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1:56

  恰在此时,玉虎关合该不破。只见辽军后队似被犁开一般,两人两骑,一前一后,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一对辽将上前截杀,眨眼,双双落马,辽军大乱,若乱波翻涌。

  城上辽军见状,慌忙后退,被孙将军率军一通追杀,悉数斩于城墙之上。孙将军未及喘息,急忙俯身探看来将,见前边一员小将,银盔银甲,银枪高举,跨下花斑马,背插玉虎旗,猛似银虎,威若子龙,当真是骁勇异常。不由惊叹道:“何出如此勇将?!”待其杀到城下,方始认出,正是梅玉枝梅管事。不由大喜道:“梅管事多加小心。”后边那将乃金龙关南门守城校尉方汉渔。

  昨夜,金龙关因北门一校尉暗中降辽,致使城楼大乱,辽军趁势杀上,韩泰将军领兵撕杀不敌,只得弃守北门,且战且退。辽军蜂拥进城,韩泰见势已去,只得舍城从南门撤走,方汉渔率一千余人一同随退。好在辽军主帅深通谋略,为图长久,禁止辽军乱杀无辜。反而一面派兵追赶败退宋军,一边四下安抚,辽军终得顺利占领金龙关。

  韩将军与方汉渔带二千兵马弃城后,逃至金龙关草料场。无奈此处地势广阔,难以固守,有心投五阳关去,追兵又到,只得撇了大路,往东顺小路下去。却遇一新营,正狐疑时,金枝问讯出马,将败军接入营中。待见领军是韩泰,顿知不妙,一问之下,果然金龙已失。急令营中刀斧手在营中焚烧牛粪。霎时间,新营各处烟雾腾腾。追兵赶至,疑心营中设有重兵,又是夜里,怕遭伏击,随即折返回去。

  玉枝见新营处烟涛滚滚,只道辽军放火袭营,将银盔银甲捆扎整齐,绰枪上马,急急来救。到得营外,未闻有喊杀声,跃过路障,驰至营门前,探问道:“为何有烟雾?”哨兵如实相告。玉枝闻听金龙关已失,心下一急,赶紧来见兄长。

  金枝为玉枝引见韩将军,二人施礼相见。玉枝一眼看见韩将军身后方大哥,难受起来,勉强笑了笑,打过招呼。

  韩泰和方汉渔二将顿时面生愧色。

  金枝安慰道:“胜败本无定数,何必自灰心志?但得青山常在,自有溪水常流。”

  韩泰与方汉渔均不知这位老军真实身份。韩泰见他谈吐不凡,心中疑惑,因施礼谢道:“蒙老军容纳,深为感激,不知老军如何称呼?”金枝还礼道:“某姓木单字一个冬。”韩泰再次言谢。方汉渔却略有不屑之意,只与玉枝说话。金枝心道:“你这条死‘鱼’,别人看不出我,你也看不出?”

  少刻,酒饭上来,金枝端起一碗酒递与韩泰,道:“大人此来,正好帮忙扼守要塞,以保粮草不失。”韩泰闻听此言,感激接过,一饮而尽。金枝又端起一碗,递与方汉渔低声道:“方将军请饮此酒,以壮熊胆,逃命也有力气。”

  方汉渔为老军戏弄,不由羞怒交加,接过酒碗,一口干了,瞪着金枝道:“你这不中用老军,我在金龙关拼命,你却在此睡安稳觉,倒有脸说风凉话。”

  玉枝大惊,忙将方汉渔拉至一旁,正想告诉他老军身份。金枝用眼止住玉枝,淡淡对方汉渔道:“先别说中用不中用,你若能一拳打倒我,我便跪下,给你敬酒赔不是。”

  方汉渔犹豫道:“你有甚本事经得起我打?”

  金枝冷笑道:“听你口气,已输一招,再不动手,便是认输。”

  方汉渔运足力气,一拳打来,金枝往左一让,右手一引,左手一抄,喝声:“走”,生生将方汉渔扔出帐子。这一摔当真不轻,方汉渔半天没有起来。玉枝担心将他摔坏,出来拉他。金枝拦住,冲外笑道:“这下该知我是谁了?倘你能自家站起,我便认你为兄弟。”

  方汉渔倒真似孩子般爬进来,伏身哭道:“大哥,小弟不知是你,你为甚还活着?”

  众人闻听此言,尽皆苦笑不得。

  玉枝就此将兄长身份坦告。大家重新见礼,一时间,既惊且叹,俱各唏嘘不已。

  金枝对玉枝道:“你且回去歇息,明早与我一同去救于大人。”此时,天已快亮,玉枝索性在兄长帐子里打坐片刻,权做将息心神。

  早饭尚未做就,探马来报:一万辽军正夹击玉虎关南门。金枝紧忙去催饭。

  玉枝吃了一碗夹生米饭,对金枝道:“此处也极为紧要,请大哥留下,我一人前去即可。”

  金枝虽知小弟武艺了得,仍面露担忧之色。方汉渔忙道:“我带一千兵马接应兄弟。”

  韩泰道:“若去,你二人即可,其余便去也是送死。”

  金枝也道:“正是。只怕辽军再次来袭,留下人马守护粮草也好。”

  玉枝因向兄长和韩将军施礼暂别,提枪上马出营,方汉渔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冲入辽军阵中,玉枝枪急马快,虽是首次真刀真枪对阵辽军,却因艺高而胆大,眨眼已毙数名辽将。方汉渔见玉枝如此勇猛,顿时信心倍增,一条方天花戟使得更加顺手。二人杀开一条血路,冲至城下。血已溅满铠甲,顺甲叶滴淌。辽军退后五百余步方立住阵脚。

  辽军主将见区区两名宋将即搅乱攻城部署,恼羞成怒,令强弓手近前施射。弓手成半圆形向二人围拢过来。孙将军情急大叫:“快开城门!”方汉渔深知辽军强弓威力,呼道:“贤弟快退。”玉枝挺枪立马,兀自不动。方汉渔怒喝道:“你别逞强,你死,我怎向大哥交代。”

  城门轧哑哑一阵响,吊桥同时放下,方汉渔用方天花戟逼住玉枝后退进城。孙将军暗松一口气,命兵士收起吊桥,兵士刚欲绞动绳索,白光一闪,玉枝又冲出城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1:57

  只因方才进城一刹那,红英那一双满含幽怨泪眼,及她跪在院中为大哥烧纸钱那一幕呼地闪出,这一切皆是这些虎狼之辈扰侵中原所致。禁不住血脉上冲,当即一催花斑马,闪电而出。将银枪挂上,抖出长袖,迎面冲向强弓手。

  辽军一齐放箭,方汉渔悲痛道:“我也随你一同死罢。”

  岂知玉枝早运足浑天功,乾坤袖舞开,将人马罩得严严实实。飞箭被强劲刚气激荡,或偏射或坠落,弹指间已闪奔强弓手近前,穿云掌到处,惨叫声不绝。其余弓手以为宋将会巫术,惶恐而撤。正好方汉渔摆戟赶来,一通逼杀,数十辽军强弓手登时气绝。

  为首辽将名叫仓太实,武艺不凡,一见弓箭竟伤不得来将,心知遇上强敌,持一柄镔铁开山斧暴叫而来。玉枝摘枪在手,二马未及相接,那斧已然劈下,若不架开,只怕一斧将花斑忽雷暴劈了。双手一举银枪,铛地一声大响,将开山斧崩开,震得自家虎口发热,臂膀发麻。仓太实也暗自吃惊非常,刚才那一架,差点将手中大斧崩飞。

  若是仓太实再次连人带马一起劈,难说玉枝会否用枪去架。玉枝也已想定,假如他再这般打法,自己抢先飞起,抡枪便砸,待他来架,正好用盖干那招绝命腿踢他下马。偏是仓太实不敢这般再来一斧,只将开山斧平削过来。玉枝面露微笑,银枪啪地一挑,开山斧自头顶悠地滑过,反手一枪将仓太实扫落马下。盘马回来,用枪指住仓太实道:“梅家不杀落马之人,快去逃命。”四员辽将一齐抢来。

  仓太实面如土色,扶住腰,倒提大斧离去。四名辽将接住,也不再战,护送主将归阵,引兵而去。

  玉枝顺手将仓太实坐骑牵了,与方汉渔一同进城。

  孙将军下城迎接二将,深深施礼道:“二位将军救下南门之急,便是救下玉虎关。末将代城中军民感谢二位。”玉枝当即下马还礼道:“本是分内之事,何必言谢?”孙将军端量玉枝问道:“观梅管事所用枪法与梅家枪法相仿,莫非管事乃忠良之后?”

