“此人姓甚?怎与本公主一位故交酷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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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04
萧竹贤赶紧道:“不瞒公主,此人乃微臣之婿,名唤梅银枝,时常来府上探望,如亲子一般。其父梅寒,是微臣挚友。”
公主沉吟道:“怪不得如此象。”
萧竹贤笑道:“恕臣下无礼,敢问小婿象何人?”
公主面色一端,站起身来,走到一边。随后,萧夫人、萧萧过来请公主看戏。公主随身跟住出了府衙。
萧竹贤自知失言,呆愣半晌,命人将都尉赵平一叫至内厅。
赵平一进门便嘻哈一笑,道:“大人,那贼子招了。确是个寻常采花盗贼,已跟随公主走过一段路。”
萧竹贤思忖一下,问道:“此人武艺如何?”
赵平一回道:“是二公子带人擒获送来,在下不知。”
萧竹贤因随赵平一来到牢房。见那贼人身材劲健,背对牢门站立,虽戴着刑枷,尚衣洁发整。萧竹贤用手拍动几下牢门,那人并未响应。心中不由暗道:“此人恐非寻常之辈。”故而冷笑道:“刘得虎你招得好快。”
刘得虎回身来,略一弓身,道:“大人小的一时色胆包天,原只想一亲小姐芳泽,并不敢加害,还望大人早早发落小的。小的愿多出银子赎罪。”
萧竹贤道:“发落你并不难,只是你没有讲实情,我怎好结案?”
刘得虎苦着脸道:“大人小的并无半句假话,大人如何不信?”
萧竹贤沉吟片刻,道:“倘不给你吃些苦头便放了你,大人我终觉没问出你实话来。赵都尉,将此淫贼带至大堂,棍棒伺候。”
吃过一顿棍棒,刘得虎叫苦连天,大呼‘饶命’。
萧竹贤笑问道:“如何?肯说实话否?”
刘得虎痛哭流涕道:“大人小的再也不干那些肮脏事了,定当听从大人之言,弃恶从善,只求大人饶过小的一条命。”
萧竹贤点头道:“如此看来,你并非愚顽之徒,自思悔改,尚可教化。也罢,交齐一百两罚银,听候发落。”言罢,背手退至后堂。
次日。刘得虎将被抓时身上所带百余两银子充当罚银,获释出来,一瘸一拐走出城去。行不足一里路,血水从裤脚处淌下来。便倚住一棵杨树喘息起来,心中将萧竹贤大骂一通。
此时,过往行人渐渐见多,一辆毛驴车吱吱呀呀行得近前,车上一老者随驴车摇摇晃晃打着瞌睡。刘得虎叫道:“老丈请了,可否载我一程?”老者半睁着眼,停住驴车,道:“这位爷是同老汉说话?”刘得虎点点头。老汉摸了一把胡子,懒洋洋道:“既是顺路,有甚不行?”
刘得虎先谢过,上了驴车,呲牙裂嘴趴下。老汉拍了一下毛驴,车复向前吱扭吱扭走了。老汉依旧打起瞌睡。刘得虎问道:“老丈去往哪里?”老汉也不睁眼,答道:“去昌兴接我闺女。”刘得虎笑道:“接闺女用驴车,闺女乐意么?”老汉也不言语。
行若十余里,前边正是柳树堡。百里河堤满是高高矮矮杨柳树,河已近干涸,露出煞白河床。驴车上河堤不远,前边树林愈加浓密,虽是白日,周遭竟昏暗一片。见四下无人,刘得虎突起歹心,跃起飞一脚,踢中老汉右肋。这一脚委实力大,老汉哎哟一声,如一件包袱一般飞跌堤下,眼见难活。刘得虎将驴车吱吱呀呀驱进柳林中,不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竹贤换了一身便装,乘一顶小轿来到悦君楼。店家见萧大人如此装束,施礼道:“老爷怎得空闲了?”萧竹贤道:“你且忙,我来见大小姐。”店家不再声张。
萧竹贤叩见安阳公主罢。公主斜目看萧竹贤道:“萧大人,你可知罪么?”萧竹贤回禀道:“臣下不知所犯何罪。”安阳公主叹口气,道:“昨日,在你府上即想问罪于你,又怕你下不得台。你身为父母官,却不该滥使职权,为你婿扯帆掌舵。”
萧竹贤赶忙施礼道:“臣下不知公主所指。”
公主目光见利,道:“本公主已知此间悦君楼乃你婿所开,加之城东那间绸缎庄,你婿梅银枝可算位富足财主,只怕于昌盛府中屈指可数。你敢说,从无为他额外出过力?每日进帐中没有萧大人那份子?”
