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2:16
猛古达反应不及,只好一拳击出。他虽未进入完全返祖的状态,身上的怪力也很是惊人。岂料这一拳击出,潜行尸根本不和他硬撼,而是双手在他击出的拳头上轻点,便又跳到玻璃墙上。这面墙面朝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它手心脚心分泌出黏液固定住的样子。
它再次扑了下去。
猛古达却还未反应过来,潜行尸这一跳一蹲一扑,本就是呼吸之间的事。
眼看那女研究员难逃潜行尸的长舌和利爪。
我的眼前忽然泛起一道银光,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一段红灿灿的东西在半空中飞出很远,一边飞一边喷血。
潜行尸的舌头!
这时才看清楚,一身白衣的荒木姿一静静地站立在潜行尸身旁,左肩上粘了一串细碎的血珠。
他满头长发,慢慢散开,披在双肩。那柄黑色武士刀被随意地握着,好似一直没有出鞘过。
潜行尸口中喷出大量黑色的血,却无知无觉,伸爪朝荒木姿一抓来。荒木姿一却还有时间看一眼自己肩上的血珠,然后皱了皱眉头。
潜行尸突然定住,爪子已经伸到了荒木姿一的头顶。荒木姿一后撤步,半蹲,作出了个刚刚收刀的架势,随即摸出酒瓶,优雅地饮一口酒。
可我却并未看到他出刀,也未看到他收刀。
潜行尸的脸上出现一条红线,慢慢向下延伸,直到小腹。它就沿着这条细红线裂了开来,一直到两半身体摔在地上,才流出血和内脏。
好……快的刀!
他甚至还未动用返祖能力!
我一面惊异于他的刀法之高明,一面也对这“潜行尸”感到恐惧,揪紧洛贵之的脖子斥道:“这又是什么?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没有说出来?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就死掉!”
他勉力挣脱,陪笑道:“你也不用紧张,我刚才就已经说过,死者复活的方法和活人返祖的方法差不多,既然返祖者会呈现各种不同的能力,死者当然也会。只不过他们的变异较有规律性一些。刚刚你看到头一个,基本保持了自己的身体形,被称作‘丧尸’,是最平常的类型,当然,有些身体上也会发生一些小变异,比如爪子变长、牙齿变尖之类;这个呢,叫作‘潜行尸’ ,特征是眼部完全消失和较长的舌头,他的战力大概是丧尸的十余倍,可是出现几率却是丧尸的五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复活五十个丧尸,才有可能出现一个潜行尸;而比潜行尸更加厉害的是‘尸魔猎手’,出现几率是五百比一,从我们进行实验到现在,一共也只出现过三例,那也不算太难对付的角色。以小方你的实力,应该可以轻松应付的!”
我没有回他的话,暗自想着:出现尸魔猎手的比例的五百比一,那也已经出了三个,这么说来总共用来实验的尸体当在一千五百以上,更何况还有早先他进行返祖实验时所用的活人。究竟哪里来这么多尸体和活人供他实验呢?难道真如榊原秀夫所说,是通过某种不道德甚至违法的手段么?
我的心里又浮起了“活体实验”这四个字。
不由打了个寒战。
必须把这情况告诉榊原秀夫,告诉世界。
洛贵之还在顾自喋喋不休:“整个过程就是这样了。我们每天要做两个实验,返祖者分为三班,做一天休息两天,不当班的时候出入完全自由。你刚来这里,就和桫椤嘶一班好了,怎么样?我们每个月除了五万块的基本工资,每次出勤还有五千的特别补助,这么丰厚的待遇,应该没有人能拒绝得了的吧?”
我看着他,他朝我眨眨眼睛,表情既市侩又讨厌。
我闭上眼睛,捏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我不知道,心里乱糟糟的。妈的……你真是个疯子……制造僵尸?我必须先休息两天。”
“当然,当然!”他装作善解人意地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和猛古达他们不同,你一直是个普通人。我完全理解。你可以回家休息,直到下个星期一,我想时间足够了,对吧?”
“足够了。”
“我想——”他满脸笑意地靠近我,“我们一直都合作地挺愉快,所以我让你见识到了COV的这个大秘密,你不至于把它说出去对不对?那样对你毫无好处。你会损失很多钱,你的名誉,甚至你做人的资格,国家会把你抓去切片研究。你不会这么傻的?我记得……我记得你阿妈的病还没有好,对吧?”
“……”
“你不会说出去的,嗯?”
“是的,我不会说出去。”
“那好,一切都圆满了!我送你出去吧?这里的空气糟透了。”
“好。”
我曾以为,在经历了这般恐怖诡异的场景之后,内心一定非常惊惧,但真正的感觉并没有那么糟糕,更多的是兴奋。在洛贵之用母亲来威胁我之后,我就决定了下面该干的事:搜集COV进行非法实验的证据,交给榊原秀夫——有很多方法可以收买我,但是用亲人来威胁并不在这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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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16
老子不吃这一套。
至于复活人类的伟大实验,见他的鬼吧!
我满腹盘算,驱动公司提供的新型雪佛莱旅行车回家,因为知道车上肯定装有窃听器和跟踪装置,不得不换乘一辆出租车来到教官的别墅。
这里变得像一座战斗堡垒。
整座别墅的警戒起码提高了三倍,大门口站着四个手持微型冲锋枪的黑衣壮汉,另外还有至少五处暗梢。
我多给了司机一些小费,让他赶快离去。两名壮汉已经围了上来,站在出租车前后,把手按住引擎盖。
“这里是私人住宅,干什么的?”
这几个人都是生面孔,我慢慢地从车里出来,双手一直放在明处,缓缓道:“冯管家在不在,我是方平。”
这两个人脸色一变,朝我鞠躬道:“是方先生,对不起,您受惊了。”朝对讲机说了几句,打开了大门。
他们虽然认可了我的身份,手中的枪却没有放下,直到冯管家和阎真一起出来迎接,脸上的表情才稍稍放松。
我有些奇怪,问王管家道:“冯叔,出了什么事?家里多了这么多弟兄?”
冯管家脸色苍白,眼圈乌黑,显得疲惫不堪:“没什么,这些都是全省各地的弟兄,来家里护卫的。”
我吃了一惊,洪升泰是临州城里第一大帮派,哪个不知死活敢来招惹?难道有外省市的帮会大举入侵?
“怎么回事?会长去了哪里?”
冯管家摇摇头,停了一会儿,颓然道:“是高弟。”
我想了一会儿,不敢相信地问道:“难道是上次去寻过的那个高弟?他——”
“就是这个杂种。”阎真接口道,“这个礼拜他挑了我们一家夜总会,三个赌场,五家酒楼,杀了四十五个兄弟,伤了一百二十二个。可恨那天没有找到这个王八蛋,把他的牛黄狗宝都掏出来!”
“就他一个?”
“就他一个。”
“那怎可能!”我脱口而出。洪升泰不是一般帮派,会中弟兄经过展教官半军事化训练,即便比不上军队,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乌合之众。不要说说一百多个孔武有力的黑道分子,就是一百多个普通人,也是一个人能够杀得完的吗?
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似乎看到高弟变形成为怪物之后,舞动爪牙的模样。
阎真狠狠说道:“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这杂种还是个高手!据受伤的弟兄们说,他动手之时快若闪电,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招式,一招过后兄弟们便肠穿肚烂,倒有些像方兄弟伤青炎公司那帮人之后的样子。”
冯管家亦附和道:“会长和副会长都出去处理帮会里的烂摊子,这里看来虽然有这么多人,但也不一定挡得住高弟的,我们倒是无所谓,就是小铃,唉……”
本来我只是来看看妙舞,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便不能撒手不管,更何况高弟决不会无缘无故变得那么厉害。COV拿尸体做实验虽说可恶,但也有些道理可说;可如果公司真的将可使人变成怪物的药剂流通到市面上的话,那简直就是泯灭人性,禽兽不如!
我要搞清楚高弟力量的来源!
“冯叔,请帮我准备一间客房,晚上我想睡在这里。”
冯管家面露喜色,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以方兄弟的身手,必定手到擒来——”
“到时候老子活撕了这杂碎!”阎真舔了舔舌头。
我随口道:“那天也算放了高弟一马,他怎么还是这么纠缠不清?”
阎真答道:“哦,没什么,那天我们走了后,他老娘心脏病发作死了。妈的,这老太婆本来就有心脏病,怎么能算在咱们洪升泰头上?”
“什么!”
我猝然停下脚步,惊愕地盯着他们。
两人还未发现我已停下,继续往前走了一阵,阎真摸出一支手枪递过来,这才发现我远远落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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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17
“方兄弟,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回想高弟阿妈的样子,却发觉脑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只记得这个老妇人为了她的儿子,在一个少妇的脚底下,哭得很伤心。
“姑奶奶,你饶了他吧……”
那尖利的声音,又在耳边回荡,好像一根缝衣服的小针,从耳膜刺进去,深深扎进脑髓。
阎真把冰凉的手枪交到我的手里,在我肩上拍了拍,道:“小方?”
我抬头看看他,他咧嘴笑笑,王管家也笑了。
他们虽然在笑,但我从他们的笑容当中,分明看到丧尸一般白森森的牙齿和血红的眼珠。丧尸攻击人是因为食欲本能。人攻击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没事,走吧。”
※ ※ ※
我走过别墅里狭长昏暗的长廊,爬上陡峭的楼梯。阳光从小小的天窗里投射进来,将空气中飞舞的灰尘照得一清二楚,如同雪片零落。
一片声音,一片令人宁静的声音吸引着我,吸引内心最深处的悸动,我登上台阶,寻找来源。
我找到了,就在这扇虚掩着的粉红色的门后面。
“恶龙被打跑了。从此,王子和公主就过着幸福的生活……”
在温暖的橘色阳光下,妙舞抱着小铃坐在一只米老鼠座垫上。她手里捧着一本童话,轻声细语地念着古老的故事。阳光和花黄色的毛衣混成一片,仿佛为她拂上一层轻纱。
她现出猫咪的样子,把脸贴住小铃的脸,任凭小铃捏住她柔嫩的尾巴,随意把玩,两只尖翘的小耳朵不停转动。
“好棒……那我也要当姐姐的王子,好不好?”
“小铃铃是女生,怎么能当姐姐的王子呢?小铃铃一定会是一个最漂亮的公主,会有很多男生喜欢哦!”
“我不要,我一定要当姐姐的王子,我要和姐姐很高兴很高兴地生活在一起,我才不要当公主呢!”
“小铃铃,可是……可是姐姐已经有自己的王子了啊!”
“他是谁?是谁嘛!哦……我知道了,是方叔叔对不对?他才没有小铃好呢!上次的早饭就是被他烧糊的,他还……他还对姐姐干坏事!”
“小铃……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坏啦……你听姐姐说哦……”
“啊?怎么会这样……”
我的眼前只有两张俏生生的脸蛋,全都被晒得嫩红,浑然不觉自己倚靠的门已经慢慢朝里转过去,一时大意,摔了个四脚朝天。
“啊——”
妙舞的脸出现在我的上空,她的脸更加红了。
“你,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了。”
小铃挣脱了她的怀抱,跑到我的头旁边,伏在耳边悄悄说:“方叔叔,刚才姐姐跟我说,你亲她的时候她也很高兴的,是不是真的?”
“小铃!”妙舞娇羞地将她一把抱起,刮着她的鼻子,“小叛徒,以后不跟你说了啦!”
我痴痴地爬起身来,抓住妙舞的手臂,柔软的触感使我舍不得放手。
“妙舞——”
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挣开,跑到了阳台旁边,扭过头道:“你先出去啦,我们还在上课呢。”
小铃朝我挤挤眼睛。
“哦,好,我先回房了。”
我险些把鼻子碰到墙壁,出了房间,似乎忘了什么事,转身又扭开房门:“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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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18
一个瘦长的人影将阳光全部挡住了。
他站在阳台上,穿着那件满是钉头的皮夹克,右臂上箍着一个黑套圈。
高弟。
“妙舞,快跑!”我发出声嘶力竭地喊叫,妙舞慢慢转过身,朝我跨出了一步。
两根蜘蛛脚爪一样的利器将她洞穿。
我想上前和他拼命,但脚却在地板上生了根,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被他一刀一刀地扎穿。血慢慢濡湿了整件毛衣,分成一小串一小串落下。
他举起已经化作镰刀状的手臂,轻轻落在妙舞洁白细长的脖子上,朝我笑了:“这是你欠我的,对吧?”
“不——”
我坐了起来。
梦中情景尤在眼前,胸前却已汗津津一片,被窝里又湿又闷,待不住人。
房间里寂静无声,唯有床头柜上闹钟滴答滴答走动,窗户忽然亮了一下,床对面的穿衣镜照射出苍白的脸庞。
下雨了。
我摸索着从床头取来香烟,点上一根,烟草浓烈的醉人香味叫人我稍稍好过一些,烟头微微闪动的火光仿佛飘浮于尘世的鬼魂。
“姑奶奶,你饶了他吧……”
我有些烦躁地翻身下床,推开窗户,狂风卷着冰冷的暴雨一下子掀开窗帘,灌了进来,天上一个接一个地落雷,不时闪出一道道张牙舞爪、划破夜空的电龙。
这该是开春来最大的一场雷阵雨了,这种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往只能持续一两个小时,但是当它肆虐起来的时候,却好像没什么能够阻止的。极目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视野里全是粗似骨针的雨串,落在房屋和树木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耳边也全是“哗哗”的雨声,好似自然的生灵欢快歌唱。鼻尖传来的泥土腥气将我的睡意一扫而空。
窗台前还摆着两盆兰花,虽说有顶棚遮蔽,无奈雨水太大,一边已经给打着,那白色的花朵在狂风暴雨中不住摇摆,煞是可怜。我将他们拿进房间,摆在地上。
不经意间,发现其中一瓣叶子上,有一点黑色的东西,不知是不是害了虫病。
我把这盆花捧起来,才发觉不是兰花本身的颜色,而是染上去的一滴液体,将这液体揩在指尖,送到鼻中一闻,立刻感觉出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从哪里来的?我疑惑地将头探出窗户,正好看见一滴鲜血从顶棚上滴落。一道闪电劈下,那透明顶棚上浅浅地映出一只鞋印,看上去——
看上去就好像有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人,从窗户爬上三楼去了。
三楼正对的便是妙舞的房间,她说这两日小铃都到她房里睡的。
糟糕。
我来不及多想,立即现出迅猛龙怪臂,窜出窗台。
暴雨打在身上,仿佛为人罩了一件朦胧的外套,以目前的能见度,相隔五米便看不到对面的情况,我像只壁虎一样悄然无声地爬上三楼,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望进房间。
恶梦成真,高弟正在那儿。
他背靠窗台站着,大得可笑的长风衣已经被雨水和血淋透,湿搭搭紧贴着身体,一些可疑的液体顺着皮靴流到地上,汇成亮晶晶的一滩。
妙舞和小铃缩在床角,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他的声音凶狠而骄傲:“喂,女人,把女孩儿扔过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受伤了?桌子里有,有纱布和药酒,你拿了就快出去!”妙舞大着胆子喝道。
高弟笑得肩膀都耸动起来:“不,女人,我不需要治疗,我只要孩子。你可以选择把孩子给我,然后活着;或者你先去死,然后我带走孩子。我无所谓。”
“你要带小铃去哪里?你是什么人?”
“这不管你的事,女人。”他朝前走近两步,慢慢伸出手,“我会把孩子送回来,我会慢慢地,每天都会送一些回来,今天是耳朵,明天是鼻子,后天是可爱的小脚趾。很残忍,是不是?”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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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18
“我知道你只是一个保姆,我观察这里不少天了。我不想杀不相干的人,所以我最后再说一遍,走开。”
他用光了所有耐性,伸手朝妙舞的脚抓过去,妙舞眼中一道寒光闪过。
高弟也和所有人一样,被妙舞柔弱的外表所欺骗。我却知道妙舞真正的实力,她是一只爪牙锋利的野猫。
窗外的闪电掠过,屋内的闪电也亮了亮,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床上跃起,灵巧地穿过高弟身边,只听高弟惨叫一声,倒退三步,捂住了腰。黑色的血从他指缝里不断泄出。
“女人,你逼我的!”他冲倒吊在顶灯上的影子吼道。妙舞已经现出猫形,朝他呲呲尖牙。
“姐姐好棒!”小铃浑然忘却了危险,拍掌叫好。
高弟眼睛一眯,朝小铃的方向窜去,妙舞赶在前面从空中跃下,一爪抓下。
“啊——”高弟整条右臂,竟直直地滚了出去,落到床头,正对着小铃。可他的伤口却没有喷出多少血来。
望着自己的断臂,他不痛反笑,道:“怪物,你他妈的也是个怪物!就让你瞧瞧吧!”
