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03

  玉枝心下一阵混乱一阵迷茫,你因何要怪罪我?自然是我,我好与不好,好似与你已不相干,何苦冷眼冷语相加?难不成今日又是我错?我又有甚错?终于脱口道:“我自然好得很,也幸亏我一副热心肠披了铠甲,不然,早被冷箭射穿。滚烫之心是否化成冰石,与别人早已不相干。要怪也怪我自己,随意将心捧出来给人看,到头来白白吃受委屈。”玉枝那一双冷眼也渐起风暴,冷泪隐隐往上涌。

  汝雯何曾见他这等冷漠过?顿时玉面苍苍,目光透出哀伤,以手抚着花斑马,泪水止不住哗然淌落,怨声道:“分开才不过两个月,公子便换了个人,是谁如此有能为将你脱了胎?你怎可说变即变?”

  玉枝尽力抑住内心剧动,平缓道:“我何时有变?我自然还是我。只不过脑袋好似灵光些,渐知何为对渐知何为错,渐知生死轮回,有时需别人用命去换。敢问三公主可知这些?公主坐于暖阁,品着香茗,笑看天下生死,怎会体味此中苦楚?我心既已成冰石,料想几滴眼泪难以说降,请公主勿费口舌。”

  汝雯闻听,嘴角挂住笑,双眼死死望住玉枝,一边后退一边咬牙道:“你这副灵牙利齿为甚不早拿出?也不需我远道过来。万料不到你竟有这般长进,句句言语似箭,箭箭百步穿心。甚好,梅公子,明日我与你阵前撕杀。”将眼泪收回,转身跑去。

  玉枝望住那辆华丽车轿被铁骑拥簇而去,渐渐消失在黄尘中,心愈加沉痛,落泪似雨。

  红英见玉枝失神落魄回来,满脸泪痕,心中咯噔一下,关切问道:“如何没有听到喊杀声?”玉枝将银枪放下,一下子抱住红英大哭起来。红英虽未听说敌将是谁,单凭玉枝这般,料想是三公主来了。当真是她念在昔日情分不打不杀,也在情理之中,何需如此悲伤?莫非是与那三驸马双双同来?往他心里撒了把盐?或是玉枝一时恼了,伤了汝雯?

  玉枝哭罢,恢复平静,卸了甲胄,对红英道:“小弟实在唐突,红英姐勿怪。”

  红英微笑道:“傻弟弟,休说生分话,心中有苦楚,寻姐姐来诉,姐姐求之不得,怎会怪你?说来听听。”

  玉枝见红英姐没有怨恼,遂坐下来,将方才与汝雯一番唇齿交锋说个大概。红英揣摩半晌问道:“只她一人来?”“正是”。红英点头道:“或许此中有误解,莫非是姐姐先前一番话误导于你?你当平心静气问她个明白,真有误解也不致结怨太深,或许她还念你呢。”

  玉枝低声道:“她一开口便语气生冷,全无往日柔情,明白对我有变,我如何能平心静气?幸好她没与杜颢大哥一起来,不然,只怕我连话也说不出。”

  红英闻听,差点笑出来,道:“你一大男人,此时怎可与姑娘一样使性子。她如当真是心中牵挂你,过关来看你,却当即遭你一顿冷箭,怎会不扭头便走?”

  “她为何还要来看我?若是来说降呢,劝我投奔辽国,我怎么应付?”

  “那你就投过去,把‘大胡子’赶到一边,安心做回三驸马。”

  玉枝气道:“若能投,我何不早投?也不需姐姐现时教我。”

  红英开心笑道:“当真她开口劝你降辽时,你再出言损她也不迟,何必未见端的便死顶?依我看,这其中或许真有误解,明日她来,你好声好气相问,真有误解,回头姐姐给她赔礼,若当真不顾往日情面与你来撕杀,姐姐我去应对她。”

  玉枝自然信服红英姐所言,心里也畅快些,紧张半日,口干舌燥,便去寻水喝。红英道:“我去取热茶给你。”

  次日,日过高杆。汝雯果然提五千兵马前来讨战。玉枝又喜又忧,局促不安,没有穿甲戴盔,便提枪上马,向韩大人讨了五百骑兵,出营迎接。红英抱住盔甲追出几步,复又送回帐中。随即背剑跨马,径自出营而来。

  玉枝身着往常那件青灰棉袍,牛皮护腰,青灰头巾上嵌明玉,跨下花斑忽雷暴,手持梨花百錾银枪。汝雯身穿紫红棉袍,加一件紧身狐皮坎肩,外披紫红战袍,紫红条巾束住长发,骑跨枣红马,手持一对紫红穗头鸳鸯剑。二人皆未穿甲戴盔。

  汝雯抢先催马出阵,清声叫道:“宋将出列。”

  玉枝带马行至近前,方待开口问好,汝雯轻喝道:“来将通报姓名,公主我好回去记功。”玉枝闻听,心中怨气腾地上来,这又何必呢?明明相识。只因念及红英姐昨日之言,暂且忍住,瓮声瓮气道:“梅玉枝在此,请汝雯姑娘放马出招。”

  汝雯道:“休叫我汝雯姑娘,我乃辽国三公主。”放缰冲来。

  玉枝闻听,怨气更盛,见她双剑交叉胸前,凤目怒睁,便立住马,静看她如何出剑。汝雯到得近前,右剑横在当胸,左剑刷地刺来,快如闪电。玉枝悠地闪身躲过,汝雯盘马回来再刺一剑。玉枝依旧闪躲,不想那剑穗头却扫到,玉枝心中暗道:“好快身法。”探手将穗头扯下,塞到怀里。

  汝雯见二击不中又失了穗头,遂将马溜到近前,与花斑忽雷暴错在一起,双剑一齐刺来,玉枝催马不动,只得向右一滚,闪落马下,真正好险。怨声道:“那里有你这般野蛮打法。”汝雯也不理。两边战鼓擂得震天动地。

  见玉枝弃马不上,汝雯也飞身下马,舞起双剑,步步紧逼,战袍飘动如蝶。玉枝见那双剑使得轻盈如练,劲风飒然,喝声‘好’,银枪抖动,想起往日柔情蜜意,如今却要刀枪相见,世事真难预料,心中苦痛涌起,将银枪使得如怨龙狂舞。

  二人足踏黄尘,施展上乘武艺,眨眼各出十招。汝雯突然将双剑背立身后,定住身形,狠声道:“你终于出手了。”玉枝怪笑一声,道:“不出手,等你戳俩窟窿?”

  汝雯向前一步,身法骤变,鸳鸯剑寒光四射,剑气荡起沙尘飞扬。玉枝身似磐石,银枪如傲凤漫步。甫一交上,金星暴射飞溅,沙石漫天横飞,又过数十招。二人从未真正这般撕杀,心下俱各佩服,脸上冰霜渐渐融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09

  两边将士早已目瞪口呆。

  汝雯喝声:“停手”,解下战袍,飞掷马鞍桥上,立一门势,对玉枝道:“你出招罢。”玉枝充耳不闻,纹丝不动,双眼紧盯汝雯眼睛,身似潜龙吸水,枪身端凝不动,枪头却突突劲抖,点出银花朵朵。汝雯只好弃守为攻,身轻似燕,剑气如虹。刚一近前,玉枝突如狂龙出水,银枪直刺汝雯咽喉,迅猛无比。汝雯万未料到玉枝出招便欲夺命,急忙回剑来挡,银枪贴近肩头悠地滑过,旋即收回。

  生死只在电闪之间,果真如此!玉枝也是将她做为假想敌试了一招。

  汝雯收起双剑,面色苍白,目中隐含一丝泪线,道:“你何必处处让着?死在你枪下,我无怨无悔。”玉枝道:“方才那一枪只对三公主,不对汝雯。即便三公主今日存心率兵来攻,我也做不得不仁不义之人,这杆银枪绝不伤害女人老人和孩子,自然你也无需以此为念,我本也重情重义,并非单独善待三公主。”

  汝雯眼中溢满泪,咬住银牙道:“你倒在此腆起脸与我说甚么情意,我观你是位十足负心汉薄情郎。”飞身攻一招,玉枝用枪逼住剑,冷笑道:“你竟来假惺惺说我负心,难不成你自始至终都在念我一人?”玉枝情急之下,竟忘记红英姐嘱咐,既已说出也无法收回。

  汝雯抽出剑,怔怔看着玉枝,轻声道:“你何出此言?莫非此中传话有误?便是有误,莫非你自始至终未知我真心?故此也未对我用全心?”