萧竹贤听罢,微笑道:“公主所言甚合情理。”
公主瞪目道:“你还说合情合理?”
萧竹贤答道:“臣下没有将话说明。臣下是说,公主据此推断甚合情理。然事实并非如此。我婿在我治下经商,且生意甚隆,臣下并未借力给他,他小小年纪有今日作为,全凭他辛苦赚得。梅家儿郎各个能文善武,人品出众。银枝少时不独喜好武艺,更喜钻研经商之道。早年即随人在南郡买卖绸缎,颇有收益。梅家一半开销皆出自银枝手中。臣下就任昌盛知府后,有意将他绸缎庄引来。倒是他起初颇有顾忌,怕在此经商为人说长道短。后来,臣下言道:来此公平买卖,据实纳税,便是在帮你家丈人。如此他才来昌盛府,又筹得银两开得这悦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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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闻听,口气缓和下来,道:“虽是如此,然,本公主在此吃喝俱精,招待殷勤,店家却不收一文钱,这其中,莫非是知府与商家有甚关联?”
萧竹贤会心笑道:“公主微服私访,臣下的确知晓,也知公主必然仙驾昌盛。起初为公主所选中客栈是东边那家‘八仙楼’。一来,为避嫌疑,二来,那家客栈乃昌盛府中最大饭庄。然后来,小婿不知如何知晓公主欲驾临昌盛,令悦君楼近二日不得待客,将楼内楼外拾掇一新,专候公主。臣下见其坚决,只好依他。”
公主听罢,心存喜悦,口中仍道:“既是如此,你婿也不会自本公主处讨得额外奖赏。另外,此后也不得对外人张扬说,公主在此宿过。”
萧竹贤笑道:“公主请放宽心,小婿早已叮嘱店内上下,不得泄露有关大小姐任何细枝末节。店内也不知公主殿下身份。”
公主笑道:“如此兴师动众,店家能猜不出本公主身份?”然后,又道:“是我错怪萧大人。大人请回,我稍刻便起身前往昌兴。”
萧竹贤面色一凛,忙道:“公主殿下何必如此着急上路?臣下还未亲耳聆听公主教诲哩。请在此少住三五日,臣下也好早晚讨教。”
公主笑道:“大人也不必这般迂腐,昌盛治理有方,本公主心下宽慰,也未有奖赏于你。在此清闲舒适,只怕生出倦怠,不思回蜀,倒不见得是好事。回宫后,我自会奏明父皇,追加封赏。”
萧竹贤微笑道:“臣下为圣上尽心尽力,令百姓安居乐业乃是本分,并不敢贪图赏赐。君若无忧,百姓无忧,臣自然无忧,微臣也乐得逍遥自在。”
公主起身道:“如此,本公主更觉安慰,大人请回罢,定有政务等你处置。”
萧竹贤见状,略一思忖,道:“公主难道不想知晓,小婿为何不肯收殿下一分一文?”
公主闻言,沉吟片刻道:“商家自有商家之道,本公主也不喜过究此事。”
萧竹贤道:“我知小婿是个精明之人,但却不是个攀附权势之徒,他今日这般所为,恐另有隐情,肯望公主殿下能召见他,略加问讯。”
公主点头道:“既如此,烦请大人带令婿来见,我也不想欠他甚么。”
约有半个时辰,银枝不急不慢上楼来,恭身施礼道:“小民见过大小姐。”
公主淡淡道:“你既知我是谁,也不必装模做样。我只想知道,这几日悦君楼关门谢客,只招待我一行三人,明里暗里需损失多少银子?你若当真一文不收,倒让我为难。”
银枝闻言,跪倒重新行礼,道:“公主肯驾临小店,乃是小民前生所修,本已求之不得,如何能让公主破费?”
