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36
我翻了个身,伸手一把抓住了它的后腿,那好像是一把锉刀,简直要把我的五个手指全都挫掉了。
然后我看到了展定鸿。
他单膝跪在前方,双手握着手枪——我的手枪。脸上完全没有颓丧或者恐惧,只有平静。
死一样的平静。
“我也爱你。”他这样说着,射出唯一一枚带有维生素D的子弹。
子弹精确地刺破蝎怪的异眼,扎进脑髓,开始燃烧。
怪物发出的尖叫震碎了这一层所有的玻璃。
※※※
“我们走吧,僵尸大概已经到十楼了,他们阻挡不了多久的。”在楼道里,我对展定鸿说。他几乎在瞬间老了十岁。
“不。”他摇摇头,道:“那些人挡不了多久,我来断后,你快走吧。”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如果妙舞死在了这里,你还会走吗?你还会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吗?别劝我,男人不该去改变另一个男人的决定。”
我注视了他几乎有十秒钟,他的脸上一片坦然。我道:“小铃怎么办?她不能在没有母亲之后又失去父亲。”
“如果我出去,也会被以私藏军火等等罪名投入监狱,甚至直接枪毙,你希望她有一个被枪毙的父亲,或者一个战死的父亲?更何况……”
他摸索着抽出一根烟点起来,继续道:“你说得对,我是一个人渣和混蛋。因为我的缘故,使得城市遭受了这样的灾难。我并不乞求你的原谅,也不乞求小铃将来能够理解我当时的选择,但是……但是至少,我不希望当她回忆起自己父亲的时候,只会耸耸肩说:‘啊,那是一个人渣。’我并不完全是一个人渣,对吗?”
“你曾经是一个混蛋,但现在不是了。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混蛋,你并不属于那种会让儿女感到羞耻的类型。”
他笑了:“很高兴你这么说,真的。照顾我女儿,不要让她受苦,拜托了。”
“我会的,你……准备怎么干?我的房间里还有一柄伐木链锯,也许能够派得上用处。”
“不需要那个,我还有些COV公司留下来的力量增幅剂,那是真正属于魔鬼的好东西。再答应我一件事——找机会踢爆COV总裁榊原慎太郎的睾丸,行吗?”
“行。”
我背转身朝楼上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是一个混蛋,但同样是那种会叫自己的学生感到自豪的混蛋,教官。”
我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站得像一柄标枪那么直,也还了一个礼。
这辈子我再也无法见到他了,但我将一直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个教官,使我对人类不至于完全丧失信心。
我离开了,楼下传来展教官的吼叫。
再见,教官。
※※※
到楼顶的时候,第一架直升机已经装满幸存者起飞。周围的天空中盘旋着无数钢铁怪鸟,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尸魔猎手。
我是最后一个逃脱的幸存者,上了飞机之后,军队的人向楼道口发射了导弹,轰碎了天台。没有丧尸会爬上来了。
直升机逐渐拉升,支撑我们生存数日的银瑞大厦彻底被丧尸占领,每个窗口都有丑恶的鬼脸探出来朝我们嚎叫,地面上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丧尸抬着头看我们,期待我们能够坠落。
我们当然不会。
我握紧妙舞的手,一同看着窗外姗姗来迟的旭日,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我们好像已经在地狱里挣扎了百年。
但是终于逃出来了。
直升机绕着大厦旋转两圈,一架战机朝底层发射了数枚导弹,大厦歪歪斜斜倒塌下来,发出巨大的轰鸣。
听到巨响,原本一直呆滞的小铃忽然“哇”一声哭起来。
雷雄、杨友一、铁汉阳、高策、洪升泰剩下的两三名弟兄,全都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我们这班活鬼,在凄凉的哭声中,慢慢离开这座死尸之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36
铁 幕 背 后
“啊——”
恍惚中一声女子的尖叫将我从床上电了起来,许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地躺在一间客房,而梦中的尖叫不过是清晨的军号。
暂时是安全的。
空气中漂浮着醇厚的生气,带有烤面包的香味;周围的一切温暖而柔软,叫人浑然忘却了过去的痛苦,一切都已经结束……也许我可以带着妙舞去一个新的城市,开始另一段生活。
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使人流泪。这里曾经是个清净的小镇,现在却被划为军事禁区,军队把所有居民都驱散,改做大本营。从窗口望出去,所见之处是一片灰色,镇外连绵搭起一片军营帐篷,马路上有一队队士兵喊着口号跑步前进,各种车辆川流不息,空气中隐隐漂浮着硝烟。
城市的方向断断续续传来炮响。
我在这个房间呆了整整一天。昨天这个时候我们到达受降镇,一个姓沈的连长说,为了安全的缘故,要没有伤病的人先隔离休息一天,今天再去接受身体检查。他把我们带到这间镇里最好的宾馆,可不知为什么,别人都住在十楼以下的,偏偏我却被安排在十二层。
房间里有吃有喝有穿,还有电视和一台没有联网的电脑,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这般享受反倒叫人有些不习惯了。可是门外站着一队士兵把守,房里的电话也只能通到总机,沒有办法和妙舞、雷雄他们联络,竟似被软禁了一般,这却不知为何了。
到了七点半的时候,有一个勤务兵来送早餐,我趁机问道:“长官,我们什么时候去作检查?我老婆还在楼下,不晓得能不能见一见。”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士兵,脸上的青春痘还没有褪去,大概一辈子也没有被人叫过“长官”,红着脸道:“有规定的,有规定的。”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拒绝了,顿了一顿,又道:“他们已经去检查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五点多的时候。”
再问,他自知失言,也不多说了。我尾随他出门,却见门外荷枪实弹立着一排士兵,倒像房间里关着什么妖怪一样,见我探出头来,全都紧张起来,连子弹都上了膛。我连忙笑着退了回去,心里却一阵发凉。
我自觉问心无愧,唯一可虑者,我和榊原秀夫是朋友,榊原秀夫又是COV总裁榊原慎太郎的儿子,如果军方要打击COV的话,此时说不得已经将榊原秀夫控制住,同时也来防备我了。
除非他们已经知道了瘟疫和COV的关系,否则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另一个可能,军方知道了我是拥有强横力量的返祖者。这也并不奇怪——大汉国内军力主要分为首都派和沪州派两系,我所服役的沙虎保安公司便是首都派下辖的一支中型武装力量,而龙魂部队却是首都派最为强悍的军事支柱。能够知道沙虎的秘密,这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是我从未干过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龙魂又能拿我怎么样?
胡思乱想了一阵,也没个结果,一时间连空气都焦躁起来。打开电视,尽是些歌舞升平的画面,要不就是国家领导人的会议,全然没有一个台播出临州瘟疫的消息。
无聊地看了一会儿,那个勤务兵又转回来道:“方先生,你有客人。”
我激动起来:“是个女的么?”
他摇摇头,让开了位置。在他身后是一架电子轮椅,上面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龙魂标准的浅灰色作战服,从肩章上的红杠来看,职位恐怕不低。
我盯着他的空荡荡的裤管和枯树皮一般的脸看了很久,才回想起是我在沙虎时候的另一位教官,王彪。
“老师!”
我不见他,已有八年,今日见了,分外觉得亲热。看来当时他留在军界发展,倒混得比在沙虎时更加出色,如今作了龙魂的高级将领。老师待我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必定不会害我。有他作保,那么说不定连榊原秀夫和COV的干系,都可以解释清楚的。
他扶着轮椅的滚圈蹭了两下,把轮椅驶到我面前。恍惚之间,我有些不知所措。老师好像一颗饱经沧桑的老树,短暂的时光根本无法在他面孔上留下痕迹,他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看着他,我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父亲、展教官都活着,阿妈也没有病,天很蓝,从来不下雨,空气很干爽……
整个世界都很美好。
我几乎要哭了出来——即使在城里时,也从未这么激动。王老师是往昔生活的一个代表,现在他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段美好的时光却永远不会再回来。
直到死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37
我立正了,对王老师敬了个礼,高声道:“长官!”
他坐在轮椅上还了个礼,目光放在我身上,像要把我每一寸都看过来,良久之后,眼眶里也有些湿润,连连点头道:“好,好,老方总算生了个好儿子。方平,我们有八年没见了吧?”
“是。”
“八年了……你母亲还好吧?”
我迟疑了一阵,终于还是说了实话:“阿妈很好,现在正托一个朋友,带到东瀛疗养。”
“那就好,那就好……”王老师沉默了一阵,“那时候沙虎解散,我为了留在军界,四处奔波,想办法,日子过得很苦,一时竟顾不上照顾你母亲,直到留在龙魂,稳定下来之后,这才想作些补偿,谁知老展已经把你母亲接走了。哎……本来以老展的本事和抱负,人又在壮年,前途比我广阔得多。可是他为了你母亲,真可说放弃了一切!”
我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许多曲折的:“展教官不是嫌军中党派林立,无法出头,这才离开的么?”
“党派林立那是有的,可是像老展那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人要。我们周火德司令求贤若渴,连我这样的瘫子都要,何况老展?那时候分明已经说好让老展进龙魂,薪金比在沙虎时高两个档次,可最后老展还是拒绝了。他和我说,他已经对不起老方一次,不能再对不起老方第二次……”
我脑中有些很古的东西被触动了,仿佛有个披着麻布的汉子,正拿长剑敲在青石上作歌,两行泪水终于抑止不住,滚落下来,灼痛了皮肤。
“展教官已经,已经死了。”
“不是死,是牺牲。”
他的声音像榔头敲击铸铁,包含着无限悔恨。王老师苦笑道:“方平,你道我们为什么不早些前来救援,可是真有这么简单么?临州地区发生规模如此巨大的一场瘟疫,哪里是说扑灭便可扑灭的。龙魂十多天前便接到命令开拔了,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可开到的。军方对瘟疫又没有底,不知怎么防范,总不好叫当兵的平白往里冲,于是只能围城封锁,阻止感染者出城。防化服没有备妥之前,原本是没有安排救援,也根本没有料到还有幸存者能够坚持着的。”
我吃了一惊,想想也是。几万大军突然调动起来,确实不是一两天便可完成的事,我道:“那又怎么……”
“因为在你们中间,有两个很有战略价值的人。”
我感到一阵迷惑。我们中间最大的官员也就是副市长李义真,我不相信这种人会值得出动军队来救。而王老师的官职显然没有大到能够出动军队来救自己弟子的程度。
更何况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中间有些什么人,要知道在那之前我们完全没有联系过。
“那是谁?”
“你。”
“我?”
老师有些忧伤地看着我:“作为你的父辈,我很不希望看到你成为权力交鋒的武器,可是作为一名军人,有时候我不得不泯灭自己的人性。网早在你参加返祖实验的时候已经撒开,沒有人能够逃脱的。”
我心底一阵猛跳,看来果然是返祖实验的地方出了纰漏,可是军方怎么可能知道实验成功了?这只不过是最近几个月的事。
除非他们和洛贵之一样,一直监视着我。
“我简单说吧,沙虎解散之后,陆军第四研究室也跟着败落了。一部分研究员随各种渠道进入龙魂势力内的研究所,拥有强大资金支持之后,返祖计划重新被提上日程。在沙虎还未解散之前,洛贵之博士已经成功地进行了第二次实验,激发了一位名叫谢少维的实验者体内的原始能力。后来,谢上尉随着第四研究所余部,同样编入了龙魂部队。”
“谢上尉在实战中表现出来的超强战力,使军部明白了超能战士的广阔前景。当得知在谢上尉之前,还有另一名返祖者的存在,对你的监控便提上了日程。可是这计划还未付诸实施,临州瘟疫便爆发了。那时候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直到——直到最后得到了你的消息,权衡利弊之后,军部作出解救你们的决定。”
听了他的话,我才知道自己想的太天真了。自从接受了返祖实验开始,我就永远沒有办法过普通人的生活。无论COV也好,军方也好,都是一样的,把返祖者当成某种威力强大的工具。
或是某种威胁。
COV想要招徕我时,还可和他们对抗;军部如果想将我切片研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军部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你能够自愿地留在龙魂,为党、为国效力。毕竟凭借你的强横实力,实在不能完全没有控制的。洛贵之落到COV,这已经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不可能!我心道,如果军方真的像老师所说,没有监视我,他们是不可能知道我拥有“强横的实力”的!
忽然,我只觉得自己和老师之间,筑起了一道冰封千里的高墙,再也看不透对方。难道他也像当时的展教官一样,在欺骗我?
“现在我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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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8
“周司令的意思,希望你能够加入军团内的特殊部队,不过一切还是等先去见过司令再说吧,他对你很感兴趣。”
“好。等一等,老师,我想见一见我的妻子,她也在幸存者中间。”
“你的妻子?”
“是,她叫妙舞,可能,可能有些生病。”
这句话也没什么吓人的,可是老师浑身明显地颤了颤,不敢相信地叫道:“她叫什么?”
“妙舞。”
“……她是你的妻子?”
我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我们准备出来后就去民政部门登记,你知道的,不过一张纸的事情。我们很恩爱。怎么了。”
他半天没有说话,皱紧眉头在想什么问题,最后道:“没什么,见了司令再说吧。”
※※※
军部大本营设在受降镇中学,可是军用吉普却朝镇外开去。这辆车经过特别改装,专供王老师使用。他还是像从前一样,绝不需要旁人负责他的行动。
“我被炸断的是腿,不是人生的道路。”他曾经这样说。
行到镇外,火药的味道更甚,空气中隐隐还带着些腐烂的臭味,好像上风处正有一座肉类加工厂正日夜不停运转着,将一条条生命送到死神的胃里。
看那走过的一队队士兵,有些是已经战斗过的模样,衣衫都破损了,可是除了表情稍稍有些压抑之外,倒也并没有特别惊慌的模样,不愧是全国第一的强兵。
老师心里像压了什么事,也不说话。我脑子里很乱,不由想起这支部队的历史。
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大汉又经历了国家前进党和自由民族党的内战,前进党获得内战胜利之后,便建立了大汉民主共和国。建国伊始,百废待兴,可是仅仅一年之后却又爆发了第二次新罗战争,国家面临着和美国全面开战的危险。
当时的国家完全没有实力和美国进行一场全面战争,两个核国家开战的后果更是整个世界都无法想象的,但大汉也不愿失去远东最重要的盟国。于是出现了世界军事史上最奇怪的一幕――大汉政府军以一个兵团一个兵团的编制大规模裁军,之后将这些“退役”军人编组成为民间的保安公司,通过各种地下渠道配备武装,开赴朝鲜战场,称为“义军”。美国佬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把戏,可是他们也不愿和大汉正面宣战,于是一场不明不白的战争又持续了三年才告终结。
龙魂部队,便是这场奇怪战争中大汉方面的王牌,前身是大汉前进党工农革命第三独立纵队,之后改编为国家革命军新七军,内战爆发之后扩充为大汉革命阵线第三野战军。算得上是前进党王牌中的王牌,精锐中的精锐。
朝鲜战争结束之后,按理说应该把军团恢复正规国防军编制。可是这时候国内却又爆发了史无前例的第二次革命,在这场长达十年的浩劫之中,前进党内部逐渐分化为两派。沪州派依托全国最大的经济中心沪州市,掌控了国家大部分经济实力,并以此为后盾,压迫国民大会进行军事改革,以期掌握更多的军事资源。在这种情况下,逐渐失去人心的首都派当然不会让这些非编制的军事力量被“改革”掉。这些所谓的“保安公司”也就一直这样奇怪地存在着,虽然花费着纳税人的金钱养活着,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该对谁负责。也许是整个党,也许只是国家军事委员会主席金泽成元帅。
至于周火德那个人,我以前倒也知道的。八年之前,他还只是龙魂部队当中的一名特种装甲部队指挥官,人称“钢铁屠夫”,曾经三次因为滥杀平民而被军事法庭起诉,却全都因为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这人作战勇猛,也精通战法,只是因为杀戮太甚,竟升不上去。八年之后,终于还是给他坐到司令的位置上去了。
行到郊外,沿着一条大河又开了一段,前方出现一处被铁丝网拦住的军事禁区,路中央竖着一块红牌子,上面用白漆画着一个骷髅头,两边写着“危险”的字样。
过了岗哨再行一阵,便看到一座临时搭起的简易主席台,七八名龙魂的高级将领正坐着观看。我们停下?砗螅 矫 勘 葱欣瘢 馐焙蛭也胖 劳趵鲜Φ闹拔袷恰案弊懿文背ぁ保 饪烧娌凰阈」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38
这“机器”似乎感覺到我的存在,微微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只是这一眼,就叫我几乎喘不过起来,好像被导弹锁定了一般。这种感觉叫我想起了和鹿毛繁太对阵时的情景,不由又是一阵颤抖。
这时候,背后的士兵也没有那么好说话了,用枪托捅了捅我,喝道:“下去!”