他放开捂住腰腹的左手,从妙舞划开的伤口里立刻流出几截肠子,可那肠子竟然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在半空中舞动起来,从肠头上又生出一些细细的肉芽,发出“哧溜哧溜”好像喝豆腐脑的声音。
我恶心地牙都酸了,他这肠子却突然像毒蛇一样甩了出来,攻向妙舞!
这肠子也许没有什么攻击力,可是太过恶心,妙舞吓得花容失色,朝旁边躲开。趁着这当儿,高弟跳到小铃身边。从他的断臂和肩膀断裂处分别冒出几股不住扭曲的肉芽,相互搅在一起,硬生生把原本断裂的手臂重新接上,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损害!
高弟哈哈一笑,从被窝里拎起小铃,对妙舞道:“女人,今天就放过你,拜拜!”
我已窜了进去。
他没料到窗外竟然还躲着一人,倒是一愣,不过反应也算及时,将几段肠子扭动着舞来。
我早有心理准备,一把抓过肠头,死力拉住,想将他一起拉过来。哪料他身子一挣,竟如壁虎弃尾一般,将这段肠子抛了出来。这肠子好似也有生命,扭动着将我捆住,虽然没有什么力道,倒也费了不少功夫。
剩下那些肠子仍旧蠕动着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破口两边立刻生出肉芽,扭在一起将伤口缝合。我这类返祖者的伤口愈合速度已经非常惊人,没想到这高弟竟然更胜一筹。
趁我挣脱肠绳之时,高弟破门而逃,待我们追到楼梯口,他已经不见了。
我急道:“从窗口追,他跑不远。”
妙舞却从楼梯上捡起一样东西,道:“这是小铃睡衣的袖扣,他们往天台去了。”
好狡猾的人,倘若不是妙舞眼尖,几乎要被他骗过了!
我撞开被堵住的天台大门,冒着风雨四处寻找,高弟带着小铃正往天台的信号接收塔爬上去。
展教官的别墅地处山区,四周都是阻碍,平时电子通信极不顺畅,所以装了一支七八米高的信号接收塔。那是全由钢筋搭成,高压电塔似的建筑,梁和梁之间跨距极大,很不容易攀爬。高弟却运步如飞。
我来不及想,跟着爬了上去。被雨水冲刷着的铁塔极不易爬,好几次险些失手摔落下去。
高弟在顶上停了下来,低下头看我,闪电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分外狰狞。
“喂,你想要这女孩吗?好啊,我给你,接着!”
他单手抓起小铃的衣领,在半空中抡了一圈,狠狠地甩了出去。小铃被他高高抛到半空,朝楼下跌去。这一下子大概就有十三四米,再加上三层楼的高度,真要落到地上,还不摔成肉酱!
我看着她娇小的身子飞快跌落,就好像看着郑小薇从树梢掉下。
“不!”我不能,不能让这悲剧在眼前发生第二次,绝不能!
纵身一跃而出,朝小铃的方向扑去。
“小铃别怕!”
一股酥麻的力量在背后浮现,这不是雨水打在背后的感觉,而是某种喷薄欲出的……野性。
“唰!”背后一阵剧痛,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脊椎旁边好像多了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2:19
闪电将我的身形投射到地上,如同一头纵横万里的翼手龙,我的翅膀及时生长出来!
那就好像失去知觉的肢体,一瞬间重新回归神经掌握,根本无需多费时间训练怎么操作,因为一切都是本能。我好像天生就该是长着翅膀的生物。
小铃已经坠下三楼,我们之间相距二十米。我鼓动翅膀,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朝她飞去。
她落到二楼高度,我们之间还有十米。
她离地面还剩五米,可以看见她惊惶失措的眼神。
“叔叔来了!”
在她即将和地面接触的一刹那,我伸手将她抄住揽在怀里。
由于无可避免的惯性,我狠狠地朝地面砸去,只有尽量张开双翼把她揽住,身子却一连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浆。
粗砺的水泥地在翅膀上划开一道道口子,疼痛混杂着冰冷的雨水灌进身体。我敞开怀抱,检视小玲。
她的眼睛瞪地溜圆,伸出小手在我畸形的怪臂上乱摸,发出啧啧惊叹:“方叔叔也是妖怪!”
“是好的妖怪。”
我抱着她腾空而起,翅膀挥洒雨水,兜住了风,好似有人在两边拉扯,慢慢升上三楼天台,“别怕,叔叔在这儿。”
天台上,妙舞和高弟两人还在一高一低对峙,任凭雨水打在身上,都不敢动弹一丝一毫。
本来高弟尚且处于攻势,身子伏在铁塔上寻找机会,想要一招击杀妙舞,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我居然会长出翅膀,将小玲都救了回来,一时脸色大变,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只是双眼当中杀意更灼。
我将小玲放下,轻轻对她道:“去姐姐那里,和姐姐下楼。”她还想说什么,我伸出利爪在她眼前比划几下,吓得她立刻朝妙舞跑去。我则死死盯住高弟,不让他有再次偷袭的机会。
妙舞将小玲护在身后,我俩的目光相交,我叫道:“下楼,下楼!”
她犹豫一阵,冲我点了点头,一步步后退着下楼。现在这片一百来平方的汪洋大海就只有我和高弟两个人。
我一步一顿朝高弟走去,心中的怒气骤然集聚。今晚幸好我是在的,要不然小玲岂非真的要被他捉去分尸?黑帮仇杀,你死我活,也没有话好说,可是却关这小女孩什么事?
一时之间,只觉得血脉膨胀,右臂上吱吱咯咯响个不停,但见那绿油油的鳞甲之间,不断有尖锐的小刺伸出,整条手臂竟又粗长三分,如铁块般坚硬沉重。
高弟只是伏着,本来他居高临下,自有优势,但是碰上我居然能够展翅飞翔,一时倒也不知如何是好。
“高弟,你不该把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牵扯进来的!”我暴喝一声,双腿在地面一蹬,将暗红色的地砖都踏碎两块,同时翼翅狂扇,如炮弹般冲向信号接收塔。
“起!”
巨爪运尽力量砸向铁塔,固定铁塔的水泥基座立刻出现数条裂痕,连接钢梁的粗大铆钉纷纷飞出,巨塔开始摇晃起来。高弟满脸惊慌地抓住塔顶的尖梁,不让自己跌下来。
再次捶打数次,基座终于完全碎裂,铁塔缓慢倒塌。
我毫无畏惧,远古的力量在体内穿行,双手抓住两边最粗壮的钢梁,将这座八米高,一吨重的铁塔连根拔起,高举在手中。抬眼望去,高弟缩在塔顶,眼中满是恐惧。
我朝他淡淡一笑,慢慢转动身体,像链球运动员一样以自己为中心转圈,铁塔跟着一起旋转。这玩意在雨中发出尖利的破空之声,如同龙卷风暴来袭时的声响。
我越转越快,到了后来,自己也辨不清方向,巨大的离心力几乎使铁塔脱手而出。模模糊糊的,似乎看见天台之上还有另一座高大的铁制建筑——那是供给别墅生活用水的水塔。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将铁塔再抡了四圈——塔顶的速度一定在两百码以上——最后将铁塔连同仍旧攀附在顶端的高弟一同,狠狠砸进水塔!
“轰!”
我的虎口被剧烈的震动震出鲜血,险些拿不住铁塔——现在这东西已经断裂成两截,一截在我手中,一截则陷进水塔。水塔被砸了个稀烂,里面储存的数百方清水激射而出,将破碎的塔壁和铁塔的残骸呕吐出来。
完了吗?我剧烈地喘息。
水塔的破口中突然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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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19
这简直不是人类的肢体,因为只有一根光秃秃血肉模糊的棍子,白色的断骨还突兀地立着,周围是扯碎的肌肉和血管,一些绿色的液体慢慢渗了出来。
但是很快,那些血管和肌肉就好像妖女的头发一样舞动,不断交织、蔓延、生长,在这光秃秃的肉棍顶端,慢慢延伸出一团肉掌和五根小棍。就好像一个无形的主妇飞快地织就一件血肉毛衣。
这真,恶心……
随后他的脸也出现了,嘴唇还没有长好,牙齿都裸露在外,一颗右眼珠也不知去向。他抱歉地朝我一笑,又低下头去。等他再次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把右眼珠捏在手中。他把眼珠望眼窝里凑了凑,眼窝中立刻跳出数条神经,将这眼珠拉了回去。
“喔,喔,喔,我早该想到,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我一个怪物。你的手臂和翅膀看来不错,可是并不怎么实用。我是打不死的,懂吗?无论多严重的伤害,我都可以复原!更何况——”
他举起右手握着的枪型注射器,注射舱里灌满了绿色的液体,他把枪口对准脖子,将药液全部注入体内。
“趁着……趁着自己会飞,快逃吧,小子。”
我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他。他好像刚刚吸食海洛因之后的瘾君子,发出满足的呻吟,随后全身怪异地抽搐,身形涨大半倍有余,成了个两米来高的巨人。 他身上的皮肤跟不上肌体生长的速度,纷纷爆裂开来,露出红色的肌肉和黄色的脂肪。
我已看多了血腥恐怖的景象,再多这一桩也没什么,只是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自己也感到有些疼痛。
他跳下水塔,轻而易举地拎起那断裂的接收塔,虽说已经断成两半,但是这一支也有数百公斤,绝不是普通大力士能够举得起的,看来他也不简单。
我亦抄起另外一半铁塔,迎了上去。
两半铁塔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钢铁断裂声,手中传来的大力几乎叫人跌倒,高弟的力量居然这样大吗?幸好看他也是满脸惊疑,这大约也是他最大的力量了吧?
我咬咬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再次举起铁塔朝他砸去;他大概也是同样想法,不要命地向我戳来,力争将敌人一举击杀。
两支铁塔又交锋数次,在这雷电交加的雨夜,声响颇为沉闷,只是每一下,都好像在我的心窝踹上一脚。
这铁塔本就不甚牢固,又被我狠命使用,早就要散架。几番碰撞之后,终于纷纷散落,到了最后,我的手中居然只剩一根一米来长的钢梁。抬头看他,却也和我一样,剩下的钢梁都在地上了。
高弟几近疯狂,举起钢梁劈来。也许他的力气真的比我大上几分,但是要比棍术刀法,怎么比得过受过专业训练的我?当即挥梁招架,却和当年的教官一样,在钢梁被他架住之时,并不硬拼,而是顺着他的力量,从下甩到身后,再由头顶劈出。
此时他的钢梁仍在身下,反应却比当年的我还要不济,只是呆呆望着劈头而至的钢梁。我大吼一声,威势骤增,一棍劈断了他的左肩胛骨,直接劈进他的胃里,等若将他左半边身子和右边完全劈开。
他嘴里吐出“嘶嘶”的叫声,不敢相信地倒退几步,肌肉纤维疯狂生长,尽力修复破损严重的伤口。
我从地上捡起数根长短合适的钢梁,慢慢看着他愈合。等他即将完全恢复的一刹那,猛地将一根钢梁插过去,洞穿他的心脏,又往下一摆,使钢梁插进水泥地,一直捅穿楼顶。
现在他已被钉在地上。
他的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慢慢伸出手想来拔这钢梁,我一脚踩住他的左手,将另一根钢梁透过他的左掌扎进地面。
对右手和双腿的膝盖也同样照章办理。
最后,我举起一根粗大的三角形钢梁,对准他的脑袋,狠狠扎了下去。钢梁贴着他的耳朵,毫不犹豫地穿透地面,溅起无数碎屑。
做完这些事,我慢慢俯下身子去看他的脸:“现在,我们谈谈?”
他似笑非笑地张大嘴,道:“杀了我吧,只要你办得到。”
“有时候不需要杀人,你懂吗?你并非无所不能,如果把你关在铁铸的箱子里沉到海底,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快点。”他闭上眼睛,身上却在微微颤抖。他实在还稚嫩得很,不会超过二十岁,还是个孩子。
我道:“你搞错了,我不是你的敌人,只想问你几个问题,我会放了你。”
他猛然睁开眼睛,满脸不屑地瞪着我:“你耍我吗?把展定鸿叫出来,这个没卵子的不敢出来?呸!”
我摇头道:“他不在,我也不是他的手下,我和你没有仇。如果你不动小玲,我不会动你。”
他张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雨水灌进他猩红的喉咙,使他吐字不清:“哈,哈哈,你他妈到底算个什么玩意儿?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吧,现在我被你打倒了,杀了我吧,还要怎样?你他妈还准备教化老子吗?你不知道,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展定鸿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我和他有什么仇!不过算了,老子认了,来吧!”
“不。”我道,“我知道你是谁,高弟。我知道你和展定鸿有什么仇,我知道因为展定鸿到来,你妈心脏病发作去世,可是不管怎么样,欠你的是展定鸿,不是她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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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0
他哈哈大笑起来:“欠我的是展定鸿,欠展定鸿的是我,又关我妈什么事?我妈有什么罪过,要你们带几十个人去恐吓她?你们这票王八蛋,只会欺负老太婆。是啊,展定鸿没有杀她,可是他这招比他妈杀了她都叫人难受!你知道邻居在背后是怎么说我,你知道我妈是怎么去和邻居骂仗的吗?她一个一辈子都没有讲过脏话的老太婆,在街上整整走了一个晚上,骂了一个晚上啊!那时候你这种王八蛋在哪里?在哪里!现在你跑出来,你他妈跑出来对我说,要报仇去找展定鸿,和别人无关?嗯?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他在雨夜里嘶叫、呐喊,天上一个接一个落雷,使我以为总有哪一道要落在我头上,劈死一个逼死老妇的帮凶。
“所以你就不该去招惹展定鸿。”我的声音很冷,连自己都不相信,“是你自己先去招惹展定鸿,然后才引来他的报复的。本来你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
他像看个白痴一样看着我,凄厉地笑道:“哈哈,哈!你们这种高级混混,早几十年不还是一样?抡刀子,砍人,抢地盘,什么坏事不干?现在好了,地盘稳固了,有钱了,就他妈想讲道理了?什么江湖道义啊,什么武林规矩啊。你以为老子和展定鸿是干什么的?黑社会!黑社会争地盘,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展定鸿当洪升泰帮主的时候,地盘扩大了三倍,你以为他不是抢来的?你以为他抢地盘的时候,没有动过人家妻女?你怎么不问问他?不抢地盘,老子他妈吃什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些问题都是我一直不愿意去想的。展教官是我最尊敬的人,即使当上了黑道大哥,他那种江湖好汉的气概仍旧使我激动。但我却从未想过江湖好汉也要吃饭,也要花钱,更未想过他钱财的来历。
教官也并不是那么清白吧?
雨水打在背上,从未这样冷过。
“姑奶奶,你们饶了他吧……”
我握住插在他左膝上的钢管,一把拔了起来,他的膝盖上留下一个黑黑的洞,很快便被涌出的绿色黏液补好。
“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会放了你。”
“你杀了我,我不会说的。”
我把钢梁竖在他的头部,道:“杀了你,谁来给你妈报仇呢?”
“不,你在骗我,你是展定鸿的朋友,你不会放了我的。”
“也许吧,何妨一试?”
他满脸桀骜地望着我,我十分坦然。他脸上的肌肉慢慢放松了。
“问吧,妈的。”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不死之身?我看你刚才给自己打了一支药剂,那是什么?”
他十分意外地答道:“你不知道?可是你也能够变出利爪和翅膀?何必问我?”
我有些奇怪,他的不死之身和我的恐爪翼翅毫无相同之处,他为何会以为我们是同一类的人呢?刚才他初见妙舞的时候,也说了句:“没想到你也是个怪物。”可见他分明早就知道有人能够化作异形了。
难道这个秘密已经泄漏出去了么?
我急道:“回答我!”