  玉枝闻听此问,即刻欢喜答道:“我父姓梅讳字寒,家兄正是梅金枝将军,我在家排行老四。”孙将军急忙再次施礼道:“不知管事乃忠良之后,多有失礼,望请包涵。”

  玉枝双手扶住孙将军,道:“将军比家兄还年长,万不可对小弟这般客气,想折杀我么?”言罢,与孙将军、方汉渔一同笑起来。

  玉枝指着那匹刚缴获战马,请教孙将军道:“将军看此马如何?”

  孙宝驹人如其名,惯会相马,端详那马儿几眼,点头道:“此马虽不及管事所乘之马,也是匹良驹。”

  玉枝喜道:“我兄长正无坐骑,却好送与他。”

  孙将军疑惑道:“管事之兄也在边关?”

  方汉渔抢先道:“他大哥也是我大哥,便是梅金枝将军,正在你们粮草营做老军。”

  孙将军吃惊道:“这如何可能?梅将军我认得,怎从未见他?”

  玉枝道:“兄长面容已毁,除胡参军之外,他人一概认不得。于大人收留他在粮草营做老军,已有七八年。”孙将军闻听梅将军还健在,且即在本关粮草场,当即一阵感叹。

  说着话,孙将军派人将城墙整理一番,惟独不见宁达,遍问士兵,有人道:“方才撕杀时,带十几个弟兄下楼去了。”孙将军方待发作,又忍住,对方汉渔道:“听说金龙关失守,可是实情?”方汉渔惨然道:“平日里疏于操练,真正上阵十个不抵一个,真是惭愧死了。”

  孙将军安慰一番,道:“南城门正少一位护城校尉,不知方将军是否愿意留任。”

  方汉渔正愁无法面对旧日弟兄,闻听此言,焉有不喜之理?当下答应,别过玉枝,精精神神地登上城楼去。

  孙将军遂略略放下心来,与玉枝一同赶往北城门。登城一见,大吃一惊。

  北城门更是命悬一线,双方俱各杀红眼睛,城上城下满地死尸和伤兵。楼努愈是损兵折将愈是不肯撤兵。于青剑早已疲惫不堪,好在城中百姓不断送来木门、石头之类东西,更有百姓将自家房屋拆毁,以助守城。激起守城官兵万丈豪情,力保城门不失。

  待孙将军与玉枝上得城楼,于大人真好似看到救兵一般,只说句:“二位来得正好。”便即晕倒,孙将军急令兵士将于大人抬下城楼歇息,自家不顾劳累,挥剑投入激杀。

  玉枝遥望城外一杆‘珑’字大旗下,一辽将擎着长刀指挥兵士,料想是敌主将,即刻寻来长弓,搭箭开弓,望准敌将便射,箭如闪电,不偏不倚,正中辽将面门,翻身跌下马去,辽兵一阵慌乱。玉枝哈哈一笑,道:“尔等应知,宋军也有强弓手。”想及自己这一箭术本是汝雯所授,眼下却用来射杀辽将,心中难免隐隐不安。

  楼努得知副先锋楼佩珑中箭倒地,急急赶来。辽军已将其抬至后阵,见他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楼努暴跳如雷,只因楼佩珑是他本家侄子,自是心疼不已,遂令罢兵。

  撕杀一昼夜,折了近两万多兵马,又伤自家亲侄,城却没攻下,楼努焉能不怒?站在营帐外顿足大骂于青剑。幸亏辽军将楼佩珑救活过来,那一箭射穿其面骨,若再偏上一寸,这位辽军名将必死无疑。楼努进帐探看,心下微起变化,若非侄儿今日抢先出阵,说不定这一箭便射中自家面门。由此,再不敢肆无忌惮地狂攻。

  孙将军见辽军退去,心中重石暂去,命人将城墙打扫一番,换上老兵守城,其余将士与百姓回营房吃饭将息。

  玉枝看那血红城墙,闻着腥臭气味,满耳皆是痛苦呻吟声,不觉又难过又恶心。何苦这般相互残杀?不知又有多少人成为孤魂怨鬼。守住自己家园快活度日,何来这些背井离乡,愁苦思怨,风中长嚎,黄沙埋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1:57

  转眼复看到孙将军满身是血,更叹:若不杀人便被人杀,如此,只能选择残杀别人方可苟活。孙将军身心俱疲,对玉枝做了个‘请’势,玉枝凄然一笑,道:“将军且歇息去,我在此守侯片刻。孙将军本已求之不得,也不勉强,寻了一支木杆枪拄着下城去。

  玉枝往来巡视。心下一会儿想起方舟,片刻汝雯笑脸又浮出来。自然也想及父母、义父母,还有红英和兄长,其他人也随即一一而出。惟独心中高悬起母亲那面笑容,心下顷刻风停雪霁,一片宁静。此时,若能依偎母亲膝下,放心去睡,不必担受任何惊吓,当真是世间最惬意之事。

  算算方舟已走二十余日,不知此时情形如何。内心将她与汝雯放在一起想,终难选定谁最亲近,二人虽是性情有别,皆倾心尽意相待,由不得暗叹道:“她二人如此深情厚意,只怕几生几世也报答不完。”若方舟真正恢复阳身,一俟烽烟消停,当即带她去宝仁寺占卜问卦,陪她到状元楼喝女儿红,凡自己与汝雯所到地方,都陪她去,也让她逍遥自在一回。

  玉枝独自一人痴想心思,不知何时下起雪来。白白雪花落到地上,顿成红色,玉枝心疼道:“何苦自投污处?毁了一身清白。”

  一人接着道:“若她不来,白自白,污自污,便失却清白者一片苦心。”

  玉枝吃惊来看,见一老军笼着袖子往西行去。一老军竟领会得自己心意,不禁疾步赶上,请教老军高姓。老军哈一下手,笑道:“我姓胡,也知你是谁,两厢只不说破才好。”随即走了。玉枝见他那背影微驼,竟似见过一般,心下一片茫然。

  于青剑一觉醒来,辽军已退。巡视各营,见守城兵将正在安睡,心头稍稳,登北城楼看,远处辽营灯火通明,无有火把移动之相。再登南门观看,城下黑茫茫一片,遂安心自语道:“只怕今夜可睡个安稳觉。”下城楼怡然自得往回走,迎面几盏灯笼走近,有人道:“可是于大人?”听声音是孙将军,于青剑满心轻松道:“正是本总兵。”

  “城外可有敌情?”

  “无有敌情,真乃太平盛世。”

  孙将军不晓于大人何以如此兴高采烈,因并肩同回,将白日梅管事和方汉渔救南门之事,以及梅金枝将军现时情形细细禀报。

  于青剑更觉高兴,哈哈笑道:“我隐隐觉得这老军非同寻常,果然不差,难怪胡参军一心推荐给我,原来如此。既是他仍健在,当即刻将他请进玉虎关,共守此关。”

  孙宝驹略微担忧道:“因他敛容已毁坏,只怕不肯前来。”

  于青剑微笑道:“世上那里有真将军不愿同强敌交手,请他必来。”

  孙将军笑道:“如此,末将愿走一趟。”

  于青剑点头道:“越快越好。”

  孙将军即刻约上玉枝一同出关,往新营而来。

  金枝正等得心急火燎,望见玉枝好生生回来,立刻心安,迎上前去。孙将军抢先下马,恭敬施礼道:“不知梅将军屈驾在此,孙某特来请罪,并请梅将军移身玉虎关,接受重任。”金枝略一怔愣,旋即自玉枝眼神中会意,平淡一笑,道:“孙将军不需这般谦恭,梅某无意担当重任,但能助玉枝守住此座小营,已是心满意足。”

  孙将军劝道:“将军何苦守小河岸而弃大河堤?此营固然重要,玉虎若有失,当真危及全局。于大人正热盼将军前去,肯望将军勿要推辞。”

  金枝当即道:“若可为玉虎出些力气,也不枉在此苦守八年。”

  孙将军见金枝答应,心中大喜,又当着金枝将玉枝着实夸奖一番。金枝却不甚高兴,道:“如此卤莽行事,有甚可喜?此后断不可这般。”玉枝只当兄长在替自家达示谦逊之意,并未经心。将盔甲脱了,连同银枪一起托给兄长。

  金枝抚摩枪甲,静静对玉枝道:“你若不能平安,大哥要这些做甚?”又问:“怎不见方汉渔回来?”孙将军便将宁达临阵逃脱,方汉渔顶其职位粗略相告。金枝这才完全放心。

  玉枝将缴来战马牵给兄长,金枝点头道:“果真好马。”遂将新营交与韩将军把守,自家回来与孙将军一同赶往玉虎关。

  次日,玉枝派出探马三次报回,辽军无有攻城迹象,玉虎关前一片死静。玉枝心下倒觉不安。探望红英姐和巫婆婆时,顺便将大哥被于大人调去重用一节讲来听,红英叹口气,道:“如此这般,你兄长才真正活回来。”玉枝又请教红英姐:因何辽军今日不攻城?