那高压电网只裂开一道很小的口子,也不知这机器是怎么下去的。我回头望了一眼,王老师站得很高,对我点了点头。
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我深呼一口气,顺着坑边的阶梯慢慢走下水坑,浑浊的河水淹没了我的下半身,底下什么都看不清楚。
哈,这多么像两名奴隶,正在给高贵的主子表演角斗?
我又回望了一眼,无论周火德是个什么样的军人,用这种方法对待一个战士,那都是不能忍受的!
我和机器人各站了水池一边,却听电网四角绑着的四支喇叭里传来声音道:“三·六单兵作战系统第五次战地实验,现在开始。”
这机器人朝前走了两步,从颈下的发声装置里传出话来道:“要来了,注意。”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是谁,水面靠近闸口的地方就像是滚水沸腾一般冒出无数水泡,那小水闸已经升了起来,这条水道挖得极深,水闸到头还未露出水面,可是下面却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好在这里的水面也不比河里浅多少,两边倒还平衡。
只是,水面“沸腾”的区域却逐渐扩大开来,好似水底有一群大鱼被放了出来,正拼命挣扎,四处逃窜。
我把全部心神都放在那机械人身上,忽觉脚下水流湍急起来,有一股大力从右下方袭来,不由往左一闪。水面“哗啦”溅起一大片灰色的水花,一条散发着恶臭的黑影跃出水面,朝我扑来,被我一招侧踢,踢飞两米开外,重新落入水中。
这东西从水里站了起来,水珠顺着它腐烂的皮肤滴滴答答坠入水面,使水面几乎变成黑色。
它朝我露出了熟悉而和善的微笑。
一条丧尸。
我们的打斗惊动了水底其他的生物,他们一个一个站了起来。高些的丧尸,河水只能淹没腰部;而那些童尸,只是露出半个头颅,有些连头颅都没有露出,只在水面浮起一蓬散发,像是黑色的水母。
小小的池塘里,立着三十多头丧尸,像是三十多根被水腐蚀了的木头。
即使在大厦里的时候,我也没有感到这般惊骇,被冰冷的河水浸泡着的下半身一阵阴凉,好似被一只苍白的烂手捏住了睾丸,那只手被鱼咬得只剩下骨架了……
丧尸们机械地转动头颅,寻找食物。他们昏黄的眼珠钉在我的身上,然后摇摇晃晃围拢上来。河水的浮力使行动变得困难,丧尸不断摔倒,有些干脆不再站立,直接在池塘底下爬行。
像被踩出内脏的蟑螂一样,爬行。
包围圈已经形成。
拼了!
我一把揪起水中一蓬散发,把下面连着的头颅猛地扭转,这条丧尸被水浸泡得有些久了,肌肉很酥,一下子就把整条脊椎抽了出来。我捏着尾椎,把头颅当作锤头,就成了一柄流星锤。我握着锤左右舞动,等锤头碎烂的时候,丧尸已经被挥倒了五六头,包围圈破开了一个口子。
我尽力跑出去,冷不防面前出现一道高大的铁墙,正是那机械人。
“没有地方可逃,你刚才干得很棒,继续干下去。”
“你他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周火德。”
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我不由一怔。周火德是军团最高指挥官,难道会亲自参加兵器测试么?何况是这样危险的测验。难道他自信丧尸咬不穿身上的铠甲?
还没等我作出反应,他背后已经传来一阵金属扭动的声音,两支枪管从双肩往前翻起,枪管对准了我。
我的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你不行,我来。”
“妈的!”
我跳得那么用力,几乎把腿上的肌肉全部绷断。即使腥臭的河水和漂浮的内脏也算不上什么——在我的身后,周火德已经开始了扇型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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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9
他在半分钟里起码射出了三千发子弹,我躲在污浊的河水中,感觉无数碎肉雨点般散落,把这池塘变成一锅臭了十天的烂肉汤。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至少亲自上阵,不是吗?
可我还是想踢他的屁股。
枪声戛然而止,剩下空枪管转动的声音。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心想这真他妈是狼狈的一天。我像个愚蠢的娘们儿那样,叫人给耍了。
他已经把沉重的机枪和弹药囊抛到水中,左右手各握了一支特制的超大口径手枪,左右搜寻残余的丧尸,但我想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为什么?”
这句话刚问出口,一枚子弹就贴着我的左耳擦过,接着背后的水面“哗哗”作响,一条丧尸呜咽着倒下。
周火德这才开口说话:“有人告诉我你是一个强者,正巧我需要一个强者,所以我决定和你谈谈。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把谈话和测试兵器放在一起进行。”
“泥塘就是你的会客室?”
“战士不需要会客室,不需要厕所和浴室,不需要床和墓地,战场是我们的一切。我会和那些超过两百斤的猪猡坐在沙发上,吹着空调,聊些狗屁文件;,但我只和最强的战士一同杀敌。”
“你差一点杀了我!”
“我曾经干掉过一个军长、三个师长,还有无数党代表,全是自己人。”
我一时哑口无言。八年前就听说周火德是一条嗜血的疯狗,没料到当了军团指挥官,还是像个突击队长般冲动。这时候我是人在屋檐下,怎么也不能闹得太僵。我放低口气道:“周司令,我只是一介平民,你要我做什么?”
他点了点头,对我的口吻很满意的样子,道:“我们直接说话。COV公司在临州设立生化实验室,以大汉普通民众为载体,制造丧尸、潜行尸、尸魔猎手等等生化战士,这件事情一旦挑明,那就是能够令整个世界都发抖的大事件,甚至大汉和东瀛、美国的关系都会急剧恶化,即使发生战争,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是不能随便指认的。我希望你能够带领一支精锐的小部队,攻入蜂巢,夺取COV在大汉犯罪的证据。”
他的话不多,可是每一个字都敲进了我的心里,简直把我的胸口都敲碎了。一时间,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脑子里是否有一台监视器,否则周火德怎么会这么清楚瘟疫的真相!
这是不可能的!
我因为机缘巧合,又有榊原秀夫的帮助,才能够稍微了解一些内幕情况,可是军方才驻军几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了解那么多?特别是“潜行尸”、“尸魔猎手”这样的专用名词,如果不是COV内部的人透露,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军方已经对榊原秀夫用刑了?
这念头在我脑中打了个机灵,我厉声喝道:“你们把榊原秀夫怎么了?”
周火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道:“我们注意COV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早,两年之前,我们就开始在公司内部安插人手,一年之前,我们就开始试图攻击COV的网络系统,可是COV的电脑网络从物理上与外界隔绝。于是我派出了专精电子战技术、和你一样同为返祖者的谢少维上尉潜入公司,可惜也失败了,甚至连谢上尉也落入了COV的陷阱。因为没有能够及时了解COV的阴谋,使得临州发生了那么严重的瘟疫,那么多同胞死于非命,如果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的话,那么实在是对不起这些冤魂。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曾经潜入COV,并且成功地窃取核心资料的人。”
如果说他刚才的话只是一排子弹,那么这句话不亚于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弹,把我的魂魄都炸飞。这个消息当然不会是榊原秀夫告诉军方的,假若榊原秀夫愿意说,那么他当然也会愿意把资料交出来,那就用不到我了。
可是这件事,只有我和榊原秀夫知道。
看来军方在榊原秀夫那里,也安插了人手。
那些人原本就是榊原秀夫安插在公司内部的,没想到最后却是军方的人,而这“最后”又是真的最后么?他们会不会又是另一股势力的棋子?这个螳螂捕蝉的游戏,实在不太好玩。
我只觉满嘴苦涩,不由道:“你们到底把榊源院长怎么样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城里的确切位置的?”
周火德微微抬起头来,道:“没人碰榊原秀夫一根汗毛,我相信他早就把窃取的资料运回东瀛了。我们的大部分情报都来自谢上尉。”
“谢上尉……他不是被公司逮住了吗?”
“是的,谢上尉在被COV逮住之后,被迫接受了某种试验,虽然造成了暂时性失忆,但却逃脱了,后来谢上尉被一个平民收留,直到十天前恢复记忆,我们才重新取得了联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39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可是又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谢上尉他……”
“在失忆期间,她被人叫做妙舞。”
“妙舞”这两个字似乎是有电的,从水里把我整个身子都麻翻了。不知为何,有些想笑,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鼻尖却又有些泛酸,低头看自己的倒影,水面却因身子的颤抖,泛出几圈漪涟,只看清一些细碎的色块。
恍惚之间,我又有些宽慰。不管怎么说,妙舞总算不是COV研制的生化怪物,不是滥杀无辜的恶魔,她总算是——战士。
我的妙舞,我可爱的、脆弱的、温暖的妙舞,她怎么可能是个战士,是个军人?她怎么可能冒着那些枪林弹雨,潜入COV,干和我一样危险的勾当?这样的事即使叫我这个男人来干也是九死一生,他们怎么可以叫她,一个女人,去干!
更重要的是,她恢复记忆了?
这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但终于发生了。显然,有关我的消息,都是妙舞报告给军方的。作为军方特工,这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吧?她不再是我的妙舞,她只是谢少维上尉。
只是……十天之前,我们还没有进入大厦,如果那个时候她就恢复了记忆的话,那么她和我在月光下的誓言,还能当真吗?我这个平凡无奇的人,能够渴望两次被同一个女神青睐?
我的心里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定了定神道:“周司令,我想知道妙舞——谢上尉向你说了什么,我并不太愿意为军方做事,特别不太愿意重新回到充满丧尸的城市,回到蜂巢去送死,但是如果,如果……”
尽管在面罩后面,我也感觉到他正在笑着:“ 你是想和谢上尉结婚么?”
他这么一说,我心中大快,又有些不敢相信,鼓足勇气高声道:“周司令,我不只是想,我是一定要和她结婚。不管她叫什么名字,不管她是什么人,不管她还要服役多久,我都要和她结婚的。你既然这样说了,想来也不是全然不同意。只要能娶她,我什么都能做的,就算你叫我去刺杀美国总统,或者炸掉自由女神像,OK,我会去的,只要能娶她!”
周火德举起机械臂做了个手势,我感觉身后的水流又开始滚动起来。某种更加邪恶而强大的力量逐渐涌现出来……
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那是潜行尸,很多潜行尸。
“证明给我看,你有这个能力。”
我不再说话,右臂开始膨胀。
※※※
天空像一条撒了毒药的河。
夕阳把松散的云层分隔成细碎的红鳞,那是无数赤色的大鱼在河里翻腾;但是随着太阳落山,赤鱼全都毒毙,翻出死灰色的肚皮,这时候天空一片惨白;再过半个小时,云朵开始腐烂,逐渐和墨蓝色的天空混为一体。
磷火一样的星群闪烁。
太阳落山了,明早还会升起;幸福的日子过去,却不知能不能再回来。想起和妙舞一同生活的那两个月,我们共同享受纯净的时光,一切都是那样简单自然——可是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司机和失忆少女的爱情故事了。
背后的河堤上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我把目光从弯曲的小河收回来,往后望去。
她变得更加动人了。灰色的迷彩服妥帖地勾勒出全身美好的曲线,贝雷帽包裹住了满头秀发,只露出一如往昔的明眸,她的笑容依旧,却在天真之外,多了一份内敛成熟的气质。
我痛苦地发现,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对我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特别是停留在手上,趁我还没有沮丧之前,先拉开了迷彩服的拉链,拉出挂在脖子上的坠子:“戒指——军队里不许戴戒指的,所以就挂在脖子上了。”
我笑了,心里最后一块大石落地:“我该怎么叫你,妙舞还是谢少维?”
“随你。”
她在我身边坐下,把手自然而然交到我的怀里。触摸着这纤细精致的艺术品,我才不至于以为这只是自己荒谬的幻想,也由衷觉得无论周火德叫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们有很久没有说话,只是贪婪地呼吸对方的气息、感觉对方的心跳、享受那种内心最深处无言的共鸣。但是我肚子里有许多问题要问——我和她是一体的,可是我还不知道她的过去,那就好像我自己失忆一样难受……
她感觉到了我的不安,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道:“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好。”
她的故事没有什么出奇的。一个因为性别而被抛弃的孩子,在一座破落的县城的破落的孤儿院度过童年,她的玩具只有黄沙和枯叶。后来有一天,孤儿院的老师告诉她说,他们没有钱了,也没有办法为她申请助学贷款,因为这个时候她只有小学五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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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0
“那时候的学费每个学期收四百六十块,再加上杂费和学习用品,大概五百块。我们一共有二十多个孤儿要读书,有些上了中学的,那就还要翻几翻。县里每年拨款一两万的样子,可是我们很多都是有病的,光是看病就用光了。本来我们有一个阿姨,在南方打工,每年都寄钱回来的,后来她得性病死掉了,我们就辍了学。”
唯一免费的学校是沙虎开办的保安培育学校,那是专为雇佣军输送后备力量的民间军校。妙舞的孤儿身份起到了作用,她在军校学习五年,然后进入沙虎——也就是说我们曾经共同服役过一两年。之后孤儿院所在的县城进行大规模旧城改造,原来的地皮建起了豪华的县政府办公楼,沒有人愿意来管孤儿们的死活。
她需要钱。
这就是她的故事。和其他千千万万普通的故事不同的是,她不用去卖淫,而是和我一样躺到了实验台上,接受种种不知名的药剂灌注。比我幸运的是,她当时就显示出了远古山猫的特征。那种动物是现代猫类的祖先,还未丧失野性,但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
因为这样,实验虽然没有判为失败,至少在军事上并无价值,研究陷入停滞,直到沙虎解散。
之后,好像沉睡已旧的精灵忽然醒来,她偶然地显示出了另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心灵感应、预知、遥感……这种能力并非每次都有效,并且需要结合某些电子设备才能成功,但是已经足够叫她进入龙魂,成为特别侦察科的王牌特工。
她接到的最后一次任务是:潜入COV公司大汉总部,在公司内部封闭的网络上安装“节口”,那种东西可以使外界的专用电脑攻入封闭的局域网络,可是任务失败,她被人发觉。
随后的事她不太记得清了。只是记得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把她送入某种形如磁共振设备的仪器之中,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古怪的麻木、冰冷的酸涨……
记忆在遇见了那个小司机的一刻,重新凝结。
也许是回想起了并不愉快的童年,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随着这沙哑的声音,我感觉内心深处的那块空缺被填满了。是的,她不是凭空而来的天使,不是科学家制造的实验品,她拥有自己的过去,一段完全没有我存在的人生。
她还拥有自己的事业,一个出色的特工。她会放弃这份前途,和我走吗?
一缕卷发顽皮地逃出了贝雷帽的束缚,我不由自主地把它捋顺了。我们的目光相接,随后就是自然而然的吻。
和以前一样的吻。
“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我……有些害怕。”她含混不清地说。
“怕什么?”
“怕改变,怕自己特工的身份,叫你退缩,所以我不敢告诉你自己恢复了记忆,直到那天——”
她抓住我的手,露出那枚白色的齿痕戒指:“你发了誓的,对不对?”
“对。”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其实她根本只是个小女孩而已。也许军方可以教会她各种战斗的技巧,但却无法叫一个人变得成熟。
“很多人都待我很好,但都是有原因的。孤儿院里的老师待我好,可是他们说,维维啊,你要用功读书,将来养活其他小朋友……学校里的老师待我好,可是他们经常要我牢记党和王将军的恩惠……周司令待我也很好,可是我知道他只是需要我的超人能力……方平,你又为什么待我那么好?当时你为什么要救我——一个失忆的麻烦女孩儿?”
“我不知道。也许因为我需要一个人对我好,所以我对你好;也许因为我需要人来拯救,所以我救你;也许因为我想要一个人来爱我,所以我爱你。”
这个答案似乎让她满意了,女孩儿闭上眼睛,靠着我的腿睡了下来,打着哈欠说:“明天……就又要开始原先的生活了,真想永远生活在那两个月啊。”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离开。周司令答应了我,只要我能够——”
“嘘……别说。”
她似乎睡着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开口问她究竟告诉了军方多少关于我的事,也没有问她如果要在军方和我之间作出选择,她会选择谁。未来是一片灰暗的混沌,但此刻她真真切切地躺在我的腿上……
河水静静地流淌,我们也不知坐了多久,她终于睁开眼睛,轻声道:“你要小心周司令。”
“什么?”