  玉枝闻听,肝肠翻动,眼显泪光,怨声道:“自始至终,我皆是全心神相待,尚觉难报你海河之情,怎会是负心汉薄情郎?即便得知你与杜大哥之事,我也未真正恨你。我本一无钱无势之人,或许你与杜大哥在一起,好过与我平淡一生,但得你幸福快活,我怨谁恨谁去?况杜大哥也待我同兄弟一般。”玉枝快语一吐,感觉十分舒畅。一团旋风裹来,吹动二人鬓发飘飘。

  此番话本是玉枝肺腑之言,汝雯听罢,登时更加恼怒,刷地一剑刺来。玉枝尚在痛忆二人过去那段时日,猝不提防,这一剑又甚是没头没脑,略一闪,当即刺中护腰,汝雯惊叫一声,急忙撇了宝剑,惶惶上前来探看,怨道:“你为何又笨拙了。”玉枝捂住不让看,道:“此是两军阵前,如此这般成何体统。”汝雯不理睬,偏要查看。惹得玉枝笑道:“从未见你这般统兵之将。”

  汝雯抬眼看他一眼,见他并无痛疼神色,吁一口气,眼中倒显出往日七分柔情,道:“验罢伤情再战。”玉枝不觉有疼痛之感,顿时醒悟,正是那红如意替自家挡了一剑,只怕也是汝雯没有真正用力。

  汝雯先看那牛皮护腰只破一小口,掀开看,又无血渍浸出,放下心来,嗔道:“你知我与杜大哥之间有甚事,便胡言乱语,险险又欠你一剑。”

  玉枝心里涌起一阵酸意,摆出一副不在意样子,道:“我上知天庭,下知地府,中知人间。这点小事,怎能瞒住我?”

  汝雯瞅着他,似笑非笑道:“我看你是痴傻笨呆样样皆全,还楞充甚么万事通。本公主今日累了,回兵。”

  玉枝忙道:“是贺蛟所言。”

  汝雯回转身来,问道:“他说甚么来?”

  玉枝暗道:“今日正好问她,看她做何反应,如何应付。”因道:“他说辽王已将你许配武状元杜颢,那花斑忽雷暴是你们定情之物,还说……”

  汝雯脸上既不喜也不惊,平静问:“还说甚么?”

  “还说你们早已成婚”

  汝雯格格笑起来,道:“看我回去不削了他那条猪舌头。”玉枝吓一跳,一句戏言要了贺蛟之命,忙道:“后边是我所缀,非贺蛟所言。”

  汝雯哼一声,道:“我自然知道是你在添油加醋。此刻,也自然明白你昨日为甚会那般待我。只是不明白,我在边关等你三日,因何你到了边关却不来寻我。”玉枝方待言,汝雯又道:“今日罢兵,明日再战。”

  玉枝哼哼笑道:“在下恭候大驾。”

  汝雯拾起双剑,走至花斑马前,拍着那马儿道:“此是我与杜大哥定情之物,你还骑么?”

  玉枝气道:“若想讨回,只需牵走便了,何必多言。早知如此,我断不会要它。”说罢,扭头即走,汝雯叫声:“回来,脾气也见长。”玉枝犹豫一下,当真也不舍得,转身回来,道:“犯不着跟马儿生气,它又不知情由,杀敌立功少不得它。”牵着花斑忽雷暴头也不回走了。

  回归本阵,见红英姐立马仗剑,面上表情甚难琢磨。玉枝道:“又是风又是沙,何苦跟住吃苦受罪?”红英揶揄道:“这那里是两国交兵?分明是织女会牛郎。连盔甲都不穿,莫非商量好了?知道人家姑娘不会伤你?”

  玉枝尴尬一笑,引军回营。进了帐子,脱去外边棉袍,见那红如意中间一道整齐小剑口,心道:“这一剑算是红英姐替我挡得。”忽又心下泛起思量:倘若伤了我,汝雯还会否当真难受?会否后悔乱出那一剑?不知她回营见了杜大哥说甚么,或许她与杜大哥之间并无真情,只是因父命难违。

  心中郁闷半天,出帐去粮草营查看一番,见一切正常如初,寻得耿辉道:“但能有酒喝几碗才好。”耿辉笑道:“兄弟之意我心知。此时正值非常时期,却不大方便吃酒,待辽军退了再说。”玉枝不觉笑道:“你真是个将军料儿,竟能这般自律。”随即与他告辞,回新营来。

  到得夜间,守营甲兵禀报:有位公子营外求见管事。玉枝闻听,披了棉袍随甲兵来到营门处。那位公子面容清秀,先施一礼,低声道:“三公主请梅公子移身相见。”玉枝听声,好似位女子。心下犹豫,只觉此番前去,有些对不起杜大哥,又有军规,遂道:“此时正值两国交兵,怎能私自约见敌将?”那公子不禁笑道:“三公主所料不差。公主言道,若今日不见便永不相见。”玉枝心急跳一下,暗道:“若不去,只怕当真再难见到她,如此,自然比违犯军规和对不住杜大哥还难承受。”便让甲兵掩紧营门,自家随公子来到一小土丘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10

  汝雯仍着昨日衣袍,坐一堆火旁,看着火发愣。周围肃立三名武士,那辆华丽马车边静立两名使女。玉枝走近来坐在火堆另一边,问道:“三公主深夜召见,有何见教?”

  汝雯命使女取来两壶酒,也不看玉枝,幽幽道:“本公主心中烦闷,寻你来喝酒。”

  玉枝微笑道:“因何烦闷?怎不说给杜大哥去听?”

  汝雯捧住酒壶吃了一口酒,瞪眼道:“若无心在此,请速速离去。再别见我。”

  玉枝道:“你那脾气好似比先前大了很多。”

  汝雯猛出一句:“尽是你给我气受,脾气自然大了。”

  玉枝心下怪味翻腾,本待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启开酒壶,咕嘟咕嘟,连喝三口。那酒酣冽醇香,回味无穷,比先前所吃那些酒又是不同。因赞道:“好酒,是甚名字?”

  汝雯眼中跳动两点火苗,淡然笑道:“没有名字,是我母亲自酿。”

  玉枝想起那夜宋姝儿河边所言,心下笑道:“原是老岳母所酿。”嘴上也笑道:“母亲大人竟酿得这般好酒,莫如我给它起个名字罢。”汝雯自然而然露出笑来,问道:“请讲。”

  玉枝略一思忖,道:“就叫‘千里无忧’如何?”

  汝雯暗暗点头,道:“有甚说法讲究?”