  红英道:“若换做我是辽军,金龙关既然得手,何苦死攻玉虎关?直接荡过金龙关攻取五阳城不是更省事么?”玉枝细一思忖,吃惊道:“若辽军一支强攻五阳关,又暗中埋伏一支,待玉虎关派兄长带兵来救时,正好伏击。如此,只怕玉虎关再难保住,五阳关顷刻也危了。”玉枝急匆匆便走。

  红英追出来,叫住他,嗔怪道:“你慌急甚么,既然你能想到,只怕你大哥早就想到。”随即柔声道:“莫如你派探马时刻盯着,辽军若有此意,你大哥必定希望你从旁侧击辽军伏兵。但等玉虎关救兵一出,你也即刻带兵出击,或可吃掉辽军伏兵。”

  玉枝大喜道:“当真是嫁鸡随鸡,嫁凤随凤,嫁个将军,夫人也会统兵。”随即跃跃欲试道:“看我去冲他个乌七八糟,也叫辽军不敢小视宋军。”红英笑道:“你小心些。”

  玉枝站住脚,回身道:“此处虽然隐蔽,想那辽军也侦得此地是玉虎关后继之所,如另派一军来攻,你和巫婆婆谁人保护?”红英问道:“依你之意呢?”玉枝道:“我送你和巫婆婆回五阳关,你带巫婆婆过关回栖云山。”红英即刻道:“我当你有甚好注意。我那里也不去,就守在此处。辽军若来,我那口青锋剑也不是只吃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1:58

  玉枝脸上依旧布着愁云,犹豫不去。

  红英叹口气,道:“你到底不似你大哥那般,非是做将军材料。进屋来,请教婆婆有甚良策。”二人便又重新回屋。

  巫婆婆笑道:“你虽不是做将军材料,却长得好男人心肠,多少象林公子。我老婆子到有一法儿,可保此处一时无忧。”

  玉枝喜道:“原来婆婆还会偷听。赶快讲来,我好谢你。”

  巫婆婆道:“此中有玄机,不能出大声,让顺风耳听了去。”因命玉枝附耳过来,在他腮边叽哩咕噜说了一通。玉枝将信将疑,笑道:“或许此法儿有用。”疾忙转身去了。先到粮草营查看一番,又回新营去。派出三拨探马,挨处打探消息。自家坐于帐中,静心净气,默运玄功,约一时辰,收功起身出帐。依照婆婆所授,在营中按方位寻好点位,拂去雪,画上六十四道符。又于营门处,撒下稻米,在营门口写就一串字符。

  守营兵士甚感奇怪,低声相问,玉枝示意禁声,然后立直身,暗吁一口气,对营两边兵士道:“各位请到后营歇息去,听得鼓响,一齐提刀尖叫杀出。即刻将我意遍告其余弟兄。”兵士也不多问,领命而去。不一刻,一传十,十传百,营中二千二百余名将士尽皆知晓,只不晓下面有何光景等着。

  此刻,暮色聚拢,光阳隐退。玉枝将前营十余营帐门户打开,任风吹荡。准备停当,只等巫婆婆前来施法。少刻,红英驱车带巫婆婆到来。

  巫婆婆取出幡旗挂在营门两边,去车上小心请出一纹杖,对空诵诀施法。那纹杖雕刻细纹怪花,约有二尺长,拴着符条。

  玉枝与红英对视一眼,俱各心道:这种虚幻之术也能抵御虎狼之军?

  约过半时。玉枝见那幡旗竟然上下不停摆动,霎时间,阴风阵阵,雾气漫漫,伴有轻微步履声和喘息声。不由暗自称奇。

  红英顿感冷气逼身,由不得打个冷颤。玉枝遂带她到兄长帐中,点上灯笼,解下无刃剑挂在帐壁,道:“此剑乃师父所赠,当有镇邪驱魔之功,你守住它。”红英点头,挤出一丝笑,道:“你放心去罢。”玉枝随即将帐门掩紧,转身去了。

  巫婆婆驱动玄法,将陈玉杰等数百鬼兵鬼将悉数招来。陈玉杰背着幡旗,指挥鬼兵分列营门两边。玉枝端凝神目,见鬼兵鬼将目不转睛,甲胄映雪,刀枪闪亮,赞叹不已。上前与陈大哥见礼,道:“有劳陈大哥辛苦。此刻我兄长正在玉虎关守防,说不定日后你们还可相见。”陈玉杰闻听,微笑道:“他到底挺过来了,当真是条硬汉。”言罢,有些神往道:“我与他阴阳相隔,无法交谈,此番多亏婆婆以法相助,方得显身阳间,若能与他见上一面真可谓幸事。”

  玉枝道:“今晚此处若无事,我带陈大哥过去相见。”陈玉杰顿喜道:“如此甚好。”

  可巧,探马来报,五阳关和玉虎关都无事,只是金龙关南门外一片火把,约有数万,好似新增辽军在下营。

  玉枝道了辛苦,请二位探马回禀韩大人去。对陈玉杰道:“陈大哥来时可遇见辽军?”陈玉杰道:“我等奉令自山崖急急赶来,不敢过金龙关,那里杀气太盛,只怕误事。”玉枝道:“今夜辽军只怕不会来犯,我带大哥去见兄长。”

  陈玉杰沉思一下,道:“还是暂不见罢,辽军大营未成,害怕被扰,今夜或许会主动出击。”遂又叹一声:“见过一面又能怎样?”玉枝默默点头。

  陈玉杰道:“你在此守侯片刻,我出去探看一番。”玉枝道:“辛苦大哥了。”

  待玉枝用罢晚饭,韩大人已将后营将士指派停当。玉枝过来询问道:“大人金龙关可容纳多少兵马?”韩泰道:“可容步军二万,马军五千。梅公子有甚打算?”玉枝道:“辽军增兵这等神速,料想城中必定忙乱,若趁此进城,捉住辽军主帅,倒可省却不少麻烦。”韩大人沉吟道:“你这想法甚是胆大,只是无人城外接应,怕也捉不得活口。若当即伤了辽军主帅,闹将起来,会遭凶狠报复,只怕伤及城中百姓。”玉枝立刻道:“大人所虑极是,是我考虑欠周。今夜辽军若来,还依仗大人出力。”韩泰甚为喜慰道:“公子这般谦逊,果真是贤良之才。无须忧虑,老夫自不甘落后。”

  玉枝遂行过礼,暂且告退。去取了一壶酒带给红英姐,笑道:“酒壮英雄胆,香袭美女魂,此处没有香,只可酒壮美女胆了。”红英接了酒,笑道:“虽是凉了些,到底可以壮胆去寒。”又问道:“你吃过饭了?没有给你带菜来。”玉枝道:“刚用过。今夜若辽军来袭,你万不可出帐,好生待在帐中,我也可全心神对付辽军。”红英笑道:“你跟金枝一样腔调,尽把我当小孩子待,只是比他多了副女人心肠。快去罢。”玉枝哈哈一笑,自去了。

  玉枝站在营门外,向金龙关方向张望。须臾,陈玉杰急匆匆回来,兴奋道:“来了一队辽军,约有五六千人。”玉枝也兴奋道:“果然不出陈大哥所料。”回身来到巫婆婆帐中,通告军情。

  不过半个时辰,辽军马兵离新营只剩几十丈远。巫婆婆对玉枝道:“你先隐下,听得鼓声再出马。”

  玉枝将花斑马牵至营帐后,自己闪在黑影里,双眼盯住营门。

  辽军早熄了火把,在营门前十丈处停下,向营内张望。营内几乎没有光亮,营门近处十几座营帐门户大开,好似无人驻守。营中间雾气弥漫,隐有哭笑之声。辽军主将心下狐疑,犹豫不进。内中有几个胆大辽军校尉,主动请战,愿进营探视一番,辽将点头答应。校尉骑马在前营巡视一周,没有发现宋军,也没听到任何声响,大声道:“莫将军是座空营。”

  玉枝闻听,心下纳闷:因何如此说,难不成没有看到鬼兵鬼将?忽然醒悟,方才只有陈大哥有了人形,其余鬼兵弟兄尚隐着身形。

  辽军主将哈哈一笑,道:“宋军吓破鼠胆弃营去了。”一摆大刀,抢先进来,道:“今夜正好在此安歇,省得往来费力。”往营里行不多远,巫婆婆在吊楼上将纹杖略略一指,烟雾四起,鬼兵鬼将立刻显出形来,各个盔明甲亮,雄壮挺立。辽将大惊,不晓宋军从何而来,正拟迎战。却见宋军只有数百人,不由笑道:“区区几百人,岂不是白白送死?”