“我不该说这个的,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周司令不是个坏人,如果说当今的上层将领当中有誰真心希望大汉强大,那就是周司令了。但是,但是我不确定他用的方法是否正确,他可能很早就——”
她刚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不动,把手指按到耳垂上。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耳朵上镶着一枚金属物质,似乎是某种通讯器。
“怎么了?”
妙舞的表情显得很奇怪,她说:“榊原秀夫自杀了,他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他们没有让我看到榊原秀夫的尸体,只是递给我一张写满工整汉字的纸,让我坐在他们规定的房间里看——毫无疑问房里塞满了监视监听设备。纸是最普通的20×20信纸,字用铅笔写成,然后仔细地折了三折,变成一个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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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1
角上有淡淡的血迹。
他们说,今天榊原秀夫的精神状态不错,甚至开始就机密资料和军方讨价还价,这是让人放心的好迹象。中午时他吃了一大碗三丝粥,喝了罐牛奶,并且要求在晚上吃到寿司,午睡之后他交代了一些COV的内部资料,一直到下午三点半,大家都有些累了。于是他提出想写一封信给他在东瀛的联络人——这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军方也不会把信发出去,更何况保安都在门外守着,一有情况便可立刻阻止。他们给了他一支铅笔和五张稿纸,他写了一封给我的短信,然后把铅笔夹在指间不断摇晃,忽然扎进了自己的左眼球,等保安人员冲进来的时候,脑浆已经喷出来了。
那封信是这样写的:方平你好!
首先请原谅我冒昧的写这封信给你——因为这很有可能导致军方对你的怀疑,试图从你这里得到在我身上得不到的东西。可是想到即使没有这封信,只怕他们也不会停止对你的折磨,我只能表示深深的歉意。
说来,这还是十年来我首次离开这个国家,回到我的家乡。东京的高楼大厦、北海道的秋刀鱼、隅田川烟火大会……即使是故乡泥土的芬芳也使我魂牵梦系,永世难忘。
我常常问自己,是什么力量使我远离故土,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奉献我十年的青春?当然,我和你说过,是我对妻子的爱和对大汉人民的赎罪感,我并没有欺骗你,但那并非主要原因。我要拯救的不止是大汉一小块地方的一小群人,我要使这个世界上所有陷入疾病、战争、贫困、不公的可怜人脱离苦海。这项工作耗费了十年时间,可是我一直没有后悔。
当然,我现在之所以能够带着愉悦的心情说出这件事,那是因为,我成功了。
一个完美的新世界即将诞生。
我唯一后悔的是那时候的犹豫矛盾——你是知道的,为了挽救病人的生命,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割去他身上的毒瘤,或者切除整条肢体,或者用一件并不属于他的内脏代替原来的,或者在他身体里塞进一些冰冷无情的电子产品。
如果让一个完全不懂得现代医学技术的古人来看我们进行手术的场面,他会认定我们是一群多么残忍的魔鬼,他会觉得那是多么邪恶的场面!鲜血、残肢、电击器、针管……有时候我们并不成功,于是只好耸耸肩,把那些插在病人身上的管子除去,给他盖上白布,然后不动声色地干我们下一件该干的工作——如果看到这里,那位古人又会认为我们是多么铁石心肠的机械呢?
问题就是,手术总要付出某些代价(肉体的、精神的、时间的、金钱的),?K且不一定成功。有多少患者因为一场谈不上失败的手术而削减了生命的质量呢?也许让他们在家里快活地过完最后一段时光,不是更好吗?
正是出于这样的犹豫,我放弃了立刻为这个世界进行一场脑科手术的念头。
然后就是尸变。
关于那场灾难,我们已经说过很多,它叫我见识到了世上最丑恶败坏的场面,也叫我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腐烂到了何种程度——榊原慎太郎、COV、大汉政府……这些毒瘤并非独一无二,并非前无古人,人类历史上曾经发生过那么多类似的事件,而其他国家和势力却在若无其事地哈哈大笑呢!
因为一时的犹豫,已经导致数百万人死亡了,你也许可以稍微想象一下我内心的悔恨,尽管你的想象无法表达这悔恨的万分之一。
于是我对自己说,干吧,把他们切除,换上一些好的器官,即使并不成功,情况难道会变得更糟糕吗?即使这个世界能够以现在的方式苟延残喘几百年,无非是搅得更加乌烟瘴气,人类的希望难道就在这泥潭里吗?人类难道就不能过一种新的、永远和平幸福的生活吗?
在这场革命中,我唯一挂念的就是方平你和你的那些朋友。是的,这个世界并不止丑恶的噬人花,也有像你这样真正坚持原则的人,谢上尉、雷雄、展定鸿……人类的希望也许就在你们这样的人身上,如果我的革命对你们造成了什么伤害的话,我起誓,会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你们,真正的大树会茁壮生长,获取属于自己的阳光。
窗外的云朵已经开始燃烧,东京上空也有同样燃烧着的壮丽云彩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再见,期待有一天能够再次和你并肩作战,除掉一切身体和内心的魔。
不要为我难过,耶稣死后三天重生,我只需要一刹那。
你的朋友榊原秀夫
二一四五年六月三十日又及:伯母在东瀛一切安好,待事件平息即可回国,请勿担心。另,请替我向谢小姐道歉,为了那些她所遗忘的伤害。我并不企求谅解,为了和平的世界,我愿背负所有仇恨。
如果说在接到榊原秀夫的死讯之前,我对整个事件还只是疑惑;那么现在,我已经决心用尽所有办法,去找到事实的真相。如果榊原秀夫不是一时精神错乱的话,他的话里一定包含着未知的阴谋。当然,我相信他和COV并非一路货色,但这才是我所担心的。他并非是爱说大话的人,而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决心却叫人不寒而栗。
他对妙舞干过什么“被遗忘的伤害”?他怎么知道妙舞的真姓?如果不是这两天军方透露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以前就认识了,但妙舞却没有提起过。
被遗忘的伤害……
我知道自己所有的表情都被安装在房间各个角落里的摄像头捕捉,传送到某个分析室去,那里的专家可以通过高科技仪器判定我内心的真实感受。一旦他们判断我对信上所说的“计划”有一丝一毫的了解,毫无疑问我将会被投入黑牢,接受十八般酷刑。但是我脸上迷惑的表情很是完美,所以过了五分钟,左边的墙壁像一扇滑动门一样朝两边裂开了。
后面就是分析室。即使隔着一面钢化玻璃,我也明显嗅到了一股火药的味道,那个巨人简直占据了分析室的一半,不,他根本不像人,只是一头直立的穿着军服的狮子,或者是一颗树、一坨冰、一块石头、一段钢筋、一枚炸弹!
不用介绍我也知道,他就是周火德。
看来即使没有那什么“单兵装甲”,他也可以轻松将几十头丧尸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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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1
他的双眼在越战时受过化学毒剂的伤害,使得视力严重衰退,现在他不得不依靠一副一半植入脑部的电子眼镜生活。这东西像一副小型红色墨镜,只是没有镜腿,因为埋入皮下的缘故,使得眼窝附近的皮肤有些扭曲——但在他伤疤纵横的脸上,根本不算什么。
他并不解释为什么墙会突然裂开,径直道:“我们并不害怕COV的阴谋,因为那阴谋已经实施了,再没有后着;但是政府对榊原秀夫的动向感到非常怀疑——事实上我们就是从榊原秀夫那里才顺藤摸瓜找到COV的,有证据表示,榊原秀夫和超过一百宗儿童失踪案有关,我们想搞清楚他在干什么。方平,你能告诉我们什么?”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相信榊原秀夫会和什么儿童失踪案有关。周司令,也许你不相信——我在榊原秀夫介绍下进入COV工作,之后为他窃取了公司的机密资料,作为回报,他送我的母亲去东瀛治疗脑部疾病,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
现在玻璃后面有四个摄像头明目张胆地对准我了。在这些高科技制品的观测下,所谓“不动神色”只是一句笑话,即使肌肉细微的抽搐也可以解释出无数种寓意的。
但是,即使有四百枚摄像头也比不上周火德的红眼那么骇人。
可我真的一无所知。
“看,周司令——”我假装轻松地说,“现在我们要解一道共同的难题,有些条件是你知道的,有些是我知道的,如果你先把那些你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也许我可以想起有什么相关的信息。”
他思考了几秒钟,对旁边的监视人员说了句什么,我们面前的钢化玻璃缓缓朝上升起。然后他朝我走来,毫不客气地坐在我原来的座位上,说道:“这件事由我们接手是四年之前,本来儿童失踪只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但那一年浙水地区失踪的儿童实在太多,我们的边防部门甚至查到有从境外运来的外籍儿童,似乎在浙水存在着一个急需儿童的工厂。失踪的儿童大多是边远山区或者贫困地区人家的孩子,在这些地方,警民矛盾十分激烈,沒有人信任警察,甚至因为警方的无能为力,而掀起了数场暴动,整个浙南山区十分动荡。
当然,老百姓对军队还是抱有最基本的信任的。我们军团一部就在那时候进驻浙水,一方面平息骚乱,一方面调查真相,结果证明这些失踪的孩子和榊原秀夫的医院有关,但是证据并不明显。正当我们准备进一步调查,榊原秀夫感觉到了危险,不再收购儿童,而那些被他购买的儿童,全都消失了,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来。
我们当然不会甘心,可是之后榊原秀夫却完全不露马脚——事实上除了儿童失踪案之外,他是一个最完美的国际人道主义者。可是当我们把注意的视角从榊原秀夫扩大到COV的时候,却发现了更加惊人的内幕,生化实验。
没等我们进一步展开调查,COV就已经发动了瘟疫攻势。后面的事你也知道,谢上尉向我们报告了她的位置,并说她和榊原秀夫在一起,我们的指示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绑架榊原秀夫,到最后,终于把他俘获了。
坦白说吧,昨晚我们动了一些私刑,也使用了化学药剂,可是结果却更加叫人迷惑。按照他在使用自白剂之后的招供,他和COV的瘟疫计划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并且一直是最坚决的反对者。至于那上千名儿童,他倒是痛快地承认是他指使人拐骗的,而用途则是为了‘人类永久的和平’。我们所知道的就是这些,问题是,COV想要干什么?榊原秀夫又想要干什么?”
“也就是说,我手上的这封信只是一个注射了自白剂的白痴的胡言乱语?”
“我们使用的最新一代自白剂,至少可以保持受体一个礼拜的智商。”
我摇摇头说:“但是现在他已经死了……”
“这就是问题关键,他已经死了,如果他的所谓计划只是疯子的狂想,那当然好;但假若是真的,那么已经沒有人能够知道了。”
“要我做什么?”
“一,搜索榊原医疗中心,寻找榊原秀夫犯罪的证据,同时寻找榊原秀夫曾经给你使用的蜂巢全息地图;二,突击蜂巢,寻找COV犯罪的证据,然后摧毁指挥中心。”
我点了点头,没有问他怎么知道全息地图的事,这件事连妙舞也不知道的。
他们——所有的人,都不说十成的真话,也不说十成的假话,是真是假,全凭自己揣摩。至少我并不担心周火德在妙舞的事上骗我,因为他是一头猛兽,而猛兽是不屑于骗人的。
※※※
我问了自己一些问题。
第一,COV的计划究竟是什么——那些高层领导不会蠢得以为凭借一些僵尸就可以统治世界的,大汉军方只消对临州实施彻底轰炸就可以完全解决问题。那么多天了,丧尸仍旧滞留在城市在军队没有到来之前,他们为什么不向四方扩散?
第二,龙魂部队到来的原因。临州靠近沪州市,本就是沪州系重镇,自有忠诚的雇佣军团保护,至不济也该派出中立的政府军来围剿丧尸。可是现在首都系最重要的军事力量却在沪州系的大后方长驱直入。难道国内的政治均衡已经被打破,又变天了?
如果是这样,倒能解释为什么龙魂来得那么慢——首先要解决碍手碍脚的沪州系军力。
第三,榊原秀夫的问题。他为什么自杀,他和公司的阴谋到底有没有瓜葛,他曾对妙舞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第四,周火德为什么那么急于获取COV内部的资料?即使没有蜂巢中的资料,想要控诉COV也并非难事,毕竟这是一场国家和企业之间不平等的对抗。究竟是蜂巢中的什么东西使得周火德愿意浪费时间在我这个无名小卒身上,难道仅仅因为我熟知蜂巢中的地形?
第五,龙魂部队的立场。关键的问题在于,妙舞是在瘟疫爆发之前恢复记忆的,那个时候她已经联络上了周火德。而在那个时候,她已经从我处得知了瘟疫即将发生的消息,并且肯定告知了周火德。如果要阻止的话,应该是来得及的。更何况以龙魂一直在关注COV的话,很容易便可发现蛛丝马迹吧?除非……
除非他们根本不想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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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2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这真是杞人忧天!任由瘟疫传播对军方会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他们不是已经在阻止了么?
……有的,有好处的,至少沪州系的一座经济重镇被摧毁了,不是么?
心里有个充满恶意的声音这样说。
不,可能。
我把这五个问题抄写在一张纸上,看了很久,然后点燃一支烟,随手把纸烧成了灰烬。
次日,军方对我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这本来是寻常的事,可他们非要在居所里就把我麻醉了。麻醉剂似乎是特制的,完全无法抵抗,我只能根据残留的最后一点知觉来判断医院所在的方位。那显然不是镇中心医院,而是镇外的某个地方。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面前始终晃动着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那是一个长得很有特点的女人,却不能肯定在哪里见过……
检查的結果是,军方没有办法除掉我身上的力量抑制装置,他们说妙舞当时已经做到了最好的程度。
时间紧迫,下午我就开始挑选武器,准备明早对榊原医疗中心的突袭,我只选了两支手枪和两把军刺,当然都是涂抹了维生素D的。
之后的时间大多用来研究医疗中心内部的结构,吃过晚饭,一个传令兵送来一台便携式视频播放器,里面存储了明天和我同去的战友的资料,每一张相片后面都是一段简略的介绍。
铁头,男,三十三岁,建筑专家,硬气功高手,队长。
赤精,男,三十七岁,狙击手,搜查专家。
秃鹫,男,四十一岁,职业杀手,爆破专家。
医生,女,二十九岁,战地急救员,化工专家,副队长。
在这四张照片后面,附着的是我的照片,后面写着:司机,男,二十二岁,战斗员。
照片大概是我从兵器试验场出来时候拍的,那时候全身都是血和脓汁,身上还挂着些碎肉。丧尸和潜行尸的碎片似乎带有一种腐蚀性极强的黏性,能够牢牢地抓紧人的皮肤,就像水蛭一样,我不得不一条一条把肉片抽出来。
看着这张照片很久,我才意识到上面那块冷酷残忍的冰就是自己。
想必那些“同伴”在这次之前也并不认识,所以每个人都拿到一份相关资料。看照片上那四个人,与其说是军人,倒不如说是四个杀人狂。他们身上带有明显的死亡气息,就像絞刑架上扭进套绳里的味道,即使是在照片里,依然叫人不寒而栗。
当然,我身上也一样。
看着窗外的天空,我想,龙魂里有的是配合默契的精锐特种部队,完成简单的搜索任务不在话下,为什么周火德要动用不相干的人呢……
苍白的夜空无语,乌云蠕动着撕碎月亮。
※※※
国产的运输直升机密封性能实在太好,我们好像正在蒸笼里蒸着的五只馒头。热气像拳头一样左右开弓,把我揍得头昏脑涨。
但在这样的密封性之下,仍旧可以清楚地听见头顶的螺旋桨嗡嗡的盘旋,像是拉起断头台的绞盘。
我更加坚持自己的看法,这四个不是职业军人,但却可以轻松干掉四十个职业军人,相信他们曾经这样干过。
士兵们似乎很怕,在交待了我们任务之后,沒有人愿意和我们同处一舱,现只有我们五个。
铁头人如其名,有一颗油光发亮的脑袋,就像专门练过某种铁头功之类的功夫,但他的铁头一定比不上他的手,因为他蒲扇一样宽大的双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疤,看起来已经变得有些畸形了。
只有经常煅炼,才会在手上留下如此恐怖的伤疤,这双手可能格档过匕首,抓过子弹,捏碎过骨头,扯断过锁链。
因为要规避尸魔猎手的缘故,直升机不时大幅摇晃。可铁头却始终牢地钉在地板上,他的手指在机舱内壁上划过,脸上的表情却像触摸到了女性细腻的肌肤,当掠过舱门上的接缝之时,他露出飘飘欲仙的神色。
秃鹫却在打牌。
他在和自己打牌,或者是在用纸牌算命,算得很认真。他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头发却长得特别浓密,只是两鬓有些发白。
他一边打牌一边用吸管呷着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很是自得其乐。
开始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叫做秃鹫,可是等他无意间望了我一样,这就很清楚了。
没人希望在死后还会遇见秃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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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2
赤精看起来却是个快活的人。那是因为曾经有一颗子弹从他的左脸颊穿过,又从右脸颊穿出,这样他的脸颊上就多了两个洞,问题是子弹的威力实在太大,这两个洞是长条状的,和嘴唇连在了一起,看起来他就像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嘴巴,笑容一直延伸到耳根。
在那场小小的冲突发生之前,他一直低头睡觉,可是忽然,一柄匕首就把他头顶的贝雷帽钉到了机舱上,整柄匕首都没入了舱壁。然后就听秃鹫阴恻恻道:“拿来。”
赤精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什么?”