  “儿行千里母担忧。此番,母亲酿得美酒送你,你千里之外吃入腹中,解忧去愁,忘却烦恼,更可让你时刻体味慈母一片疼爱之情,虽远行千里也不觉孤单。母亲望你‘千里无忧’那份苦心,应是酒中真味。”

  汝雯心下当即叹道:“你总算悟得一些真意。”想起出宫前,母亲那依依难舍样子,禁不住低头哭起来。玉枝说这番话时,自然想起母亲那疼爱眼神,自觉汝母与自家母亲定然一样可亲可敬,不禁也潸然泪下。

  汝雯抑住哭泣,叹声自语道:“纵算慈母把心化在我身上,只怕也难解孩儿心中苦闷。”玉枝见汝雯这般,顿生怜情,倒将种种疑虑忘去,挨近她坐了,温声道:“你此话倒似说与我听。我心性粗疏,又是一副痛快心肠,说话只求爽落,难免招惹了你,你有苦闷尽可发泄我身上,我再也不说气话给你听。”汝雯闻听,先哭一声,握拳来打,手至半途又停下,捂住脸哭起来。玉枝见状,内心更加不好受,挨紧她,道:“有甚怨恨?我替你担受。”汝雯闻言,一把抱住他失声大哭。卫士和使女紧忙悄然隐退一边。

  玉枝闻到那丝熟识淡香,难以自禁,将她紧紧抱住。心中自怨道:“她既已这般,我还故意气她,那里有男人做派?想她必定不愿意这桩婚事。”继而又叹道:“如此看,便是堂堂公主,也难免身不由己。此世间上,到底有多少称心如意呢?”及至想到她当真要与别人在一起,休管他是谁,直觉苦水倒灌心田,寒冰埋覆衷肠,铁臂不由自主箍得更紧。

  汝雯虽感呼吸不畅,心中尤觉喜欢,渐渐止住哭声。冷不丁问:“我若不来寻你,你是否当真要忘我?”玉枝脱口道:“你此言问得倒怪,难不成,将我脑子塞满香灰能忘记你?”汝雯无声一笑,道:“我信你,否则,也不会昨日一见我,枪都拿不住。”玉枝嗔怪道:“休作践人。如非得知你已许配杜颢大哥,我难以把持自己,也不会那样丢丑。”

  汝雯抬头看他,玉枝好似想起甚么,赶紧松开她。汝雯眼中一红,低声道:“我知你放不下我,我就能放下你?父王虽将我许配杜大哥,但杜大哥已将婚约取消……”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在玉枝听来,不啻一声春雷,登时惊喜一声,颤声问道:“当真?”“自然是千真万确。”玉枝顿时情海翻滚,心中感受难以形容,欲飞奔?欲狂喊?欲大哭?末了,却只说出一句:你与杜大哥都是好人。随即哈哈一笑,抱起汝雯跳到火堆那边。

  汝雯似嗔似喜,看着他道:“你一向甚有主见,又知道我不会舍弃你,如何此次倒信了贺蛟之言?”玉枝想了半天,转头呆看汝雯,那目光柔和如三春之阳,脸上情容更难言表。汝雯一见,也难把持自己,身形一歪,偎到玉枝怀里,柔声细语道:“我替你说罢。先是我走得慌急,只留下一句话,那句话令你费解,心中先有三分疑虑。待后来边关听红英姐之言,红英姐只需据实说,你心里虽难信杜大哥与我之间有甚关系,难免又得三分疑虑。最要命是贺蛟之言,不由你不信,但心中仍难全信。你心存九分疑虑尚能不失大体,只因对我有十二分真情。”说至此,仰起脸痴看玉枝道:“依我心而言,既难离你,料想你也难离我。”

  玉枝微微嗔道:“既然如此,因何不早说明你与杜大哥之间关系?你二人都未在我面前提到彼此,倒将我蒙得好苦,此后,你二人必定好好补偿我。”

  汝雯闻听,轻柔吻一下,道:“是他这般主张,他与我约定不透露彼此身份。”“这是何意?”“我虽不全知他内心,也概知七八。三年多前,他得中武状元,甚得父王喜爱。父王遂将我许配于他。偏偏此前我在梦中遇见你,心里再难容别人,便私下与他说起那个梦,坚持道:必先寻到那少年再论嫁娶之事,以三年为限。我心说:如寻他不见,索性直接到下辈子去。好在有师傅,她带我来中原,有幸寻得你。那日初见你时,杜大哥也在茶楼,只看一眼,便断定你即是我梦中之人,因下楼去见你。与你相交数语,便有相见恨晚之意,知你是可信赖之人,可托付终生之人,回来便嘱咐我不得将他身份告知你。我知他良苦用心,一怕与你再相见,彼此心生尴尬,难以坦诚待之,毕竟都是男人而非圣贤。二怕,你心存芥蒂,难以全心待我,毁了三人情谊。只怕其中还有男人脸面在作怪。”

  玉枝道:“我岂是这等人?最坏也要做得朋友。”

  汝雯道:“杜大哥将花斑马赠与你,黯然回辽,将婚约取消。惹得父王震怒,派人强逼我回辽,多亏杜大哥从中周旋,你我才可相聚六个月另一十九日。后来,父王又再次催逼师傅,若不即刻带我回去,便断绝父女之情。我心想:不如先回辽说通父王,再俟机去中原寻你。可巧那几日你正比试武艺,我心中万般苦闷无法找你倾诉,又难过又生气,随即不辞而别,幸好留一句话给福旺,知道你迟早会找来,才没有半途跑回去。”汝雯说至此,复难过起来,让玉枝过去取来酒,连吃三口。

  玉枝道:“你别喝醉了,明日不能上阵。”

  汝雯满脸娇容,推搡玉枝。玉枝肝肠皆柔,紧不住在她腮上轻咬一下,汝雯娇柔一笑,续道:“一路不见你寻来,我如同失了神魂一般。杜大哥便偷偷回去寻你,以为你走错了路,行至马道镇遇见你与何亮。次日赶上来,悄悄告诉说你不消一天两日便可追来。听此消息,我竟一夜没合眼,岂知到了五阳关也没见你追来,只得苦求师傅再等一两日。一等便是三天,我又急又气,只道你管甚闲事耽搁了,怪你不分轻重,有甚比见我还重要?却又遇见红英姐,料想红英姐看见我与杜颢大哥在一起,定然心生狐疑,我又难以细讲,便随师傅恍惚而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11

  回宫当日便被父王软禁起来,更兼杜大哥说你在边关做了副管事,想起你早前说,无论我去哪里你都会寻来,近在咫尺却不来见我,心中难受得直想死。”

  玉枝赶紧道:“如非风雪所阻,我与何亮必定早已追上你。”便将因遇风雪阻隔,不慎病倒七里香,延误三日路程粗略讲来。汝雯闻听,狐疑道:“七里香之名倒甚有趣味,定是个不错客栈。”玉枝笑道:“原是个不净之所,不过是过往客商胡闹寻乐之处罢了。”汝雯差点跳起,道:“你竟敢去那种地方,还有脸来见我,怪不得你会延误路程。”玉枝先笑一声,忙道:“我病了三日,又未做甚么,何罪之有?”

  汝雯气道:“谁知你真病假病?莫不是被那白脸妖精姑娘缠住了罢。”

  玉枝苦着脸道:“好汝雯,我当真未曾动过甚么歪心思。”

  汝雯嗤地笑道:“呆子,我便让你动你都未必有此胆量。”

  玉枝哈哈笑了,方待说‘我有胆量只是无心’,因怕再出纰漏,赶紧收住口。

  汝雯心中畅快,自然又恢复往日模样,三分娇憨三分霸道四分爽直,当下拨开玉枝袍领,将那白皙肩头用力一咬,迅即紧紧搂住,惬意叹一声,道:“日后,想找姑娘也须我过目。”玉枝不晓此言是好是坏,也不搭言。

  汝雯笑了笑,续道:“杜大哥最后一次见你,是你去驿馆喝酒。回来对我说,真想将你捉到辽国来。”

  玉枝问道:“为甚?”

  “他也喜欢你,他喜欢男人比喜欢女人多些。”

  玉枝闻听,吓一跳,刚欲发问,汝雯忙道:“我逗你。”玉枝瞪她一眼,笑叹道:“万没想到杜大哥有如此胸怀,我一直误以为他是个马贩子。得识他真是三生有幸。可惜我听贺蛟之言,原对他尚有三分怨妒。”

  汝雯忙道:“你也别把他当做圣人君子。他只是因喜爱我,才爱我之所爱。”汝雯一言,玉枝心里砰地一跳,犹豫问道:“杜大哥常来中原走动,可有其他用意?”汝雯笑道:“我看他的确有些神秘,只是我也不愿探究,男人有男人事情做。”玉枝暗暗点头,道“想必杜大哥来中原,一半是为出兵中原探路。不过,如此男人,世间也不多见。”

  汝雯道:“入主中原独霸天下乃是父王一生之愿。正因他起兵在即,才将我苦逼回辽。本打算,待两国战罢,我再来中原寻你,既知你在边关,料想你必会为国尽忠效力,舍命抵御,怕你有甚闪失,才匆匆赶至边关,不想你已在此扬名树威,倒让我既爱且恨。”

  玉枝惊奇问道:“这却为何?”