公主示意银枝起身说话,道:“你言不由心,没有讲心里话,本公主想知你真正想法。”
银枝嗫嚅道:“小民方才所言,句句是真。”
公主冷笑道:“你道本公主是个懵懂之人?你若不实讲,这几日费用如数付清。我身为大宋公主,更该做万民表率,一念一举,皆应顺乎情理,合于章规。你若不收,我便治你藐视君主之罪。”
银枝见公主面有愠意,更加不敢明言。公主沉声道:“我本是明理之人,你莫把‘大小姐’三字曲意于心。”
银枝闻听,嘴唇哆嗦着,缓缓跪下,眼含泪光道:“十七年前,我们一家被贬离京,那年我八岁。当我与兄长那辆车子行至城门时,我从轿窗往外看,见一位姊姊立于一顶小轿前,脸冻得通红,看见我们后,不停招手,不停抹泪。我想下去,兄长用力按住我,不让动弹……。那位姊姊不是别人,正是……正是那位常带我到御膳房偷吃点心的安阳姊姊,当时她只有十一岁。我尚记得,那时她常说,天下最美之味,正是我娘亲手所做莲子羹。转眼将近二十年,我常梦见自己回京城找安阳去,梦见自己又回到梅府……。儿时醉人之欢今日竟成痛心回忆。安阳姊姊肯屈驾小弟店中,休说些许银两,便要小弟热心热肠奉上,小弟也毫不吝啬。”
安阳公主早已掩面而泣,及至听到银枝后面所言‘要小弟热心热肠奉上,小弟也毫不吝啬’,更觉肝肠结节,忙摆手道:“银枝该死银枝该死何须姐姐强言相逼方肯认我?我只道你们弟兄早已将我忘记。”随手将银枝拉起。
姐弟二人重新落座,慢慢从头讲起。
无意中耽搁一日,公主觉得甚值。次日清晨,收拾停当,安阳公主一行辞别高悦君夫妇,转向昌兴去。黄兴劝安阳公主戴上面纱,公主本不想戴,怎奈二位护卫一再相劝,又加之银枝打趣道:“姊姊若不戴,只怕那些过往客商见了姊姊,价格都记不住。”
公主禁不住笑道:“我说小四儿也会油腔滑调,原来随你修来。”银枝笑问:“四弟如何认得姊姊?”
安阳公主先‘嗨’一声,道:“是块好料,也得好火好炉炼。我打发他去往边关做守备,待在京城只怕惹事。”便将他来京半年情形大致一讲。
银枝笑了笑,叹口气,道:“听无尘师父讲,玉枝悟性极高,只是不喜规矩约束。若派他去边关充军,是要吃些苦头。”
公主点头笑道:“不知苦滋味,怎知蜜糖甜?不经雕琢,难成玉器。”说着话,公主见前边有人不时回头看,奇怪道:“前边几位好似差人,莫非是萧大人所派?”
银枝笑道:“姊姊好眼力,果真如此,萧大人派出八名将校前后相护。”
公主笑道:“听你如此相称真别扭,他是你岳父。”随又道:“只是也不必这般兴师动众,惟恐人家不知我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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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09
银枝犹豫片刻,低声道:“我岳父做事一向谨慎。姊姊刚到那夜,有一贼子被二哥擒住,审问再三,那贼子才招认,原为姊姊美色而来。”
公主闻听,并不在意,反而笑一声道:“这破贼倒识得好货色。”银枝惊讶道:“姊姊你也会说浑话?想必看过野书了。”
公主嗔道:“姐姐怎能看那些书?只是,偶尔看几眼倒也无妨。”随后又问道:“听说金枝尸骨依旧埋在边关,为何不启还乡土?”
银枝黯然道:“父亲不许。”
“为何?”
银枝摇摇头,叹口气。
前边便是柳树堡。银枝见林边有四人四骑往来驰骋,驱马挡在公主前边,道:“不知是谁在追逐逗乐,待我前去探问来。”话音未落,那四人四骑呼哨一声,没入柳林不见。杜超道:“看情形,这几个人不会是好道人物。”
银枝催马过去,往林中探看一番,不见有异,驱马又回,道:“姊姊,前边虽无异常,也当在此歇息片刻,等着有人前来杯酒话别,十里相送。”
公主道:“如此送别,当真有趣,只在戏文中有,莫非今日你我也需做此一别?”
银枝笑道:“正是。”然后一指,道:“送别之人到了。”
只见三匹俊马急驰而来。当首者正是萧竹贤,刚到近前赶紧下马,拜道:“来迟一步,乞请恕罪。”公主道:“何需如此多礼?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闪目见萧萧也来了,笑道:“我这小弟好眼力,觅得这等佳人。”大家哈哈一笑。
一时间,就地摆上一桌酒席。黄兴一见那酒坛子,忙向后躲,道:“又是这等烈酒,要命去了。可还有味淡些的?”