他瞪了我一眼,慢吞吞道:“那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总归是新型的兴奋剂吧。我在三个月以前,从丰哥手里买来的。”
“丰哥是谁?”我想起从他那里偷来的针剂盒子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上面有个字,我原以为是个“王”,其实该是“丰”字吧。
“丰哥是本地最大的粉头。我虽然平时不玩这个,有时也从他那里拿一点出来转手。那天我去拿货,他跟我说有一批新产品,打下去之后能够叫人力大无穷,还能够生出怪象,而且绝对没有瘾的。我当然不信,他就在一条狗身上试了一针。结果那条土狗好像发了疯一样,见人就咬,把栓着的铁链子都拉断了。”
“说下去。”
“我见这种药不错,自己又经常要出去干架,就向他买了一些,大概两百块够用一次吧。打下去之后,全身都觉得好像要爆炸一样,力气大得自己都吓一跳,被别人砍了一刀,伤口马上就好,事后也没什么瘾头,效果很是不错。后来就又到丰哥那里买过几次。这药剂却一次比一次厉害,我的力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怕受伤,心里好像整天窝着一团火,想要砍人。我去问丰哥,他说这种药会逐渐改变人的身体素质,到后来就不用再用药了,除此之外,甚至会根据每个人心里的想法,改变人的身体构造。
我当然不会相信有这种事。可是有一天被一个小子在心口捅了两刀,整个胸口都给插烂了。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从胸口居然长出新肉,慢慢地长好,一点也看不出来。我这才知道丰哥说的都是真的。那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丰哥拿来的药当然不会只卖给我一个人,所以我想城里一定还有不少人和我一样,拥有强悍的身体。今天,今天遇见你们,我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我慢慢拔掉另一根插在他膝盖里的钢梁,数枝肉芽立刻冒出伤口,好像一朵肉花。我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好用的药剂,绝无道理会被你轻易得到的。我想就算在市面上有流通,价格也不会是你买的起的。”
他苦着脸笑了笑,道:“也许吧,可能那些东西也不是好来的。有一回陪丰哥喝酒,他有些醉了,我问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兴奋剂,他模模糊糊说是一个朋友从研究所里偷出来的。”
“哪个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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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1
“COV生化集团的研究所。”
我浑身一震,不知不觉倒退三步。公司的东西哪有这么好偷。即便偷了出来,会卖得那么便宜吗?可是——难道是公司故意的?那样做对公司本身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难道是和大可一样,进行人体实验吗?这也说不过去。倘是真的人体实验,那该将实验体捉去地下实验室,慢慢进行研究,怎么可能会放他满城乱跑?
“轰隆隆——”天边隐隐又闪了闪,敲出个闷雷。雨是滴滴答答小了起来,可空气却越来越闷。人像给装进了个又湿又闷的套子,怎么也找不到打开的方法。
公司一定不止是想复活人类那么简单。可是凭我一人之力,能够揭穿他们的阴谋吗?
“最后一个问题,丰哥的电话号码。”
他报了一串数字,和我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摇摇头,将满头雨水甩落,伸手把钉住高弟的其余三根钢梁拔掉。此时身子已经乏了,刚才自己轻而易举插进地下的钢梁,现在却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够拔出来。假若高弟趁机突袭的话,我也不一定挡得住。
他活动活动手脚,站了起来,盯着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放我。”
我道:“我是展定鸿的朋友,但不代表我会无原则地帮他,你下次要杀他,那就不要被我看到,否则我还是会出手。”
他点点头,几个起落便跃致天台边缘,远远地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高声答道:“我叫方平,你若是觉得不服,可以再来找我。”
他道:“下次见面,我会放你一马。”说罢,跳下天台不见了。
我站了一阵,看雨渐渐止了,慢慢走下天台。为什么要放他走?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不完全赞同展教官的做法,也许因为我和他本人并无过节,也许……
说到底,我并不是什么够格主持正义、断人生死的豪侠,我和他一样,只是一头怪物,只是一个老太婆的儿子而已。
当我醒来时,正好看见妙舞俯下她呼之欲出的胸脯,用手背试我额头的热度。身下却好像是一张水床,摇摇晃晃直叫人头昏脑涨。
旁边是小玲的声音:“姐姐,方叔叔醒啦!”
妙舞连忙将我扶起来,我本想阻止,可是人却好像晕船一样,只觉得天旋地转,连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已经躺了多少时候,肚子里却打起雷来,从未感觉这样饿过。
闭目养神一阵,直到眩晕的感觉慢慢消退,这才轻声对她说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她忙不迭给我削了一个苹果,又到厨房端了碗稀粥来。我狼吞虎咽,却怎么也填不饱,无意间看钟,才知道竟然已经过了三天,那晚消耗了那么多体能,无怪会这么饿了。
一边吃,我一边问妙舞道:“我怎么了?”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也不知是刚刚哭过,还是熬夜的缘故,道:“那天你们在上面打架,我怕分妳的心,也不敢上来看,后来听没有声音,上来就看到你躺在天台上。医生说是淋了雨,发烧,已经躺了三天了。阿平,下次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看着,好不好?”
小玲在一旁发言道:“方叔叔你好厉害,把那个坏人都打跑了呢!那我以后和姐姐一起当你的公主好不好?”
我啼笑皆非,又有些担心——我和高弟在天台之上的战斗,不但将信号塔连根拔起,还将水塔完全破坏,战况之巨,无论如何都不是普通人类可以造成的。教官一定会起疑心吧?小玲又知道我和妙舞的秘密,她虽然不一定会主动告诉教官,可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要叫她说些什么事情出来,却也不难。
“妙舞,那天别墅里的兄弟们死伤怎么样?”
她一边收拾我吃过的餐盘,小声答道:“死了俩个人呢,别人都给麻药迷昏了。”
这倒还好,大概因为高弟的主要目标是小玲,所以不想打草惊蛇。可是这死的两名兄弟,到底是活不过来了。他们,又算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呢?假若我是高弟,会下这杀手吗?
这笔糊涂帐,谁也算不清。
正想开口叫妙舞扶着下床走走,有人推门进来。看了他好一会儿,我才认出是展教官——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
“教官,你来了?”
他摆摆手,道:“小玲,和姐姐上楼去,我和方叔叔说几句话。
小玲平时最爱玩闹,现在却乖乖地听话和妙舞出去了,她大概也知道家里形势不妙,父母正在烦心吧?
我道:“教官,坐,我还不太直得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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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2
教官拉过妙舞刚才坐的椅子坐了。我料他必定是要问我和高弟战斗的事,可是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他若问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方——”他终于吞吞吐吐问道,“那天高弟找到家里来,是你对付他的。你们在楼顶闹得动静很大,简直……简直超出我的想象了。能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我道:“教官,我能说的话,当然不会瞒你。可是你也知道部队里的纪律,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高弟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达到的范围,绝不是人多就能对付的。”
“和那个实验有关?”他试探着问。
“我没说,是你猜的。”
“那么,我可不可以再猜,你因为那项实验,也获得了某种超越人类的力量,这才能够和高弟旗鼓相当,甚至胜他一筹?”
我耸耸肩:“随你怎么猜,但是最好不好说出去。”
“那是当然。”他疲倦的脸上现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收拾天台的都是自家兄弟,没人会出去乱说。”
我的心里一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随口问道:“对了,教官。上次我交给你一个电话号码,查到了吗?”
“嗯。”教官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只橘子,开始剥皮,“一只野鸡的。”
“什么!”我几乎从床上蹦起来。妓女?那不可能!那晚我问高弟丰哥的电话号码时,他给我的便是这个,和他抄在药剂盒子上的一模一样。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没有必要骗我,即使要骗我,两个号码也不会一模一样。
见我反应强烈,展教官笑道:“怎么了?那是你从高弟家找到的号码吧?是他常去找的妓女。”
“准确吗?”我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嗯,我亲自去查的,我们在通讯网络公司方面还有些办法,错不了。”
尽管屋子里开着空调,我仍旧觉得无比寒冷,一颗心正缓缓地沉沦。展教官,我视之如父的展教官,我跟随了十多年的老师,居然向我撒谎?
他细细挑去橘子上的茎,递了过来,我吃到嘴里,苦涩异常。
自始至终,我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绝对不会骗我,绝不需要防备,可是教官却叫我失望了。那么,到底还能够相信谁呢?
我颤抖着拿过柜子上摆着的一份报纸摊开,隔绝了我俩之间的交流,否则很有可能会忍不住当场责问他为什么骗我。
“教官,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行,那你先休息,等吃饭了我给你送进来。
他的声音还是同样关切和豪迈,但听到耳中感觉却已完全不同。我听到他拖开椅子,开门出去,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这才敢长舒一口气,将报纸放下。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全乱了套。展教官根本就没有道理在这件事上骗我!除非……
除非他想阻止我和丰哥取得联系。
这是为了什么?和公司的阴谋又有没有关系?
我的脑中如一团乱麻,半点头绪都没有,却也不想睡下,只好再次抓起报纸,翻看这两天的大小消息。
这些报纸有今天的,有昨天的,都是《都市时报》。一个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白颖薇。过了许久才想起两个月前,在公司闹罢工那天曾经见过她。她是雷雄的远亲。
在她名下有两条新闻。
※ ※ ※ ※
狂犬病成“头号杀手” 临州市今年五十二人致死
都市时报记者白颖薇昨日(五月二日)从临州市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获悉,今年以来,本市因狂犬病致死的人数已达到五十二人,排在各种传染病致死病例之首,成为“头号杀手”。日前,临州市在全市范围内各疫区进行灭犬行动,对于发生了疫情的地区,以乡镇为单位,一周内对所有的犬只进行清理。
该中心的统计数据表明,今年以来临州市接到被狗咬伤人的报告有数百宗,与往年同期相比有上升趋势。其中五十二人因狂犬病发作致死,其中乐理一例、汝原二例、南科和实兴各一例,其余均发生在市区。死者大都是来自乡镇、农村进城的打工者,过半数是十六岁以下儿童,年纪最小的仅三岁,最大的七十八岁。据悉,死亡病例均发生在临州市区,各乡镇则少有发病,这和往年截然相反。
对此,临州市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流行病科的刘旭东科长分析认为,由于地域上的关系,乐理、南科一带的很多犬只被从狂犬病疫情较严重的浙南、苏南等地引进来。加之本市吃狗肉风气盛行,狗肉屠宰、销售管理较混乱,屠宰人员缺乏防范意识,增加了感染狂犬病的机会。另外,市民被狗咬伤后常抱着侥幸心理,不及时打狂犬疫苗,导致死亡率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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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3
据介绍,社会上很多人错误地认为被狗咬伤后只要打狂犬疫苗就不会有事。刘旭东科长提醒说:“不要盲目迷信狂犬疫苗的功效;疫苗不可能百分之百起到防治作用。由于打针后,身体内产生抗体需要一段时间,有些伤者往往等不及产生抗体就已经病情发作。因此,在第一时间对伤口进行及时处理就显得十分重要。处理方式类似处理被毒蛇咬的伤口,然后再到医院打针。”
※ ※ ※ ※
临州一男无端被狗咬伤 感染狂犬病见人就咬
临州市榊原医疗中心昨天下午乱成一团,医生护士们神色慌张纷纷从医院大楼里夺路而逃,市巡特警、全副武装穿着防化服的消防战士把该大楼包围起来,密切注视着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口。
二楼有一名男子双手抓住防盗窗猛拉,不顾疼痛,用头撞、用脚踢房门、墙壁和防盗窗,没过多久,他头上和脚上就溅了很多血迹,还伸出双脚,坐在窗台上面想往下跳。
更让人担心的是,他见东西就咬,完全丧失理智。
他是个狂犬病感染者,姓冯,前天上午才送到该医院救治。昨天下午,冯某突然狂性大发,掀翻房间里的病床等物,并咬伤、抓伤妻子和护士,还试图冲出医院大门。幸好他未能拉开大门的铁栅栏。
接着,他窜进了医院的行政大楼,吓得楼里的所有医生护士纷纷逃了出来。
市警署接到报警后,迅速出动三辆警车赶来,在楼下拉了警戒线。因冯某过于危险,院方和警方都不敢轻易上楼去,只能在楼下待命和警戒,防止冯某发狂冲下楼来伤人,同时向消防部门请求支援。
下午三时许,消防官兵接到报警赶来支援。经过商量,最后决定的计划是由两名警察、两名消防官兵和两名医生上去,其中由消防官兵协助警察将病人捆绑控制起来,然后由医生给病人注射镇静剂后将其送到一间独立的病房治疗。计划确定后,所有参战人员都全副武装,穿上消防官兵带来的厚厚的防化服直奔二楼。
此后一分钟里,楼上传来冯某的吼叫声和警察的呼喝声,紧接着就安静了下来。
据参战警察介绍,他们上去后,立即摁住冯某的头将其摔倒在地,并在消防官兵的配合下将其双手和双脚捆绑起来。由于遭到强烈反抗,几乎每个参战人员的防化服上都沾有冯某身上的血迹,所幸无人受伤。
不久,临州小营街道的有关负责人赶来。据他们介绍,冯某就在他们辖区一家工厂里打工。今年三月份,他在外面看到一条流浪的野狗,就用绳子将它拴住。在牵回暂住地的途中,他被那条狗给咬了一口。他当时也没在意,也没有及时注射狂犬病疫苗,还将那条狗杀了,和三个老乡一起吃了顿狗肉。前天下午,冯某突然发烧,在送到医院检查后才发现是狂犬病。
临州狗患严重。据当地卫生部门的统计,在临州这个两百多万人口的城市里,生活着十八多万条狗。自一月一日至五月上旬,临州有五十二人因狂犬病丧命。为此,临州市开展了集中扑杀犬只专项行动,对免疫有效期内且加以圈养以外的犬只,一律予以扑杀(详见本报今日第七版报道)。临州市榊原医疗中心的医生表示,狂犬病的潜伏期长短相差悬殊,短的十天半月,长的可达数年。狂犬病一旦发作,几乎没有治愈可能。
据了解,目前,冯某的妻子及被咬伤的护士已经紧急送往医院治疗,和冯某一起吃了狗肉的三名四川人还没有出现发病情况,有关部门正在密切关注他们。
(通讯员孙在明 都市时报记者白颖薇 都市时报二一四五年五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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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3
杀 出 破 晓
站在落地窗前俯视街道,百米之下,众生如同蝼蚁般川流奔波。我怔怔地望了一会儿,感觉头有些发昏,急忙收回目光,重新投注到雷雄身上。
他是这间豪华办公室的囚徒。
由于黑道势力从中作梗,雷雄被调离刑侦第一线,转任临州市交通警察大队队长。这个职位虽和他原来担任的省警察厅特别侦缉科科长平级,但好在油水丰厚,不知有多少人拉关系、走后门都抢不到的。上头给了雷雄这个职位,只怕也有几分安抚的意思。毕竟他在全省的警察系统里颇具威信。
可是水草虽肥,终究养不住狼。雷雄穿着簇新的警司制服,坐在近乎奢侈的办公室里,吹着凉爽的空调,喝上千块一斤的茶叶,却始终寒着脸,眼里喷出火光,很有些恶形恶状。
我暗暗打量他,心里思索着: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初见时,只道他是个古怪的警察,可是之后从其他警察那里,却听到了有关他不少的事迹。深交下去,却觉得这人简直好似把自己用一个钢盔罩了起来,根本沒有办法看清心里在想些什么。
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他是天生的警察,绝不适合坐在办公室里看看报纸,或者到什么会议上大放厥词的。
他失去了他的战场,这件事多少和洪升泰有些关系,我也好久没脸见他。可是今次这件事,却非要拜托他不可。
现在,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桌前的这张相片,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
这张照片,是坐在对面的榊原秀夫递过来的。昨天这个时候,榊原秀夫也把这张相片递给我看过,那时我心中的惊骇,并不下于雷雄。
照片的内容,是一条男人的右臂,靠近肩胛有一个整齐的齿痕,像是被咬伤的,那咬的东西力气很大,把两边的皮肉扯得全都翻起了,看起来就像用口红画了两片咧开的嘴唇。
雷雄松开拳头,道:“这是什么?”
榊原秀夫将照片摆正,又从公事包里掏出另一叠照片,说道:“五天之前,榊原诊所收到一位疑为狂犬症的病患,没想到那病患竟然在医院里发起狂来,最后劳烦你们警方出动才得以解决。这件事,雷队长想必是知道的?”
雷雄点了点头,去看那照片,我早已看过,知道第二张是隔了一个小时,在第一张的同样位置拍摄的。伤口已经化脓,流出半黄半绿其臭无比的液体。
榊原秀夫接着道:“可是在行动中,一位名叫周建伟的警官却不幸被病人咬伤了。雷队长也认得这位周警官的?”
雷雄道:“我们曾经一同共事过。”
“他死了。”
“什么?”雷雄猛地抬起了头,“怎么会?”