  宋军无动于衷,眼睛眨也不眨,辽将近前一看,不由惊叫道:“莫非是鬼兵?”此言一出,辽军顿时骚动起来。巫婆婆复举纹杖施令,铁甲鬼兵鬼将登时活动起来,一个个喜笑颜开,眼睛却在咕嘟咕嘟冒血,辽军惊慌失措,鬼兵鬼将便笑着扑向辽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1:59

  辽军大乱,相互踩踏,当即死伤无数。主将不及行使号令,盘马往外急撤,巫婆婆再使法令,陈玉杰将战鼓敲得震天响。

  玉枝早已跨马挺枪侯着,战鼓一响,当先冲出,哈哈大笑道:“鬼公子等你多时了。”韩泰听得鼓响,引军尖叫着杀出。

  辽军溃不成军,四散奔逃。宋军一路追杀,一直杀出数里,韩将军方才号令停止追击。拾掇起辽军丢弃之物喜气洋洋回营。

  辽军折舍主副将三名,逃回本营兵士也不过千人。未及喘息,不提防又杀进一员宋将。原是玉枝杀得性起,枪挑辽军主将后,一路跟来。辽营又乱,顷刻被一条银枪搅成一锅烂粥。周遭尚有数处辽军正在集结,得悉辽营被劫,数千铁骑急急来救。

  玉枝听得远处蹄声如雷,心知辽军铁骑到了,有心会会,到底害怕遭遇冷箭,随即顺手牵了两匹战马,趁夜色如风离去。半路遇见宋军前来接应,一起兴高采烈回营。

  待回营中,韩将军责备玉枝,不该贸然冲入辽营,若有闪失,悔之晚矣。玉枝道:“多谢大人提醒。”韩将军接着又道:“若明日辽军再来,怎么抵御?”

  玉枝也知奇兵不可常用,况鬼将士白日不能显身,若凭营中两千兵士与辽军真刀真枪撕杀,未必能胜,便问道:“不知大人是否有退兵之计?”

  韩泰道:“去关内求救已有七八日,东台关、西台关离此最近,救兵再过一两日可到。只是这两关总兵力不过二万,区区一两万兵马依旧难解边关之危。但若尽安扎于此,与五阳关、玉虎关互为犄角,只怕可抵挡数日,待朝廷大军一到,危势自可解了。”

  玉枝道:“朝廷大军到此处恐怕需一月左右。若要坚守住,须得主动出击,打乱辽军攻防节奏,觅得战机,施以重击,伤辽军元气,才可守住自家要害。”

  韩大人道:“梅公子之言自然有理。只是敌众我寡,倘操持不当,只怕立有倾覆之祸。”继而又叹道:“倘朝廷不撤边关兵力回去务农,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玉枝听韩大人半天没有说出退兵之策,且消极怠战,心中不悦,有心驳他,又因他已年愈四十,只得忍住,道:“劳累一夜,请大人回去歇息。”

  玉枝寻得巫婆婆,讨教御敌之计,巫婆婆笑道:“退兵之计自有人送与你,你且安心去睡罢。明日或后日自有分晓。”

  玉枝将信将疑,但见巫婆婆欣欣然胸有成竹,不觉将心放下。在营门近处,选一营帐,合衣而眠。

  次日晨晓,玉枝悠然醒来,巫婆婆早已收了鬼兵鬼将,营中一切恢复原样。玉枝笑问婆婆道:“婆婆所言退兵之计,何人送来?”巫婆婆脸上又开了一朵菊花道:“公子莫心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玉枝哈哈一笑,道:“多谢婆婆费心退兵。大恩难报,容我下辈子接着续报。”婆婆笑道:“一言为定,不见不散。”玉枝顺着婆婆话问道:“只是不知下辈子如何找你。”婆婆道:“若要找只怕难以找到,却不小心会遇到。”玉枝点头称:“有理。”

  用罢早饭,玉枝依旧派出三拨探马。少刻,哗啦啦,四匹快马急驰而至,马上之人背负令旗。玉枝识得是于大人府中亲兵,疾迎上前,亲兵将令旗和文书交付玉枝,道:“恐怕辽军围城断粮,于大人令管事今夜前送四十车粮食进关。”言罢,匆匆而去。

  玉枝不敢怠慢,即刻知会韩大人一声,催马驰来粮草营,将令旗和文书交与耿辉,安排备车装粮。未等粮车备妥,又来一位,玉枝见是方汉渔,高兴迎住道:“莫非我兄长有妙计送来?”方汉渔跳下马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玉枝,道:“金枝大哥言道,若辽军来袭,可依照信中所言行事。”玉枝急忙拆开,细细读过,大喜道:“婆婆所言不差,真是料事如神。请方大哥营中稍歇。”

  方汉渔道:“辽军仍在增兵,望贤弟多加小心。”即刻上马离去。

  玉枝依兄长信中所言,会同韩大人一起,在营中仔细布置一番。

  红英出帐来见巫婆婆。见天色大亮,连日劳顿竟一觉睡至现时,不觉有些难为情。巫婆婆疼爱道:“你能这般安心睡下,分明相信我与你弟弟。看来,你当真是苦尽甘来。”红英面露羞喜之色,道:“承蒙婆婆劳心关照,红英也该过上舒心日子。”言罢,略感奇怪道:“昨夜一宿无事,莫非辽军当真不敢来?”

  巫婆婆更是大笑道:“傻孩子,非是你耳朵不好使,也非是辽军不敢来,是你心在玉虎关,自然听不到帐外狂呼尖叫。”

  红英腾地红云上脸,低头笑道:“婆婆说笑了,红英睡下后,的确未听到喊杀之声。”

  巫婆婆道:“既是如此,想必你是吉星高照,仙法护体,自然无人扰你安睡。”说罢,拉着红英走出帐子,道:“到你帐中坐坐。”

  二人行至金枝帐前,巫婆婆抬头见帐子上空一团清辉,暗暗点头:“原来这帐中有一宝贝镇压。这倒不奇怪了。”红英掀开门帘请婆婆进,巫婆婆进帐一看,见帐壁挂一把木鞘剑,鞘身雕镂精美,拉出剑身细细一看,低声笑道:“这老家伙,下得好本钱。”
  
  四十辆马车满装粮食,络绎出得粮草营,只待梅管事一声令下,便赶赴玉虎关。

  稍过片刻,探马回报:辽军已在五阳关和玉虎关外五里处扎下营寨,连同金龙关外大营,共有八座大营,约有十万兵马。玉枝闻报一惊:“辽军这等神速!再去打探。”

  韩将军走拢来,道:“此刻,辽军尚未围困城池,当即刻将粮送出。若迟,只怕再难送进关去。”

  玉枝初觉有理,但转念一想,白日粮车太过招摇,辽军若半路截杀,粮车必失。况辽军夜晚惊吓而败,白日断无不来报仇之理,恐怕此刻已在路上。遂对韩将军道:“大人所言也是,但也须防备辽军突然杀来。”

  果然,探马回报:一队辽军若有万人直取新营而来。玉枝暗叫‘好险’,命人将粮车赶至营后,一字排开,卸下马匹,用帐布将粮车盖住。玉枝领李民等百名弓箭手在前营守侯。韩将军将营内其余人马汇集后营埋伏。

  探马再报:辽军离新营不过半里路。

  玉枝将银枪一举,弓箭手点燃牛粪。那牛粪已被硫磺搅过,黑烟黄烟顿时滔滔而起,被北风吹动,飘向营外。玉枝哈哈一笑,用布襟裹住鼻口。营中将士见烟涛一起,也取出布襟裹住口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1:59

  领兵辽将布赫哲,乃是辽王十虎将之一,善使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当下见宋营烟涛滚滚,不觉笑道:“雕虫小技,怎能瞒我?”令前军尽力向营中冲杀,踏平宋营,自家提刀抢先奔到。岂知,一近营门,立刻被硫磺烟熏得狂咳不已,鼻泪横流,始知不妙,急令后撤。