萧竹贤哈哈笑道:“此酒不是前天晚上吃得那种。”言罢,先筛一碗,递给公主。
公主从未用大碗吃过酒,倒觉有趣,撩开面纱,浅尝一口。那酒清香益人,甘冽醇厚,果然好酒,随即饮了小半碗。杜超随后也喝了一碗,还想再喝,黄兴拉他一把。
不一刻,众人喝下两坛酒。公主心中更觉快意,放下面纱,飞身上马,道:“各位勿再相送,就此别过。”萧竹贤哈哈笑道:“送君千里,岂可半途而回?”随即一同上马跟上。
众人行不过二三里路,突听前边人声吵杂,驶得近前,见数十人将去路挡住。为首一人,身着长衫,面如重枣,直眉横目。萧竹贤认得,遂上前道:“时俊杰时保正,为何阻住我等去路?”
时俊杰浅行一礼道:“萧大人,不知我婿犯了何罪,竟遭大人一顿棍棒,将随身银两悉数没收。”萧竹贤淡淡一笑:“你家爱婿是哪位?为何平白无辜吃我棍棒?”时俊杰冷冷一笑:“大人我正想问你呐。”
萧竹贤苦着脸道:“烦您老人家将爱婿请出一见,我记性不甚好,记不得哪位最近吃过昌盛杀威棒。”
时俊杰哼一声道:“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刘得虎你不会不记得罢。”
赵平一早已按奈不住,大声道:“你这老糊涂,你女婿是个盗花贼,还有脸在此为难萧大人。莫不是想造反?”
时俊杰愣一下,对赵平一道:“赵都尉,快别这样说,那可是杀头之罪。不过,你说我女婿是个盗花贼,我决不相信。我活到如今,何等人何等心,我一眼便知。大人可有人证明小婿是盗花贼?”
萧竹贤冷笑道:“本府也不信你女婿是个盗花贼,因他做案时身上还带有一百多两银子。偷人家女人还须带这许多银子做甚?”
“如此,大人为何要棍棒相加,还收他一百两银子?”
“只因他不是寻常盗花贼,收他银子只是麻痹他,让他觉得本府只拿他当寻常盗花贼处置。他现在何处?”
时俊杰听萧竹贤如此说,心下也起疑心,随口回道:“原在我家养伤,今日一早走了。”
萧竹贤讥笑道:“他还会安生养伤?你是如何知道本府今日路过此地?”
时俊杰道:“也是小婿今早告知。”
萧竹贤哈哈一笑,道:“你家姑爷颇有神通啊。本府去向除赵都尉和内人外,外人鲜有人知晓。”萧竹贤突然把脸一冷,道:“本府念你平素多有辛苦,不与你计较,望你带领乡农速速离去,休误本府大事。”
时俊杰脖颈一梗,大声道:“我做保正三十余年,侍奉八位知府,算上大人共九位,从未象今日这般窝囊,自家女婿被知府棒打不算,还落个盗花贼恶名。时某实在羞见乡邻。”
萧竹贤见他眼圈竟偷偷红了,叹口气道:“我也知你是位梗直之人,然,宝马也有失蹄时,你婿之事改日与你细谈,请暂且退下。”
时俊杰长叹一声,恰见萧竹贤身后,白马之上端坐一位姑娘,面纱后隐约可见:目光如电,肌肤如雪;生有八方威仪,面无半点表情。不由低下头率乡农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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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1 21:10
愈往前行愈见幽静,只闻得马蹄杂乱之声。
银枝回头看萧大人一眼,萧竹贤微微点头。
安阳公主催马上来,笑道:“好大一片柳林。”萧竹贤欠身道:“听说是十几位知府植得此林。此河先前常闹水灾,后来遍植柳林,沙堤加固了,也修得一道好风景。”公主点头道:“百里杨柳暗,十里稻花香。只是,如今杨柳仍暗,却不闻稻花之香了。”
萧竹贤笑道:“周遭村落挖掘不少深井,皆已出水。料想明年公主再来,定可闻到千里稻花香了。”
公主闻言开心一笑,道:“如此甚好,本公主明年一定来此,看风景闻花香。”随又道:“这位时保正对大人甚为不恭,不知大人与此人是否有过节。”
萧竹贤表情略显凝重,道:“回公主,此人是前任知府故交,喜结江湖中人,有些威望。臣下接任时,尚是他摆设酒宴迎候。此番率众半路搅闹,惊扰公主,皆是微臣之罪。”
公主微笑道:“不算什么,比及京城那些权贵行经,他也只算小巫。”
萧竹贤点头称是。又对前头银枝道:“小心了。”
公主问道:“何事小心?”