  汝雯轻叹道:“爱你忠勇可嘉,恨你斩杀我国名将,若父王知道你此番作为,断不会善罢甘休,自然更不会允我与你成婚。”

  玉枝道:“两国刀兵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难不成你要我死于他们之手?”

  汝雯慌忙道:“又说傻话。我不忍你杀害他们,更不想你有任何损伤。他们中有许多常入宫来看父王,也常带礼物送与我,几日前死于你枪下那位布赫哲大哥,便是父王爱将之一,那匹枣红马正是他相送与我。还有几位父王爱将也为你所伤,此后必定还有我相熟之人与你对阵,或许还有杜大哥,大王兄,不知这阵势如何收拾。”汝雯愁绪满腹,不由自主将玉枝搂紧。

  玉枝叹息一声,道:“若你父王不起兵入侵,何来这些无辜百姓跟住吃受惊怕,殒命刀枪之下,成千上万将士血撒疆场?”

  汝雯也叹道:“你所言极是。但每个男人都想建功立业,成就伟名。便是那些死亡将士,大都一心想做个忠勇之士,搏个好名分,为祖宗争光,为子孙树碑。”

  玉枝道:“若你遇有宋朝兵士拦截,会否横剑伤人?若你带兵不慎陷于宋军阵中,会否为辽军趟出一条血路而漠视宋朝兵士生死?”

  汝雯想了片刻,点头道:“我虽未经历战阵,若遇见此种情形也难两边顾全。正如你所言,需用别人死来换自家生。只是今日见你之后,我便不会再动刀枪。”

  “这是为何?”

  “只因知道你没有变心,便感觉自家也是一半宋人,怎还会起杀心?”

  玉枝不由笑道:“如此,也不枉你来中原行走一趟,也不算辜负那些爱你之人,我也可放心来。”玉枝松口气,问道:“你因何得知我在那小营中?”

  “我进关后,便听营中传说,那边有座鬼营,鬼兵鬼将如何厉害。又有布大哥不幸阵亡,说是被一骑花斑马小将所伤。我一猜便知是你在装神弄鬼,本想寻你后,打你一顿,消消心中怨恨,岂知,见了你便六神无主,还为你拣枪。”

  玉枝佯装生气道:“别尽装好人,见面时我见你满脸冰霜,视我如仇敌,说甚么六神无主?”汝雯撒出娇气来,道:“先是我见你冷漠如冰,半分惊喜都没有,只道你视我为仇敌,故此对你冷语相激,看你心里到底是否还有我。不想你语出似箭,更加伤人,当时,真想立刻扇你十八个耳光。”

  玉枝道:“我都知错了,还怪我。你要打,现在打,疆场上怕你没那般本领。”

  汝雯欣喜地看着他,嘟着嘴道:“别小看我,今日我并未使出看家本领。”

  “但不知你那看家本领是甚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11

  汝雯故做神秘地道:“你忘了,你跟谁学得射箭?我有百步断线之功,箭无虚发,一经出手,神仙难逃。”

  玉枝咋舌道:“好厉害,今后断不敢惹你。”说罢,又道:“红英姐还在边关。”汝雯立刻道:“你领我去见她。”待说罢,目光顿时一暗,道:“那日在五阳关相见,我神思恍惚,不知是否冷淡她,只怕她会见怪,不愿见我。”玉枝郑重道:“不会,只是此时相见难免有些尴尬。还有一人也在此,你绝想不出是谁。”汝雯看着玉枝,眼睛慢慢转动,摇头半晌,问道:“是谁?”“是我兄长金枝大哥”汝雯险些惊出魂儿来,“这如何可能?他怎么还活着?”玉枝嗔道:“你倒真会说话。”汝雯看住玉枝,又愣又喜又惊,半晌没有说话。玉枝笑道:“从未见你这般。”汝雯紧紧抱住玉枝,将他压倒,一番亲吻,眼泪也下来了。玉枝抚摩她那头秀发,恍惚有隔世之感。

  汝雯用力吻一下,将玉枝拉起,含泪笑道:“当时,你和红英姐不定高兴成甚么样。”玉枝闻听眼睛也湿了,轻声道:“看你这般,我更高兴。”汝雯复搂住他,笑道:“二哥三哥我都见过,只差大哥,明日我去见他。”玉枝摇头道:“只怕现在相见还早些。另外,他脸容已毁坏,若要见也需有个准备才好。”

  汝雯登时道:“如何毁的?”问罢,立时后悔,慢慢叹出一口气来,转身走到一边。

  篝火早已熄灭,冷气自四周聚拢来,阵阵寒风裹着细沙,掠过干草飒飒作响。

  玉枝走过去,将她揽入怀中,二人默默无语。半晌,玉枝道:“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汝雯黯然点头,道:“此后,我不可常来看你,你为我也须谨慎小心”,手指用力抠着玉枝后背“但得烽火熄灭,硝烟散尽,我与你寻个僻静之所,逍遥一生。”

  玉枝心中泛酸,含悲点头。汝雯去车上取来两壶酒,放在玉枝手中,忍住泪道:“想念我时,便喝几口,也让母亲大人祝福你‘千里无忧’。”玉枝登时泪如雨下。

  汝雯招呼卫士一声,走进车轿中,对玉枝道声:“早些回去歇息。”

  玉枝直送那辆车轿慢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随即,一个人如夜游神一般回到营中,将那两壶‘千里无忧’小心摆好。站在帐门前,直至天亮。料知红英姐已起身,径自行至帐前,轻声叫“红英姐”。红英答应道:“进来罢。”

  玉枝掀开门帘,迈步而入。见红英姐正拾掇东西,奇怪道:“你收拾东西做甚?”

  红英停住手,道:“见昨日情形,汝雯对你必有真情。如此,自然也会将你这座营寨放在心上。此处既无险情,也无需我帮你做甚么,你兄长那边时刻有危机,我去那边帮一把。”

  玉枝闻听,心下顿感有所失落,呆呆发愣。红英强笑道:“别掉了魂儿一般,姐又未走远,想见面也容易。待退了辽军,咱们三人一起回家。”

  玉枝也不知因何这般难受,只望住红英扑簌簌落泪。

  红英心中更是难舍,昨夜做好打算后,守着婆婆哭了半天,哭得婆婆直撵她走。婆婆自然理解,此处有玉枝和那位汝姑娘照应,料想无甚风浪,倒是金枝那边缺兵少将,时刻让红英挂念,自是非去不可。

  玉枝跑回帐中,将两壶酒取来,放入红英包袱里,道:“此酒是汝雯母亲亲手所酿,味道甚好,带给兄长。”红英点头,最后叮嘱道:“婆婆便托付你照料。你自己独在这边,凡事多与韩大人商量,与辽军对阵,务必谨慎再谨慎,勿令姐姐挂心。”

  玉枝点头道:“请姐放宽心,小弟绝不莽撞行事。”

  红英见他手中提着银枪,情知他欲做甚,不悦道:“你若前去送我,我也不放心你一人回来。况我一女流之辈,辽军也不会太在意。便有个把前来挑衅,我也不放在眼里。若是你去便不同,你一出现只会招惹辽军辽将。”

  玉枝点头称好,牵着马往营外送,红英问道:“你与汝雯怎样?其中可有误会?”玉枝笑道:“原是我疑心疑鬼,待有空闲再讲与你听。”道罢,看着红英姐,随之轻声道:“汝雯直觉对不住你,那日在五阳关,怕是冷淡了你,请你谅解一二。”红英笑了笑,又问道:“她与那‘大胡子’怎样?”玉枝笑道:“本也没有甚么。原来是有婚约,汝雯不愿意,便取消了。杜大哥既将花斑马相赠,我当即应想到贺蛟所言并不实。”

  红英松了口气,笑道:“自然,其中姐姐也在作怪,许是姐姐怕别人无端将你抢走,不觉起了私心。”玉枝哈哈大笑,道:“姐姐竟也有此等私心?如此,小弟倒不觉自家太差劲,小弟私心也重。幸亏你是嫁给我兄长。”

  红英舒心一笑,道:“如此,这座营便更加有保障,我也更可放心”想要抱玉枝一下,遂又忍住,接过马缰,上马急驰而去。

  玉枝随即回营,绰枪上马,紧随其后。此一路,辽军果然不曾理会。但等快到玉虎关门前,辽军阵中出来两人两骑,玉枝一见,大喝一声,飙奔而来。内中一员辽将见宋将气势汹汹,急忙退回阵中,另一辽将随后也去。玉枝直等红英姐进得城门,方掉转马头一溜烟似地回来。

  此后一连三日,新营果然风平浪静。倒是所获探报一日紧似一日。这天傍晌时分,韩大人接探马报后,顶盔披甲疾步而来,气喘吁吁道:“五阳关失守了。”玉枝大吃一惊,五阳关若失,辽军岂不直入中原腹地?急问道:“何时?”