  玉枝一声令下,弓箭手一齐施射,辽军前部大乱,箭伤马踏,损失不少。辽军后部尚不知前军遭袭,依旧向前涌来,登时慌乱如入网之鲚。玉枝瞅得真切,急忙上马挺枪,直取布赫哲。

  布赫哲以手捂住口鼻,被乱军所裹,急切间无法脱身,未提防玉枝单枪匹马旋风般扑来,不及摆刀迎战,已被玉枝一枪刺穿喉咙,当下葬身马下。

  待辽军数将以手掩口来救,为时已晚,反被玉枝接连挑于马下。辽军溃败,潮水般退去。韩将军宝剑一举,引兵杀出。

  宋军又胜一阵,己方也有伤亡,数百宋军兵士殒命。辽军折舍主将一名,副将七八人,失落马匹无数。另有五千余辽军丧生新营。

  连胜两阵,折敌近万,缴得军辎无数,宋军士气大振。

  辽军败回,愧报主帅。主帅姓汝名天隼,非是别人,正是汝雯嫡亲大王兄,闻听辽军再败,折舍布赫哲,十分震怒。当下命副帅出兵,辽军大将贺蛟得令,提一万精兵誓平新营。

  辽军此次有备而来,先于新营前扎下阵脚,不急攻击,几千辽军正紧着回收辽军尸体。

  不过半时,贺蛟领五百马弓手上前挑战,玉枝坚守不出。红英担忧道:“辽军这般势大,硫磺已用完,如何是好?”玉枝笑道:“我与他耍赖,他进来我便用箭射他,他叫骂我也不出去。”

  贺蛟见宋军坚守不出,便命马弓手近营前射箭。一时间,近千支飞箭尖啸而来。前营尽是空帐,飞箭未伤及人,反被棉帐所收。玉枝在帐中又笑道:“却好给韩大人送来箭矢用。”巫婆婆瞅着玉枝道:“只知道傻笑,看我施法退兵。”玉枝道:“您老人家为甚不早说?”

  巫婆婆从一大口袋里取来一摞纸人纸马,放于桌上。玉枝和红英围住看,婆婆笑道:“你俩看也白看,学不会。”回身抱来一泥坛,祷告一番,咬破手指,将血滴入坛中。玉枝一见,道:“我也咬破手指,滴血给您用。”言罢,作势欲咬。巫婆婆笑道:“你那是驴血,不能用。”玉枝哈哈乐了,道:“没成想我还有套驴肝肺呢,不知谁能换了去。”

  红英笑着嗔怪道:“哪个许你自己糟蹋自己?”

  巫婆婆抱起坛子左摇七圈,右摇七圈。用纹杖蘸坛中血水将纸人纸马一一点过,然后闭目念咒。霎时,怪风大作,纸人纸马随风而去,化成真人真马扑向辽军。

  贺蛟见营中有人马冲出,不似宋军模样,个个面目狰狞,急令弓箭手乱箭射杀,然而铁箭飞穿而过,人马毫发未损,安然无恙。果然怪异,不由大惊,率马弓手仓慌后退,辽军大队随即跟住撤走。

  玉枝大笑道:“当真妙,不损一兵一卒。”

  巫婆婆道:“只可用来唬人一时。因辽军本就心存疑惧,若遇真人,此法自然无效。”

  玉枝脱口道:“谁是真人?”

  红英笑道:“自然是懂得其中奥妙之人。”

  玉枝恍然道:“此等纸人纸马若遇火攻,顷刻便化为灰烬。辽军醒过神来,必定还要来。”

  巫婆婆点头道:“不错,若辽营中有懂此术之人,老婆子当无用武之地了。不过,依老婆子看,此营不易守也不易破,全看你小子命中造化。”

  玉枝听罢,赶紧道:“请婆婆别暗藏玄机,但讲无妨。”

  巫婆婆哑言失笑道:“对你自然无妨,对老婆子却有大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讲。”

  玉枝闻听此言倒放下心来,对巫婆婆行了大礼。巫婆婆将他拉起,道:“真可帮你大忙之人还没到呢。不如你回头再跪罢。”玉枝更是放心,暗道:“若是师父肯来,一切无忧了。”

  贺蛟撤回本营,遭到主帅呵斥:“那不过是旁门左道,却将你一大将军唬成这般。”贺蛟自觉脸上无光,用罢晌饭,再提本部一万兵马,杀奔新营。

  玉枝刚回粮草营不久,问讯,不胜烦闷,提枪驱马来到新营,见韩大人已率一千人马出营,急忙催马来到两军阵前。若非玉虎关及粮草营军士鼓噪,韩大人也不会迎战,只因连胜两阵,玉虎关军士士气高涨,有些轻敌,暗中取笑金龙关人马。金龙关兵士道:若非我等,你等怎可连胜?两军戏言成恼,传至韩大人耳中。本就无甚脸面在此统兵,心道:“不如死在两军阵前,脸上也有些光彩。”遂披挂出营。红英与巫婆婆苦劝不住,急忙派人通报玉枝。

  韩大人正与贺蛟答话。贺蛟笑道:“区区一千人马也敢出营迎战?不是以卵击石么。赶紧下马受降,免得一死。”韩大人也不畏惧,放马邀战。辽军阵中有一勇将飞马抢来,通报了姓名,与韩大人斗在一起。二将激战五六十回合,韩大人卖了个破绽,引那辽将一枪刺空,反手一刀,削下辽将脑袋,不觉一声大笑,心中郁闷顿出。

  贺蛟又惊又怒,催马杀来,玉枝驱马挡住。贺蛟一见玉枝所乘之马,戛然停住手,上下打量玉枝,狐疑道:“娃娃,你从何处得来此马?”

  玉枝看了贺蛟一眼,见其身材魁梧挺拔,面色黑红,三缕漆髯胸前飘飘,甚有风范,暗暗点头,笑道:“要战紧快动手,谁耐烦与你阵前说闲话?”挺枪来刺,贺蛟以刀逼住银枪,道:“此马本是状元爷心爱坐骑,名叫‘花斑忽雷暴’,你从何得来?”

  玉枝闻言收住枪,带马退后一步,道:“此马乃是朋友所赠,与你家状元爷有甚干系?你家状元姓甚叫甚?”

  贺蛟道:“我家状元爷是大辽前科武状元,姓杜名颢。此刻是三军副帅,我是杜帅心腹大将,姓贺名蛟。此马是辽王赐给状元爷定情之物。”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00

  玉枝闻听此言,心下肝肠乱翻,急问:“你家状元爷怎会也叫杜颢?他怎生模样?”

  贺蛟奇怪道:“我家状元爷本就姓杜单字讳颢,是大王亲点武状元和驸马爷。”

  玉枝登时气闷心田,玉面失色,勉强抓住银枪,颤声问道:“你所说驸马是哪位公主之驸马?”

  贺蛟将战马向前带几步,笑道:“自然是三公主。大公主、二公主早已成婚,敢问你这位宋将怎会得到状元爷心爱之马?”

  玉枝五心发凉,大口喘息一阵,对贺蛟道:“休管我如何得到此马,想杜大哥既赠此马予我,必有理由。此时两国交战,也休言儿女情事,你今来夺我新营,也须赢我手中银枪。”

  贺蛟心中倒泛起思量,此人莫非是状元爷新交好友?状元爷喜欢中原之物,常去中原游耍,有此少年朋友也是可能。因又将战马后撤一步,问道:“娃娃,你若不报上姓名,莫怪我刚刀无情。”

  玉枝偏是不肯,道:“真若赢了我,便连命带马一起奉还。赢不得,请让你家状元爷与我交战。”玉枝此时心情略微平静些。心下叹道:“许是我与汝雯缘分已尽。想她能得杜大哥这般男人,自可快乐幸福。原本她与杜大哥有辽王赐婚在前,我勉强不来。如此,倒可理解她为甚不辞而别。”只是想到汝雯当真要离自己而去,心中又万般苦痛难受。

  贺蛟见玉枝不肯报上姓名家门,打定注意,要活捉玉枝回去,管他是不是状元爷私交好友。当下抡刀直取玉指下三路。玉枝也留个心眼,听此人口气,当是与杜大哥交情不浅,万一我伤了此人性命,杜大哥与汝雯或许怪我太不近情面。别人且不论,单是她怪起我来,岂不毁了此前那段情缘?如何对得起她那番真情相待?若再让我背上个不仁不义之名,倒不如死在贺蛟刀下。双方各存私心杂念,交起手来,便不温不火。