“方块J,就是你两分十一秒之前拿走的那张,现在我需要了,‘搜查专家’。”
赤精的大嘴里发出尖利的笑声:“你忘了说‘请’了。”
“那么,‘请’你还给我,可以吗?”
赤精怔了一怔,似乎没料到秃鹫是那么好说话的,咕哝着从指间变出了那张偷去的扑克,飞了过来。
同时秃鹫手中的可乐瓶也朝赤精飞了过来。
就在秃鹫接住扑克的刹那,可乐瓶已经落到赤精脚下,然后发生了爆炸。这当然只是一次小规模的爆炸,小到不至于伤及机舱本身,但却足够叫赤精身上沾满又黏又酸的饮料。
“操!”赤精大吼一声,拔出腰间的手枪,“给老子把这些东西都他妈舔干净了,这任务四个人也能完成!”
秃鹫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虚指自己的脑袋:“小心些,朝脑门射,你不知道我身上有多少炸弹的,他们的威力不会像这枚那么小。”
“我当然会射爆你这个杂碎的狗脑,老子就是干这个的!”
“哦,当然,小朋友。希望你在射爆我的狗脑之后,能够尽快把我踢出机舱。因为我曾在无聊时往自己体内植入过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一旦心跳停止,这些东西就会……轰!”
他慢慢靠近赤精,把自己的脑门抵在枪管上:“来吧,人类的心脏在脑死亡之后还可维持一会儿跳动,你可以搏一搏的。”
赤精再次真诚地笑了,把手枪在指间转了个圈,又作了个投降的姿态:“好朋友,这次我认输了,咱们下次再搏,找一个不会连累别人的时机搏,好吗?晚上请你喝酒。”
“随时奉陪。”
秃鹫退了回去,继续他的赌博游戏,气氛再次沉闷下来。过了没多久,赤精再次站了起来,讪笑着对铁头说:“队长,还有多久才到,闷得受不了啦!”
“把外面的畜生解决了再说。”
从受降镇到榊原医疗中心其实不远,飞机也就是几分钟的事。问题是现在城市仍旧被丧尸占据着,天空布满了尸魔猎手。军方每天都在发动攻势,可是进展甚微,到现在也没有攻入老城区——这种状况据说要等到大规模的维生素D制剂配制出来之后才可缓解,在这之前双方都只能僵持着。好在丧尸看来也并不想突出包围圈,只是满足于已经占据的临州老城。
在这几天,重要的战斗基本都是直升机空降突击作战。经过和武装直升机的不断战斗,尸魔猎手们似乎也已经磨练出来了,学会了各种规避动作,掌握了直升机的弱点,甚至知道举起石块进行远距离攻击,这令指挥部很是头痛,不得不加大护卫范围。
以我们今天的突击作战为例,三架运输直升机就派了二十二架武装直升机护卫,可是刚刚飞进临州上空,面前就出现了上百尸魔猎手组成的庞大杀手群。
他们是天生的飞空刺客。
早在肉眼尚且无法观测到的时候,武装直升机就开始对尸魔猎手进行远程导弹攻击,所以当那些巨型蝙蝠出现的时候,带着格外凶残的气势,他们像受伤的狼一样疯狂,不顾一切地朝我们冲过来。武装直升机上的旋转机炮开始发动攻势,涂抹着维生素D的弹片在尸魔猎手的体内炸开,好像给阴霾的天空中割开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们太多了,几头幸运的尸魔猎手已经跌跌撞撞冲破火网,朝武装直升机扑来。直升机不得不作出规避动作,朝四周散开——即使是所谓的空中格斗,也是需要一定距离的。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运输机的保护就被削弱了。
随着越来越多尸魔猎手的到来,终于有一些刺入了我们的心脏,开始攻击运输机。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其他两架运输机上的战士已经开始用步兵武器还击。
“赤精——”铁头抓住舱门握把狠命一拉,一股湍急的气流立刻在机舱内肆虐开来,把满地的纸牌吹得四处乱舞。
“干掉他们。”
赤精欢呼一声,从身旁的军用武装袋里抽出一支狙击步枪,在舱门跪了下来,把舱门旁的安全带在脚上绕了几圈。他的脸上散发出圣洁的光辉,完全被自己掌中的武器迷住了。
就在这时候,一头尸魔猎手已经看上了我们的运输机,扇动着翅膀冲过来。
即使曾经和这种对手交战,我仍旧忍不住心惊胆战。因为那时候在地面上,即使打不过也可以逃的,现在人却在半空中,一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在那头尸魔猎手离直升机还有五米远的时候,赤精开了枪。
子弹刚好自它两眼之间穿过,它似乎在半空中顿了一顿,整个身子都抽紧了,随后两枚眼珠都从眼窝里爆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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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3
它坠下去了。
赤精的子弹,想必经过特殊的改装,射入人体之后,还能有这样大的威力。他射杀了这一头尸魔猎手,脸上却没有半点欣喜的表情,似乎很是平常,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些什么,手中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只听弹壳一枚一枚跳出枪膛,每一发子弹都夺走一头尸魔猎手的性命。
杨友一也算是不错的狙击手了,可是和赤精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办法比。看他射击,似乎也是一种享受。
周围的枪声渐渐平息,朝外面看时,仍旧飞行着的尸魔猎手已经很少了。我看得有些发呆,偶尔回头,却发现有一头尸魔猎手从另一面猛冲过来!
“后面!”
舱门只开了一面,从这里自然射不到另一面的。驾驶员似乎也发现了,猛地拉高十来米,我们全都蹦了起来,天地都翻覆了。
赤精却从舱门跌了下去!
我双脚在舱壁一踏,借力弹了过去,却差一步没有抓住他的脚。把头伸出去查看,却见他的腿被安全带缚着,人却倒挂在直升机下面,模样很是可笑。
他到这个时候还死抱住狙击枪不放。飞机这么动荡,人又是头朝下脚朝上的,难道还可以瞄准么?
“砰!”
赤精射出了这场战斗的最后一发子弹。
那头从背面撞过来的尸魔猎手无力地盘旋了一阵,极不甘心地朝地面砸去。
我们用力把赤精从底下拉了上来,他满脸呆滞的模样,大嘴紧紧抿着,忽然问道:“我杀了多少?”
我不禁问道:“你连自己干掉了多少都不知道?”
“娘的,杀人的时候,风向、距离、动向……那么些事情要计算,连老子的名字都忘记了,哪里记得住杀了多少?”
清除了这股尸魔猎手之后,那些东西再也不敢?砩 牛 颐呛芸炖吹侥康牡兀 急富 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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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4
赤精取出一副夜视仪模样的东西戴在头上,又往耳朵里套上了个听诊器,聚精会神地开始工作,很快,他便抬头道:“是有某种东西,如果暴力开启的话,只怕底下的房间会爆炸。”
铁头点头道:“那就开锁。”
“这是电子和机械双重锁,还有指纹识别系统,比较麻烦,等一等……”
他的背囊好像个百宝箱,这回拿出来的工具盒里的东西,我却半件也不认识了,只是好像盗窃用的万能钥匙和螺丝刀之类,还有一台小型电脑,这些东西我都是不懂的,全都挤在里面又闷热。我正想向铁头说要出去守卫,走廊上却传来一阵惨叫和枪声。
丧尸攻回来了么?
铁头抬起头,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恐,沉声道:“司机、医生、秃鹫,你们出去看看!”
走廊上除了几万头盘旋的苍蝇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入侵者。特种兵们在另一端的楼梯口猛烈扫射,似乎楼梯里躲藏着什么厉害的怪物。当我们赶过去时,却发现他们只是对着黑洞洞的楼梯和满地同伴的尸体射击。
我扶住一个浑身发抖的战士,厉声道:“怎么了!”
“蛇,大蛇!”他惊惶失措地回答,再次举起半自动步枪,被我一把夺过。
“什么蛇,其他人呢?”
不用问我也看得到,“其他人”都在地上,那条“蛇”几乎扯碎了一半特种兵,另外一半看来也魂飞魄散了。
他们也都和丧尸交过手,潜行尸、尸魔猎手也都见识过的,就算害怕,哪里会怕到这地步?除非是看到了某种新的怪物……
“有一头大蛇,挟着一个活人,那人还在叫‘救命’的……”
一条蛇怎么能够“挟”着一个人?要么也该是“缠”着或者“咬着”。我正想问问清楚,下方楼梯里就传来了“救命”的声音。这战士惊得跳了起来:“对,就是这人,他还活着!”
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已经跳了下去,秃鹫在顶上大叫:“你不能去!”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可能是另一个幸存者!
越往下走,尸体越多,味道越臭。黑色的血把所有窗户都涂遍了,使得整座大厦内部一片血红,像是冲洗照片的暗房。如果不是那幸存者间歇性地尖叫救命,我可能已经失去了方向。很明显,只要那条蛇轻轻扭动幸存者的脖子,他就再也叫不出来了,可是看来“蛇”并不想这么做。
路上出现了一些断成几截的丧尸,生命力还很顽强,拿着自己的残肢啃着,显然是刚刚被“蛇”搅碎的,这更加使我感到好奇。
追踪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叫声不再移动。
我看到那幸存者了。
他陷在尸山肉海之中,被残枝断臂和内脏绊倒,正在拼命挣扎。大厅还算整洁,所有的尸体储备都被堆放在中间,好像一堆大粪,而他就是点缀在粪便最高处的樱桃。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他见到我来,像溺水者见到浮木一样拼命扭动起来,终于从尸堆上滚了下来。
五头丧尸满嘴流蜒,嗤笑着朝他爬来,我的手枪总算尝到了爆头的滋味。
“别动——”我把枪对准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瘦得皮包骨头,只有一双眼镜还算明亮,滴溜溜地乱转,看来有些生气,可说不定仍旧是某种新品种的怪物,我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人顺从地举起了双手,道:“别开枪,我不是僵尸!我是精神管理局的人,你是联邦军么?”
他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什么精神管理局,什么联邦军?我皱起了眉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在这里多久了?”
他眯起眼睛想了半天,喃喃道:“我是纪元一百九十九年住院的,严重的慢性胃炎,我……”
他的眼神迷茫起来,我却已经明白,这恐怕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却不知怎么在医院里活了下来——一般的人看到这些残尸,连站都站不稳了,哪里还能答话?
尽管这样,我还是问道:“你怎么到这里的?有人劫持么?”
“劫持?蛇……”
他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蹒跚着朝我扑来,与此同时,在他背后升起一股阴冷妖异的气息,猛地朝我刺来!
尸堆炸开了。
那“蛇”竟然埋伏在腐烂的尸堆之中!
我一把抄住这精神病患者,枪口从他肋下划过,电光火石之间将所有子弹都发射了出去。那东西并不是一条蛇的模样,而是和人类相仿,我只看见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层灰色的膜,这层灰膜叫我感到无比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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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4
“砰!”
精神病患者在我怀里手舞足蹈,一时躲闪不及,眼看他就要被那怪物的手刀剖成两半,我猛地旋身,硬生生替他受了这一击。
怪物的手刀在我背后划开一道半尺多长的口子,险些把脊椎都划裂了。我疼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手一松,精神病人已经弹开数米,只怕跌了个半死,爬不起来了。
我忍着痛把另一把手枪抽出来,却连扣扳机的力气也没有。背后那怪物却不攻击,“咦”了一声。
回头看时,我也呆了,那不是别人,正是桫椤嘶。
怪不得士兵们说他是“蛇”,他的返祖能力,不正是变成巨蛇么?
“方平,你的命真大,怎么也和龙魂的人混在一起了?咝咝。”
他似笑非笑地走近几步,我却丝毫不敢大意。这个人两面三刀,立场不明,谁知他是敌是友?现在我只希望能够多拖延一点时间——我已经感觉到伤口附近的肌肉纤维正拼命鼓动。
如果是桫椤嘶的话,当然不会和一个普通精神病患者过不去,这个人身上,一定有着了不得的秘密。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他继续道:“唉,我们也没有什么仇怨,咝咝,今天我不杀你,你把那人还给我,我们各走各路吧!”
他这话把我的怒火激起来了,我冷冷道:“你还在为COV做事么?”
“我是在为COV的钱做事。”
“那我们就仇深似海!桫椤嘶,你看看这些因为公司而死的人!”
桫椤嘶脸色一寒,身子扭了扭,只道他要现出巨蟒形态,不料又邪邪地笑了起来:“方平,你还是一样天真,不要又被人当了枪使唤。”
“你说什么!”
“要说这城里的四百万人是因为公司而死的,那是半点也没错,摊到我桫椤嘶头上有个几万条人命,我也认了。可是你如果以为光靠公司就能制造这场灾难,那就错了。”
我在心里暗道:说吧,你说得越久,我的伤复原越快,总之这人是绝对不会送给你的!
“就拿现在和你在一起的龙魂部队来说吧,它几乎可以代表大汉军方的立场,可是你知不知道,龙魂部队是什么时候知道公司将要释放瘟疫的消息呢?”
我怔了一怔,这算什么问题。
“三个月以前!三个月以前,公司里不少大汉籍高层人员就纷纷借口离开公司了,据我估判,那些都是大汉军方的内线。也就是说,你所倚仗的军队,早就知道公司将要对你们的人民展开屠杀,可是却一直按兵不动……”
我终于忍不住喝道:“那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不,理由多得很。派系斗争是一个理由;想要获得公司的生化科技,这是另一个理由;在国际间创造发展军备的借口,这是第三个理由……这个国家的军队曾经干过那样暴虐的勾当,你觉得还有什么是它干不出来的呢?”
他的话叫我心里发虚,想起那天妙舞和我说的,叫我不要太相信周火德,难道这都是真的?可是如果不是真的,我很难想象政府事先会没有发现这样大的阴谋。
光是凭借我和榊原秀夫的力量,就几乎可以揭穿公司的计划了,政府总不会无能到那种地步吧?
就在我思索的一刹那,桫椤嘶终于变异、出手!
经过连场血战,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虽然他在半秒钟之内就现出了蟒蛇肢体,可是扫过来的时候,我也已经化出怪臂,硬接下了他这一招!
背后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爆开,可是这次疼痛只是增加了我的战意。无论军方是些什么玩意儿,且让我先料理你这个杂碎!
尾巴虽然扫了这一下,我手臂上的倒刺却连皮带鳞扯去了他很大一块肉,疼得他把尾巴在地上乱拍。
“好,好小子!”
他一面叫着,一面在四周游走,粗大的蛇身在滑溜的地面上行动,竟是出奇迅捷。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被他一一甩开,四分五裂。
这是最坏的场面,他看出了我背后伤势严重,采取了游而不击的策略。
我感到力量正从伤口不断流失,眼皮也开始有些发沉,原本就呈暗红色的大厅更加黯淡。
必须速战速决!
我退后两步,装作被脚下的尸体绊倒,连手枪都甩了出去。桫椤嘶果然中计,猛甩尾巴狂扑上来。
这一招攻来,我心中却暗暗叫苦,也不知自己是设计还是中计。引他来攻这是最容易不过,可怎么消解这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他的实力看来比过去更胜一筹,或许他从未施展过真正的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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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5
我咬咬牙,把腰间的两根军刺当作暗器甩了出去,趁他微微躲闪的当儿,随手抄起背后一具尸体。他的尾巴毫不留情地甩在尸体之上,好似劈开一块嫩豆腐,把里面的浆汁都炸出来了。我左脚一蹬地,整个人往前方一耸,他的尾巴继续劈来,刚好扫到我的左半身,这半边彻底麻痹了。
可我也趁机接近了他,右爪狠狠插向他的小腹,毫不费力地扎了进去。
桫椤嘶狂吼一声,身体迅速盘拢,将我卷了起来。
这是蟒蛇捕获大型野兽时所用的招数,他这一卷,其力何止万钧?我全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似乎变做万把钢针,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粉碎了。
可是我的爪子已经深入他的体内,当然是毫不客气地翻江倒海。从他痛彻骨髓的表情来看,我已经把他的脏器全部扯碎了。
来吧,把我缠死,否则我会把你的粪便都掏出来!