  “一个时辰前”,韩大人心焦道:“探马先去了玉虎关报送消息,我方才得知。此时若要回救只怕晚些。”

  玉枝喃喃道:“冷静三思冷静三思。”蓦地道:“大人请付我一千马兵,趁辽军在城中立足未稳,我即刻夺回五阳关来。”

  韩大人慨然道:“你我所想大体相同,只是此次该由我统兵前去,料想玉虎关也必出兵相救,两家合兵一处,拼死也夺城回来。”

  玉枝急道:“大人守住此营功劳也不小,何苦与我来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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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大人道:“守住粮草营便守住千军万马。此处非公子不能守,无需再争。”玉枝见韩大人十分坚决,便疾忙传大人将令,集合铁骑一千,速速随韩大人救关去。

  待韩大人领马军去,玉枝将新营兵力按大哥所授,重新分派布置。提升李民为校尉代行将令,先去粮草营装载十车草料来。调配停当,撒出三拨探马,挨处打探消息。

  玉枝提来温水和熟豆给花斑忽雷暴吃,轻叹道:“你本是辽王所赐,却助我冲锋陷阵,杀戮辽国兵将,莫非你是大宋忠良转世?”念叨罢,取来木梳细细为花斑忽雷暴梳理鬃毛。

  没过多久,探马陆续来报:梅将军正率五千精兵强攻五阳关。韩大人领一千兵马死死阻住增援辽军,约有三万辽军正攻打玉虎关,另有约一万辽军杀奔新营来。玉枝听罢,呵呵冷笑道:“辽军欲赶尽杀绝了。急令营中将士准备迎敌。探马随即又去。

  不过半个时辰,探马回报:辽军正在新营南一里处扎营。玉枝叫声‘好’。去营后守侯李民等,待十辆草料车赶来,玉枝令一字排开,侯在新营后边。玉枝对李民低语一阵,李民抱拳道:“公子请放心。”随即去了。

  玉枝见诸事已备,遂放心上马,飞驰而去,径到辽军扎营处。

  辽军早有准备,待见一员宋将踏营来,鼓声大作,强弓手拉弓放箭,飕飕射来。玉枝急转马头撤回百步,辽军便停手不射。玉枝复又攻来,辽军再射,玉枝又退,其余辽军也不理会,继续扎营。如此反复十几次,辽军折舍许多箭矢,营盘也已扎好。玉枝大叫一声,将银枪高高一举,然后直冲辽营。

  李民在吊楼上看得真切,将鼓敲得嗵嗵直响,十几匹快马冲出新营,兵士各持袋子一条,将辽军所射羽箭拣回大半。辽军始觉上当,待要来抢,却被玉枝一杆银枪堵住营门。辽军主将姓甘名劳逸得报,不觉大怒,提刀来战玉枝,玉枝见兵士拾罢箭已回营去,哈哈一笑,拍马离去。

  甘劳逸点齐五千兵马来追,玉枝径自转至后营。甘劳逸慢慢接近新营,见那营帐设得杂乱无序,哈哈笑道:“原来是个门外汉在此统兵。”因将惧心去掉,放胆进营。前营没有人影。前头辽军不觉将腰直起,岂知,刚到营中部,暗箭四面射来,放倒一片,那羽箭正是拣辽军方才射空的。甘劳逸急令后退,营内刀斧手复又一齐杀出,辽军措手不及,又死伤数百人。甘劳逸大怒,拍马赶杀宋军,宋军迅疾向后营隐去。

  甘劳逸转了一圈,却回前营来,方暗自吃一惊,引军退出新营,令兵士点上火箭烧营。不料,刚燃着火,一阵狂风突至,搅起沙石满天,直吹得兵士盔歪甲斜,双眼难睁,那火箭早已熄灭。滚滚黄尘中杀声又起,飞箭尖啸而来。辽军正密集一起,飞箭甫到,惨叫声不绝,甘劳逸又惊又怒,只得撤军回营,折损千余人。

  甘劳逸站在大帐前,暴跳如雷,怒道:“今夜定杀宋军个片甲不留。”吩咐马弓手校尉多备火箭。参军在旁道:“将军不必操之过急。我听人说,此营所以为怪,因有一巫婆在内施法。如此,何不请清印师太前来相助?”

  甘劳逸闻听,大喜道:“赶快去请。”

  玉枝见辽军去后迟迟未再来攻,料定夜晚必来偷袭,领兵将营中尸体抬至营外摆放。打扫一番,早早吃罢菜饭,派出探马,其余将士各自回帐歇息,待听鼓声响起,便即出帐。

  果然,未至初更,吊楼哨兵喊了一声:“辽军出营了。”随即将警鼓敲响。

  玉枝提枪出帐,见陈玉杰率鬼兵鬼将早列营门两边,那鬼兵鬼将依旧神威凛凛。玉枝向陈玉杰招手,示意问好,自家心中暗笑道:“不知辽军今夜会吓成甚么样子。”因来到巫婆婆帐中,观看婆婆今夜施法。

  须臾,哨兵报道:辽兵离新营还有三十丈。巫婆婆正待施行号令,突然神色大变,惊道:“她怎么来了?”

  玉枝见婆婆神色有异,忙问:“是谁?”

  巫婆婆叹道:“你去外边看看。”

  玉枝闪身出帐,见营门处鬼兵鬼将尽皆不见,辽军前面停住一辆车轿。轿门一开,行出一位道姑,正是清印师太。玉枝暗吃一惊,微感不妙。

  清印师太走至近前,看了玉枝一眼,平静道:“你倒真有人缘。去请巫婆婆来。”玉枝心中一乱,乖乖将巫婆婆请出。清印师太上下打量巫婆婆,似笑非笑道:“师妹你也该玩耍够了。瞧你打扮成甚样子。再若闹,别怪师姐不给情面。”

  巫婆婆定了定神,笑道:“师姐消消气,我再呆几日便回去。”玉枝暗诧,巫婆婆怎会是清印师太同门师妹?

  清印师太抬高声调道:“休要多言,速速离去,不然,我废你功法。”

  巫婆婆生气道:“师姐一惯仗势压人,谁不知呀。此番设得好局,连师兄都看不过眼,别说师妹我了。”玉枝暗暗称奇,巫婆婆那嗓音竟变得十分甜美。却没听懂婆婆所言。

  清印师太厉声道:“你也太放肆了,竟与我顶嘴。还不快去?!”