榊原秀夫慢腾腾地摆出其余的一些照片,道:“虽然事后及时为周警官注射了狂犬疫苗,可还是没能够阻止惨剧的发生。因为那位姓冯的患者所感染并传播给周警官的,并不是狂犬病毒。”
雷雄只顾低头去看那些照片,一时没有答话。那叠照片共有三十五张,逐一记录了周建伟警官从感染上恶性病毒到死亡的全过程——在两个小时内,毒脓从伤口扩散到整条右臂,右臂如同被蛆虫侵蚀过三四天一样腐烂变质,一触即碎。医生及时为周警官做了截肢手术,可是病毒已经侵入体内,八个小时后在全身各处爆发。那躯体如同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被病毒腐蚀塌陷下去的皮肤不时爆出一注注脓水。十个小时后,警官全身的皮肤都腐烂剥落,只剩下一团团黄色的脂肪。十二个小时后,连嘴唇和眼皮都脱落了,即便在硫酸中浸泡过的人都不会那样惨。
据榊原秀夫讲,周警官直到病发后二十二个小时才死去,死前一直极富攻击性,浑然不顾身上的肌肉组织片片掉落,一边嚎叫着一边攻击所看到的任何东西,使医院方面没有办法采取任何治疗措施,事实上也根本没有什么治疗措施。
他最后化作了一泡脓血,再也看不出曾经具有过人类的形状。
至于冯姓病患,早他三个小时脱离苦海。
这之后,又有四名被病患袭击过的医护人员出现了病征。
雷雄一张一张将照片翻过,面不改色地收拢,递还给榊原秀夫。我不禁要佩服他的心理素养,要知道既便像我这般已经见识过丧尸的人,都被这些照片恶心得连连反胃。
“确实不像狂犬病,那是什么。”
榊原秀夫看了我一眼,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道:“我们在死者残留的组织中萃取得到一种精华液体,虽然目前暂时不能知道这种液体的作用,但是它却和方先生在大半个月前交由我检验的某种液体的结构是相仿的。我们推测,那便是导致病患变异发狂的罪魁祸首,称之为atypism resemble canine madness,非典型性类狂犬病毒,简称ARCM病毒,现在看来,这和COV生化集团脱不了干系。”
他的声音有些沉重, COV也是由他父亲领导的庞大集团,如今他却要破坏公司的计划,心中的矛盾,旁人是想像不出来的。
雷雄将目光投向我,我叹了一口气,原原本本将自榊原秀夫怀疑集团起,央我进入公司代为调查,直至由高弟住处得到A病毒制剂的大小事项细细说了一遍。期间当然隐去关于自身的变化,只说负责实施“重生计划”的是我在军中的熟人,是以邀我加入。
这番说辞,若在半年之前由人来向我讲来,我只怕要捧腹大笑,嗤之以鼻,即便有了那些照片作为证据,恐怕也沒有多少人会相信。雷雄扶着额头听我说完,沉吟道:“你们想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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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4
我说:“原来只是怀疑,尚可慢慢调查。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说明A病毒已经流传到市面上,如果任由它大规模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是以我们想请雷队长一同出力,阻止这病毒的传播!”
雷雄摇头道:“那是说不通的。照你的意思,似乎是COV故意使这病毒传播开来,那样做对于COV集团有什么好处?虽然可能使整个临州城毁灭,但集团自身不也会被政府驱逐么?更何况使用活人作为实验品这么卑劣的行径一旦曝光,COV的国际声誉岂不一落千丈?”
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这问题的答案我和榊原秀夫都没有能够想出来。他也曾通过公司内部的关系探察过,始终一无所获。
雷雄转头对榊原秀夫道:“榊原院长,对于你在这件事里的立场,我倒是很感兴趣,毕竟令尊也是……”
榊原秀夫决然道:“所以我不能看父亲毁掉公司,也不能看父亲毁掉他自己!”
三人一阵沉默,我看着那些照片,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连尾椎骨都发起冷来——假若首先由COV将这病毒在全世界传播,待人心惶惶、末日降临之际,再发布解药,由此不就可以大赚一笔?
倘若真是这样,那实在是不能想象的惨剧。
把这可能性向两人说了,两人俱是一怔。虽是五六月间的天气,办公室里的气温却一下子下降了七八度。榊原秀夫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COV是以挽救人类生命为宗旨的集团……”
雷雄深吸一口气,道:“你们想我怎么样?”
我道:“现在的问题有些复杂——我们本来还想对那两具尸体做进一步的研究,以便确定他们和COV的关系,可是现在尸体却已经被警方运走。榊原院长亦受到警方的警告,不许他将真相说出去,据说是为了避免市民的恐慌。有些事情我们也知道的,以COV的实力而言,想要影响一个城市的局势,那是十分容易的事。除非掌握着确凿的证据,否则想要扳倒COV公司非常困难。雷队长在省里人脈宽广,如果能由你助我们一臂之力,调查COV生化进行不法实验的证据,那么一定可以事倍功半!”
我一面说这话,心里却在叹息——本来还有一个比雷雄更好的助力,展教官。可是他却在高弟那件事上欺骗了我,虽然还猜不透他为什么那样做,我却已经不敢再信任他了。
榊原秀夫亦恳求道:“光凭我和方先生两人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这阴谋揭穿的。如果由方先生在内部调查,而雷队长可以在外部调查,那么就有解决的希望了。这是关系到数百万生命的大事,请雷队长您一定要答应!”
雷雄从怀里取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在桌上敲了两敲,慢慢点上吸了几口,道:“我和你们说三条。第一,你们今天来找我,这是对的,否则无论你们找其他任何警察,不但不会有结果,反而还会损害到你们自身。第二,既便这件事是真的,想要揭穿也很不容易。在COV这样庞大的跨国公司机构面前,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见惯了贪污腐败、一手遮天的丑恶景象。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就算你们掌握了切实的证据,证明COV生化正在进行危害这个国家的计划,你们也绝对没有办法把你们想说的话自由地说出去,去告诉大众——只因这里是大汉。榊原院长应该有所了解,COV生化在临州乃至浙水省的势力是多么庞大。试想,如果COV倒掉的话,对整个浙水省的经济发展是何等致命的打击,那些官员是不会让这样的事请在他们的任期内发生的。第三,我不知道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调查清楚整个事件的真相,那也许要花费数年的事件,可是按照你们的说法,这病毒已经在城市当中传播开来,不用多久就会爆发。在这事实面前,我无能为力。”
他站了起来,踱到窗前望风景。我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他说的每一条都是切实的困难,可我们总该尽一点心力,来阻止这事件的发生吧?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死掉,这实在叫人硬不起心肠。
唉,他肯相信我们,已经很不错了。这件事情,本来不该摊开来明讲,万一回头雷雄就去告密,这也大有可能,可是除了寻求他的帮助之外,实在无法可想了。
我们一同站起身来,榊原秀夫对雷雄点头道:“打扰了雷队长这么久,实在很不好意思。雷队长,我们先走了。只是……”
他还沒有说完,却听到雷雄在背后道:“等一等。”我疑惑地转过身,只听他决然道,“你们有什么计划,需要得到什么样的帮助?”
我奇道:“怎么?雷队长您不是说无能为力……”
雷雄喷出一口烟圈,一字一顿说道:“无能为力归无能为力,做还归做。我雷雄总是个警察,警察的敌人是那些危害民众安全的罪犯,绝不该只是妓女和出租车司机的!”
走出奢华高耸的市警察总部,初夏的热浪滚滚而来,我的心底似乎充满了力量,有信心与任何敌人作一番较量。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在危机出现的时刻,也有雷雄这样的硬汉可以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虽然我们不一定斗得过COV生化集团,可是只要尽力而为,就可以无愧于心。
话说回来,榊原秀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却有胆量和父亲所领导的公司决裂,不愧他“天塌下来也要把正义坚持到底”的座右铭。
能和这样两条汉子并肩作战,来挽救整座城市的命运,这大概便是老天爷赐予我这无坚不摧的怪臂的用意了。虽然本不是好事之人,但既然知道了这么多事,坐到这个位置上,我也会去做该做的事。
榊原秀夫闷声不响地开车,忽然道:“方先生,前面的路不好走啊……”
我道:“也许吧,可是总该去走的。”
他有些颓然地说道:“我却总有个想法,也许……也许公司并非故意散播的病毒,否则怎么由高弟得到的病毒注射进人体后,并不会使人很快死亡?说不定那病毒只是无意中泄漏……”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站在他的立场上,自家公司使用不知来源的尸体进行试验,就已经是很难令人接受的事情;更何况是故意泄漏病毒这样卑劣的行为。我没有答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不管怎么样,总要揭露事实,这也是挽救公司的唯一办法!”
我道:“榊原院长,明天就是我正式下蜂巢工作,不知道你有什么交待?”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道:“去医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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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4
我们一直来到那件挂有相马达雄照片的休息室,他翻开那幅照片,背后却露出一个拉闸。把这闸扳到最底部,只听床下传来轴承转动的细微声响。他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推开单人床,底下显出一个狭窄的洞口。通过旋梯进入密洞,却是一间比楼上还大两倍的密室。
密室内装备着各式电子设备,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四周凌乱地堆着一些医书。
“这是我私人的小实验室,这段时间也用来作为窥探COV内部的分析室 。本来是想等方先生适应了蜂巢内的生活,并且也没有忠诚上的怀疑之后再采取行动的,可是现在看来时间上来不及了,只希望方先生能够小心应付”
看来榊原秀夫也并非完全没有准备,他肯让我进入这核心的实验室,显然对我是非常信任了。
“这里有些间谍用具,大都是我秘密从黑市上搞到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用,看看吧。”
他取出一枚铁胆状的金属圆球,一按圆球底端的按钮,那圆球的表面立刻突起三支小针,自针孔射出激光,形成了一道全息立体影像。
那影像显示的,便是如倒金字塔状的蜂巢。
随着榊原秀夫转动底部滑轮,这全息模型亦放大缩小,甚至表面透明,呈现出内部明晰的结构。
“这……”
“蜂巢的详细电子地图,很不容易才搞到的东西。有了这个图的话,应该可以降低潜入的难度了吧。”
他将这金属球递了过来:“我已在这地图中输入了我们两个的指纹信息,除了我们之外,便沒有人可以使用这地图了。”
“我该怎么做?”
榊原秀夫一层层打开地图,指着地下第十三层的红色阴影道:“蜂巢之中的电脑网络,在物理上是和外界隔绝的,所有实验数据资料全都存储在地下十三层被称为‘红都女皇’的超级电脑之内。如果能够得到那里面的资料,那么便可以有足够的证据在公司董事大会上宣布,迫使公司停止这项重生计划,至不济,也可以针对病毒的特性,研究出疫苗。如果这还不能使……父亲停止的话,那么就将这些资料向全世界各大国的政府发送,总之一定要停下?聿判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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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5
我们开始。
开始复活死人。
我原当他是在吓唬人的,可是当真的身处钢化玻璃房间之中,看那由死人变做的丧尸缓缓睁开眼睛,怪异地挪动脚步之时,心底最深处仍旧按捺不住战栗起来。特别是当丧尸张大嘴,露出发黑的牙齿,喷出熏人的恶臭,即便是返祖者的身体,也禁受不住。
现在我理解为什么这份保安的工作可以得到那么高的酬劳了。
“你在做什么!”
桫椤嘶的大喝使我从恶臭攻击中清醒过来。那具丧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桫椤嘶单手控制住,正张牙舞爪地吼叫。
我这才意识到,由于我的疏忽,险些使一名研究人员命丧尸爪之下。
心里亦有几分骇然,倘若是普通人在这怪物面前,恐怕连半分抵抗的余地都没有。
更何况它还会传染A病毒!
桫椤嘶冷哼一声,将这丧尸甩出很远,撞在玻璃墙上,留下一滩绿色的液体,看着我道:“把它缚好。”
那丧尸被这么撞了一下子,毫不在意,摇头晃脑地再次冲了过来。
我不敢大意,暗运原力,右臂立刻鼓胀成为迅猛龙状的杀人利器。
这丧尸生前是个三十四五岁的美妇,如若一丝不挂地出现在人面前前,只怕有一大半男人要受不了。
现在当然另说。
她那双美目已经变做死灰色,看不出瞳孔;性感的朱唇却从中裂开,露出两排尖锐的黑牙;浑身上下青筋爆出,配着暗绿色的皮肤,还有大块大块的褐色尸斑;两只地雷般的乳房无力地耷拉着,丝毫没有生气。
我已不想再看第二眼,她却笔直地冲我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抱住。我右臂上的骨锯立刻在她鼓胀的小腹处锯开一道血口,她腹中压力骤减,发出好似放屁一样的声音,喷射灼热的恶臭,肚皮里的肠子和粪便一起涌了出来,淋得我全身都是。
我恶心地不知如何是好, 身子都好像动弹不了。她趁机一口咬下,我急忙举起左手抵挡,却被她咬个正着,伤口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这一下使我发起狂来,顾不得规定,全力挥出一爪。那美妇丧尸即刻飞了出去,等我看去时,已经变做三段,最上面一段只有头颅和连着双臂的肩胛,以及两三段肋骨,却往下拖着一大段血淋淋的脊椎,好似蝎子的尾巴。
她便用双手奋力在地上乱爬,一边爬,一面从腔子里滚出血和脏器,只看得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似乎是心脏。她终于爬到面前,还勉强抬头,朝我微微一笑。
这具只有头颅和上肢的丧尸,居然朝我微微一笑!
我终于忍不住,大口吐了出来……
※ ※ ※
一位性感的女工作人员领我来到我的专属休息室,一路上却窃笑不已。我尴尬地问道:“唉,我是否是这实验中,首个当场呕吐的保安?”
那女人笑道:“那有什么关系?这样也很可爱啊。你可以叫我阿华。”
休息室内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沙发床和一间浴室,床上却放着一套正和我尺寸的衣裤。
恶心倒还在其次,刚才被那丧尸咬伤的伤口却疼得厉害,现在虽然已被强横的身体修复能力愈合,却留下一个紫色的肿块。据桫椤嘶说,这是正常的现象,需要三个小时才可消退。
这也是我,如果换作普通人,这时候恐怕早已变成了丧尸。
阿华道:“方先生,觉得累吗?蜂巢里什么娱乐设施都有的,或者你是想试一试20年代的红酒?”
我苦笑道:“现在我只想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
阿华的双颊忽然飞上两朵红霞,俯下身靠近我,柔声道:“那也没有问题。不知方先生觉得阿华怎么样呢?”
我大惊失色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她已经跨坐到我的双腿之间,剥下我残破的上衣,道:“有什么不好意思呢?比起桫椤嘶那样的怪物,还是方先生您看起来和善呢……”
我还想辩解,她已经咬住了我的耳垂,不住往里吹气。
我很不争气地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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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6
她轻轻地呻吟一声,忽然在我耳边小声道:“今晚九点二十分,B3通风管道检修,耗時一个半小时,检修员是我们的人。”
我的欲念顿时消散,不敢相信地望着她。她朝我眨眨眼睛,在我胸口轻轻地吻了一下,笑着退了出去。
我的头脑刹那间清醒过来,装作疲惫不堪地打了个哈欠,去卫生间洗了澡,换好公司为我准备的衣服,在沙发床上躺下。心里却已将整个行动计划过了一遍。
下午六点正,我起身来到蜂巢中的自助餐厅,相信贪婪的吃相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随后正大光明地从出口升至地面,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公司,那保安还认得我,向我立正,敬了个礼。
这是再好也没有了。
驱车驶入自己的租屋,装模作样地逗留了一阵,收拾妥当需要的装备,徒步来到周围最高的建筑,一家四星级饭点的顶层。我通过紧急出口攀至饭店的四十四层天台,确信没有被一个人看到。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人摇摇欲坠,再看脚下数百米以下的地面,恍若云端的仙人观察尘世。
这个灯红酒绿、生机勃勃的城市,正到了每天最热闹的时刻,所有市民正在尽情挥霍他们的欢乐。
假使他们没有在之后的日子全部变成丧尸,这欢乐便可一直持续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脱去薄薄的上衣,随手往后一抛,衣裳被风卷起,在空中乱舞,发出猎猎响动。
经过这数月的不断磨练,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有如铁打铜浇般坚硬。
腰间的军用包裹沉甸甸的,装满了潜入用具。
感受着风地流动,体内的原始力量跟随着急速流转,背后一阵灼热。
巨大的翼翅伴隨着一阵剧痛穿过皮肤,舒展开来,那种带着痛觉的快意,使得浑身上下无比舒畅。
我加紧两步,低吼一声,自这数百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在皎洁的月光下,我如恐怖的怪鸟,自高楼大厦间滑翔而过。风自身前一刀一刀刺过,却无法吹灭心中的火焰。
COV,我来了!
我如一抹幽魂,在乌云遮月的刹那,飘然降至COV总部大厦顶层,翼翅在背后发出轻微的扇动声,立刻被强烈的夜风卷走。
为了行动隐蔽,赤裸的上身全部以黑色的染剂抹遍,面孔也横七竖八地画了数道迷彩,不必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现在是夜间七时五十分。
无论多么庞大的地下建筑,除非是可以自行制造氧气,否则都需设置通畅的通风口,灌入新鲜空气以供地底人员呼吸之用。以蜂巢的规模之大,总共设有十二根粗大的主通风管道,日夜不断将空气输入地下。
只不过在平时,这十二根通风管道内都置有马力强劲的风扇,用以抽取地面上的空气。倘若在那时候潜入通风管道,只怕会被风扇搅成肉糜,粉身碎骨。
唯有今晚九时二十分,才是唯一的机会。
根据榊原秀夫制造的电子地图看, B组通风口皆设在离公司总部大楼不远的C区森林之中。虽然由这组通风口无法直达红都女皇的心脏,总可以先进入蜂巢的。
趁着月光尚不明朗,我鼓起翅膀,再次飞落,目的地直指C区树林。
飞至离地面还有一二十米的时候,突然发现林间的小道上有一支五人巡逻队,三支手电筒左右探视,四处巡行守卫。
这些人黑盔铁甲,虎背熊腰,并非寻常保安,极有可能也是变异人种。
我心下骇然,不敢声张,看准林中一株枝节粗大的古木,鼓动翼翅,生出一股反力,轻飘飘地落在古树顶端,枝叶只是轻轻一抖,沙沙作响。
两支手电筒立刻照射过来,树下传来喝问道:“什么人!”