我也不知究竟僵持了多久,总之到最后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一片金光闪闪,这是重度缺氧的表现。当感觉自己被抛到地上的时候,已经一动都不能动了。
等到勉强能够视物,眼前仍旧是桫椤嘶几近疯狂的脸。
“好小子,咝咝!很好,你很出色,你把我的腰掏空了,可是你他妈不知道蛇的腰有多长吗?我得休息一阵,很长时间……可是现在,我要先抠出你的眼珠!”
他真的把尖利的手指伸了过来,我却完全无法躲闪,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停滞了。
一支麻醉针稳稳地扎进他的脸颊,当然里面装的肯定不是麻醉剂,因为那张丑脸已经开始腐烂。
他想去拔这针头,可是似乎很痛,手就虚悬着乱抖,一边嚎叫着一边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大厅深处。
在那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把天花板都震塌了一块,如果够好运的话,也许他会留一条性命在,不过我想以后他都不会喜欢医院和火了。
秃鹫和医生的脸出现在我上方,我朝他们无力地笑了笑,轻声道:“那边有个活人,似乎很重要,东西取来了么?”
秃鹫点点头,看看我的手臂,又望了望桫椤嘶逃窜的方向,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吐了一口血,惨笑道:“一个伤员。我说,如果‘医生’不止代表会发射毒镖的话,你是不是可以来看看我的脊椎断了没有?它似乎变成一根钢纤了。”
我知道自己必须干点儿什么了。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会像桫椤嘶所说的那样,彻彻底底被周火德耍了。桫椤嘶当然是个人渣,但他的狗嘴里偶尔也会吐出几颗象牙。不能再让周火德操控在掌中,必须干点儿什么,制造些意外……
在医生来测量脉搏之前,我用原始力量狠狠地给了背部的伤口一下。这很刺激,血根本止不住,那些肌肉、血管和筋腱被搅得一团糟,我像个被戳破的水球那样瘪了下去。
“失血性休克。”医生冷静地下了判断。
“你不能止血吗?缝合伤口什么的……”秃鹫问道。
“他差点给劈成两半,伤口比台湾海峡还要深,你最好赶快去叫一架直升机来,也许可以叫他回大本营再断气。”
“好吧。”
说是这么说,但等秃鹫走后,这娘们还是给我缝合了。她没有用麻醉剂,但我已经痛得根本感觉不到针线了。她手脚很快,在担架到来之前,已经缝完了七十七针,完事之后,还满意地在我背后拍了拍,这一下子痛得差点叫我把屎尿都挤出来了。
他们果然没有把我送到镇中心医院。
早上出发的时候,我特意留心的机场所在位置。从机场到镇中心医院只有十分钟的车程,可是救护车在一条崎岖的土路上驶了二十五分钟,才到达目的地。但是大本营里应该只有一家战地医院。
就好像军队应该保护人民,嗯?
救护车在路上停过两次,可能是经过检查岗哨,我心知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必定要接受高科技仪器的检查,是以首先放松呼吸,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
经过这半个月的连场血战,我虽多次受伤,几近生死垂危关头,体内的原始能力却锻炼得更加如火纯青。那并不是说在力量上有多么显著的增长,可是这大能已经深入每一个细胞。
我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全身的经络、肌肉群、内脏、大脑、血管,并且可以随心所欲地破坏或者修复。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枯竭状态,但也有信心在十分钟之内制造出大量新鲜血液,使自己恢复原样。
甚至更加强壮。
救护车再次停下,人声一片喧哗。医疗兵将我抬下车,可以闻到外界稻穗摇曳的芳香,过了一会儿,忽闻一个女声道:“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这声音很熟,我肯定曾经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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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5
一个送我来的医疗兵道:“似乎说是遇上了一个像蛇一样的人。”
那女子喃喃道:“难道是桫椤……快送培养皿!”
担架再次抬了起来,我心头却在狂震,这女人知道桫椤嘶的!
稍顷,我感觉自己被置入一种温暖滑腻的液体之中,虽然口鼻都被淹没,但却没有丝毫窒息的感觉,反而觉得畅快无比,背后的伤口更有愈合的迹象。
急忙运起原始能力,再次轰击伤口,将“医生”所缝合的手术线全部震断。我下手极有分寸,早就护住周围主要血管和骨骼,虽然伤口一片狼藉,除了痛楚之外也没什么大碍。
同时聚精会神,进入冥思状态,放出五感,透过这恢复液体,将外界的变化一览无余。
房间里一共有三股气场存在,气息很微弱,只是三个普通人而已。只听其中一个惊叫道:“苏小姐,培养液似乎没有什么作用,他的伤势还在恶化。”
苏小姐道:“加大药物剂量,继续观察,返祖者绝不会这样就完了的!没有他怎么能够和公司的返祖者抗衡?”
那人道:“是。”
苏小姐又道:“我去请示司令,你们看着点,如果看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注入麻醉剂,不能让他看到这里的东西。”
她的高跟鞋在地上“帝咯帝咯”走了出去。
我再次陷入混乱的思绪之中,诸多猜测和念头互相碰撞,敲得脑壳嗡嗡作响,正在不堪忍受之际,思感忽然跳出这团乱麻,到达一个新的高度。
脑即宇宙。
站在整个宇宙的高度,在这地球小小的一角所发生的斗争,是否幼稚得可笑呢?
这温暖的液体好似羊水,而我便是子宫中的胎儿,但我又好像并不只是一个胎儿,而是所有生命的起源。
返祖。
在我们每个人身上,不是正包含着地球上第一个病毒所留下的生命印记吗?
在那片紫色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深处,病毒和细菌缓慢但顽强地生长,亿万年之后,海藻和贝类出现,鱼类开始称霸世界。终于,陆地的时代到来,爬行动物开始朝脊椎动物进化,恐龙兴起却又倒下,猿猴褪去体毛,建造长城和金字塔。
我的祖先们一代一代繁衍,忠实地将记录自己生命的基因遗传下去,最后汇聚到此时此刻我的身上。
每一个细胞里,都包含了无穷的秘密。
我好像作了一个长达五十亿年的大梦,直到悠然苏醒,浑然不知身在何方。浑身上下却从未如此舒展畅快过。
脑中再生警觉,房间当中除了原有的两名医生之外,却多了一股强悍的气息。这人绝非寻常军士,甚至够得上返祖者的级数。
我醒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强者在呵斥那两名医生道:“老子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你们倒不怕死!”
一名医生战战兢兢道:“实在事关重大,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罗罗嗦嗦!你们只要告诉我那个是停止氧气供应的按钮就可,其他的我自己来!”
“这……”
这人竟然想停止对我的氧气供应,我和他究竟有什么仇恨?
伤势泰半已经复原,真要动起手来,我也绝不会束手就擒的!
他们正在僵持,那个“苏小姐”的高跟鞋声逐渐传了过来,只听她娇喝道:“你做什么?”
这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强者嘻嘻笑道:“哪有什么?来看看方先生而已,怎么说我们也曾共事过几日的。”
苏小姐冷冷道:“没有什么就最好。你不要以为没有了方平,司令就会对你另眼相看,龙魂有的是奇人异士,也不少你这头野猪。”
这人道:“缺不缺我,倒是难说;不过等到我们袭击了蜂巢,得到洛博士和公司的科技资料之后,苏小姐你么……”
苏小姐假意咳嗽了两声,道:“吴振,夏开,你们两个先出去,到办公室等我。”
待那两名医生走出房间之后,这强者又笑了起来:“看来苏小姐倒还不并不十分糊涂。其实咱们两个的利益本来很是一致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与我合作。难道你真的想看到洛博士再回来么?”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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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6
“不用装傻了,嘿嘿,我固然害怕方平抢了我的风头,难道你便不怕么?别人不知道,我可一清二楚。你在公司待了那么多年,把洛博士迷得七荤八素,最后还是靠美色才窃取了机密。谁都知道洛博士那人最是顾家,被你诱骗已经是痛苦之至,没料到却又被你背叛,你觉得他是怎样地恨你呢?如果他真的到了军团,难道还有你的好果子吃么?”
“这和方平有什么关系?”
“咱们作个交易――你先帮我料理了方平,到时候我就施展些手段,叫洛博士意外死掉,那时整个龙魂的生化研究机构,还不就由你控制?”
“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上次那个新来的高弟,只不过和你合作一个星期,就战死在城里,哼,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嘿嘿,那小子和我都是战士,自然相处不来,苏小姐你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对你不利呢?再说,被我骗,总比看洛博士的老脸好,对吧?”
苏小姐沉默不语,最后终于叹了一声,道:“这样的话,等一会儿你还得去把吴振夏开两人解决掉,否则司令那边会怀疑的。”
那强者道:“我们把现场布置成方平冲破培养皿,击杀研究员,然后逃窜,你看怎么样。”
“你看着办吧,这些我都不知道。”苏小姐顿了一顿,又道,“控制台左边的绿色控制阀,就是供应氧气的开关,将旋钮转到零的位置就可;你可以和底下黄色的麻醉剂一起使用,把指标推到三千五百的位置,保证他完全没有痛苦。”
这人哈哈一笑,朝我走了过来,摸着培养皿的外壳道:“方平,可不要说我不照顾你,这般死法真是再舒服都没有了!”
我一动不动,心底的怒意早就飙至极限,浑身的皮肤恨不得都绽裂开来,血管里流动的竟似灼热的钢水!
他终于转过身,朝控制台走去,把整个背部都暴露给了我,这真是再好也没有的机会。我暴喝一声,周围的液体在瞬间沸腾,将培养皿击成粉碎,炸了开来 。这人惊惧地回头,却被玻璃碎片和液体模糊了双眼,等他回过神来,我排山倒海的攻势已到!
他根本来不及招架,也绝对招架不住。我这聚集全部力量的愤怒攻击,一丝不剩地灌入他的胸膛,将整块胸骨全部击碎。这人狂呼一声,喷出一口死血,倒跌出去,正好砸在控制台上,深深地陷了进去。控制台内的精密电子设备也被搅得乱七八糟,周围四五台监控设备一起爆炸,冒出阵阵黑烟。
此时,我才看清这个想要杀我的人,便是COV旗下另一位返祖战士,能够变身豪猪的猛古达。
他亦非弱者,只是输在猝然不防,竟在我一招之下,便给砸成半死不活的模样,看来就算凭借返祖者的超强恢复能力,也需好好调养数日。
而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那个女子,正是洛博士的第一助手,苏月眉博士。
她原本生得也美艳动人,颇具姿色,可是此刻却汗水涔涔,说不出得丑陋。
我张开五支利爪,缓缓朝她走去,恨声道:“苏小姐,你好!”
她愣了半晌,双脚抖个不停,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只是不停叫道:“你不能杀我,我不是公司的人,我是军团的人,你不能杀我!啊――”
她的皮肤很柔嫩,只是轻轻一抓,就留下了两条鲜红的轨迹,白色的肌肤配上红色的鲜血,很好看。我把爪子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游弋片刻,这才继续道:“两条小小的疤痕,依靠现在的技术,要想去除也并不难的;可是如果把鼻子和耳朵都割下?恚 蜒壑槎伎俪隼矗 缓蟀蜒莱菀豢乓豢糯友来采习蜗吕矗 腔嵩趺囱 兀肯嘈盼遥 招〗悖 也换岜惶稍谀潜叩拿凸糯锷屏级嗌俚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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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7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
我心里不由一阵狂怒,三年前军方就已经知道公司在利用大汉人民进行生化实验,可是不但不阻止,反而还同流合污,好,真好!
“猛古达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并不知情,后来公司揭穿了我的身份,由他负责追杀我,但是军团和他达成了协议,他帮助我们对付公司,军方会给他曾经领导的东非革命阵线提供大批武器装备。”
东非革命阵线是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龙魂居然和这样的人达成协议,真是一丘之貉。
“最后一个问题,司令知道瘟疫将要爆发,是在什么时候。”
她本能地想要躲闪我的目光,却被我把头固定住,双掌在她太阳穴处缓缓施力,随着颅内压力增长,眼珠也鼓了起来。
如果她不说,脑袋就会变成肉酱。
苏月眉拼命挣扎,尖利的指甲在我身上留下数道伤痕,两条腿蹬得厉害,但却哪里挣脱得开?最后终于尖叫道:“三个月以前,三个月以前!”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是会这样愤怒的。眼前恍惚出现一道喷吐着硫磺的裂谷,无数冤魂伸出手来试图攀爬,却全部跌进永恒的死河。他们在污浊的河水中浮沉,口中全都叫着:“冤屈啊,冤屈啊!”
“为什么,你、们、不、阻、止?”我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迸出字来。
“放开我,放开我!”
我松开了手,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嘶声竭力道:“我不知道,问司令,问司令!”
“砰!”
我一拳砸在她头颅旁边的地面上,将整块水泥都砸出一个大坑,可是这又怎么发泄得了全身怒气的万分之一?
公司为非作歹,那就已经是绝不能忍受的行为;可是军队,由我们纳税供养的军队,来自老百姓的军队,居然并不阻止这样非人的惨剧发生,反而同流合污,妄图从中取利,这他妈还算什么军队!周火德的下水,究竟是些什么狼心狗肺!
门外传来了兵士们大头皮鞋整齐的脚步声,我回过头来,数十支武器已经对准了我。不单有普通的自动步枪,也有麻醉枪,射网枪,甚至小型枪榴弹。
周火德站在士兵后面,背着手,冷冷地望着我。
愤怒源源不断地转化为爆炸性的力量,我的每一条肌肉都处于最完美的战斗状态,哪怕再加上一百倍的士兵,我也有自信可以轰碎周火德的脑袋。
只要有必要。
“方平,与其问苏研究员,不如直接问我,我并不准备在这些问题上骗你的。”
周火德刚刚说完,苏月眉就像发疯般狂叫起来:“司令,我没有泄密,我没有——”
她终于昏了过去。
“我当然要问你,要好好问问你的!”
周火德打了个手势,身前的士兵立刻垂下枪口。他仿佛没有看到我的利爪和实验室内的惨状,也不准备追问苏月眉和猛古达的伤势,径直走到我面前,平静地说道:“边走边谈吧,现在我只能和你说,我问心无愧。”
他一脸正气,表情不似作假,我又有些犹豫了。
可是想到四百万冤魂,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我会帮你们找到真相。
装甲吉普车在乡间的土路上飞驰,扬起一支土蛇。我和周火德坐在后排,隔音效果很好。
只要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取他性命,这一点他也知道。
“该从哪里说起……”他点燃一支特供军烟,沉思道,“也许,确实有很多人怀疑我们的决定。方平,我先问你一句,你觉得这个国家怎么样?”
我一愣,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不是指什么山河壮丽、物产丰隆,太平盛世之类的屁话,我是指你觉得这个国家正进入一个什么阶段——有些人说我们正处在历史上最好的阶段,即将在整个世界民族之林占据最显赫的位置;也有人说我们正处在秦末或者明末的那个时期,‘就缺陈胜吴广’了,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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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7
“都对。”我道,“对某些人,掌握话语权的人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时代;可是对老百姓来说,这也同样是最坏的时代。”
“你是对的。”周火德叹道,“这个国家已经完蛋,贪污腐败、下岗、儿童失学,教育、医疗被当作敛财机器,房地产泡沫几近崩溃;而通过各种手段聚敛惊人财富的各级官员们通过各种手段,纷纷逃离大汉,像是得到了足够养料的寄生虫脱离寄主……在这种情況下,政府和人民的关系恶化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宝马案、警察殴打嫌犯致死、小规模暴动此起彼伏,有时候我走在路上会不自觉地想——这真的是那个先烈们抛头颅撒热血造就的人人幸福平等的国家吗?或者我只是作了一个春秋大梦,而我们尚且处于自由民主党的黑暗统治中?”
我冷冷道:“這都是你的主子干的好事。无论如何,这个国家是不会完蛋的,完蛋的只有你的主子,那个伟大光荣正确的党而已。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民被屠杀的政党,是没有生存的土壤的。”
周火德再次笑了:“你又说对了,我知道咱们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同志。如你所言,这个党,这个我贡献了全部心力来维护的党派已经彻彻底底腐烂、完蛋了。它已经不再是三十年前那个充满朝气、欣欣向荣的人民的政党,而变成了一头汲取人民骨髓的野兽,如果可能,我愿意看着它倒掉。”
他这么说着,我也只是一听,并不真的当回事的。也许当前的前进党中,当真有不少人是这样想的,但在高官厚禄的吸引下,抛弃理想的人,又有多少呢?没有了前进党,他这龙魂部队司令官的职位,却向谁去讨来做?