  巫婆婆白了清印师姐一眼,转身去时偷偷扯了玉枝一把。玉枝会意,随婆婆进得帐中,巫婆婆将一小锦盒子交与玉枝,道:“盒中之物已被我注入法力,转交汝雯善加保管,不到紧要关头万勿打开。”玉枝默默点头,将锦盒放入怀中,问道:“婆婆因何认得汝雯?”婆婆犹豫再三,苦笑道:“我已无能为力,请别见怪,多多保重。”将那泥坛子与纹杖用包袱仔细包好,玉枝顺手提了,与巫婆婆一起走出营帐。

  到得车轿前,巫婆婆接过包袱,看了玉枝一眼,说声:“保重”,上得车轿径自离去。

  玉枝见甘劳逸一副得意神态,不由怒道:“你这贼将逼我婆婆离去,实在可恨。”拔剑扑去。甘劳逸也知玉枝之名,早已提防,一声‘放箭’,百箭齐发,玉枝心知强攻不得,如惊鸿飞起,飘身闪至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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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军弓箭手也一齐放箭,双方互有死伤。玉枝举剑道:“撤回”。弓箭手随即隐于帐后,甘劳逸一见,忙命放火箭,新营前边十余座帐子随即呼呼烧起。

  却好,十辆装载草料马车也赶来,兵士将草料点着,跳下车去。大火一起,战马惊恐不已,拖着‘火车’,冲过路障,直奔辽军阵中。

  甘劳逸见势,忙命‘射马’,已是不及,虽伤几匹马,仍有七车横冲进来。草料撒落在地兀自劈啪燃烧,辽军顿乱。玉枝即刻绰枪上马,大喝一声,杀出营去,李民引宋军紧随而来。

  玉枝瞄得甘劳逸所在,狂龙一般杀至,五六名辽军副将偏将一齐迎来,玉枝连挑带砸,三名辽将命丧马下,甘劳逸却得走脱,辽军随即扔掉火把,跟随主将惶惶回营。

  此时节多为北风,前营十几座帐子又颇有间距,独自烧罢火便熄了。玉枝盯着灰烬呆愣半晌,自语道:“单单你会烧?我却连你营帐也拔了。”哈哈一笑。

  李民清点罢所获物资,报于玉枝。玉枝连声叫好,传令速速造饭,喂好马匹。令李民将所获弓箭尽数配发给诸兵士,若辽军来袭,先用铁箭射阻,李民应声而去。玉枝去粮草营将所需器物尽数备齐。

  用罢夜饭,点齐五十铁骑,带上所备之物悄然出营。待摸到辽军营前,玉枝轻声道:“放箭烧营。”霎时间,几十支火箭飞射而去,辽军也有戒备,一见火光起,将惊鼓敲得震天响。

  玉枝叫声:“回撤”,五十铁骑旋即没有踪影。

  甘劳逸引辽军出来,并未见宋军,忿忿道:“宋军若再来,弓箭伺候。”校尉回道:“箭矢将近用完,可否去主营领取来?”甘劳逸方待答应,忽地想起,宋军不定什么时候便出现,别再将羽箭一同劫了去。因疲惫道:“关紧营门,多备灭火之物。”

  不料,甘劳逸刚回帐中歇息,惊鼓又响,放心不下,提刀出来,宋军又去。如此三番五次搅扰,辽军更加困顿,再也无心理会。只道:便让你攻来,能有几人?

  玉枝见时机已到,便引骑兵趋近辽营,用战马将营门拖开,悄然进去。五十名宋军各执一条带钩长索,往营帐上一搭,拖住便跑。辽军本已不胜扰烦,正闷头睡觉,忽地被人揪去帐篷,冷气飕飕吹来,顿时忿嚷起来。哨兵惊醒,将惊鼓乱敲一气。甘劳逸听得喊杀声,急忙披挂出帐,大喝道:“勿慌勿乱。”急令马童牵马来。

  玉枝紧盯那顶大帐,飞马驰至,甘劳逸未等上去马,银枪已到,一枪刺穿咽喉,顿时殒命。玉枝顺势抽枪而去,直往后营而来。

  参军号令后营辽军紧急迎战,辽军懵懂出战,乱作一团,一时间难寻宋军踪影。更兼宋军虎狼一般,趁乱杀个来回,缴得十五匹战马,哗啦啦,径出辽营。辽军折了主将,又被冲得乱七八糟,无心留驻于此,连夜拔寨而去。

  玉枝回营清点人数,失了八位骑兵。叹口气,令人马赶紧歇息去。

  自家方打了个盹儿,探马将消息报来:梅将军已夺回五阳城,宋军损失惨重,只有一千余人进得关内。韩大人阵亡,一千骑兵只余数十人。

  玉枝哎呀叫一声,昨日还活生端端,今日转眼成鬼魂,从此阴阳相隔不能往来,不禁又悲又愤。也不晓红英姐生死如何,心下更是惶恐不安。

  单说金枝闻听五阳关失守吃惊非常,紧急向于大人讨得三千马兵两千步兵,火速赶往五阳关。王天成夫妇率三千马兵在关下与辽军血刃相加,又得韩大人一千马兵相助,兵势虽弱于辽军,却俱各不顾生死,以一当十,抵得辽军援兵寸步难进。金枝带两千步兵拼死攻城,却好红英一口青锋剑今日开斋,抢先蹬上城,剑挟腥风血雨,不消一刻,清出城楼一角。守成器物本已用光,宋军渐渐蜂拥上城。原先关内尚有两千宋军散兵,闻听援军已到,纷纷亮出兵刃,充做内应。霎时间,城上城下城里城外刀光剑影,喊声盖雷,瞬间又多了无数尸首,血流顿时成河。

  傍晚时分,城内辽军死伤七八,只剩约千人。宋军也不足千人。辽军主将命丧金枝枪下,辽军副将见城池难守,便弃城而降。金枝见城外尚有近千名宋军马兵,紧急开城,王天成夫妇随即带马军匆匆入城。见天色已晚,城外辽军暂且退下。

  金枝缴了城内辽军兵械,放辽军出城。请红英与柳叶眉四下安抚百姓,五阳关总兵侯大人及太守均已战死。城中百姓闻知宋军已夺回五阳关,俱各欣喜相告,纷纷走出家门,帮助清理街道和城楼。

  金枝见城墙之上空荡无物,不禁心生愁意,无守城之器物,若辽军再攻来,只能死拼,敌众我寡,只怕城池仍旧不保。城墙之下,堆着大量尸体,蹬尸攻城更为容易。若将尸体点燃阻敌,却甚不人道,况其中还有众多宋军尸首。只得仍旧请红英与柳叶眉去动员百姓,担来井水泼洒城下,直至半夜,那些尸体上满是覆冰,难以立人。

  辽军得而复失五阳关,又折损两万兵马,惹得主帅汝天隼不胜震怒,再拨三万兵马,战将十员,开赴五阳关外五里处下寨。

  副帅杜颢正领兵急攻玉虎关。城中已无兵将可调遣,王华与孙宝驹双双战死,方汉渔身负重伤,动弹不得。于大人苦守南门,东台关副总兵周耀武每日尽力死守北门。宋军每时每刻皆有伤亡,而辽军却一直增兵。于青剑望住城外那杆‘杜’字帅旗,心中百感交集,含住泪亲自将白旗打出。然后,回家换了身干净衣袍,去宁府看了女儿一眼,临走时,留下一口剑,对女儿道:“去做个寻常人家媳妇罢。”

  又去将宁昌杰叫醒,带至南城楼,痛心道:“此城若再死守,只不过多些孤儿寡母罢了,你去与辽军元帅杜颢谈判,辽军若能善待城中百姓与官兵,我便令兵士停止抵御,缴械投降。”

  宁昌杰赶紧道:“我即刻前去。”

  辽军见城楼挂起白旗,随即禀告副帅,杜颢近前观看,见城楼上一位将军,身着便服,正是于青剑,点头道:“停止攻城,后撤五百步。”自家静等于青剑来降。

  宁昌杰出城面见杜颢,转告于青剑投降之意。杜颢自然应允,令宁昌杰速回城中,请于青剑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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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青剑款步走来,看着杜颢,面上露出微笑,道:“想不到一位马贩子竟可摇身变作辽军副帅。昔日与你同饮同醉。今日,我却只能独饮刀头之血了,阴间有‘无常’,人间也有‘无常’,人生一世更是无常”言罢,眼中涌出两滴冷泪。

  杜颢眼圈一红,施礼道:“非是小弟有意欺骗,只因各为其主,皆须尽忠尽仁尽义。相比你我情谊,到底是忠君之义大些。今日你我刀兵相见实属无奈,大哥肯及时停手,已显仁义之心。对宋军而言,小弟是胜者,对大哥而言,小弟却是个败者。此后,小弟必定善待城中百姓与宋军将士。”

  于青剑微微还礼,道:“如此,便要感谢杜元帅。昔日美酒仍在原处,兄弟自己独饮去罢。”说完,转身拉着宁昌杰向城门走去。一直行上城楼,方才松开宁昌杰之手。宁昌杰见于青剑神色有异,惊问道:“贤弟有甚话不能在城楼下讲?”于青剑笑道:“兄长不必紧张,我让你来陪我看最后一眼关山。”宁昌杰暗吁一口气,道:“失城非是你之罪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日后,贤弟必定会东山再起。”

  于青剑叹口气道:“宁大哥至此尚不知我意欲何为?也罢,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从怀里取去一本帐册,翻开给宁昌杰看,问道:“这是你府上粮行记帐册,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进粮出粮数目,后边或标有‘玉虎’或标有‘金龙’,是甚意思?”