我心中一沉,如若被这几个家伙发现,少不得大干一场,倘若他们都有变异的能力,亦没有必胜的把握。
正想模仿夜枭的叫声糊弄一番,身边却窜出一条黑色的野猫,呼地跳下树去,发出“喵喵”叫声。
树下有人哈哈笑道:“原来是个发春的母猫,我还道有人在林子里偷情呢!”
另一个保安接口道:“住在这里都是有脸面的人,哪会到这种地方来乱搞?”
还有一人道:“嘻嘻,这是你的不明白了。这班大人物们最是喜欢玩些稀奇古怪的,越是荒郊野地里越得着趣味哩!这便叫做‘打野战’了!”
众人笑了一通,手中的电筒四下乱晃了一阵,渐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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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6
我又在树梢间立了一会儿,直到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这才悄悄爬下树来,爬到离地面大约四五米的地方,不敢再往下走,运劲自古木跃至另一株树木之上。
倘若这个时候被人瞧见了,说不定会以为撞见了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又在树木间跳跃了一阵,终于到达了地图所示的通风管道出口。
这是立于林间空地上的三根粗壮的铁管,每一支都有三四人合抱那样粗细,伸出地面约有五米来高,在顶端朝前打了一段弯口,乃是为了防止雨水渗入的措施。
在这三根铁管之外,还修筑了一道铁丝网,挂着警示危险的牌子。
我在树杈上轻轻一踩,整个人便像炮弹一般弹至标注着B3字样的通风管道入口,敏捷地滚了进去。
这段通风管道,除了偶尔有一段平行于地面的停顿之外,都是笔直向下的,管壁又光滑无比。幸好 原秀夫早有预见,提供了具有超强吸附能力的爬行手套,可在掌中产生超高气压,使手掌固定在管壁之上,只消再按动指端的开关,便可松开爬行器。
凭借这双爬行手套,我一松一紧,慢慢向下爬去。
按动手表上的按钮,耳机中传来此刻的精确时间:夜间八时三十分。
不知爬了多久,来到一处转弯的停顿,前方忽然传来风扇的轰鸣,我明白已经到了目的地。
连忙从腰包中掏出 原秀夫准备的红外线夜视镜戴上,同时打开和 原秀夫的通讯联络。
耳中立刻传来了 原秀夫焦急的询问:“方平,你的情况怎样?”
我轻声道:“现在一切正常,可是如果风扇没有如你的人所说停顿下来,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道:“那是一定会停下?淼模 阋欢ㄒ ソ羰奔洌 煨薏豢赡艹中 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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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7
我的目的当然不是乘坐电梯到达红都女皇所在的十三层,因为在那里必定有着水泼不进的严密守护,以我这个半吊子窃贼的实力,绝对没有办法正面进入的。
暗运原始兽力,右手立刻变做镰刀般的怪爪,以爪将电梯门硬生生拉开,眼前是一条竖直漆黑的电梯道。只有从夜视镜里看去,勉强可以看到中间悬挂着如同蟒蛇般粗壮的电梯缆索。
顺着缆索向上爬了数十米,便到了蜂巢十三层。红都女皇内的通风管道,直接连接到空调,沒有办法潜入。但是这么庞大的超级电脑系统,却有无数的电缆和数据线路连接,这些电缆,正好通过电梯甬道的墙壁!
榊原秀夫制造的这枚全息电子地图真是奇妙无比,随着手指转动,很快便将面前这堵墙壁后面的电子管道线路显示出来,犹如一个透明人体内繁复杂乱的血管和神经。
在那神经的尽头,便是储存着公司所有丑恶资料的红都女皇。
现在就看我的了。
我将右掌轻轻贴在墙壁之上,暗暗运力,手掌之下的墙壁迅速变做粉末,朝下方深邃的电梯坑道洒落。依靠强劲的掌力,那墙壁如同被酸醋浸泡过一般,一块块碎裂,很快出现一个可容人勉强进入的洞穴,底部却是一捆一捆的电缆和光缆。
钻进这些黑色的缆绳中,橡胶的气味直刺鼻端,很不好受,空间又狭窄,只好像蚯蚓般蠕动前行。所幸这一段并不太长,很快便到了尽头。那些电缆朝下钻去,将在不远的地方和红都女皇汇合。我的目的地却已经到了。
根据地图显示,这里和红都女皇只有一墙之隔。
依样画葫芦,我照着刚才的办法,将墙壁慢慢粉碎,此番却不敢太过造次,一边用力一边将碎石取出置于身后,那些小碎末则用一台便携式吸尘器对付。按照榊原秀夫的说法,红都女皇所在的房间,设置有重力检测系统,无论房间内承受的重量发生哪怕一毫克的变化,都会向外部发出警报。
只要跌进一小块碎石,那就完了。
——所以唯有我这能够飞行的人才可完成任务。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管道和红都女皇之间的墙壁打穿,超级电脑毫无保留地出现在面前。
我的呼吸不由一滞。
眼前是一座篮球馆大小,但却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的广阔空间!
四周的墙壁发出微暗的绿光,正中间却立着一株如同大树般的金属仪器,周身无数红色或者黄色的灯泡,不停闪烁,给这神妙莫测的空间带来继续圣洁的气氛。
四周的半空中,却有二三十枚赤红的圆球凭空舞动,好似幽冥鬼火。
不知为何,这超越时代的先进电子设备,却让我想到了神山上的古佛,使人有按捺不住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便是红都女皇么?
我吞了口唾沫,正想飞将下去,耳中突然传来了榊原秀夫的叫喊:“等一等!”
“怎么?”
他急道:“你先将夜视镜打开再说。”
我依言而行,再看那红都女皇,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那随空舞动的红色圆球,每一颗上都射出三道激光束,和其他红球相连,随着红球位置不断地变化,激光也不断闪烁,有些熄灭,有些重新连接,好像在红都女皇外面罩了一层赤网。
这种保安系统我是知道的,一旦有人经过,将激光束切断,便会拉响外围的警报,激光更会在瞬间刺穿人体组织。刚才若是贸然降下,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不由暗呼侥幸。
既然已知这警戒系统,剩下的事当然难不倒我。经过数日训练,我的飞行技巧已经相当纯熟,兼之那红外线警戒网全为防备自地面潜入的敌人而设,对上方的防卫颇为稀疏——谁料得到有人会由空中降落?
我在空中辗转挪移,灵巧地避过红外线,好似跳起空中芭蕾,直到飞抵红都女皇面前,却仍不敢落地。因为一旦落至地上,便会引发重力检测系统的警报。
红都女皇的主屏幕有整堵墙那么大,屏幕内是一张正在沉睡的黑发美妇肖像,呈三百六十度缓慢转动,大约是电脑正处于休眠状态的缘故。
我小声问道:“现在又该如何?”
榊原秀夫道:“你看见下方的三个连接端口没有?只消将我给你的生物微电脑连接上那端口,生物电脑便会自行攻击红都女皇内的资料库,下载我们所需要的证据。”
我依言在下方寻找,果然发现了三个端口,可是看那样子不像寻常电脑使用的接口,看来和榊原秀夫提供的生物电脑也不太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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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8
自腰包中将生物电脑取出,勉强把这丑陋的东西放置到红都女皇的连接端口之上,本以为肯定无法配合,没想到自生物电脑的前端突然伸出四根肉须,插入红都女皇的端口之中,旋即一股大力传来,生物电脑脱手而出,牢牢地吸附在了红都女皇之上!
这怪象是我前所未见的,生物电脑好似活物一般,一鼓一缩地律动着,每动一下,底部的微型液晶显示器上的下载百分比数字便提高一些,整部电脑亦发出微微的血红光芒,似是沉浸在盗窃信息的快感之中,这东西究竟是生物还是机械?实在可怕……
红都女皇屏幕上沉睡的美妇忽然微微皱眉,也不知是难过还是愉快。我真害怕她突然清醒过来,引来所有守卫。所幸直到生物电脑将所有资料全都下载完毕,她也没有其他反应。
看来榊原秀夫方面的科研实力,也不可小觑啊。
我像捧着个婴儿一般小心地将生物电脑从红都女皇身上拔下,装进包里,小幅地震动翅膀,缓缓飞升,沿原路返回。这东西好似吸足了奶的婴孩,满足地颤抖着。
当到达墙壁上那个窟窿的时候,终可以长舒一口气,这晚的功夫,算是完成了大半。只要能够顺利出去,公司的阴谋便将彻底破产!
重新爬过电缆管道,再次回到电梯通道,到现在为止,只用了一个钟头十分钟,应该来得及赶在鼓风机重新开始运作之前离开。
正在想着如何离开的过程,头顶忽然传来阵阵风声,缆绳飞速上升,我心生预兆,急忙脱手朝下跌去,同时暗运原始兽力。
头顶竟然是一架电梯狠狠砸下!
我勉力伸出右手抵挡,只是将那电梯阻了一阻,依然撞了个七荤八素,只来得及伸手抓牢电梯底部的突起,这才避免跌落坑底的惨剧。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便是翅膀也张不开的。
这也只是一时,如果这电梯要一直落到底层,难道我便要被活活挤死了么?
如果是那样,也就只有运用怪臂来争个鱼死网破了!
所幸电梯又行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我估摸下面只有两三层的高度,一咬牙跳了下去。
我当然没有跳到最低下,而是在差不多到底的地方,以怪手钉在墙壁上,又往下调整了高度,便来到最底层的电梯门口。
头顶那电梯再次吱吱咯咯地落了下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用力拉开电梯门,也顾不得外面是否有人,一股劲窜了出去。
这是蜂巢第三十三层,榊原秀夫的那张地图上什么都有的,却只少了第三十三层的信息。所幸现在走廊里并没有人。
身后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即将缓缓打开。
我运步如飞,赶在电梯门完全打开之前,窜入走廊一边的洗手间,这次却是男用洗手间了。
直到躲入隔间当中,才敢抹一抹额头的冷汗,对着通讯器苦笑道:“榊原院长,这下遭了。”
榊原秀夫呆了半晌,长叹一声道:“别的不要说了,三十三层的资料我这里也没有,请想办法逃至上面几层吧,那样可能还有些办法。”
我左右环顾,发觉头顶正好有一个通风口,可是从这通风口,又可以去哪里呢?
顾不得那么多,小心翼翼地打开通风口,钻了进去。
像条蠕虫一般在管道中行了一阵,我大致了解到蜂巢三十三层可能是高层管理人员的办公室。因为从数个通风口朝下望去,都是千篇一律的办公室,并没有实验室。
又行了一阵,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木棍敲击的“托托”之声。我好奇地将头缓缓伸向通风口,下面却是一间颇为宽阔的健身场,正中是一块空地,有两个身着东瀛剑道服饰的人正在较量。
我虽不懂剑道,但见这两人无论劈斩、招架、躲闪,都做得似模似样,极有威势,看来全是高手。就这么从他们头顶爬过,难免会被发现,自是不敢动弹,连大气都不出一声。
这两人练了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一句东瀛话的通报声。我并不懂东瀛语,但是榊原秀夫提供的通讯器中,却暗藏有翻译装置。我将频道调至汉语和东瀛语互译的位置,却听门外那人道:“报告总裁,横田博士到了。”
两名剑客将面罩除下,竟是鹿毛繁太和那个能够变异成古章鱼的荒木姿一!幸好刚才没有轻举妄动,这两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能够对付的!
鹿毛繁太应了一声,门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好像拿铁扒在玻璃上使劲刮擦一般。我这里的角度却看不到这个横田博士,也不敢探头去看。
横田笑了一通,道:“总裁,这么晚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只是实在有天大的喜讯想要报告——”
他说了一半,却又不说下去,鹿毛繁太也不搭理他。横田只得干笑两声,接着道:“我们第三研发小组对丧尸智能化的研究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已经可以直接控制丧尸的活动了!”
鹿毛繁太微微一笑,道:“很好!终于可以按照计划中所想的展开攻击。横田君,你们研发小组的功劳不小,现在做到什么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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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29
横田道:“我们籍由发射一种特殊的电波,可以控制丧尸的走向和情绪状态,但那只是大体上的控制,还没有办法将单个的丧尸分别开来。”
鹿毛繁太道:“那也已经足够,临州,由这个城市便可以得到近两百万的丧尸战士,如果再加上……横田,还有那个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
横田还未答话,我已经吓得汗汁淋漓。听鹿毛繁太的意思,似乎是想将整个临州的市民全都变做丧尸,成为他们的战士,这……这怎么可能!
横田答道:“那个计划已经接近尾声,完成只是时间问题。”
鹿毛繁太道:“嗯,这样看来计划应该可以如期展开,没有枉费我们这十来年的艰苦研究发展。在未来帝国的功劳簿上,会为诸君记上一笔的。”
横田嘻嘻笑道:“那也没有什么。不过说来倒要多谢洛贵之那个汉人,如果不是他的研究为我们打开思路,丧尸恐怕也没有那么轻易便可进入实战,更不要说那个东西……可惜他是个汉人……”
鹿毛繁太喝道:“横田君,你若这样想,那便大错特错了。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这项事业,是要将全世界优秀的人才统合起来,一同建立先进的世界。诚然,相比教育和文化水平高度发达的文明国家来讲,大汉国的人才稀少了一些,可是只要是人才,那便不能以血统来论,否则我们建立的这个天下大同的新国度,便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洛博士一直是我很尊敬的科学家,大家都该向他学习才是。”
横田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是。”
他们其余又说了些什么,却没有听清楚了。
因为我的所有思绪,都沉浸在鹿毛繁太所说的话当中!
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COV竟然想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这话初听像是在发疯,可是在细细思量之后,我不得不承认,COV确实有此实力。
这个历史悠久的跨国大公司,本身就有着比普通小国更加雄厚的经济实力,以现在混乱的国际局势,想要暗自训练一批精锐的常规部队根本不是难事。甚至要搞到几件核武器,也未尝不可能。
再加上有这无孔不入的生化武器,即便是世界最强的军队,只消有几名基层士兵感染了A病毒,那么整支军队便有可能分崩离析。
最妙的是,COV根本没有自己的国土,亦不会正大光明地向世界宣战。它大可以等全世界都传染上A病毒之后,再大摇大摆地出来收拾残局。
甚至,它可以等我们这些并不“优秀”的人全部死光,再将它保护下的所谓人才放出来,在死寂的大地上重新繁衍生息。
这都是恐怖的可能性之一。
我不敢再想下去,自己肩上的担子,突然由一座城市变为了整个世界!
连牙齿都不禁抖动,碰撞在一起。
底下的荒木姿一突生感应,叫道:“谁?”同时手中的木剑电射而至!
我勉力往后一耸,那木剑穿过通风管道,正好自颈侧插上,整个脖子都被擦着,好像整层皮被揭了下来,一时疼痛难当。
我骇得心胆俱裂,急手忙脚自原路返回。只听底下荒木姿一大叫:“上面有人!”
然后是真剑出鞘的声音,面前的一大段通风管道突然坍塌下来,切口很是整齐。
我来不及爬回原来的出口,就地拍碎通风管,跌了下去。
这是健身场旁边的一间休息室。打开房门的时候,外面正有两名黑衣守卫朝健身房赶来,一见我的身影,立刻扑将过来。
我不敢运足原始力量,害怕迅猛龙的特征被他们发觉,只是稍稍鼓起手臂,两拳击出,却已叫他们两人承受不住,飞跌出去。
健身房里诸人听到这两人惨叫,都奔了出来。我已经到了电梯口,运足气力捶开电梯门,回头看去,荒木姿一右手持剑,低头追了上来。
所幸,电梯已经升了上去。我顺着缆索,疾速向上爬动。
身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整扇电梯门都被荒木姿一硬生生劈开!
这样的力量要是劈在我的怪臂上,恐怕也抵挡不了吧?
再看身下,他以口衔剑,亦爬了上来!
我们的速度差不太多,可抬头看去,却发觉头顶上赫然停着那架要人性命的电梯!