萧竹贤低声道:“臣下今日只怕有死罪了。”
安阳公主道:“萧大人何罪之有?”
萧竹贤道:“臣下业已察明此处有一伙强人啸聚。虽尚未危及附近百姓,然,这些人久居此地必生祸乱。臣本欲先除去贼人再送公主去昌兴,怎奈公主玉意已定,臣只好加派人手护送公主过境。原只打算,人鬼不知悄然而过,公主也不必空自担惊,故此没有及时禀明。只是方才时保正之言却明白相告,贼人已知我等去向,必在前边拦截,倘若惊了玉驾,臣便有死罪。”
公主笑道:“区区几个蟊贼无须担惊。莫非此路是去往昌兴唯一通道?”
萧竹贤惶惶答道:“正是,过了这片百里柳林,前边路途平坦开阔,再无险情。”
“既如此,直走无妨。”
萧竹贤见公主神色自如,如凤凰临世,心下暗暗赞佩。
再行三五里路,突然,前方群鸟惊飞。银枝戛然将马勒住,挡在公主马前。
只听一阵呼哨响,一贼人紫衣紫裤,骑马横枪,率十几喽兵拦住去路。那贼人大喝道:“来人不分男女留下财宝再走。”
赵都尉大怒道:“破贼找死,看爷来收拾你。”催马上去,抡刀便砍。那贼用枪来架,震得虎口发麻,知道厉害,狂呼一声,圈马便回。赵都尉紧着追赶,萧竹贤大喊道:“不得追赶。”那里还听见?转眼连人带贼皆没了踪影。萧竹贤愤道:“这莽汉!”急命银枝去追他回来。
银枝知道骑在马上难以躲闪,遂飞身下马徒步追去。行没多远,陡然听到一声惨嚎:“大人小心!”正是赵都尉所发声音。银枝大惊,大喝一声,“我来也”循声而去。见赵都尉连人带马一起被射倒,情知不妙,仍奋勇上前。顿时一阵弓弦响,箭如飞蝗。银枝舞动宝剑,剑光如练,将自己与赵都尉一同罩住。
赵都尉尚有气息,急道:“梅公子不必顾我,快速离去。”言罢,口中吐出血来。
银枝也不言语,奋力将飞箭尽数击飞。
正是紧急关头,突然飞箭悠忽停了,紧接前边林中一阵骚动,‘爹娘’乱叫一气。银枝知道救兵到了。果然,十余骑扬着沙尘赶来,为首一老者,粗布衣衫,须发皆白,风刀刻就一张苍脸。到得近前,歉意道:“老夫来迟一步。”赵都尉肩头中两箭,胸部中一箭。一名校尉用快刀,将赵都尉身上之箭削断,放平躺下。
银枝吁一口气,道:“多亏黄老舵主出手快,不然,我也坚持不久。”
萧竹贤率众人上来,八名校尉将安阳公主和萧萧团团护在当中。
老舵主为赵都尉止了血,上了金创药。此时,赵都尉脸憋得血紫,气如游丝。公主对黄兴道:“去看看。”黄兴精善救治,听命急忙下马,左手扶起赵都尉,右掌使劲一拍他后胸,赵都尉哇地吐出一口黑血,开口道:“舒服了。”黄兴从怀里掏出一玉瓶,倒出一粒枣色药丸,按在赵都尉嘴里,低声道:“咽下”。赵平一用力闭了几下眼睛,将药丸吞下。黄兴回头对萧大人道:“大人,两个时辰内,须有好郎中救治,不然……”
萧竹贤面色苍白,点头道:“多谢大人救治。”旋即对校尉道:“骑上我那快马,回城里请来最好郎中为都尉救治。”校尉领命匆匆而去。
安阳公主见老舵主面熟,用眼打量他。老舵主紧忙过来行礼道:“见过大小姐,老夫是震远镖局黄恭。”
公主猛然醒悟,道:“怪不得眼熟,原是黄舵主。”
黄老舵主道:“在王爷府上还与大小姐吃过酒呐。只是我家玉枝不懂事,搅得公主没有吃好酒,待他回来再给大小姐赔罪。”
公主微笑道:“老舵主调教得方,他比刚到京时已有长进了。不知老舵主因何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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