见我并不答话,周火德又道:“可是倒掉之后呢?”
“倒掉之后?”
“难道你以为这个政党倒掉之后,一种新的、完美的政治体制就会自然而然地建立?不,没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要以为前进党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他是拥有六千万党员,两百万军队的超级大党。他的崩溃将给整个国家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个话题实在太大,我一时也理不清头绪。作为军人,有了自己的思想,那是很危险的事。俗话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可是倘若军人一思考,上帝只怕就要发抖了。
但如果是极权独裁统治下的军人学会了思考,那又怎样?
周火德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我,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再既不伤害大汉民族整体利益的情况之下,将前进党对国家的负面影响降低到最小?”
“……我不知道。”
“对,这是一道难题,我已经被这道题困惑了十年了……那么你总该可以告诉我,当一个强大的工业国家出现了严重的经济政治危机、各项工业产品甚至是人口过剩的时候,通常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我顿时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你不敢说这两个字对不对?”他再次笑了,“你所接受的传统教育使你觉得这两个字是邪恶的,你觉得大汉历来是一个和平温驯的国家,不会也不能主动挑起——战争。”
“你疯了!”
“不。”周火德带着冰冷的口吻说,“截至去年为止,大汉的钢铁、水泥等等多项重要物资产量均占世界第一,但是我們沒有足够的市场消耗——除了用来建造老百姓住不起的洋房。这样的后果是我们也拥有了世界第一的下岗工人。除了这些怒气冲冲、炸弹一样的下岗者之外,我们还有数千万能说会道的愤怒青年,只要他们真正的勇气有表面上的一半,那也足够叫整个世界胆寒。这些人没有工作、没有前途,政府待他们不公,他们正在摩拳擦掌等待时机,放任自流的后果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前进党最终会和整个国家同归于尽,而武力镇压的后果也是一样,再说很难找到家人没有下岗的战士来完成这项工作。很多士兵本身就是体制的受害者,他们看着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两眼发直,一等到退伍脱下军装,往往直接便运用自己所学的杀人技巧,来实现政府没能帮他们实现的梦想。瞧,我们有如此丰富得甚至过剩的人力物力,却没有办法把他们像发霉的牛奶一样倒进河里,如何运用这股力量,成为了每一代领导者最为头痛的问题。”
我哼了一声:“战争能够解决你所谓的问题?”
“不,胜利才能。这个曾经伟大的民族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到底是在所谓‘负责任的和平大国’招牌下继续衰落,继续任由那个对外软弱对内残酷的政权为非作歹;还是脱胎换骨、浴火重生,在铁和血的照应下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更加重要的是,通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战争,民族自豪感、纪律性和纯洁的道德观念将重组已经堕落的大汉社会,战火的洗礼将使每个公民更加理解责任的含义。最终我们不但会取得外部的胜利,并且将彻底改造那个因为和平而变得腐朽的前进党。这是一个在战火中诞生并且壮大的党,也只有战争才能重新焕发它的生机,驱除贪污腐败独裁等等毒瘤,我相信等到那一天,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一定会焕发出一千年以来最辉煌的光彩!”
周火德的面孔发射出陶醉的光芒,脖子像口口一样涨大;听着他侃侃而谈,我忽然感到不寒而栗,他究竟以为自己是谁?希特勒?口口口?我是否现在就该宰了他?
喉咙口一阵火烧火撩,我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如果你指的是蒙古或者越南柬埔寨之流的小国,也许可以做到的,但是接踵而来的就是国际制裁、军备竞赛、国内动荡,我们已经几百年没有担任侵略者这个角色了,我不觉得有谁会乐意戴上这顶帽子。”
“错了。”他忽然变得平静,“不是侵略者,是反击者,复仇者,沒有人敢于干涉十四亿人的怒火,这十四亿人当中,也绝不会有人反对。”
我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却陷入了更大的恐惧:“复什么仇?”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复大明倭寇扰边之仇,复甲午黄海之仇,复侵占东三省之仇,复八年屠戮之仇,复南都大屠杀之仇,复三次大战中的所有血仇,当然——更要为临州死难的四百万同胞复仇!”
如果不是坐在密封的车厢内,我就肯定会跳起来:“军方想对东瀛开战!”
“不是想,是自卫反击。东瀛在大汉密设生化基地,无耻地进行人类活体实验,制造骇人病毒,最后竟然残忍地将病毒传播出来,四百万大汉子民惨遭杀害……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只是外交部的‘最强烈抗议’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吗?以这个理由和东瀛开战,难道它的传统盟国们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这个禽兽的国度进行帮助吗?”
“没有证据表明瘟疫和东瀛有关,罪魁祸首是COV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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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8
“但公司的总裁是东瀛人,不是吗?”
“单个的犯罪者难道能够和政府联系起来吗?每年都有成千上万汉人在东瀛犯罪。”
“方平,你很让我痛心。作为一个大汉人,你最基本的善恶立场在哪里?,即使没有这样的事,难道东瀛杂种就不该灭绝吗?我不是在和你讨论一个大汉留学生杀死一家东瀛人,而是在讨论一个东瀛人领导着一家公司,杀死了四百万大汉人!四、百、万!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复仇,像那位美国将军说的——用东瀛杂碎的内脏润滑我们的坦克履带!”
现在我彻底明白了:“军方只是想要一个对东瀛开战的理由,所以即使发现了公司的计划,也并不去阻止,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死去。然后你们可以开始布置,所有矛头最后都会指向东瀛政府,现在你们拥有一个绝佳的开战借口了,而美国人是不敢阻止的,因为COV到底是一家美国公司,美国人也会害怕发狂的大汉人最终使用核武器的。然后军方就可以和东瀛展开一对一的战争,以今日的实力对比来看,东瀛显然并不是对手。最后,你们就可以……”
“灭亡东瀛,净化国内政治空气,全世界都会为大汉的表现而发抖。”
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手却因为愤怒而颤抖得厉害:“操!操你妈!就为了你们这般杂种的宏伟计划,就为了所谓净化国内空气,你们一下子牺牲了四百万人——不,只能说是屠杀!哈哈,你们倒真是比前进党高出一筹。前进党屠杀人民只是以百为单位,你们胜过它一万倍!你们这班屠夫,东条英机和口口口在你们面前也要自愧不如了!”
周火德冷冷道:“国内的政治局势你也知道,临州一向是沪州系的后花园,即使我们及早阻止,沪州系的人马也会出来干涉——即使现在之后,我们也费了很大手脚来解决沪州系的累赘。不管怎么说,释放瘟疫的是东瀛人,我们应该一致对外才是。不然,你准备怎么样?宰了我?那又能怎样,难道死去的人能够活过来吗?难道你真的认为存在一个地狱,并且我的死能够让那些活在地狱的人觉得好受吗?灾难已经发生了,问题是接下来应该干的事。这场灾难可以成为整个民族崩溃的开端,也可以成为大汉民族伟大复兴的起始,我们等待这一天,已经上千年了!”
我决定杀了他。
或许全大汉有两亿人像他一样怀有对东瀛的深仇大恨,时刻想着炸沉东瀛或者东京大屠杀,但其中大部分都是饱食终日愤世嫉俗的大学生,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对着盗版日本AV射精之余上上军事网站,贴些似假非真的路边消息或者PS东瀛领导人;当然还有些人会拒绝购买东瀛产品,抵制和东瀛有关的一切,甚至上街游行、切除尾指抗议、殴打东瀛游客、砸毁东瀛商铺。
总而言之,他们都是可怜的小角色。
但是如果怀有这种仇恨的人……掌握着大汉最强悍的军事力量,后果将会怎样?
两个人口上亿的国家发生战争,妈的。
我要杀了他,不但为了四百万临州市民,更为了那些即将丧命在东瀛本土的大汉远征军。也许最后这杂种可以搞沉东瀛吧,但究竟会有多少大汉军人死于战争——一千万,两千万?
我不能接受以数十年前的仇恨为理由展开一场世界大战。
也许是感受到了凌厉的杀意,周火德微微抬起脖子,示威般地暴露出脆弱的喉管,我本可以在半秒钟之内切碎他的喉结,但他接下来的话阻止了我。
“我们也可以完全不谈国家大事,什么狗屁复兴之类的,我们都是军人,那是政客应该谈的事。我们来谈谈你个人,方平。”
“谈我什么?”
“你的将来。你今年二十四岁,生活才刚刚开始。有很多大学生这个时候才开始寻找第一份工作,脑子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香车美女什么的。我想就算你和他们不太一样,总也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过。高官厚禄这种东西,说来很为人不齿的,但住得宽敞一点、吃的好一点、有一份舒心的工作,这并不过份吧?年轻人,现在不是在拍摄电影,就算我是杀人魔王,你也不是孤胆英雄。你在这里有些朋友,你希望他们安全;你的母亲回国也需要人照顾;你还想娶我的部下作妻子;你的一位老师在我手下做事,另一位老师则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你,你准备带那个可怜的小女孩过一辈子逃亡的生活吗?你希望这女孩儿的生日礼物不是漂亮的连衣裙而是半自动步枪?你希望等她到了你这个年纪,就已经杀过一百名士兵吗?或者你是希望她在逃往中被一枪击毙,小小的身子裂成两半?得了吧,方平,你完全可以拥有另一种生活,一种不同于你以往战斗生涯的生活,一种绝大部分国人都享受不到的平和、富足的生活。也许你愿意在某座风景优美的小城置一套房子,在某机关领一份不多不少的薪水,然后和谢上尉生十个八个孩子——他们全都可以就读于当地最好的学校。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条件,但如果是我,我会答应。”
“只要我能忘了发生在临州的事?”
“这只是建议。你当然可以掏出我的心脏,然后跳出汽车,使用飞翔能力开始逃亡;而龙魂部队将会乱作一团,瘟疫或许会继续蔓延,首都系取得的政治优势毁于一旦,新的内斗开始,这个国家则继续沉沦,直到彻底腐烂。我本人没有下达过对你的亲人朋友不利的命令,但可想而知,他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这全在你自己选择。”
周火德是一个真正的魔鬼,在不知不觉中就把匕首深入我的心脏。他就是那种狮子也不愿与之关在一起的人,而我却和这魔鬼同处于这个狭小闷热的牢笼之中,一时间已经汗流浃背。
窗外出现大块的灰色和操练的士兵,军车的速度减慢下来,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周火德拍拍我的肩膀,崭露出胜利的笑容:“如果你不准备杀我,那就到指挥室来,我们研究一下怎么救出洛博士。”
我没有动,眼前再次出现了那条爬满了亡灵的硫磺峡谷,他们凄厉的惨叫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声音;但是随即,这情景却被另一副温馨的合家欢场面替代了——那是一个阳光十分清爽的早晨,我、妙舞、阿妈坐在餐桌上,我们欢声笑语不断,而小铃和我的孩子们在桌子底下玩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游戏,也许会有责骂,甜蜜的责骂……
这杂种说得对,如果我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干掉他,那么我们下半辈子的生活就全部给毁掉了,全国都会通缉这头凶残的怪物,种种脏水都会泼到身上来。我不敢说自己不在乎这些,但阿妈和妙舞显然更加不能承受。
我也不愿叫他们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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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8
外面有人打开车门,我本有一百个机会杀死他,但直到他走下军车,我也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一个副官模样的军官急匆匆小跑上前,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周火德,又看了我一眼。
周火德挥手道:“自己人,说。”
这军官吞吞吐吐道:“最新情报,洛、洛博士他,已经死了,并且……”
走在阴冷的灰色长廊上,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周火德的背影。从他不断抽搐的肩膀可以看出他体内蓄满的怒气。
我们来到由学校会议室改造而成的信息分析科,一身戎装的妙舞面沉如水,只是勉强朝我笑笑,使我感到困惑。
也许洛博士真的很有天才吧,但我不认为他一个人的死亡会掀起这样的波浪。并不宽敞的分析科里挤了十几名高级军官,有些脸色阴沉,有些表情愕然,有些则近乎疯狂,似乎洛博士的死对他们造成了无比的打击。
即使见到周火德,他们的精神也并未振作多少。周火德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把军帽重重地甩在会议桌上,撞翻了一位军官的茶杯。这军官手忙脚乱地跳了起来,裤裆处已经湿了一大块。
气氛稍稍松动了些。
周火德没有理会这班人,径直对妙舞道:“谢上尉,有什么情况?”
妙舞似乎数日没有睡了,声音里透着疲倦,眼睛也微微有些发红,她沉着嗓子道:“两天以前,我们开始对公司内部网络进行破坏性攻击,虽然没有能够进入蜂巢的网络系统,却成功切入公司保卫部门,从那里得到了一些监控录像,其中包括对红都女皇内往来人员的监控录像,从录像上来看,有些非常不妙的消息,请看屏幕。”
勤务兵把灯关了,只有大屏幕上射出蓝色的光,笼罩在场每一个人。
这是一段从高角度照射下来的监控视频,画面并不十分清晰,角落上有显示拍摄的时间是2145年5月30日下午。开始画面中空无一人,只有那台巨型电脑“红都女皇”正静静地沉睡,半空中的红外线防御网不断浮动。
五秒钟之后,防御系统中的发射器全部退到墙壁边缘,洛博士走了进来。他照旧是那副鬼头鬼脑的模样,怀里捧着一台便携式电脑。
洛博士似乎正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满脸惨绿,不时神经质地回头查看,不过他这人一向也是这样。确定身后无人,他手脚麻利地把电脑接上红都女皇,飞快地操作起来。
随着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动,红都女皇散发出通红的光彩,把整个机房照射得有如火狱魔窑。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大吃一惊。洛博士离开主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更加干瘦,他绕着红都女皇转了几圈,在机箱底部安装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支微型冲锋枪,对准机箱扫射起来。
一时黄光闪烁,警报大作。
不过三分钟,鹿毛繁太便带领一班手下闯了进来,但是这个时候整台红都女皇已经狼藉不堪。
“洛博士,你做什么!”鹿毛繁太高声叫道。他的声音显得生硬规矩,显然是军方根据口型配制的。
洛博士惨笑几声,把枪往边上一丢,回过头来道:“没有什么,已经干完了。”
电子合成的声音低沉浑厚,和他尖头鼠脑的模样极不相称,很是滑稽。
“你疯了。”鹿毛繁太沉着脸道。
“不。”洛博士微微笑着,显得无比自在,“我在干应该干的事,这五年来我从未这么自在过,有一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但一直没有机会,总裁。”
“什么?”
“你是个杂种。”
“你——”
“哈,我是个人渣,总裁。我为了自己的实验,明知道你运来的实验体是活生生的人,却也毫不在乎;我明知道自己的实验会被你用来祸害世界,却也不闻不问,甚至当城市里出现感染者的时候,我也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我的技术为你们这些魔鬼提供了武器,而我却乐此不疲。无论以什么标准来看,我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败类、汉奸,但是请记住一点——人渣也是有底线的。”
“你在说什么胡言乱语?”
“你不会明白的,总裁。拿几个老人或者孩子作试验,这是一回事;可是一下子毁掉四百万人,这是另一回事!”
“你已经干了。”鹿毛繁太冷冷道,不动声色地靠近洛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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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9
“是啊。”博士点头道,“我已经帮你杀了四百万人,所以我不愿再杀另外两千万。”
鹿毛繁太这边所有的人明显一震,鹿毛繁太道:“你知道了?”
“是啊,我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培养出了能够在空气中传播的变种病毒,更沒有料到你居然会计划将这病毒投往沪州,总裁,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所谓的新国家,竟是用这种方式造成的么?”
“每个新国家都是在尸体上产生的。博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帝国需要你——”
他说到这里,忽然朝前一扑。洛博士早有准备,灵巧地避过,高高跃至电脑控制台上,化出一身羽翼。
“总裁,我先走一步了,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在地狱最底层见面吧,哈哈哈……”
他仰头笑了一阵,忽然扬起翅膀,朝天空中飞去。因为警报已经开动的缘故,红外线防御系统早已开启运作,天空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看不见的杀人网络。洛博士丑陋的身体被无数射线穿过,他惨叫数声,又拼力向上提升数米,终于跌了下来,身躯一片焦黑。
而他安装在红都女皇外部的定时炸弹也宣告爆炸。
画面忽然黑暗,只听见一片惊惶失措的混乱中,鹿毛繁太的咆哮。
画面再次清晰起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数名身着防护服的技术人员正使用高尖端的机械修复红都女皇。鹿毛繁太和横田博士面色难看地站在一旁小声交谈,他们的口型被监视器一览无余。
“有些头痛啊,总裁。这家伙几乎把红都女皇的核心处理器毁坏了,幸好他对于炸弹的选择,实在不怎么精通。其实这样的人早就……非我族类,其心——”
“不用说了,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新型病毒的研究?”