现在只有搏一搏荒木姿一是否无法在黑暗中视物了。倘若他可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认得出我的怪臂,那也是老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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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0
我显出怪臂,运尽所有力量,在电梯底部猛地一击,一下子击出个大洞,顺着窟窿钻进电梯,刷了身份卡片,按动最上层的按钮,电梯飞快上升。
这仍就不能叫人放心,我扯裂电梯顶端的排风扇,从上方爬了出去。可以看见两个孔洞之下,荒木姿一正在拼命追赶,身后不知什么东西却在蠕蠕而动,速度比电梯都要快上一些。
“再见了,荒木。”我喃喃道,一爪割断了牵引电梯的缆索。
重逾数吨的电梯骤然停顿,接着疾速滑落,将荒木姿一重重砸落。只见电梯上装备的防止跌落的刹车在通道四壁上划出串串火花,发出刺耳的尖啸。
只可惜下面还有足够的距离,使得电梯终于缓缓停下,没能压死荒木姿一那个醉鬼。
我不敢多看,拍开左近一扇大门,钻了出去。
这里也不知道是第几层,格局和其他楼层又有不同,整个楼道里都亮着暗红色的灯光,墙上好似涂抹着活人的鲜血。
我潜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却不见这层里的人有什么行动。事实上这里简直比午夜的墓地都要安静,什么响动都没有。
我暗暗问通讯器道:“榊原院长,这里是哪里?”
榊原秀夫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逃出来了么,刚才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这里是地下四层,里面是个大仓库,我也不知道藏着什么。你现在可由仓库里的通风管道撤离。”
“好!”
走了两步,才发觉这层只有一扇大门,取了身份卡刷开门,里面果然是个很大的仓库,白花花挂着一片东西,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些什么。我将夜视镜的光线调至合适的级数,再看那些东西,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这些都是人。
这个仓库里,以真空包装卤鸡酱鸭的方式,包裹了数百具尸体,挂在架子上。
细看其中一个,似乎是以特殊的塑料袋密封,再抽干所有空气,便成了这样一个木乃伊。
可是却又有些不像,因为在那真空包装袋里,另有数根塑料管从外面通进来,扎入这尸体的颈动脉中,某些绿色的溶剂,在塑料管中缓缓流动着。
我忽然觉得这人动了一下。
这不是错觉,因为这个被密封在塑料袋里的人,慢慢睁开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死灰色,没有瞳孔的。
感觉到他动了之后,忽然觉得整个仓库里的几百几千个人都开始动弹起来,他们在塑料袋里拼命挣扎,使塑料袋发出哗哗的响声。
就像放在袋中,准备宰割的鸡。
我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了——他们都是实验之后的丧尸。公司便是采用这种方法来储存丧尸的!
我觉得自己又要呕吐了。
急忙穿过这片丧尸储存仓库,尽量不去打量四周,可是却偏偏忍不住,于是瞧见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肥的瘦的美的丑的高的矮的无数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走过这片活死人之墓,好似走过了地狱。
前方忽现光明,另有一扇小门。我心中大喜,急奔上前,从门缝朝外望去,却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两个保安模样的人,正从一辆冷冻车上抬下一具尸体,随后办理交接。想来进行试验所需的大量尸体,也要从这里运进来了。
那就是说,这冷冻车将要通向地面的?
这恐怕是唯一的机会。眼看其中一个保安已经上车发动引擎,朝前开动。我悄悄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爪将剩下那值班的保安抓杀,随后急奔向冷冻车,终于赶在他加速前的一刹那跃上汽车,爬下底盘,攀在车梁上。
冷冻车向前开了没多久,就进了一架货运电梯。这电梯直通地面,我终于又呼吸到了企盼已久新鲜空气!
那车行了一段,慢慢停了下来,周围围上来七八双高筒靴子。只听一个保安道:“上头有令,所有车辆一概不准进出公司。”又小声道,“不得了,里面出大事了!”
那司机奇道:“我刚从下面上来,哪有什么大事?”
保安道:“我们怎么会知道?还是把车停到一边吧!”
司机道:“这也好,老子乐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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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0
他再次发动引擎,周围的保安精神一松。我便趁这机会掠了出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我已卡住其中一个的脖子,将他抛到另外一边,手中却抄住他腰间的半自动步枪。趁这机会,看清一共有八名保安,手中都握着枪的。
其中两个已经举枪,这时我不敢使用怪臂,只好双脚猛踢,将枪踢飞,同时举枪乱扫,虽是射不着这班保安,到底也阻他们一阻。
要的便是这宝贵的一瞬间停滞。
那些保安只顾自己躲闪,使我有时间生出翅膀,运尽最大的力量,朝天空扑去。
在短短数秒内速度便升至极限,连翅膀的根部都已经隐隐作痛。此时下方才传来稀疏的枪响,却没有一发子弹能够击得中目标。
大地在我身下飞快掠过,转眼间公司已经抛在身后。
却抛不下它将要施展的邪恶。
我不晓得鹿毛繁太所说的“如期”展开计划,到底是指什么时候,想来一定不会太久,如果在那以前不能阻止公司,也许整个世界将会丧尸横行。
我把储存有公司资料的生物电脑交给榊原秀夫,之后便再也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那种眼看大难临头却无计可施的感受,无时无刻不煎熬着我。
之后几天,跑遍全市各种交通工具售票窗口,终于买到三张可在之后一个月内任何时段搭乘本市所有客运列车的豪华贵宾车票,一旦情况有变,至少要让阿妈和妙舞先逃出去。
唉,也有数日没有去展教官处看妙舞了,有心让她搬回来和我住,却又舍不得叫她和小玲分离。再说,即使她回来了,为了安全考虑,也不可能整日带她出去。
三天之后,我再次下到蜂巢之中,开始第二次护卫工作,如果不去,那就算是不打自招。经过潜入事件之后,公司上下一切照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一切早已注定,再无人可以阻止。
不管怎么说,我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和洛博士好好谈一谈,他终究是个汉人,未必肯帮COV来害自己人的。
五月二十二日,由榊原秀夫处传来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在全市七家市级以上医院,一共发现了十二起疑似感染病例,也因此惊动了本市主管文化卫生的李真副市长。由各大医院专家组成的研究小组,准备向李市长进行疫情汇报。
他让我也去参加报告会。
上午九时,我乘坐榊原秀夫的悬浮飞车,来到市政府大楼。
市政府主楼是一幢五十五层的摩天大厦,在周围低矮的建築衬托下显得格外壮观雄伟。这个国家的政府拥有世界上最豪华的办公楼、最昂贵先进的政府用车、最高级迅速的电脑、最漂亮性感的秘书——如果忽略坐在里面办公的那群婊子养的,可以说是十全十美。
按照引导员的引领,榊原秀夫将车停到市政府的立体车库里,我像个乡巴佬似的钻出轿车,四周停着的都是奥迪系列行政专用轿车,不少油光满面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女从车里出来,行色匆匆地离去,倒也叫人大开眼界。
那引导员将我们领到大楼内一处休息室,一圈真皮沙发上,已经有十几个肥头大耳西装革履的人坐着聊天。榊原秀夫介绍说,这些都是本市各大医院的领导,多亏了这些天他们的帮助,才将各医院搜集到的信息汇总起来,得到了A病毒在传播的大体情况。
众人见到榊原秀夫进来,纷纷给他让座,口中说着什么“当代白求恩”之类的赞扬。这也难怪,若不是榊原秀夫及时发现公司的阴谋,这些人恐怕等到变成丧尸都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在边上随便坐了一会儿,从外面呼啦啦进来一排人,这些却全都是瘦子了,偶有两个稍微壮实的,也都眼眶乌黑,双目无神,头发蓬乱,好似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的叫花子一般。
我悄声问榊原秀夫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靠近我道:“里面那些胖的,都是医院里的一把手,院长,不懂技术的,党里面的人;这些瘦子,都是副手,是小兵,懂得技术的,这些天全靠他们彻夜研究,才有了一个初步的报告。”
我怔了一怔,外面进来个年青高挑的小姐,柔声道:“时间也不早了,李市长的意思,大家先吃了饭再谈吧?”
那些胖官员们轰然应诺,风度翩翩地出去了。瘦医生们刚刚坐下,一个个都累得不行,木木地站了起来,也跟在领导们的身后,我看到队伍最后一个精瘦得像只猴子的医生暗暗骂了句:“吃吃吃,早晚把你们一个个吃出胃穿孔来!”
这人脾性大合我胃口,我跟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我叫方平,是跟着榊原秀夫院长来的。”
这人吓了一跳,见我不像领导模样,和我握手道:“我是市二医院的莫桑。”又道,“以前没有见过你。”
我道:“我不是医生,只是了解一点情况。”
他“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我又问道:“你们研究出来的结果,很不好么?”
他瞧了我一眼,道:“很糟糕。”
“没有解决的办法?”
“现在还没有。不过既然病毒不是只传染老百姓,这么多院长大人们,总会想出个办法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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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1
走了一阵,穿过封闭式天桥,便来到食堂。说是食堂,可到底是市政府里的,比外面五星级的酒店也不差。我们人多,占了一个小厅,共摆了五张桌子。这厅子里,头顶吊的水晶灯,脚底踩的纯羊毛毯,四周墙上挂的山水画,都是从未见识过的,鼻子里不时钻进一股似有似无的花香,弄得人直想打喷嚏。前堂竖着一块大照壁,上书“为人民服务”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字写得甚有风骨,必是出于名家手笔。
院长和医生们泾渭分明,一边占了三张桌子,一边占了两张,我在莫桑旁边拣了个位置坐下,只见周遭众人都面色发青,昏昏欲睡,哪像院长们那样精力充沛,时不时爆出一阵欢声笑语。
我有些无聊,也想悄悄打个瞌睡,那些院长突然一起呼喊起来。只见一大群黑西装的,拥着一个人进来,他被人围着,也看不清面目,只听他不停地说:“各位辛苦,各位辛苦。”然后是,“大家坐,不要拘束,不要拘束。”
待他坐下,我才看清这位李副市长,他年逾五旬,还算年富力强的中年,长得不似一般官员那样走型,年青时想来还有些帅气,现在也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风度。
只不知这位市长有没有能力阻止这场灾祸了。
我正想着,却听身旁的莫桑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捻起一枚花生,冷笑道:“只靠这家伙,有什么用?”
“怎么,你知道李市长?”
“哈,现在临州城里还有谁不知道李市长,你都不看报纸不上网的?”
我摇了摇头。这几个月心里烦闷,手中事多,哪里还有这闲功夫?“李市长怎么样?”
“这位李市长最近可是大大的有名——他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千金,名叫秋秋的,投资七百万拍摄了一部校园爱情影片《七小时爱怜》,且不说这七百万是从哪里来的,单说这部电影杀青之后,在各处放映票房收入不佳。李市长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凭借自己担任文化卫生副市长的权利,下发文件,组织全市中小学生自费观看这部影片,票价每张三十元整。哈哈,真是生财有道。这件事早已在网络上传开,只怕李市长已经变成全国知名度最高的副市长了。”
他说到最后,猛地一锤桌子,把面前的酒杯都震倒了。
我想起前两日似乎听小铃说过,学校要组织看电影,回来后大感无聊。她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去看什么爱情片,自然如此了。
“没有处理他么?”
“怎么处理,这里是大汉,多么神奇的国度!”
我想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样,不把这件事处理掉,他自己的乌纱帽也保不住,想来也是会尽力的。”
“那也不一定。我如果是这杂种,看看瘟疫实在厉害,大不了包袱一卷逃到国外去也,好过在这里拼死拼活。”
“不会……”
服务小姐开始上菜,开初几盘凉菜我还认得是动物的内脏作成,后来上的那些如鲜花般娇艳繁星般璀璨的玩意,便怎么也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了。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是一样。那些医生,大都也和我一样,勉强往嘴里塞些菜肴,倒有一半累得把眼睛闭上,靠在椅背上休息。
再看院长市长那边,好似是过年的茶话会一般,气氛实在热闹得很。我看到榊原秀夫呆呆地坐在市长边上,很不合群的模样,朝他招招手,他才勉强笑了一下。
我心里忽然有番冲动,恨不得把这班什么院长官员们,丢进圈养丧尸的池子里,叫丧尸把他们身上一块一块的肥肉全都咬下来,这才痛快!
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
这顿工作餐一直吃到下午两点过后才算完,又喝了一杯饭后茶,李副市长带着众人,来到一处会议室,开始报告。
我坐在后面,瞧见莫桑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便问他怎么一回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碟,道:“你瞧我的吧!”
原来是由他来发表A病毒蔓延情况的报告的。
他一扫刚才的颓态,大步流星迈上演示台,将磁碟塞入电脑,由投影器播放出来。头一副画面便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那是一段五分十二秒的视频:一个整张脸都腐烂了的人,不停地挠自己的脑袋,一直到活生生抠出双眼,从眼窝中把脑浆一点一点拉了出来。
我实在觉得恶心,刚刚吞下去的一点东西,都在胃囊里跳动起来。这些才大鱼大肉过的医院领导们,怎禁受得住这样的玩意?一个个脸色煞白,张口欲呕,其中一个高胖的竟真的呕了一地腥臭。旁边的勤务人员立刻上前打扫,可是场面也已很不好看了。
莫桑环视众人一眼,得意道:“各位领导,这便是感染了A病毒十个小时之后的病患,他要再过五个小时才会死亡。而根据我们的估计,如果不采取必要措施,短至一个月之内,本市的所有居民,都会感染这种病毒。”
这一手搞得很耸动,官员们嗡地一声议论开来。我想在这之前,他们虽然已经了解到某种传染性疾病开始在本市蔓延,但是并没有切身的感受。这一回算真正知道了厉害,不敢再麻痹大意了。
有了这段视频打底,莫桑的报告进行得很顺利。据他的话讲,以本市的科研力量,暂时还没有办法真正搞清楚A病毒的来源、结构,只知道被感染了病毒之后的病人在短期内会出现和狂犬症病人相似的怕水、怕光等等症状,并且此病的生存期也越来越长。
“最初发现的病患在五个小时内便死亡;之后发现的由发病至死亡的平均时间增加到了十个小时以上;到现在普遍能够坚持一天以上。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这些明显已经失去了生存器官的病患继续生存下去,但是有理由相信,在未来可能会出现发病后数月都不死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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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1
见到院长们满脸呆滞不知所以,莫桑又强调道:“因为A病毒是由感染者通过血液和唾液传播的,所以病患存活的时间越长,活动范围越大,可能感染的人也就越多。另外,因为感染者拥有极强攻击性的缘故,存活期越长,可能造成的破坏也就越大。也就是说,情况正在越来越糟。”
他挥舞手中的圆珠笔,在身后的投影幕布上指点。幕布上是一副全市地图,零零星星有数个小红点。
“两周前,本市榊原医疗中心发现了首例A病毒感染者;之后三天,在省第一、第二医院,市第二医院分别发现一起病例;之后两天,病例增加至七例。按照这种递增速度,我们估算疫情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临界点。”
地图上的小红点一个一个增多,好似出了麻疹的皮肤,红点渐渐连成一块块红斑,最后将整座城市都淹没了。
“当然,这中间存有很多偶然因素。并非每个病患都有机会感染别人,也许他们还来不及发狂就已经被发现送到医院,或者死亡。总之,当感染者的总数在某一数值以下的时候,感染者增加的人数便赶不上死亡的人数,病毒便不会肆虐;而当人数超过了这一临界值,大规模感染便不可阻止。”
前排一名官员打断了报告,问道:“这个临界人数是多少?”
“不知道,也许,已经超过了。”
莫桑冷冷地环视一圈,我看到那些官员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我们毫无办法,束手无策,既不了解A病毒的来源,也不了解病毒的结构,更不了解病毒对人体产生的影响,不要说治疗的方法。我们研究小组给出的建议有三条——首先,将疫情通报更高一级政府,建立全省全国信息联网体系;同时向联合国卫生组织和各国医界寻求帮助;其次,调拨驻军,在全市范围内实施封锁,若有发现疑似病毒感染者,马上把周围完全隔离,以切断传播源;第三,增加我们的研究人员和经费,同时紧急修建临时医院,储备各种物资,以供可能发生的病毒大爆发使用。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完了。”
他走了下来,会议厅里一片沉寂,好似病毒已经在空气中传播开来一样。有人开始使劲咳嗽,像是会传染一样,所有人都一齐咳嗽起来。
李副市长不满地问身边一位官员道:“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告诉我?”