  宁昌杰面色煞白,惊问道:“贤弟从何处得此帐册?”

  于青剑冷笑道:“休管这些,你只说这个标记是甚意思?”

  宁昌杰强笑道:“此事早已过去,贤弟还提它做甚?”

  于青剑面色铁青,目露寒气。宁昌杰不由自主跪下,道:“实不相瞒,那种标记是记进粮数,记从玉虎和金龙两处粮草营倒来多少军粮。”

  于青剑点头道:“我知道是倒进军粮数,为甚还要标记?”

  “需以此数为凭,付给那几位好处银子。”

  于青剑哈哈一笑,道:“明白。两关共倒给你五千多担军粮,可库中并未缺少这么多,此中有甚蹊跷?”

  宁昌杰颤兢兢地道:“贤弟眼下业已卸任,更无人知悉内情,看在你女儿份上,便让此事过去罢。”

  于青剑笑道:“你也不差这一哆嗦了,尽说了罢。”

  宁昌杰心一横,站起身,道:“我以劣质米换出优质军粮,如此,仓中自然无多大漏洞。”

  于青剑闻听,哈哈大笑,眼泪迅疾淌下,仰天长叹道:“唉本总兵万想不到,两关将士每日血染甲衣,却只得吃这些劣质次米充饥,还需同狼虎般辽军殊死搏斗,去保护他们那肥头太守,却不知这位太守暗中做得如此好事。人间‘无常’何其多。”

  言罢,拔出佩剑,拖住宁昌杰行至城墙边,笑道:“我此举是为你好,放了你那满腔污血,你我也好清白一些去阴间。”手起剑落,宁昌杰那颗肥硕头颅当即被削于城下。于青剑苦笑自语道:“枉你青剑之名存世四十载,到头来却被黑心血玷污了。”横剑自吻而亡。

  待杜颢得悉此情,于青剑一腔热血早已被朔风吹干,不由大哭三声,将其抱下城去,指派人厚葬于城外。

  金枝闻听玉虎关已失,仰天长叹,自知若无援兵,五阳关也守不得一天半日了。因草草拟就一封书信,派王天成连夜出城,送至新营玉枝处。

  玉枝也知玉虎关失陷,于大人自尽而亡,且夺关之人正是杜颢,一种难言苦痛涌上心头。玉虎关既失,此处已无甚要紧,遂吩咐兵士收拾随身器具,装载粮食,准备弃营。恰好王天成也到,拆信看罢,不禁伤感更甚,沉默片刻,对王天成道:“请王大哥回禀梅将军,今夜我即押粮过去。”

  耿辉将所有车马尽数派上,共装军粮七十六车,各带了随身之物,痛别粮草营,与新营将士兵合一处。梅管事将粮草营及新营细细看了一遍,恋恋不舍上路。

  今夜天公做美,黑幕笼罩,星光隐没,比往日竟多些暖意。玉枝在前引路,两盏灯笼随在后面,低低照着,粮车紧紧跟住,料想敌兵难以发觉。

  岂知,眼见离五阳关不过三里地,玉枝看到前面有辽军一队,横在路上,盔甲隐现寒光。情知来者必定不善,忙命停车,自家攥紧银枪慢慢过去。辽军发现有人来,霎时间,火把纷纷点亮,火把分开处,并缰走出三位辽将,一起迎住玉枝。当中一将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杜元帅所料。梅公子,乖乖将粮食留下,放你过去。”

  玉枝瞅见辽将身后约有三千人,数百马弓手已在搭弦捻箭,心知:若要硬闯,必然死伤惨重。若当真将粮食拱手相让,实在心有不甘。看那五阳关,城上正有灯火,既可看到五阳关灯火,料想城上宋军大哥也可看到此处火把,想必眨眼便来接应。遂提马上前一步,施礼道:“不知三位将军尊姓大名,可否告知在下?”

  为首辽将对玉枝道:“梅公子休要故意延迟时间,五阳关已难派人来救,趁早死心,若不肯就范,只好弓箭伺候了。”

  玉枝道:“三位领这许多人马来截粮草,而我方只有区区千把百人,未免有些让人看不过眼,杜颢杜大哥如何变得这般小气又谨慎?我与他一向兄弟相待,有酒同醉有屋同睡,从不计较些须银两,因何此次连小弟这点粮草都不放过?”

  那辽将闻听,心生狐疑,竟也上前一步,端量住玉枝问道:“梅公子与元帅同饮过酒?”

  玉枝避而不答,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我也好在杜大哥面前提一提将军名姓。”

  辽将犹豫一下,略微欠身道:“我本是杜元帅帐前副先锋赛金虎,左边那位是我弟弟赛金豹,右边这位是洪业洪将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14

  玉枝闻听紧接叹道:“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不打胜仗都难。只是亲人共赴疆场,却也难免互相挂心,哥哥若有危机弟弟着急,弟弟如陷困境哥哥焦心,最难受者莫过于父母,揪心挖胆,寝食难安,恨不能将心分成两瓣,给哥哥一瓣给弟弟一瓣。”

  赛金虎点头道:“梅公子所言不差,我兄弟二人出关时,老爹爹便跟着一直送到关下,一路泪流涟涟,让人好难受。”

  玉枝道:“我同赛将军甚为相似,我有一位黄老伯得知我欲来边关,一夜未合眼,赶早烙得一锅香饼给我带着路上吃,想起来就想落泪。”玉枝想起黄老舵主,说至动情处,由不得黯然伤神,低声而泣。

  赛金虎一见梅公子伤心落泪,感同身受,暂且忘记此来目的,陪着淌下两行惺惺热泪。玉枝渐渐止住悲戚,挂了银枪,翻身下马,行至赛金虎面前,恭身施一礼,道:“我见赛将军忠厚仁义,真有相见恨晚之意,若将军不嫌弃,我便称呼将军为大哥,待两国罢兵后,我去辽国寻大哥喝酒。”

  赛金虎当即下马,施礼道:“公子不嫌我,我怎会嫌公子?我与公子也有相见恨晚之意,我与你当即结拜为兄弟如何?”

  玉枝大喜道:“甚好”。二人当下寻一株大树,当真结拜起来,拜罢,玉枝道:“既与大哥结拜为兄弟,小弟更不想为难大哥,请大哥将小弟绑去见杜大哥,顺便也交了差。”

  赛金虎登时不悦道:“你既认我为大哥,我更视你为兄弟,岂有大哥绑小弟去交差之理?大哥断不会做这等下作之事。”

  玉枝道:“不绑小弟,大哥怎样交差?”

  赛金虎痛快道:“我便说你是我兄弟,杜大哥既可顾念兄弟之情,只要你粮草不要你人头,我怎就不可念结拜之谊,连粮草也放过呢?”

  玉枝闻听,心道:“他倒真是个老实人,若要这般说定要被杜颢杀头,虽说他是辽将,既然与我结拜,我怎忍心他因我而担受为难?”遂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番,然后道:“大哥回营只管这般说,他定不会为难你。”赛金虎大喜道:“哎呀,小弟果真聪明。”便传令辽军,闪开一条路,让玉枝一队人马过去。

  辽军见那宋将与主将又说又哭,到后来,索性结拜为异性兄弟,料知主将再不会横加阻拦、挡道截粮,早已收了弓,一听到号令,当即往两边闪开,将路让出。心中暗暗好笑,只等元帅处罚罢。

  玉枝招呼耿辉带车马过去。耿辉不晓玉枝如何说动辽将,闻听玉枝招呼放行,满心惴惴不安,惟恐再生变故,引一队车马轰隆隆过来,头也不回径自去了。

  玉枝也多了个心眼,一直贴着赛金虎站,倘有突变当即挟他应对。待七十六辆粮车一过,玉枝便放心下来,与赛金虎施礼作别,又与赛金豹和洪业打过招呼,随后上马慢跑而去。

  赛金豹不无担心道:“大哥你放走了人粮,怎么回去交差?莫不是上了梅公子当?”