“我们可以先用别的机器代替,这样的话可能会有些拖延,也许要推迟一个月,才能把病毒投入实战,不过只要到那个时候,就绝对没有办法阻止了。”
“一个月吗?那就是六月三十日了,你确定在这一天可以发射病毒?那么就只好定在六月三十日傍晚七点,那个时候应该会有很多市民出门乘凉的。导弹准备的怎么样了?”
“如果只是发射到沪州的短程导弹,技术上完全没有问题,哈,这个国家的边防形同虚设,只消花费小小一点钞票,就把导弹零部件全部运进来了。在公司发射的话,那是谁也想不到的。这样的劣等民族,没有权力成为帝国的子民。”
“不要大意,还是先用临州城的丧尸吸引大汉政府的注意力吧,等他们消灭了这里的四百万丧尸,瘟疫的幽灵已经漂浮在两千五百万沪州市民头顶了,哈哈哈哈!”
鹿毛繁太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更妙的是,新一代病毒的潜伏期将达到一个月,更能够通过空气传播,每天有多少沪州市民会流向全国各地呢?真是期待啊,呵呵呵呵。”
横田博士抿着嘴笑了起来。
视频播放完毕。
灯没有立即打开,四周一片黑暗。
只有低沉的喘息和急促的颤抖。
还有牙齿碰撞的声音。
我窝在沙发里,汗水已经浸湿了内衣,只希望这黑暗永远不要结束,六月三十日永远不要到来。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临州城的丧尸们并不向外扩散了,因为他们根本只是一群诱饵,或者说守护者,只是用来拖延时间、保护蜂巢,直到第二代病毒制造成功。
然后通过短程导弹,将病毒发射往大汉最大城市沪州;既然这是一种可以直接在空气中传播的病毒,那么当然也可以采用飞机喷洒或者直接派遣“敢死队”携带等等办法,传播出去。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也可以听得出来,这种病毒的传播几率,绝对大过流行性感冒。一旦两千多万沪州市民感染了病毒,不出三天,那些游客或者出差者就能够将病毒带往全国。
整个国家都会变成人间地狱。
这才是公司真正的杀招!
良久,周火德在黑暗中问道:“今天是几号?”
“六月二十七。”妙舞冷静地回答,她打开了灯。
灯光下,似乎关着一群走投无路的鬼。这些能够指挥一个团、一个师甚至一个军、上百辆坦克或武装直升机的军官,一个个呆若木鸡,陷入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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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49
周火德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鼻梁,然后屈拳在桌上敲了敲,开口道:“情况诸位已经看到了,怎么办?”
军官们面面相觑,无人作答。
“怎么办?”周火德再问一遍。
一位显然精明强干的老军官小心翼翼开口道:“请示金元帅吧?”
众人交口应和。
“请示元帅,然后元帅会问——怎么办?”
一名少壮派军官大着胆子道:“不如派遣精锐小分队,抢先捣毁敌人基地。不,应该采用饱和轰炸,炸平COV!”
另一军官接口道:“可是敌人基地深入底下数百米,我们还没有美军钻地炸弹那样的技术,恐怕不能伤及敌要害。”
“向中央请示,使用战术核武器!”
“可是,COV只怕不可能将病毒导弹埋设在公司内部的,甚至只消在郊外准备一辆载满病毒的卡车,那就够我们忙活的了。”
“那不可能。敌人的主电脑被破坏了,病毒真正投入使用,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应该来不及在别处布置的。更何况根据这几日的观察来看,敌人在公司内部的防御力量明显加强,这不是另一个证据吗?”
这些人本来都是受过极端训练的纪律精英,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却也七嘴八舌起来。他们很快统一了意见——使用战术核武器对COV所在地实施精确打击。
反正临州已经毁了,即使把整个城市从地图上抹平,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周火德一言不发地听着,红色义眼很好地掩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众人说完之后,他沉声道:“既然大家都是这般想法,我会向金元帅汇报;城里的战斗还在继续,各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
众人起身敬礼,煌煌然地散了出去。妙舞瞥了我一眼,也跟着出了门。我正犹豫不决要不要出去,却听周火德道:“方平,我有话对你说。”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却叫我感到毛骨悚然。
门被轻轻地关上,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
再次叫我想起了斗兽场里的两头兽。
我忍不住抢先道:“周司令,你根本就不准备阻止病毒导弹被投射到沪州,对吧?”
周火德身躯一震,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但见他这般反应,那是却有此事了。我厉声道:“为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敌人越是凶残暴虐,越是注定了他们的灭亡。东瀛人胆敢对沪州干出那样灭绝人性的罪行,必将遭到最沉重的打击!”
我一阵冷笑:“说什么罪行,这罪行不正是在你们的纵容下才发生的吗?我明白了,你只是想借助COV的手,来除去沪州系的势力。只要沪州城被毁了,那么沪州系就成为了无本之木,再也无法和首都系抗衡,你们便可以掌握整个国家的一切权力。”
“那是利国利民的事!”他一捶桌子,咆哮道:“大汉当前所虑者,无非内忧外患。外患当然是我们的世仇东瀛;内忧却是党派分裂,政治内耗。如今天赐良机,能使国家政令统一,又可永久地除去禽兽不如的东瀛人,虽然要牺牲一部分国人,但这也是必要的代价!”
“没有沪州的经济后盾,我们不可能战胜东瀛!”
“战争拼的是重工业硬实力,一个贫穷的超级大国更加令人恐惧。我们也不需要战胜东瀛——如果他们真的敢于屠杀三千万大汉人,那么我们就可以突破‘永远不对无核国家动用核武器’的壁垒,对这个卑鄙下流的国家实施一劳永逸的绝对打击。东亚虽大,容不下两个世界强国;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说什么‘强汉’,那还不是由千千万万普通国民组成的吗?恣意地牺牲国民,完成自己的政治把戏,该诛的是这样的政党才对!你尽可以叫你的战士们去死,但却没有权力叫民众牺牲,你的职责是保护他们!”
“不,我的职责是使大汉更加强大。战争的本质不是两支军队之间的争斗,而是两个国家所有人力物力资源的抗衡。每一个国民都是这个国家的有机组成部分,既然享受着国家赋予的教育、温饱、医疗等等一切权利,那么他们就不得不付出必要的代价。临州和沪州的城市居民是最幸福的一代,他们生活在经济最发达地区,享受医疗保险、义务教育,享受国家建设的高级公路、完善基础设施;和西北山区的农民相比,他们就是生活在天堂上的人。好吧,国家养育了他们这么久,是回报的时候了。他们的壮烈牺牲将给其余十三亿大汉国民带来最美好的未来!”
“不,你会把大汉带进地狱。”我冷静地说,慢慢朝他逼近,右臂中的猛恶力量开始流动起来。
“你疯了,你毁了自己,为了东瀛人而杀死我,一个大汉将军,这太疯狂了。”
我笑了笑,平静地说道:“这并不疯狂。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疯狂——扛着一柄两米长的汽油链锯在街上乱走,把一千头丧尸的脊椎砍断,踩扁他们的肾脏和胃,扯断流着粪便的肠子,这才叫真正的疯狂;而杀死一个妄图挑起核大战的军阀,我称之为正义之举。”
“干吧。”他说,“如果这是你要的,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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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50
然后他就跌了下去。
在周围扬起粉尘的一刹那,我就知道自己受到了愚弄。也许他一直没有下决心杀我,直到知道了公司的阴谋和我的立场为止。这杂种知道我会阻止两国开战,必定是在暗室里给部下下了命令,在特定位置安装微量炸药,通过定量爆破将自身底下整一块水泥炸塌。
然后他就跌了下去,剩下我这蠢货留在这里!
我靠近他跌下去的那个洞,底下七八支步枪立刻开火。
毫无疑问,走廊上肯定都是周火德的人,他把这里包围了!
“投降吧!”周火德在下面叫道:“想想你的朋友们,也许我们可以……”
“我会杀了你!”我红着眼回话。现在我才明白,这混蛋一早就准备杀死我,否则他不会和我说那些“肺腑之言”。
背后忽然传来令人可疑的嘈杂声,我猫着腰窜至走廊一边的窗前,微微拉开厚实的绒布窗帘,走廊上半个士兵都没有,但是在距离大楼二十多米的地方,停着四架“海鹰”武装战斗直升机。强劲的气流使得玻璃都震动不已,要从窗框中脱出。
拉开窗帘的刹那,这四架武装直升机的六管旋转机枪刚刚开始转动。
“妈的!”
我大吼一声,飞身扑倒在地,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滚到会议桌下方,看似坚固的水泥墙片刻便被机炮砸个粉碎,碎片如流星般穿过会议桌,击打在我的背上,使我想到了遍布撞击坑的月球表面。
月球并不会感到疼痛,我会。
海鹰武装直升机的机枪每分钟能够发射八百发超大口径子弹,四架便是三千两百发,这伙杂种一口气就射击了超过三分钟,真算得上“万箭齐发”。房间里刮起了残暴的龙卷风,没有一寸墙壁是完整的,甚至连和走廊平行的另一堵墙都被射穿无数弹孔;除过身体上的划伤不算,我甚至暂时丧失了部分听力——因为强烈的噪音,耳膜已经被震裂,流出血来了,希望原始能力可以修复吧!
就在我几乎准备闭目等死的刹那,子弹风暴骤然停顿。
在诡异的沉寂中,唯有消防喷头“沙沙”地播撒水幕,灼热的水溅在身上,感觉无比舒畅。
心脏疯狂跳动,将野性的生命力输往全身各处,五感朝四周弥漫开去,楼下一片静默,周火德已经逃走了。
而窗外再次响起震天动地的声音,武装直升机的底部冒出耀眼的白光。他们对这个楼层发射了八枚“斑鸠”热能制导导弹。
在我拼命朝墙壁上撞去的时候,脑中却在想——使用价值数十万元的武器来杀死一个无名小卒,我是否该感到骄傲?毕竟连肯尼迪都只是死于一枚不值五毛的子弹之下。
但是我已经撞了出去。
墙面饱受了机关枪子弹的猛烈攻击,早已变得酥软不堪,再加上我使出怪臂的蛮力,勉强撞破一个窟窿,整个身体都冲了出去。
外面是离地面二十余米的高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强劲的冲击波和滚滚热浪。那是一座火山在背后爆发,无数滚烫的碎片击中身体,有些甚至打了对穿,还有一些留在肌肉之间,我闻到自己烤焦的臭味。
大楼里喷出的火焰将我包围。
衣服和毛发开始燃烧。
而人还在急速下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翅膀终于完全展开,随着钻心的刺痛,一双无形的大手托着我乘风翱翔,冲天而起。
地面上稀稀拉拉的士兵对着我指指点点,甚至直接以步枪射击,看来周火德亦未完全准备妥当,否则我面对的必将是高射机炮。
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局面对我更加不利。
怒意不断提升,我低啸一声,回身往火焰中飞去——如果不解决那四架武装直升机,逃跑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大楼的墙面已经被火焰炙烤得烫手,仅仅靠近便在皮肤上撩起数个水泡。我强忍剧痛,如壁虎游墙般攀至顶层,倚在巨大的水箱之后。
头顶果然传来了螺旋桨震动之声,两架武装直升机一前一后从头顶飞过,在大楼背面盘旋。
我用力拔下镶嵌在腰间血淋淋的水泥碎片, 以难言的疼痛提升力量,对准后一架直升机的油箱部位,狠狠地掷了过去。
这架直升机哪里料得到我会躲在它背后,根本来不及作规避动作;我和它相距二十来米,正是最容易出速度的距离。碎石标枪般贯射入机身之内,又从另一端射出,汽油如血般不住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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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51
这时第二枚石子已经丢了出去。
此次的目标是直升机壳。石子和机壳相撞,不出所料地爆出一小点火星, 一条细细地火线立刻出现,弯弯曲曲朝油箱内部蔓延,零点二秒之后,这架海鹰武装直升机凌空爆炸。
我还没有来得及喘息,冲击波居然将爆炸后的螺旋桨整个朝我砸来。仍在转动着的燃烧螺旋桨如同死亡的风火轮,险险从身侧划过,将背后的水箱劈开一道裂口,这才颓然止步。水箱中的水已经被大火烧滚了,浇在身上,一点也不能平息战意。
前头那架直升机慢慢拉高,转过头来。我双脚蹬地,将脚下水泥完全踏碎,借助这反向之力,朝直升机电射而去。它的机枪子弹在我头顶擦过,却不能阻止我跃至它的导弹架上。
机身猛烈抖动,妄图将我甩落,可我如何能被这些废渣得逞?趁他抖动间极短暂的瞬间,我猛地一跳,跃至驾驶舱上方,骑在机舱上方。
头顶半尺处便是高速运转的螺旋桨。
身下则是面带惊恐的驾驶员,他颤抖着在旁边摸索手枪。
直升机更加颠簸,一会儿急速下坠,一会儿又拼命拉升,几乎要和地面呈九十度直立。
我朝驾驶员笑笑,一掌拍碎驾驶舱前方的特殊材料玻璃,把他从里面拎了出来,想了一想,挂在窗框外。
他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尖叫,手脚如同触电般乱抖。
我已经纵身坐进驾驶舱,也不顾屁股下的玻璃,赶紧熟悉仪表版上的操作。
我虽没有驾驶过这款新型武装直升机,但对它的前一代产品天鷹却有一百二十小时的实际驾驶经验,是以上手极快。
这时地面上的通讯耳机中传来了声音道:“三号,敌人在何处,损失怎样?”
我道:“敌人朝九点钟方向逃窜,四号被击毁,完毕。”
那边惊道:“你是谁?”
我哈哈一笑道:“我便是正朝九点钟方向逃窜的人了,够胆便追上来吧!”
说完,我操纵战机慢慢靠近仍在吞吐火舌的大楼,隐蔽在浓烟当中。这一招极为凶险,视线几乎完全丧失,一不留神便会撞上墙壁,机毁人亡。但我不得不如此行事,因为必须把敌兵在这里全部摧毁!
在这个时候,只有依靠不可思议的五感了。
十秒钟之后,一架敌机果然绕过大楼,冒出头来。我以螺旋桨的声音判定了它的位置,沉稳地射出所有旋转机枪子弹。这些本用来杀我的子弹被敌人自己享受,而他们回报给我的则是美妙的爆炸声。
最后一架直升机却从另一面包抄过来,等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发射了一枚热能导弹。
所幸大火早已将周围的温度提升至极限,导弹的热能追踪系统无法发挥效力,最后一头扎进大楼内,再次引起爆炸。我感觉好像被一股大力推动,硬生生平移十余米,被推到了烟雾之外。
敌机正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着我。
我们几乎同时发射了导弹,但我不认为敌方驾驶员可以和我一样不要命地撞开机舱门,自天空中跃下。
今天的第三次爆炸发生,但这次带来的痛苦,却带有希望的味道,仿佛疾风骤雨之后的毛毛细雨,叫人忘却了方才的痛苦。
地面上的士兵越聚越多,重型武器已经出现。装甲车、坦克正在集合,成员一个个鱼贯而入,准备展开对我的杀戮,甚至连前两天正在测试的单兵战斗装甲,也现出了真身。
我极力扇动翅膀,越飞越高、越飞越快。风从身侧划过,抚慰淌血的伤口。在这万般凶险的时刻,唯有闭上眼镜,尽情享受这杀戮和杀戮之间难得的平静。
我微微摆动肢体,使鼻尖稍稍浮出水面,刺激的工业污染带来硫磺的气味,像蚂蟥一样拼命向我颅腔中钻动。
四周静寂无声,追捕的人马暂时落后了。
我已经逃窜了五个小时,体能消耗早已超过极限,身子也不像是自己的,倒似一条腐臭的浮尸,漂浮在这黑色的河流之上。
也许真正被人杀死,变成一条浮尸来滋润河两岸的枯木,那还来得痛快些吧。
可是妙舞怎么办呢?