这官员又问身边的另一位官员,那人再问下一位,终于问道了某一位医院院长。这胖子喘着粗气,站到台上,哭丧着脸从口袋里取出一篇讲稿开始读了起来。讲稿大约是秘书早就写成了的,只消中间抠去若干字眼,换作别的,便可适用各种场合。里面充满了“我们党”啊,“暂时的困难”啊,“在政府的一致努力”啊,“团结”啊,“有信心”啊,“伟大胜利”等等等等词汇。可是这时候念出来,讽刺的效果却大于安慰了。
他才念了五分钟,眼看还能念上半个小时,李副市长已经站了起来,道:“你们再回去研究研究,看看有什么办法。散了吧。”
那些院长们乱纷纷走了出去,要不是苦着脸,要不便是心事重重,满盘算计的模样。医生们也走了出去。榊原秀夫快步出门,想要去追李副市长。我想起了莫桑的话,急忙拉住榊原秀夫。
“院长,你可要想好。我觉得这人不太可靠。”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现在还能找什么可靠的人么?”
我吞了口唾沫,眼看他上前朝李真施礼,道:“李市长,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李真皱了皱眉头,道:“原来是榊原院长,你——”
榊原秀夫进一步道:“是有关疫情的事。”
李真点了点头,将榊原秀夫和我引入了旁边一间小会客厅。榊原秀夫又道:“李市长,这件事非同小可,不知道……”李真挥了挥手,身后两个随员点点头离开了。
“榊原院长,请问是有关疫情的什么事?这位是……”
榊原秀夫呷了一口茶,道:“这次疫情,刚才的医界同仁们说的都对,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一件事。”
“嗯?”
“这并不是自然产生的病疫,而是人为造成的。”
“什么?”李真猛地一震,手中的茶水都倾倒出一些,溅在手背上,他连忙缩手。
“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生化作战,对,就是这样。”
“榊原院长,您可知道您所说的……涉及到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谁可能对我国发动生化战?这——”
榊原秀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故意泄漏病毒,妄图将整个城市的生命全都毁灭的,便是我所任职的公司,COV。”
飞行车驶出市政府大楼,是下午四五点钟,太阳给城市抹上一层黯淡的红,透过茶色玻璃窗望出去,一切都显得那样不真实。榊原秀夫忽然道:“方先生,一起吃饭吧,中午只顾陪他们应酬,没怎么吃东西。”
我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下肚,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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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2
我们在市中心的一处飞行车专用停车场下了车,交待司机先回去。从停车场出去,感受到的是路人一半羡慕一半怨恨的目光。他们大约是把我们当作政府官员了。
原以为榊原秀夫一定会到东瀛式饭店用餐,或者是上档次的西餐厅,没想到他七绕八拐,来到一处巷中随处可见的小面馆。此时正是饭口,不到二十平方大小的面馆里挤了十几条大汉,空调温度打得又高,每个顾客都满头大汗稀里胡噜地吸着面条。
我们在一个粗壮的大汉和他瘦小的妻子和女儿之后等了好久,直到大汉将面汤一饮而尽,并对同样看来颇不好惹的老板娘大发了一通牢骚之后,终于可以坐下。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惊疑,榊原秀夫道:“方先生,我不是故作姿态,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办法去那些高雅却漠然的地方吃饭,我想……我需要和人群在一起,否则我会垮掉,请不要介意。”
他这人有点像大汉古代忧国忧民的文人,感觉也很敏锐,我笑了笑,道:“这里很好,我也想在人多的地方待着。”
他呆了一会儿,道:“这几个月,心里一直很乱,出了这么多事情,自己也做了很多料想不到的事,这些事到底是对是错,终究是难下定论了。”
我们的面由一个脸色呆滞的半大姑娘端来,重重掼在桌上,汤汁都泼洒出一些。我从筷子篓里取出两双卫生竹筷,递了一双过去。榊原秀夫接过,却不拆开,忽然长叹了一声,有些沮丧地说道:“公司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根本不该是……”
我知道他现在心里不太好受,又难以和旁人去说,只是默默地听着。
他道:“方先生,有些话我没有对别人说过,但总是憋在心里,也难受得很。您愿意听一听吗?我是东瀛大津地方的人,出生的时候,祖父的医疗器械公司在地方上已经很有名气。小时候我便对汉文化很感兴趣,看了很多有关大汉的书籍,凡是有大汉出品的电视节目或者电影,也总是央父亲带去看的。可是——”
他拆开竹筷仔细地摩擦,将上面的毛刺划掉。
“那个时候还小,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大汉的电影和电视节目播放了。气氛一天天紧张起来,说是打仗了。我并不知道打仗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知道经常可以上街游行,一会儿是攻略奉天啊,一会儿是攻略北平啊,那些都是我在电影上经常听到的城市,现在已经成了自己国家的城市,那么日后就可以很方便地去旅游,我也很高兴的。可总是游行,也没什么意思。忽然一日,有一个本家大哥,二十出头的,原来常到家里来,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却不再来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那位漂亮的大嫂,叫人很是失望。再后来传来消息,说这位大哥在大汉战场上死掉了,退伍的同袍带回来他的一张相片。我得以最后见到大嫂一次,却是在大哥的葬礼上。”
他夹起一块肉片,手在半空中定住,又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喃喃道:“再后来……再后来……游行渐渐少下去,家里的用度也日益紧张起来,大街上日渐萧条,父亲和祖父却愈发忙碌,说要制造更多的医疗用品供应战场,货款却总是收不到,但为了国家,也不能不干。家里都备妥了白色的胶带,把所有的玻璃窗按‘米’字粘起来,据说这样遇到空袭的时候,碎玻璃不会四处乱溅。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约两年,那时我已经十二岁了,正在读国小六年级。这个时候连国小也进驻了军队的教官,把我们高年级的学生组织起来,叫做‘青年战斗团’,每天训练三个小时,时刻准备着‘一亿总玉碎’。”
他眯起眼睛,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拢面碗,立即被滚烫的面汤蛰了一下,连忙松开手。
“那也是三伏天的一个黄昏,正是大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天气出奇地爽朗,所以人比平时多了很多,我从学校回家,因为已经被高强度的训练磨去了所有气力,只顾低头走路,偶尔抬起头来——我看见了龙。”
他笑了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两块云朵从中间分开,露出背后碧蓝的天空。龙便从天空中呼啸着扑了下来,身后跟着成百上千的同类——那当然不是真的龙,是你们大汉国的轰炸机,在机腹上浓墨重彩地画着一条条怒气赳赳的龙。这龙都已经可以被肉眼看到,可见飞得有多么低了。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突然之间看见了自己平时喜欢的东西,心里高兴得很,在大街中间又蹦又跳。旁边的大人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骄傲地把自己的发现指给他们看,这些人却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一个个四处乱跑。随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乌里哇啦的警报声。我却置若罔闻。”
“那龙靠得很近,我屏住了呼吸,忽然从龙的腹部落下来一些黑色的东西,轻飘飘地散落在很远的地方,我很有些失望,却见那地方射出一道壮丽的光辉,随后大地都震动起来,我跌倒在地上,一下子给震傻了。”
“等我反应过来,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四周所有的房子都倒塌、熊熊燃烧着,我的周围都是人,死人。有些是没头颅的,血从脖子里喷出来,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好像一株红色的树;也有肚子被打开的,双手捧着红红绿绿的脏器,不知怎么办才好;还有被燃烧弹砸中,烧得焦黑的,变成很小的一团人形,比猫大不了多少;我看见最古怪的一个人,大腿被一根钢筋戳穿了,人却还精神,拖着腿想要逃进一间半塌的楼房,却总是进不去,因为钢筋还插在腿上,门窄,卡住了。我想提醒他应该换个方式,横着走进去,好像螃蟹一样。不过终究没有说——因为在学校里被教过的,如果遇到了空袭,就千万不要到楼房里去。那人试了一阵,脚底的血越来越多,还是躺倒了。周围又有婴儿在哭泣,好像还不止一个,很快也不哭了。街上这么多人里面,就只有我正大光明地站在街心的没事,真奇怪。”
面汤凉了些,榊原秀夫捧起碗呷了一口,若有所思地嚼着面,朝我作了个抱歉的表情:“对不起,这自然是站在东瀛立场上的一面之词。我明白那场战争是由东瀛发动,并且给大汉带来了更胜东瀛百倍的痛苦,但您不能指望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明白这些,对不对?我只是叙述了我所看到的一切……那之后不久,战争结束,美军进驻东瀛,祖父的公司也被卖给了美国人。而你们大汉,则又陷入了一场权力更替的斗争,就像二战以后发生的那样。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大汉方面之所以轰炸大津,正是因为祖父的医疗器械公司为军队提供用来装载、发射生化武器的辅助器械……但是当时,您可以想见我是多么痛恨大汉。一个孩子由爱而产生的恨意是多么强烈,大人们永远不会注意到的。我的脑海里时刻浮现那些路人被炸死的景象,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无动于衷。我想如果再发生战争,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了。这,也是我执意学医的唯一目的。”
“如果就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军国主义者。幸好,我在大学里结识了我的救星,我的女神,也是我日后的妻子,一位大汉留学生。那个时候战争结束还不久,很少有大汉人会来东瀛求学,偶尔有几个,也常和东瀛人发生摩擦。只有我的女神不一样,她外表文静、优雅,骨子里却顽强、坚韧,她从不会大吵大闹,但也绝不软弱屈服,每当我们这些青年学生就大汉和东瀛的关系高谈阔论,甚至故意对她挑衅的时候,她总是不卑不亢,往往能够举出大量数据和影像资料,直指战争的实质。”
“在她的影响下,我渐渐开始冷静下来,开始研究这场战争——乃至从古至今整个世界所有战争的意义。不得不承认,在古时,在世界各民族尚且处于混沌蒙昧的时代,战争是两个从未接触过的民族唯一和主要的交流手段,在那个时期,战争自有其存在的正面意义。可是到了现代,整个世界已经形成村落的时候,我便不知道这头怪兽为什么还会存在了。自那以后,我站到了我的女神一面,竭力反对任何形式的战争。这个世界已经浑然一体,人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左手攻击右手呢?”
他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光辉,仿佛正在回忆和妻子共同度过的日子,可是随即这光辉便黯淡下来:“我们毕业之后,在父亲的反对之下,只好秘密结了婚,那时父亲正在公司大展拳脚,也顾不上我们,所以使我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快乐的生活。可是再后来,一场车祸带走了我的妻子,也带走了我还未出生的孩子。虽然怀疑这是父亲动的手脚,可是我并不声张,因为自己的性格便是这样,没有用的话是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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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3
“再然后,你该知道的,我离开家乡,来到了妻子出生和生活过的国度,开了一家诊所,也算是对大汉国民,小小的赎罪吧。”
面都已经凉了,我却浑然未觉,心里颇有唏嘘之感。榊原秀夫又道:“所以……您该明白我现在的感受吧?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问我自己,公司在做些什么,自己又在做些什么,自己做的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越是掌握公司的秘密,我便越感觉自己是正确的。从道理上来讲,我很赞同公司的想法——建立一个把全世界所有国家、民族包围容纳的大一统国度,统合整个世界的资源和科技,为人类世界造福。倘若可能和平地造成这样一个国家,那么即便要我贡献出自己所有力量都没有问题。可是,倘若要以将世界上相当一部分人的死亡才可达成这一效果,甚至还有可能失败,那便本末倒置了。难道国家这种东西组成的目的,不是为了使人们生活得更加幸福吗?以国家的名义却给人们带来痛苦,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无论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妻子,还是为了那些在大街上买菜却被炸死的人们,或者整个世界因战争而去的亡者,我都要阻止这场灾难发生!哪怕为此付出我的生命!”
他重重地在桌上一拍,周围嘈杂的吵闹一时间停顿下来,所有人都往我们这里看,我忙道:“面胀了,先吃吧。”
他有些脸红地说:“对不起,失礼了。这些话我原也不说的,可是终究忍不住……”
我们不再说话,默默地吃完了已经发胀难以下口的面条。走出面馆的时候,太阳的余威还在,照得人头昏眼花。我们在如迷宫般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小巷里盘旋许久,直到得数个本地人操着土话相互矛盾的指点之后,终于来到大路,重新见到数个标志性的高楼大厦。
我昏昏沉沉,耳边忽然听到隆隆涛声,大地也震动起来,正惶然无措,面前两座高大的商务办公楼之间,竟然涌出一片红色的大潮,在面前变成一道两三百米高的赤壁,遮蔽了天空。马路两边亦有潮水涌来,毫不留情地卷起车辆和惊惶失措的人群,所见之处全是红色,唯有脚下是一片小小的孤岛。那潮水翻了个波浪,溅到口中却腥臭之极,原来都是血。
城市变成了一片血海。
“方先生,你不要紧吧?”榊原秀夫在一旁拍打肩膀,我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冰凉地站在街头,周围是神态安逸闲庭信步的市民,偶尔有几个好奇地打量着我。
背后全是虚汗。
“榊原院长……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
“请不要客气,只要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我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是这样……不知道榊原院长有没有办法可以带两个人出去,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我阿妈再待在这个城市,如果整个城市的人都变成了丧尸,至少我想保护我的阿妈。”
“没有问题。我可以送令堂去东京。想必公司不至于在东京传播病毒。还有一位是谁?”
“……我的未婚妻。”
“方先生有未婚妻吗?以前可真不知道啊。要不然……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走,反正这件事现在已经由政府接手,你在里面也插不上手。”
“不,您恐怕不太了解我们的政府办事效率,又或者是办事的指针。坦率地说,我对这位李市长并不太抱希望,甚至我希望您可以动用您在公司的力量,看看这位李市长是否也和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刚才当您和李市长谈话的时候产生的怀疑——他很好地表现了一个称职的市长,在闻知自己的城市将遭受重大打击时应有的一切风度和素质,可是按照外界的风评来看,这位市长却根本不该这么英明和冷静的,事实上他根本就是一个草包。”
随后我把莫桑的话原封不动转告了榊原秀夫,听得他瞠目结舌,连连道:“这真不可思议,在东瀛——”
“这里是大汉。”
“我不相信一位市长会为了自己的政绩而隐瞒这样严重的瘟疫,古往今来没有一位市长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除了大汉的市长。榊源院长,你还是太不了解大汉,太不了解大汉前进党的官员了。记住,永远不要相信大汉前进党的官员胸膛里还长着‘良心’这样东西。说不定要不了两天,我们的李市长就会参加一个赴某西方国家访问的考察团,随后一去不返,最后出现在加拿大或者新西兰,同时撰写一些诸如《一个大汉市长的心路历程》之类抨击国内政治腐败,独裁极权的狗屁畅销书。当然情况也有可能更糟——他根本就和公司蛇鼠一窝。无论哪种情况,都会导致消极怠工,不把疫情如实向上级汇报并采取得当的措施。”
“不管怎样——”他深深地凝视着我,低沉地说道,“我都会留在这个城市,战斗到底。”
我笑了:“我也一样。”
我独自走进租屋所在的小巷,绕过巷口踢易拉罐的四个孩子,依次经过台球房、租书店、干洗店和小饭馆,在这个闷热的傍晚,也沒什么生意,老板和伙计们干脆在门口摆一张小桌子,布几个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喝。他们的笑声从巷口传到了巷尾。
我拨通妙舞的手机,信号不太好,从那边传来了一片模糊的欢歌,她好像是在海底和我通话。
“晚上回来,好吗?”
“……”
她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已经在转化为电波的时候扭曲扯裂,只听清背景里放着欢快的音乐。我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巷子的另外一头有对夫妻在卖油墩儿的,我蹒跚着走到巷尾,买一个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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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3
那妇人答应一声,由丈夫收了钱去,开始动作起来。油墩儿是这座老城传统的小食,主料是萝卜丝。水灵鲜脆的萝卜丝,都是稍稍腌过的,白花花摆了一大盆,还添了一些绿油油黄灿灿的咸菜,煞是好看;到了用的时候,老板娘用白胖酥软的手,使筷子夹起一丛,置于专门的模子里去。那模子好像个圆圆的扁盒,上面稍稍阔一些,却是没有盖子的,边上还焊着一个长柄,整体看来比杯子扁些,却又比盘子高些。老板娘满满当当装好一盒,又取来面糊细细浇上,那绵软洁白的面糊便慢慢地从四周的空隙浸下去,一直到了底下,好似一件白棉袄,把里面的身子全都裹住了。
把这白胖的东西浸到滚烫的热油当中,立刻就是嗤的一声,原本平静的油面上气泡乱滚,接着发出劈哩啪啦的响动,香味几乎同时随着热气冒了出来。顺着香气寻去,但见纯净的热油下面,一个金灿灿的圆盘静静地躺在模子里,好似有几分羞涩。老板娘估摸时间足够,捏着模子的长柄,在油锅壁上一翻,那黄里还带着些纯白的小东西翻了个个,从滑溜的锅壁重新滑回油里。这回它浑身都沉浸在热油的浸润之中,在那一片亮晶晶的金黄中沉浮着。
待到火候足了,她扯出一张白纸,另一手拿着一双长筷,把这金元宝夹起,放在锅上占了半边的网架上,仍在滴滴答答往下滤着油,需用油纸裹着吃。往往吃得满手油香。
“钱放这儿了啊。”
“再会哦。”
我把这滚烫的东西在左右手上反复倒手,别看外表一点都看不出热气,厉害劲儿全在里面,刚到临州的时候,便吃过它的大亏,一口咬了下去,烫得我像猴子一样窜上跳下……
——这个面目平庸的男人突然在大街当中跳将起来,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仍在哇哩哇啦地喊叫,旁边的少女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可是她终于直起了身子,露出充满青春活力的俏脸。
她是小薇,已经死去的小薇,已经烧成灰埋进地底的小薇,那个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小薇!