  阵前两方兵将皆看得莫名其妙,见二人都不肯痛下杀手,鼓也不擂,随即喊声也停。

  贺蛟心中暗自钦佩:别看娃娃年纪轻,武艺的确不赖,想活捉他怕是不易,许他受点伤有甚不可?手上悄然加劲。玉枝当真机警,一见对方暗中使力,也抖露出真才实学,梨花百錾银枪愈使愈快。贺蛟忙于应付,难免露出破绽。玉枝觅得良机,挺枪刺来,直取贺蛟中门咽喉。贺蛟大惊,回刀不及,往后仰身便倒。玉枝早将后劲撤了,顺势一抖一挑,贺蛟手中之刀脱飞出去。二马正好相错,玉枝以枪尾抵住贺蛟咽喉,道:“拾刀重战”,旋即将花斑马盘在一边。

  贺蛟下马将大刀捡起,挂在马鞍上,沉着脸施礼道:“贺蛟学艺不精,难抵将军,承蒙不杀,某当解甲归乡,永不再来。”言罢,上马引兵退走。

  玉枝暗中一叹,“此人忠厚,若非两国交兵,正当与他兄弟相待。”

  宋军获胜,敲着鼓,欢天喜地回营。

  红英见玉枝获胜回营,脸上却无喜色,担心是劳累过度。催他去帐中好生歇息,晚上再行送粮。谁知玉枝声言不累,对红英淡笑道:“我心中无事,红英姐不必担心小弟。”红英毕竟知他甚深,听他这般说,又观其神态,料定他心中有事,且非小事,依他性情,断无打得胜仗却无精少神。遂再三追问,玉枝不得已,将汝雯身世及与杜颢之间关系说与红英姐听,言辞哀切。

  红英听罢,脸上顿觉火辣辣难受,噌地窜起无名火,碍着婆婆在旁,没有厉声厉色,忍了半天,压低嗓音怒声道:“你当真是聪明还是糊涂?你本与她势不两立,还为她如此痴情难受。她贵为公主,你梅公子无名无势,她怎会无故看上你?必是利用你探听朝廷内情,以便寻机侵犯中原。那日我便看出那‘大胡子’与她非同寻常。本以为你已淡忘了她……”见玉枝伤心欲绝,不忍再强言相加,口气略缓道:“事已至此,不必过于自责。终是你年少无知,吃受别人欺骗。只往后能多长几个心眼才好,也不枉姐姐今日乱棍乱棒待你。”道罢,自己先流下泪来。

  玉枝心中如刀砍斧剁一般。方才若换别人那般抢白他,定然翻脸,只因红英姐乃是自己至亲之人。此时,他心中万不信汝雯与杜颢二人会利用自己,终算二人有份情意,也是在自己认识汝雯之前,实不该吃受这等冤枉。只是自家到底也想不明白:“汝雯既与杜颢大哥已有婚约,何苦又来中原寻我?何苦编那故事给我听?她对我那份情感难道有假?”贺蛟阵前所说,杜颢乃三公主之驸马,不由他不信,心中糟乱不已,只有乖乖吃受红英姐呵斥。

  红英心火发尽,顿又心疼起来,更兼想起玉枝平日里待自己胜过亲姐姐,由不得伏在他背上又捶打又泣哭。巫婆婆眼睛半闭半睁,温声道:“好了,姐弟俩抱在一起,哭哭啼啼,成甚样子?别人不知,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即要劳燕分飞呢。”

  红英万料不到巫婆婆会说出这等话来,换在往常,会羞怨婆婆几句,顺便说笑,今日却无心理会。玉枝闻听站起身往外便走,走至门口,眼盯门帘儿,瓮声瓮气道:“婆婆怎会说出这等话来?莫不是存心取笑我们姐弟?”

  红英止住他,嗔道:“婆婆是无心说笑,不过想逗你开心。你怎就反了脸?正好把你那副驴肝肺换给了婆婆。”言罢,掀开门帘径自走了。玉枝呆楞半天,回身对住婆婆深深施礼,道:“我混帐不懂事,万望婆婆担当些,等边关太平了,我请您老人家去京城吃酒。”

  巫婆婆温声笑道:“我怎会怪你?若跟你一般见识,我岂不是也混帐不懂事?”玉枝微觉好受些,抱拳作别。

  出了帐子,却不知去往那里。站在帐门前,心里暗自安慰:权当自家从未遇见汝雯,与她那段情感只不过是黄粱一梦。这般想来,心里更加难受。由不得自我埋怨一句:何苦自家欺骗自家?遂慢慢行去。

  行至红英姐帐前,犹豫一下,轻咳一声。往常,红英自会清声道:进来罢。今日却始终未曾出声。玉枝心道:“惹谁生气也不可惹红英姐生气。”便掀开门帘,探一眼走进去。

  红英背朝外,没有支声。玉枝道:“小弟方才给婆婆已道过歉,此刻也来给红英姐道个歉。小弟不懂事,想必红英姐懂事,勿跟小弟一般见识。”红英忍不住,扑哧笑了,道:“你这是道歉么?你这是怪罪姐姐。”玉枝闻听,登时也笑道:“小弟怪罪谁也不会怪罪红英姐。”红英便转过身来,一腔怨气顷刻化为乌有。暗自庆幸:此番来边关得遇婆婆,真是幸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01

  已近傍晚。兵士将粮车套上马,玉枝挑选一百名精悍刀斧手押送军粮。准备停当,玉枝弓身对韩将军道:“全仗韩大人镇守此营了。”韩将军忙道:“公子只需安心上路,韩某自当尽心守护。”玉枝端望韩将军,此时方觉与他已有份兄弟之谊。遂再使一礼,提枪上马,伴着粮车往前营行去。

  霞光透出云层,正如金剑出鞘,将黑云劈成大大小小无数块。营帐、幡旗沐着如血残阳,令人顿生悲壮情怀。此番解粮未知是否过得辽军阵营,新营将士齐走出帐来,默默目送玉枝等一百四十一名弟兄。玉枝为此情此景所感,含泪冲诸位将士抱拳示别。

  红英抱着无刃剑跑来,道:“巫婆婆让你带上此剑。安心去罢,今夜辽军多半不会再来。”又从怀里取去一红绸包打开,掀开玉枝银甲护腰,将一红如意系在他腰间,抓住他那凉手捏了一把,转身跑开。玉枝大喝一声,催马而去。

  一路倒也顺当,离玉虎关尚有三四里路,一条火龙游动来,一字派开,恰好阻住粮车去路。玉枝极善夜视,远远见辽军当中一员大将,端坐马上,手持双锤。

  玉枝对前边兵士道:“勿要停车,直冲过去。”众将士齐声应‘是’。玉枝横端银枪,催马上前。辽将见了,哈哈一笑,大喝道:“宋将休走,留下粮食,下马受降。”

  玉枝双腿紧紧夹住花斑忽雷暴,那马儿虽经连日征战,劲力仍足,眨眼已近敌前。玉枝将银枪拧得银花绽放,当胸便刺。辽将没成想来将有这般快身手,惊骇摆锤来磕,虽将银枪磕歪,如雪银枪依旧扎进左肩。玉枝借力一挑,生生将那辽将锁骨挑断,肩头撕开。此将当真了得,疼得大叫一声,右手锤跟着来砸玉枝左肩。玉枝早将银枪回扫,两家兵刃铛地一声,随即银枪一个乌龙摆尾,正中辽将颈部,当即跌下马去。辽军惊恐间,玉枝拍马扑来,银枪往两边一扫,将辽阵扯开一条大口子,返身再杀回,粮车也到了,一百刀斧手两边护住粮食,轰隆隆冲过。玉枝殿后,护着粮车往玉虎关而来。

  玉虎关外,辽军将南门围得水泄不通,火把映红半边夜空。玉枝将枪举起,令车停下,略作歇息。此时人马已是热汗渍渍,蒸汽腾腾。玉枝对众位兵士道:“前面便是玉虎关,有畏惧者,此时退缩尚不迟。”众兵士激奋道:“公子英雄,我等自英雄。横竖一死,二十年后再生回来。”

  玉枝大声叫好,抱拳施一礼,喝道:“各位好汉,请上路!”霎时,隆隆之声又起,一队车马裹挟豪迈,直冲辽阵。

  辽军当即被这彪人马威势所慑,纷纷往两边闪躲。待等醒悟,粮车已冲过一半。为首主将正是辽军‘十虎大将’楼努,一见宋军粮车竟敢冲阵,不由大怒,急催战马亲自前来截杀。他自然知道粮食进城意味甚么,当下镏金镗闪着寒光,拦住玉枝一干人。玉枝断定此人武艺不凡,倘不能即刻取胜,辽军围上,众位弟兄难逃一劫。疾忙挂了银枪,解开左手护腕,抖出长袖,呛啷抽出无刃剑,擎剑在手,迎着楼努冲过去。