  赛金虎哈哈笑道:“你以为大哥真傻么,这梅公子与元帅情同手足,要不是两过交兵,二人此刻早已喝得大醉不醒。”

  赛金豹却不甚相信,道:“既是这般亲密,元帅为甚还要你我前来堵截?我等又没见他与元帅一同饮过酒。”

  赛金虎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他在哄耍我?待要追赶,玉枝早已走远,即便追上撕下脸皮来,他那杆枪一搅,再加之城里宋军一接应,反而吃亏。遂埋怨一声道:“为甚不早说?”赛金豹道:“我以为你要骗他粮车过来,后来,见你与他站得那样近,却也不敢动手。”兄弟俩埋怨一阵,赛金虎道:“都是由我引起,我来承担,与你俩无关,回去莫往身上揽。”赛金豹笑道:“你都与他称兄道弟,怎与我倒生分起来,你我有难同担待。”随即引兵回营。

  杜颢见赛氏兄弟等三人神态,情知事没做成,故意问道:“赛将军可曾截得粮草回来?”

  赛金虎单膝跪地,硬起头皮,将玉枝所授那番话讲与副帅听,道:“回禀大帅,梅公子听说赛某是元帅帐前副先锋,触动心弦,想起与大帅昔日之深情,泪流满面,说道,若非两国交战,此刻必定与元帅同醉同眠。赛某被他真情感动,更不忍伤及元帅手足,遂放他去了。”

  杜颢闻听哈哈一笑,道:“此番话是梅公子慷慨所授罢。”

  赛金虎偷偷咋舌,咕哝道:“元帅料事如神,的确是他这般教授于我。”

  杜颢点头道:“他教你说这番话,不仅救了他,也救了你。”

  赛金虎闻听,心里暗自感激,故意问道:“元帅,末将不明白。”

  杜颢叹口气,道:“他说这番话,本欲彻底打消你等顾虑,令你更加不忍心截他粮草。却又怕你因此而受责罚,故此,编出这套甜言蜜语来做挡箭牌,料定我听过这番话,难以硬起心来。也算他知我内心。你等且下去罢。”

  赛金虎面生惭愧之色,临走,又想起几句话,道:“元帅他明日要见你。”

  杜颢漫不经心问道:“在何处?”

  “他说您知道。”

  杜颢点点头。赛金虎接着道:“他让元帅转告三公主四个字。”“甚么字?”

  “千里无忧”赛金虎道罢,施礼退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1 22:15

  其实,杜颢也没指望赛金虎能截下粮草,更不指望他能将梅玉枝擒来。他只是想借这么个忠厚之人试探玉枝,看他是否是少年老成,胸藏奸猾而不露。不然,因何能以少胜多,且连伤七八位辽国名将?经今夜一试,方知自家先前判断毫无偏差,果真非是莽勇之辈,怀有仁心,疼怜属下,是个可交之人。现时,对他当真是又爱且恨。

  次日早饭后,杜颢骑马来到汝雯营中,有人急忙禀告三公主。汝雯迎出来,笑道:“甚么风把杜大哥吹来?”

  杜颢半笑道:“是南风将杜大哥吹来。”遂将玉枝那‘千里无忧’四个字转而相告。

  汝雯听罢,满心欢喜,紧忙谢过杜大哥。

  杜颢不解道:“这么四个字也值当你喜成这样?”

  汝雯脸上微微一红,问道:“大哥在甚么地方遇见他了?”

  杜颢便将昨夜派赛金虎三人去截玉枝粮车以及后来他教授赛金虎那番话原封不动讲来。汝雯初始尚有些担心,及至听到后半截,不禁掩口而笑,直笑得眼泪婆娑。

  杜颢揶揄道:“本国将士被他戏耍,你倒喜笑颜开,听他被困时却坐立不安,一天两遍往我那里跑。不看你是公主,早将你抓起来问罪。”

  汝雯笑罢,道:“我是笑他粗疏心性,直落心肠,偶尔也能机灵鬼滑一次。”

  杜颢笑道:“我不耐烦听你们俩酸溜情话。少刻还待去见大王兄。”随即告辞。

  玉枝过了赛金虎一关,不禁暗松口气。距五阳关尚有一里地,遇见王天成夫妇率五百骑兵前来迎接。王天成道:“方才有人拦截四公子?”

  玉枝抱拳称是,问道:“红英姐和兄长都好罢。”

  王天成道:“皆好,大哥左臂受一点小伤,并不碍事”又讶异道:“我正待去救你,这样快就了结了?”

  玉枝道:“那位辽将是小弟一位旧友,侥幸逃过一劫。”

  王天成连道:“有幸有幸。”

  玉枝进关下马,来见兄长。金枝自城楼噔噔下来,兄弟二人数日不见紧紧拥抱,玉枝问道:“怎没见红英姐?”金枝笑道:“半个时辰前,尚站在城楼念叨你,我嫌烦,撵她回巫婆婆家。她一直住那边,少刻你去见她罢。”玉枝欢喜答应,及至想起巫婆婆,心里难免有些不舍和难过。

  金枝引玉枝登上城楼,遥望五阳关外,金枝道:“那灯火最亮处,当是前军主帅大帐。白日,你可看到辽军大营设置疏罗有序,环环相扣;各营边角处搭筑细致,而又留有空间,以备应急撕杀。通道宽敞,方便大军进出,颇俱豪迈之气,统军之人当非俗辈。”

  玉枝道:“那辽军副帅与小弟有些交情,此人姓杜名颢,是辽国前科武状元。”

  金枝欣喜道:“你怎会与他有交情?”

  玉枝因把与杜颢交往前后少少一讲。接着又把汝雯细细讲来。

  金枝笑道:“难怪你在小营可支撑那么久,想必汝姑娘暗中也支了把手。”

  玉枝登时笑道:“必是如此无疑。”随即又有些自夸道:“小弟也当真动了脑筋呢,还有红英姐和巫婆婆、韩大人相助,汝雯若不暗中阻扰辽军来,只怕辽军还有大苦头等着吃。”

  金枝哈哈一笑,道:“我知你功劳不小,你可记录下斩杀几位辽将?”

  玉枝摇头道:“不曾”金枝道:“没有记录,便无寸功,大哥如何为你向朝廷请赏?”

  玉枝道:“是否立功受赏,小弟倒不在乎,若能及早击退辽军,小弟情愿毫无寸功。”玉枝自然一心想尽快了结这场生死争斗,也好与红英姐兄长一起回家看望四位父母。再回头与汝雯纵情山水之间,自然还有……。玉枝心里顿生挂牵,禁不住幽幽暗叹。

  金枝忧虑道:“朝廷大军要快也需二三日才到。此时,城内兵将共计不到三千,要固守的确不易。小弟可有良策?”

  玉枝摇头道:“兄长尚无良策,小弟焉能有?”复又紧忙问道:“若固守不住,大哥欲待怎样?”

  金枝道:“如难以固守,便撤向关内,在马道镇前或大雪窝处阻击辽军。那里若有一虎将把守,辽军甚难通过。十余年前,大哥便是自大雪窝反击取胜后,挫伤辽军士气,一路将辽军赶出五阳关。”

  玉枝点头赞同道:“此处果真凶险无比。”此言一出,玉枝脑海中悠忽闪出一道亮光,道:“大哥,小弟明日去见杜颢,当有战机可觅。”

  金枝立即摇头道:“断不可为。当此非常时期,不可以旧日之心度人。若他不念旧情,将你扣为人质,逼大哥献关,大哥如何抉择?杜颢终究不可与汝雯相比。”

  玉枝笑道:“小弟又非一木头人,怎能束手去做辽国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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