我突然失去了情绪,三两口把油墩儿吞下肚去,几乎是撞开了自家木门,一头栽倒在床上。
房间里格外静谧,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传来怪腔怪调的提琴声,这是楼下一个戴着厚眼镜片子的初中生,在他同样戴着厚眼镜片子的父亲监督之下用功。在这个夏日的黄昏,夕阳从窗口射进来,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涂上血的颜色,我怔怔地看着血色发黑,感到无比孤独。
我无比孤独,这是从前怎么都不会有的感受。忽然想起一首歌的歌词:“孤身一个人不是孤独,想起一个人才是孤独。”我的脑子里,现在想的却不止一个人。
阿妈,我多么希望她能够清醒过来,能够愉快地度过以后的岁月,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把她送到千里之外的东瀛。她一个人,在那个国度会过的舒服吗?
妙舞,我的女神,我也要离开你一阵子了……或许我应该拜托展教官或者雷雄,为她弄一个合法的身份,这样我便可以和她正式注册结婚。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等到找出妙舞真实的身份之后,才带她进礼堂。我要让她成为我真正、合法、幸福的妻子。
既便她是COV改造或者凭空制造的生化人,也不例外。
在这些奇怪的念头缠绕之下,我沉沉睡去。
人在半夜时醒来,只觉得身上软呼呼地压着一个赤条条的人,鼻尖也传来一阵熟悉的馨香,心中格外畅快,忍不住把那动人的身子紧紧抱住。
她醒了,张开碧绿的眼睛。
“唔……你醒啦……刚才回来看你睡得死死的呢……”她睡眼朦胧地说,想从我身上翻下去,可是发觉没有办法挣脱我的拥抱,便放弃了。
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这么静静地抱着她,让粗砺的皮肤感受她每一寸细腻柔滑的肌肤。
什么是爱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她,也答不出来。可是在这个月光朦胧的夜晚,能够抱着这样一个女人,看那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窗帘上的花纹映得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很好,很好。
“妙舞……我的妙舞……”我喃喃地呼唤着。
“怎么了,你好像有点发烧,全身都滚烫的。”
“准备一下,什么时候去东瀛,好吗?”
她奇怪地昂起了头:“东瀛?为什么?”
“因为……”我躲闪着她的目光,寻找合适的理由,“阿妈要去东瀛疗养,我想要一个人陪陪她,所以……”
“疗养?”她更加奇怪了,“在这里不好吗?临州的风光全世界都有名的,再说阿姨一个人去的话,不会孤单吗?为什么会做这样的计划呢?”
她瞪大眼睛,凝视着我,过了好一会,我听到她在黑暗当中不满地说:“你在骗我。”
“我没有,总之到时候你去东瀛就是了,我会安排好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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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4
她沉默了很久,我只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红着脸道歉道:“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过一段时间城里可能会很危险,我不想你出事。”
“很危险……为什么?那么你和我们一起去东瀛,好吗?”
我本来想告诉她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想起展教官的立场不明,未免被他套出话来,只能把已经到了嗓子口的话吞了回去。
“对不起,我不能,对……不起……”
“我明白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触到我的肩膀。
“那么明天去和展教官告别吧,时间不会很快,路上照顾好阿妈。”我吻了她的额头。
“不。”
“你说什么?”我惊奇了,这是妙舞首次在我面前如此直接地发表否定意见。
她又沉默了,我们的呼吸以一个奇妙的频率和谐地震动,良久,她才开口说话。
“阿平,我不想……离开。你还记得在那天在天台上我离开了吗?离开的那半个小时,是在这个世界上感觉最糟糕的半个小时。就好像有人拿一根绳子把我高高吊了起来,又拿火在绳子上烧,不知道什么时候绳子就会断掉,把我摔得粉身碎骨。我那时多么害怕从天台上走下来的不是你,而是血淋淋的高弟……可是我知道,在那个时候,我不该打扰你的。你们男人干大事的时候,都不喜欢被人打扰。”
“可是……”
“嘘——”她用手指封住我的嘴唇,让我感受到了她嫩滑温热的肌肤。
“记得吗,那个时候你答应过我的,下次再有危险,一定要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轻轻地抚摸着我宽阔结实的胸膛。
“这都要怪你自己。”她带着无限柔情说道,“我本来是兽,是混沌,是一片空白。是你教我成为一个人,一个女人。是你教会了我一个女人应有的智慧、矜持、羞耻、快乐和妒忌,我不愿离开你,因为你就是这么教我的,一个女人不该离开她最爱的男人身边。你教会了我一切,你把我塑造成这样一个女人,你还不曾厌恶现在的我、作为女人的我,你还不曾准备抛弃现在的我,是吗?”
她忽然低下身子,在我胸前轻轻咬了一口,突出的犬齿在皮肤间留下冰凉的痕迹。
全身的血液马上沸腾起来,在下身汇聚成一股暴躁的力量。
真该死!
我浑身颤抖,哑着喉咙答道:“对,我不曾厌恶你,无论是从前的你或者将来的你。我爱你,我们会永远都在一起,无时无刻。既便死亡的力量也不会使我们分开哪怕一秒。”
既然决定要一起留下来,肩膀上的负担陡然沉重了许多。我每日在五金商店出没,购买了各种铁条和保安门,将家中的房门加固——当然,首先还要用一小笔钞票堵住胖房东的嘴。然后我从超级市场搬回家数十箱方便面和压缩饼干,还有几十桶饮用水,满满当当堆了一整个储物室。其他必备的还有各种药品和外伤敷料,以及简单的手术用具。我甚至从街边的军用品商店中购得了一只双人防雨雪帐篷和两只防毒面具。
这些储备带给我一种虚假的?M足感,现在就算发生核大战,我都有信心和妙舞一同生存下去。
只是,谁知道这场生化战争是否比核战争更加可怕呢?
榊原秀夫的动作也很快,不到五天,便为我搞到了一份赴东瀛求医的签证,并派一位脑科医师将阿妈送到东瀛。据他说,阿妈将去一个他大学同学所开设的小型诊所疗养,既便公司也没有办法直接找到。
挥泪和阿妈告别,心里好像丢失了些什么,却也轻松了不少,现在可以鼓起所有的力量,来和公司作战。
又过了两天,也就是向李副市长提交疫情报告之后第七天,政府方面还是没有动静。既沒有向社会通报本市发生病疫的表示,也没有采取任何看得到的措施。大街上依旧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病毒,正在这些人当中传播开来。
难道真如同我的猜测,政府因为各种因素,决定把这件事捂下来么?
这样做,除了会让更多的人感染病毒之外,还有什么好处?难道那些当官儿的,真个以为还能够以一个临州市或者浙水省的力量,便将这场瘟疫悄悄解决吗?
他们……也许真有这么愚蠢。
打电话去榊原秀夫处询问,他这两天正昼夜不停带领研究小组,研究可以抑制病毒的疫苗和解药,累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根本没有去向市政府方面打听。又打电话给那天新结识的朋友莫桑,他的喉咙听起来也是哑的,话语里火气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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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5
“这件事完啦!这他娘的狗世道,全完啦!毁啦!方平,我这儿劝你一句,有路子的就逃吧,逃得远远的,逃到西伯利亚去,这儿毁定啦!”
我耐着性子听他发了一通牢骚,道:“怎么说,你慢慢讲。”
他在那边咕嘟咕嘟,似是灌了一大杯水,旁边又有个女人来和他说话,被他骂开了。
“大汉的事情就是这样,好不了!我早知道这个狗屁政府最会隐瞒事实,欺骗老百姓,可是没料到在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上,它都要隐瞒!哈,这算什么臭狗屎!”
我又劝了他两句,他才缓下口气,恶狠狠说道:“你不知道,这也难免,城里一多半人都不知道,他们就要被这帮混帐王八蛋的狗官害死了——那天,我们去了市政府汇报情况,总以为这下有政府介入,虽然疫情势大,总可以控制的。因为从感染到病发的时间很快,感染者的特征又明显,很容易辨别区分的。只消把那些感染者隔离,虽然他们非死不可,但其他人却可得救。”
“我们是这样想的,便也安心于研究工作。谁知昨天下午,我们院长忽然把几个接触过这事件的医生全部叫去,嘱咐我们千万不可将疫情泄漏出去,说是为了确保经济建设。哈,他们真的是想保证经济建设?他们是想保住头顶的乌纱帽!若是小规模低强度的传染病,也许偷偷排查隔离就有结果了。可是这次的A病毒不同,它传播速度快,致命性强,短短五天病人就由十几个上升到了一千多个,潜伏期也越来越长。要知道病毒的传播人群是以几何速度上升的!说不定现在在城里,就有一万多个感染者在四处行走。这个时候还要捂盖子,能捂到什么时候!”
“哈,我们这么说了。那头肥猪把手一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哪个敢把疫情说出去,影响了咱们临州的经济发展,我就要影响他一辈子!’哈哈,说的真是好听,经、济、发、展!结果现在,我们出门,身后都跟着‘保镖’了,你看看你家周围,说不定都有些爪牙呢。电话肯定都被那帮王八蛋监听着,可是我不怕,我怕什么?你们这帮王八蛋,没人性的东西!哈哈,你们还傻头傻脑地给上头卖命,却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就要变成丧尸了,身上的肉都要一块一块烂掉了,逃吧,如果还逃得掉的话,逃吧,逃吧,逃吧!”
他重重地搁下电话,从话筒中传来了尖锐的鸣音声,震得我耳膜发痛。
走到窗前微微拉开窗帘往外看,也许是疑神疑鬼吧,似乎真的看到对面楼房上有东西在一闪一闪,正监视着我,楼下巷子里,好像也出现了不少陌生人。
房间里一片静谧,我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手一颤,窗帘在身前重新合上,隔住了阳光。
“喂?”
“我是雷雄。”
“啊,电话不太好,可能串线,你慢着点儿说。”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道:“上回你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到家里来说吧。”
“哎。”
雷雄住在城南的一处旧居民楼里。我刚出门没走几步,就察觉到了身后鬼鬼祟祟跟着两个影子,那两个人的穿着打扮虽然和常人无异,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训练有序的气息。
真正的高手当然不会流露出这种气息,可是跟踪一个快要失业的货车司机并不需要什么高手,不是吗?
不是。
老子接受跟踪和反跟踪训练的年纪,他们只怕屌毛都没出齐。
但今天我不想摆脱。在小巷口,我截住了手足无措的两名跟踪者。也许是凌厉的眼神吓坏了其中一个,他掏出电击器猛捅过来。
我卸下了他的关节,捏碎电击器,并且警告这两个人走开,然后一拳击穿了墙壁。他们匆匆离开了。
雷雄家里我早先来过两回,像部队宿舍一样冰凉。可是这一回来,屋里却多了些女性化的小物件,空气中还浮动着清新剂的味道,很有些家庭的感觉。
我实在看不出雷雄的年纪,也一直没问,不知道他是否是娶了妻子了。
他显得很疲累,给我倒了杯茶之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你叫我查的事,有了一些眉目,倒也不是决定性的证据,只是一点推论而已。”
他把茶几上的一台电脑推过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数据图。
“这是本省近二十年的失踪人口统计图,已经刨去了因为自然灾害和各种意外而失踪的,也就是说,这些都有可能是被拐卖或者凶杀的。”
我看了这图表,从二一二五到二一三二期间,本省每年平均失踪两千两百五十五人,每年相差不会超过五百;到了三三年,数字一下子跳到了四千四百零五人,几乎增加了一倍,此后数年也一直保持这个数量;到了四零年,数字突然突破一万大关,达到一万零九百一十二人。既便扣除了人口增长经济发展道德败坏人群堕落等等因素来讲,这个增加的速度仍旧有些快了。
“这里还有一个数字——”雷雄道,“大汉COV生化电子有限公司于二一三二年正式在临州成立;而到二一三九年,兼并了数家规模巨大的同类企业,扩大了营业范围。每当它一帆风顺大展身手的时候,总是有许多人会无缘无故失踪。”
“这……”
“这意味着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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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2:36
我帮他合上电脑。这些资料的搜集也许花了他不少功夫,可是现在都已经没有用了。我有些发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难道真的要向莫桑所说的,逃离这座城市吗?
“老雷——”我低声说,“没有用了,这些东西。”
“怎么说?”
我闭上眼,抹了一把脸,将整个事件向雷雄说了一边,最后道:“根据榊原院长他们的研究小组推断,除非立刻动员驻军,采取非常措施,强制隔离疑似病患,否则病毒可能在数个星期之内扩散开来。”
他听了这么大的消息,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哦”了一声,站起身来。
“可以理解。我干警察这么多年,见惯了这种事。”
我心里不免有些沮丧。原来想凭着强悍的原始力量,干出一番事业,和公司斗上一斗,谁知还未见着阎王,倒叫这班小鬼给缠住,可气的是这班小鬼,竟都是用我们老百姓的钱养活着的,真正岂有此理!
这么看,雷雄他也没什么办法。要是和公司斗,敌人固然强大,总可以爽爽快快地干上一场;可是现在要封锁消息的是自己的政府,我们还有什么招数呢?
他在窗口踱来踱去,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屋里渐渐弥漫起一股辛辣的迷雾。
“你们的目的,是至少将本市发生瘟疫的实情向外界透露出去,以求得到有力的帮助;而市政府方面出于维护本市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目的,决意封锁这个消息。双方的分界线便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却还有另一层想法没有说出口——如果事件只是单纯的瘟疫,政府这样处理已经大错特错;更何况我们还向李真透露了公司在这个事件中主谋的身份,难道都不用调查公司的吗?
李真一定有问题!
“如果只是要把消息传播到外界,何不试试网络?”
我脑中一震:“你说什么?网络……可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会有人相信吗?”
他耸耸肩膀,道:“也许有人信,也许没有,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我们正在说着,房门忽然被人用钥匙打开。开门的是个女人,被满屋子的烟气呛得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尖着嗓子叫道:“你又在屋里抽烟,还把门关得那么好!”
她大步跨进房间,倒没料到屋里还有别人,一时尴尬起来,朝我笑了笑,道:“你……好!”
这女子最多不过二十出头,长得很是清秀,也很眼熟,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的。想了一阵,倒是这少女先叫了起来:“我见过你的,那天在COV罢工的时候,你帮过我!”
我又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这女子不就是那个记者白颖薇么?她怎么和雷雄走到了一起?
看看雷雄,他面无表情,亦没有解释的打算。
白颖薇笑眯眯地对我说道:“还要多谢你那天帮了我,雷雄是我的姐夫。”
我有些吃惊。以前从未听雷雄说过自己的妻子,我还道他一直是单身汉,原来有妻子的。可是他的妻子似乎不住在这里。看他和白颖薇的关系,也?K不十分亲热。
这当中的关系,却不是旁人应该问的了。
雷雄好似有些失神,我叫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道:“颖薇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不介意,可以和她说说。”
白颖薇也坐了下来,道:“哈,我也是什么方面的专家么,究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我干咳一声,心想反正自己正是要将消息传播开来,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于是原原本本把整个事件简略说了一遍。
白颖薇开初还是笑嘻嘻地听着,等我说到在COV的地下基地看见死人复活,已经吓得紧紧握住雷雄的手;待说到A病毒已在全市传播开来,更是浑身抖个不停,连连问道:“那么我们都有可能已经感染了病毒吗?”
我摇摇头,道:“A病毒虽然凶恶,但也有一桩好处,潜伏期不长,症状也明显,只要你没有感觉自身带有怕光怕水等等症状,一般都没有问题。只不过我怀疑COV进行实验所用的病毒和传播开来的并不是同一种,因为现在地面上的感染者死亡的时间明显较短。假若公司拿出实验所用的A病毒投放,那么全城上下爬满丧尸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天——”
我又将政府的态度说了一通,白颖薇听罢,低低地咒骂了两句,抬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在大汉办事,就得把政府当作拖后脚的角色看待。要把这个事情透露出去,那也并不困难,只是网络上各种真假消息太多,网友不会轻易相信,就算有人相信,怎么把这股网络上虚幻的力量转化为现实当中足以敲打政府的力量,这也是一个问题。关键是除了文字之外,有更加直接的证据,比方照片或者视频音频之类的……”
我道:“照片和视频都有,等我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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