  楼努大喝:来将通名。玉枝大喝:无名无姓。刷地一剑,楼努抖镗急架。玉枝盯住楼努眼睛,左手悠地抛出一记乾坤袖——‘风卷残云’。那楼努虽有金甲护身,仍觉后背被闷击一下,胸闷难受。惊愣之下,那口无刃剑又到,楼努方欲抡镗磕碰,一招乾坤袖再次袭来,肋下登时吃受一击,气血一阵番涌,不由怒叫道:“莫非你便是那善使巫术之人?”玉枝哈哈一阵大笑。粮车也跟过来,已有数名刀斧手身亡。

  楼努喝令辽军:拼死挡住粮车。辽军慢慢靠近,玉枝左边长袖飞舞,即有数名辽军倒地,右手剑光暴涨,伤人于无形。辽军一时不敢近前,粮车继续前行。

  正在此时,玉虎关城门大开,一彪人马杀出,为首大将一张丑脸,满身威风,铁枪使动如风,片刻杀出一条血路,急催宋军粮车入城。接应之将正是新任玉虎关副总兵梅金枝。

  楼努却将粮车后部切下十几辆。玉枝返身来救,剑袖到处,辽军人倒马翻,粮车随又启动前行。金枝护送前部粮车入关,复入阵中来救余下粮车,兄弟二人前后呼应,终将粮车护入关内。楼努兀自紧追不舍,玉枝更是心有不甘,盘马回来寻楼努决战。

  楼努一见,紧忙挂了镏金镗,自腰间解下流星锤,冷笑道:“看你厉害还是我厉害。”飞锤击来,玉枝使出乾坤袖震开流星锤,贴近进去,一剑削至,楼努以锤链相格,电闪之间,玉枝拍出一记穿云掌,正中楼努左肩。幸好楼努有金龙头护肩,玉枝未敢发力,不者只怕五脏难得周全。二马错蹬过去,楼努疼痛难当,顺势撇了玉枝自行去了。

  玉枝哈哈笑道:“忘记通报姓名,敢问将军高姓大名?”金枝赶来,大喝一声:“撤回。”玉枝赶紧乖乖随着进城,进得关内少不得再吃受几句呵斥,也不以为然,嘿嘿笑道:“幸亏兄长及时接应,不者,小弟太过难为了。”金枝哼一声,道:“赶紧交粮,回头说话。”玉枝施礼而去。

  四十车粮食无一失落,折损兵士二十一名。于大人甚为欣喜道:“我恐你来不得。正从百姓处凑集军粮。”遂祥问粮草场和新营情形。玉枝深为自得,称已连胜数阵,斩伤辽军主将五六名,副将十余人。于大人哈哈大笑,接连称赞,道:“方才我见识过管事身手,果真是将门虎子。楼努一退,我倒可稍做喘息。”因吩咐护粮兵士去驿馆歇息。玉枝怕兵士跟住回去无端受损,便将众人留下,自家辞别于大人,来城楼寻兄长说话。

  金枝问道:“那边情形如何?”玉枝将这几日战绩讲与兄长听,故意不提红英姐。金枝还问:“可有遗漏?”玉枝摇头道:“不曾”,“你红英姐呢?”玉枝方哈哈笑道:“你当先问红英姐情形才对。”因将红英姐与巫婆婆施法救营过程细说一遍,然后掀开那血斑斑银甲护腰,露出红如意给兄长看。金枝微笑点头,道:“真难为她。”

  玉枝怕辽军袭扰新营,话一说完便即告辞。金枝见状,心中微起酸楚,道:“我送你过敌阵。”玉枝坚辞不允,笑称自家马快,不待辽军反应,早已过去,若敌追来正好给我送行。兄弟二人依依城楼而别。

  金枝亲放吊桥。玉枝出得城,回望兄长一眼,催动战马如烟逝去。辽军刚换防不久,未提防城内闪出一将,待要拦截,那一将一骑利刀般穿阵而过。

  金枝站在城头,望见敌阵略一躁动,便归平静,料定玉枝已顺利过得辽军关卡。回想十余年前那位小小弟今日竟可征战沙场,独来独往,心中既欣慰又疼惜,呆呆愣住。

  玉枝驰至新营门前,见铁甲鬼兵森然而立,立刻稳下心神。只与陈玉杰大哥寒暄几句,便悄然入营,来到巫婆婆帐前,情知红英姐在里边,轻咳一声。果然,红英清音道一声:“进来”,即可挑开门帘。玉枝进来,先道声平安,将路上情形略一述,说起兄长如何如何。惹得红英和巫婆婆乱笑一气,红英推玉枝赶紧去睡。

  次日晨,红英将饭菜端到玉枝帐中,玉枝方起身,埋怨道:“人家衣袍尚未穿罢,你便进来。”红英不以为过,笑道:“这有甚么,你小时……”玉枝赶紧拦住道:“休再提及这段,难不成我老掉牙你还说?”红英格格笑道:“你老掉牙,我说与你孙子听。”玉枝无奈而笑。红英突然奇怪道:“这件袍子不是早已烧掉?如何又出一件?”玉枝低头一看,顿时惊愣住,此件蓝底白花锦袍正是方舟所制,一直未在阳世显形,自己才贴身穿着,此时突然出现,“莫非……”玉枝恍然惊喜道:“她回阳界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01

  红英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道:“先吃早饭再说,少刻凉了。”玉枝等不及,便将方舟阴阳相转一事说给红英听。红英仍不明了,问道:“她怎可阴阳转换?若此,大家岂不都会死而复生?”因其中有男女情爱枝节,玉枝不便当面说,遂含糊道:“她采集了七千年真阳,故而得以复生。”红英欣喜问道:“去哪里采集真阳可以复生?”玉枝叹口气道:“自然是男人体内”。

  红英毕竟是过来之人,立时明白,略一镇静,道:“如此说,我当真可称她为弟妹了?”玉枝有些害羞道:“随姐姐怎样叫罢。”红英心下略感轻松,暗道:“有了方舟,想这头小犟驴会慢慢淡忘了那些。”

  将及午时。探马回报:辽军正在攻打玉虎关和五阳关。玉枝询问两城情形如何。探马道:玉虎关将士并不吃紧,先用油泼,后用火挡,此刻用水浇。玉枝感到新奇,问道:“细讲来。”探马道:“那城下堆积许多木料,却也不易点燃。后守城兵士用热油抵挡辽军,那油撒落木上,几支火箭射下,登时燃着,辽军更不敢近前。待那火烧罢,辽军攻来时,却又被冷水兜头一浇,上至半途甲被冻住,难以行走,便近得城墙,也被轻易杀死,我军并不费多少力。

  玉枝大喜道:“真是好主意,知是谁所授?”探马笑称‘不知’。

  “五阳关怎样?”

  “五阳关攻防双方皆死伤惨重。墙下城上满处是血,远远望去,如血城一般,甚是可怖。”玉枝可想象出那惨烈之景,喟然长叹。

  不消片刻,又一拨探马报来:玉虎关敌兵停止攻城,后撤一里地。五阳关已危在旦夕。

  玉枝心道:“别处难出救兵,我终究可机动些。”遂来与韩大人商议救五阳关。韩大人道:“若要救,只可偷袭,搅乱辽军部署。我带一百骑兵去。”玉枝闻听,争抢过去,点齐一百铁骑,火速出营,直奔五阳关。离关尚有三里地,见辽军正在后撤,顿时稳下心来。待辽军撤罢,行至城下。城头正在清理辽军尸体,一具一具从黑红城墙上扔下,砸地有声。

  玉枝叫开城门,来见侯大人。侯大人讶异道:“梅公子来得好快,怎知救兵已到?”玉枝摇头道:“我不知救兵已到,原只为此处吃紧,特来增援。却好辽军撤下。”侯大人笑道:“我以为公子来讨救兵,若不需,我也不勉强。”

  玉枝闻听暗自苦笑:“各处皆缺兵少将,焉有不要之理?”问明侯大人,得知已到一万五千援军,因也不客气道:“玉虎关此时军民协力共守,正该加派精兵巩固城防。我营虽小,也是紧要所在,请大人再拨一千兵马。”

  侯大人当即应允,传令:拨五千兵马给玉虎关,再拨一千兵马给梅公子。玉枝施礼谢过,转身去领救兵。行至城楼处,一名小校自城楼上跑下,一把拽住玉枝,低声道:“四公子还认得我么?”

  玉枝见此人将近三十,身材劲健,眉清目秀,刚欲叫他,小校赶紧止住,低声道:“待我去城楼说一声,回来随公子去。”那人非是别人正是王天成。

  片刻,王天成穿着单衣回来,对玉枝道:“千万等我。”飞跑离开。

  侯大人派人将五千援兵带给玉枝。玉枝与领军副将周耀武见过礼。周将军是东台关副总兵,此次带一万人马来救边关。须臾,又一拨人马约有七八百人来见玉枝,正是拨给新营之兵,玉枝与领军校尉也见过礼。

  王天成换了一套棉袍,引一女子急急赶来。那女子形容妩媚,体态丰盈,正是柳叶眉。二人近得眼前,柳叶眉先笑道:“这穷地方兔子都找不到窝,竟能遇见梅公子,算与梅公子真正有缘。”玉枝施礼道:“王大哥柳大姐因何到此?”

  王天成道:“说来有些话长,上路再说罢。”玉枝道:“也好,我去向侯大人讨两匹马与二位乘骑。”王天成谢过。

  须臾,玉枝只牵来一匹马,道:“只讨得一匹来,委屈二位些,我营中有好马,待回去送与二位。”王天成先谢下,与柳叶眉共乘一匹,随救援兵马出城。

  天早过午时,玉枝见援兵行动迟缓,担心遭辽军围堵,请周将军下令加急行走。王天成苦笑道:“这些援兵远道而来,水米未粘牙便撕杀半日,又未用过晌饭,哪里有力气赶路?”

  玉枝闻听,心下难受,便将新营所在告知周将军和王天成,自家带一百骑兵先走一步,回新营备菜备饭。好在辽军此时也正疲乏,无心来赶,一行人马得以顺顺当当到得新营。

  韩大人备好饭菜,按八千人定量做得。不想六千人马竟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韩大人只得再加做两千人饭菜。这一顿吃去新营数日口粮。

  玉枝引王天成、柳叶眉来见红英姐和巫婆婆。几个人意外相见,俱感惊喜,嘻嘻哈哈说笑一气。柳叶眉见红英随住军营,且俏面生春,眉目含喜,不似半年前模样,疑心道:“莫非你们俩……”

  红英立刻会意,羞红了脸,嗔道:“你这位妹子,怎可这般胡思乱想?”

  柳叶眉也省得,笑着谢罪不已。

  红英赶紧便把来边关祭奠金枝,又得婆婆相助,七折八拐寻得金枝前后一讲,王天成惊愣之下,大喜过望,哈哈一声大笑,又唔唔一阵低哭,继而笑哭不分。红英担心他惊喜过度,难以把持,患上疯症,紧忙让玉枝来劝慰。柳叶眉漫不经心道:“姐姐不必理会,他自家哭笑一刻自然会好,别人劝,倒讨不出好来。我随他已许久,每日啼哭算是他家常便饭。”

  玉枝和红英开始尚跟着难受,及至听到后来,不由一齐笑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02

  玉枝问王天成道:“大哥因何来边关?”

  王天成见问,倒生出些女儿神态,略略难为情道:“我与娘子上月成亲,本打算来边关报喜与大哥,不想金龙关失守,我俩只得退回五阳关。有心重回军营效力,侯总兵并不真正用我,只派我做个守城小校。这都罢了,原也不图甚么职阶。单是那位侯大人小肚小肠,听不进别人善言,着实令人生气。先前我说用水冰冻辽军,他始终不听,白白失却那么多守城器物和将士性命。”

  玉枝惊奇道:“王大哥也知这招?”

  王天成笑道:“这本是梅大哥善用招法,先前我也常用。”柳叶眉笑着打断他道:“行啦,絮絮叨叨,越来越没男人态。”王天成也不在意,仍旧同玉枝说笑。

  红英道:“但凡家里有位能耐娘子,处处宠着男人,男人倒时时撒出些娇气来。”

  柳叶眉娇声一笑,道:“多谢姐姐夸赞。莫非梅大哥也会撒娇?”

  红英笑道:“他虽不及你家这位,偶尔也会,孩童一般,要人去哄。”说得玉枝和婆婆一齐笑起。玉枝想象不出堂堂大哥,一位真汉子,撒起娇来会是甚模样。由不得嗤嗤又笑了。

  柳叶眉盯着玉枝笑道:“四公子比及去年又不同了。那时粉不噜嘟,煞是可爱。现时倒带出些男人味来,让姐姐我见了,更感后悔嫁给你王大哥。”

  玉枝闻听,登时羞得脸红耳赤,心里只感十分别扭。

  红英轻咳一声,道:“妹妹说话可要经心,我这弟弟已不是孩子,招惹起他那根筋来,恐不大稳便。”

  柳叶眉闻言,尴尬笑道:“他也会犯浑么,我原是说笑而已。”

  王天成方待说柳叶眉几句,玉枝拉着他道:“我领大哥去挑马。”

  傍晚时分,趁天色刚暗,周将军谢过玉枝与韩大人,带本部五千兵马离了新营,起程往玉虎关来。王天成一心想见金枝,也紧忙告别一同随往。

  玉枝见新营已有骑兵一千,步兵一千余,只那营中没有旗号,倒显得不似正规之营模样。因请韩大人将‘韩’字大旗挂出,也可壮军威振士气。韩大人当即摇头道:“应挂‘梅’字旗才对。玉枝不肯,几番推让,韩大人方将‘韩’字大旗高挂营中,抬头望住,眼泪不由滚滚而下。

  一夜无事。次日,玉枝正纳闷:因何这一两日辽军不再理睬新营?忘了此处还是当真怕了此处?还在胡思乱想,一名探马高声来报:一队辽军约有千人正向新营而来。

  玉枝立刻笑道:“真是经不起念叨,快报韩大人去。”心下奇怪道:“这区区一千人马来有何作为?”须臾,韩大人来玉枝帐中,对玉枝道:“一万辽军到此尚且难有作为,今到一千军马莫非劝降来了?”玉枝闻听哈哈笑道:“请大人拨二百铁骑予我,休管辽军是争战还是劝降,一并打发回去便是。”

  韩大人点齐军马交付玉枝,二百余铁骑随玉枝哗地出了新营,迎上辽军。尚距百余丈,玉枝将马带住,随来铁骑成两排横开。那辽军也是清一色骑兵,却未挂旗号,倒怪。玉枝驱马驶出阵,喊辽将搭话。

  一辽将催马近前问道:“敢问将军可是尊姓梅?”

  玉枝从未见两军阵前这般客气过,一怔愣,点头道:“正是。”那位辽将听后拨马回阵去。不一刻,辽军往两边一闪,一辆华丽车轿驶出,罗绸轿帘低垂。玉枝心下狐疑,不免惴惴起来。车轿里慢慢移出一位女子,头戴白狐皮风雪帽,身披浅蓝风雪大氅;剑眉紧促,玉面生冷带霜,樱唇衔嗔,凤目含怨尤喜。

  玉枝一见之下,浑身血液登时被冻住,梨花百錾银枪当啷失落马下。

  此女子正是三公主汝雯。

  汝雯迈步轻盈走来,拾起枪,冷淡一笑,道:“果真是杆好枪,人见人怕。”双手挂在马鞍桥上,微施一礼,道:“梅公子别来无恙。”玉枝终于说出一个字:“你?”汝雯将目光投向他,道:“难不成当真忘了?”语音语气何等熟识,玉枝僵魂有所融动,嘴唇开合几次,嗫嚅道:“真是你?”

  “自然是我,你脑袋再愚笨,想也不至于短短两个月便已忘记。”

  玉枝心胸起伏不止,试着呼出一口气,苍白之脸漫上血色,僵直下马来,手伸出随即停下,难再向前。汝雯登时转身过去。

  “你来此做甚?”玉枝竟忘汝雯身份,傻愣一问。

  汝雯呼地转回身,一字一顿道:“我想过你会诘问我,心里也回了你许多次,却未想到你会这般问”,凤目中原有一丝喜悦随之消失,“你因何会这般问?你不愿见我还是怕见我?”

  玉枝环顾四周,的确不是梦间,心道:“愿见和不愿见,怕见与不怕见有甚两样?”因淡淡道:“我当如何问?”

  汝雯冷笑道:“你问得好。看你这身甲胄还有那斑斑血渍,我倒想问你到底是谁?铁血杀手还是柔情公子?若当真是一枝,他那副侠肝柔肠被这冰冷铠甲裹住后,那颗原本滚烫之心也已冻成冰石?该本公主问:是你?真是你?四公子别来无恙啊?”泪水涌出时已变冰冷。

  两方兵士见此情景,各自向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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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生死两茫茫》--作者:木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