一想到那些仍旧落在周火德手中的朋友,胸口又有些发热,不甘心便这样沉下去。此时已是夜半十分,河面上点缀着鳞鳞的银光,却似惨白的鬼火,其实却是凝结的污染物反射着月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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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51
浙北一带水网密布,纵横交错,原是富庶所在。只是近年当地政府为了繁荣经济,赚取政绩,大肆招商引资,倒在乡郊立了无数工厂。这些工厂没日没夜排放废水废气,乡郊河流,倒有一多半给搅得墨赤铁黑,腐臭不堪,漫说鱼虾绝迹,便是人失足落水,纵然救了上来,也不免要脱一层皮。我对这景象,自然无可奈何,但今日出逃,却多亏这些能见度近乎为零的黑河,能够让我躲藏其中,侥幸逃出魔爪。否则在这典型的丘陵地带,野山上的树木都被砍伐殆尽,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尽管浑身上下被重金属废水蛰得火烧火燎,却还未到完全丧失希望的地步。军团方面多是北地装备,缺少水乡作战经验,甚至只以舢板装载士兵作为追捕队伍。黄昏时候,我袭击了这样一支搜索队,杀死了四名士兵,抢夺到两件合手的武器和不少干粮。这些东西支撑我坚持了五个小时,逃出百里之外。
只不知能否再坚持五个小时。
想到这里,只觉心里沁入一阵寒意。无边无际的天空团着一大块乌云,劈头盖脑压下来,看不到半点出路。我虽然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却也并不认为可以对抗整个军事机器。
只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周火德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来挑起一场两个人口上亿的民族之间大战,那绝不是我的性格。而要我抛下朋友和妻子,像只土狗一样逃命,更是绝不可能!
我要回去,杀死周火德!
这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却像星火燎原般越烧越旺,简直不可遏制。我把指骨握得发出响声,头脑中冒出无数念头,耳边忽然听到战车发动机的轰鸣,浑身不由一颤,连忙潜至河岸边上,倚在一蓬倒挂入水的杂草之中。
早些时候,军团方面已经吃到我的苦头,逼得一步步升级搜索分队的规模,四个小时前我遭遇的小队,往往还只有一两辆步兵战车和十余名步兵;到了两个小时前,已经升级为拥有一架直升机、若干坦克和战车,加上两名机甲战士的庞大战斗队列。开始时我甚至可以以突袭完全吃掉一个小分队,可是到了后来,根本连面都不敢和他们碰上。我的力量无论怎么强横,都只是肉体的力量,怎么敌得过钢铁火药的狂轰滥炸?
只是,再怎么逃避也不是办法。周火德起码把基地里超过四分之三的战力拉出来对付我,真不知该为他的调配能力感到惊讶,还是为自己的危险性感到自豪。
他们近了。直升机顺着河道低低地掠过,将粘稠的河水全都搅动起来,一只探照灯无精打采地来回扫射。好几次,灯光已经从我头顶的杂草扫过,但似乎没有任何发现。
在我脚下的河床上,有一包防水油布包裹的武器,除开三枚手雷和一支自动步枪之外,尚有一具便携式防空火箭筒。鬼知道当时我为什么把这又粗又沉的东西从死尸身上拔下来,但现在它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这很鲁莽——我一个猛子扎下水底,拉出这具重型武器,一边寻思。毫无疑问,我可以干掉这架武装直升机,但必然会引来大批敌兵,那就甭想逃出去了——除非这些士兵既没有看过《杀手李昂》,也没有看过《沉默的羔羊》。
我做了最后的祈祷,把防空火箭筒慢慢抬出水面。那架直升机打了个回旋,又转了回来。当它的探照灯四处扫视的时候,我的准星也在逐渐接近。这一次它运气很好,终于完全罩住了我的身影。机身小小地颤抖了一下,似乎那驾驶员也激动得不行。他大约已经打开武器的保险了吧?我不知道。一朵加大号的礼花从我面前喷薄而出,旋转着扑了出去。我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火箭筒太过接近水面,后焰把河水炸起一道巨浪,一下子把我扑进水里。
即使透过昏暗的水面,我也可以看见天空中苍白的焰火。无数碎片像流星一样溅落下来,射入水中,发出“嗤嗤”的声音。大块的残骸在河面上一沉一浮,也许还带着烧焦的尸骨。无论如何,这条被废弃的无名小河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它的水流焦躁地波动,吞噬河面上的碎片。腐臭的河床迫不及待,准备接纳更多的尸体。
远处的机械运行声很快近了,隐隐可以听到士兵紧张的喘息和军官大声的呼喝,毫无疑问,河流即将如愿以偿。
※※※
七八支探照灯在河流上空晃动,狗吠声此起彼伏。那都是最凶猛的藏獒,经过专门训练之后,成为极难对付的军犬,一听到他们的吠声,我的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数枚闪光弹腾空而起,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时候再想什么也来不及了。我将一蓬杂草盖在头顶,悄悄扒在河岸上朝外探去,左岸影影绰绰布满了人影,勉强可以辨认出打头的是一台单兵装甲战士,在它身后还跟着两辆轻型坦克或者步兵战车,周围散着十来名士兵。他们十分谨慎地前进,并没有因为直升机被击落而乱了阵脚。
右岸仍旧是一片寂静,但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就会有大部队从四处赶来。
要快。
我给火箭筒装填上了最后一发导弹,缓缓举起,几乎用了整整一天时间,终于使准星对准那装甲战士。它头部的红色环装探测器发出微微的暗光,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毁灭一无所知。
它完了。
就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我正准备按照预定计划一跃而出,另一台装甲战士却忽然从杂草从中扑了出来。我无暇去观测是否命中目标,因为两管旋转机炮正死命向我倾泻怒火。
我朝后一倒,重又跌进河里。
腐臭而粘稠的河水是我最佳的屏障,即便躲上一天一夜也没有大问题。
可我却不愿继续东躲西藏!
取了河底的武器,继续向前游了数十米,我再次上了岸。搜索队正在我落水的方位进行拉网式的搜寻,即使是军犬也没有办法嗅出被工业废水浸泡了半天的我,只是在周围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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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52
打头那台装甲战士并未被我完全击中,似乎只是被冲击波破坏了驱动系统,无法动弹,跪在河岸。
我运起原始能力,骨骼节节暴长,忍不住对准残月狂吼一声,朝他们扑了过去。
纵使是那样亡命的职业军人,也被我的忽然袭击吓得呆了一呆,但是随即,无数子弹便朝我砸来。我狠命一跳,同时张开双翅,一下子窜高了十余米,居高临下,继续扑去。
纵然被万箭穿心,也不能叫周火德那人渣得手啊!
我身上多了四个对穿的弹孔,终于落至其中一辆中型坦克的炮塔之上。周围那些士兵一时呆了,唯恐穿甲弹伤了同伴,只拿普通子弹乱打,怎么近得了我身?怪臂一展,硬生生从炮塔周边插了进去,厚重的装甲叫我的指骨吱吱作响,却也顾不得这些了。
众兵将一同呐喊,我却在他们的呐喊中,将整座炮塔拔了出来。这玩意连着粗长的炮管,恰似一柄战锤,十分合手。坦克之内的几名成员仰头看我,连枪都不敢摸。我朝他们咧嘴一笑,一跃而下。
我的目标是那两台装甲战士。
他们并未丧失斗志,全身装备的所有武器,一同向我扫射过来。
若是平时,我自信可以完全躲过,但现在握着这支重达千钧的炮塔,能够躲过十之八九,就已经是我的极限。弹药不断在体内炸开,只是全凭一股意志的力量,才能够将血肉勉强组合在一起。
现在轮到我了。
炮塔在半空中划出冰冷地圆弧,狠狠砸中那装甲战士的胸膛。护胸装甲立刻深陷进去,这玩意儿倒退两步,跌进河里,还未完全沉入水底,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另一台装甲战士的子弹全部用尽,枪管仍旧不停转动,显然那已经发狂的操作人员,正在拼命扣动扳机。
此时,被拔去炮塔的坦克开始发生爆炸。
夏日曝晒之后的干草立刻点燃,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周围变作个黑红地狱。照明弹的效力已过,干草中又窜出浓烟,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被爆炸碎片击中的士兵,一个个都似发了疯一般乱跑,寻找同伴。
我猫着腰在杂草间搜寻,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这是个十八九岁的士兵,眉宇间仍旧保有农家子弟的淳朴。我从身后猛击他的脑干部位,一下子就杀死了他。
我只需要他的军服,剥光的尸体则沉入河底,用淤泥盖住,至少在半天之内,他不会浮起来的。
我确信没有人看见我换上他的服装。
随后我一声不吭地接近燃烧的战车,一头扎了进去。
半分钟之后,一个火球从战车中窜出,跌跌撞撞地在地上滚了起来,同时嘴里发出凄厉的干嚎。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总算定下心来,从唯一一辆完好的步兵战车中取出灭火器,只是为了略尽人事,这才朝火球喷起干粉来。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个被烧得像块木炭的人,居然仍旧在微微蠕动。
而我已经痛得几乎昏厥了。
这是真的火焰、真的烧伤、真的痛楚。尽管我运起了一部分原始能力进行抵抗,但那似乎完全没有效果,特别是面部,因为我必须把它烧得使人认不出来……
这是一场希望渺茫的赌博。成功的关键不在于他们是否把我当成真正的伤员,而在于我能否在一两个钟头之内恢复实力。现在的我是一只干瘪了的皮球,是一只支离破碎的木偶,是一头烤焦的乳猪;但三个小时之后,我将杀死全国最有实力的军事强人。
我会成功。在没有杀死那人之前,地狱的大门永远对我紧闭。
新的运输直升机到来,我听到有人对应该给我担架还是裹尸袋而争论。
而体能和杀意正以惊人的速度回升。
直升机降落时刮起的旋风将燃烧的枯草卷上天去,舞成一条火龙,士兵们呐喊着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伤员运上直升机。
他们已经被魔鬼吓得半死,心神有些疯癫了,动作格外粗重。我被两个兵抬起来丢上担架,只觉像被丢进了油锅般疼痛。旁边有人叫道:“轻些吧,都是要死的人了,作孽啊!”
只是一会儿,直升机已经带着一机舱的伤口和弹片升空,血腥味和烧焦的肉香占据了剩余的空间。
气味令人作呕。
机舱之中只有依稀灯光,为了运回所有伤员,机舱内没有乘坐其他士兵,只是由两名轻伤员代为照料。两人昏昏沉沉,也顾不得旁人,只是抵靠着埋头修养。
如果他们来到舱尾打开电筒,就可以发现那个严重烧伤的士兵,伤口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复原,所有的地方都已经结痂,有些烧痂甚至开始脱落,露出粉红色的新生皮肤。如果他们再看得仔细些,还可以看出这人并不是他们熟识的战友,而他胸口依稀露出一件金属装置……
然后我就会把他们灭口,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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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52
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直升机载着这班残兵败将飞了十几分钟,来到大本营上空。
也带来了魔鬼。
当我感到自己已经恢复了一半体能的时候,飞机开始无规律的上下颠簸起来。副驾驶打开驾驶舱门,低声对那两名轻伤员道:“固定好其余伤员,事情很怪。”
“怎么了?”
“我们被人锁定了。”
“怎么可能……什么人……”
“自己人!”
我偷偷摸到舱舷的观测孔中朝外窥视,墨黑的天空中埋伏着一架体形瘦长的战斗直升机,不怀好意地凝视着我们,我相信它的导弹已经对准了我们。臃肿的运输直升机无法逃出锁定。
我们只有带着一肚子疑惑降落。靠近地面时,远处黑暗中的镇子里开始闪烁起黄色的光芒,像是炮弹发射时的亮光。
底下已经到了镇子边上,正是一大片空地,直升机刚刚降落,周围无数灯光齐刷刷亮起,显出三辆战斗吉普车和数十士兵的身影,所有士兵都在右臂上套了一个黄色袖章,十分显眼。
数十支长短枪械和对空导弹瞄准了我们。
一名排长模样的低级军官站在吉普车头,对我们发布了最高元帅手令。
“原龙魂部队司令官周火德违抗军令,瞒报重大军情,造成不可估量之后果,即日起撤销周火德所有职务,送最高军事法院严办。周部士兵若有妄动者,一律按叛国罪论处!”
这番话结结实实地砸进了机舱内,只要不是耳聋得听不见的士兵,全都炸了开来,一同叫嚷着:“怎么回事?”
我们的驾驶员似乎和那军官有些熟识的,高叫道:“老四,怎么回事?”
那老四答道:“杜哥,周火德的事发了,镇子里两面已经交上了火。这是最高元帅直接发布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你还是不要去躺这趟浑水吧!”
驾驶员呆了一呆,道:“既然是上头的命令,我们也没有话说。只是难道这样一来,我们好端端的便成了周司……周火德方面的人?这真是……”
老四道:“服从命令者,上头不会随意发派的,你们这是去哪里?”
驾驶员道:“我们运了一舱伤员,准备去医院……”
他还没有说完,那老四立即打断道:“怎么不早说!快上飞机,不要叫弟兄们等急了。杜哥,跟着前面的飞机去吧,原来的医院怕是正在交战区域中了。”
驾驶员匆匆应了一声,将舱门合上。我听到他最后犹豫着问了一句:“城里……情况怎么样了?”
老四答道:“……司令没有希望了。”
机身一震,重新升上天空。
我闭上眼睛,整合头脑之中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周火德准备放弃海州市来换取对东瀛进行核攻击的计划,显然没有得到金泽成的同意。金泽成虽然身为首都派系的魁首,却也未必存心摧毁整个沪州市——毕竟那是全国经济命脉所在。而要他生出和东瀛全面开战的心,更是痴人说梦。
现在的前进党,好像一条在狂风怒浪中颠簸的小船,无时无刻不面对着人民潜藏已久的怨恨。虽然为了转移国内矛盾,有时候会对人民施以仇视东瀛的教育,但是真的等人民仇恨起来的时候,往往却又打压下去。因为仇恨本身是没有方向的,谁也不知道昨日对东瀛的仇恨,会不会在今日化作对国内黑暗政治的怒意。
此等情况之下,金泽成岂会无缘无故和东瀛开战。打赢了,不过得到一个满目疮痍的孤岛,稍有差池,却可能使整个前进党辛苦维系着的统治大厦成为一堆瓦砾。
更何况,统治欲极强的金泽成怎么会容许身边存在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奴才,来掌管他手中最强横的武力。今日周火德可以牺牲上千万海州市民,谁知明日他会不会为了什么“民族大义”来牺牲金泽成自己。
我不禁为周火德感到可怜。金泽成是何等样人,岂会不在军人安插人手,相互制约。论到行军打仗,也许金泽成不是周火德的对手;但说到控制思想,铲除异己,十个周火德也不是金泽成的对手。
周火德完了。
这个时候,直升机已经飞到医院上空,开始缓缓降落。镇子里并未发生大规模战斗,只是在指挥部所在的中学,隐约传来枪炮声,影影绰绰可以看见火光。
在“党指挥枪”的原则指导下,金泽成在军中树立起无限的权威。周火德能够召集的,恐怕也只有一些亲卫士兵吧?可是……
可是他们在那里的战斗,会不会殃及到我的朋友—— 和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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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53
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虎”地站了起来,那两名轻伤员被我吓了一跳,大叫起来。
我脸上的伤疤还未脱落,黑色的疤痕纵横交错,面目一定无比狰狞。
并不理会他们,我拉开舱门,机舱内的气流顿时湍急起来,纸片乱舞。
我纵身跃下,翅膀血淋淋地撕裂背部肌肉,伸展开来,尽力舞动。
飞向我的妻子。
※※※
空气中火药的气味,又叫人想到了新年。
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两条坦克组成的钢铁蚯蚓,正在迅速潜行。
目的地是受降中学,周部最后的堡垒。
城市里的战斗基本结束,周部士兵大多投降,剩下少数顽固分子都被肃清,只是偶尔还传来一阵稀疏的枪声。
黑浚浚的大军围拢了中学,高音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敦促周部士兵投降书》。教学楼内一阵死寂,像一座荒唐的大坟。
还亮着桔红色灯光的窗户,像是燃烧的旗帜。
我悄然无声地从天台降落,那里原有两个防空高射机枪班组,这时候却空无一人,忽而又听到有人“啊”了一声,窜起身来要走,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哐当”作响,跌在地上。
那原来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兵,我抓起他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惊惶的泪痕。
“被你们关押的人,在哪里?”
我这样问了,手中尚未使劲,他却挣扎两下,昏厥过去,想来是被面前狰狞的恶鬼吓住了。
即使不昏过去,只怕也不会知道妙舞究竟在哪里的。
我放下他,顺着楼梯走下去。
一路上的灯光颇为昏暗,见到的士兵倒有不少;不是正在焚烧档案卷宗,就是倚靠着墙壁,目光呆滞,少数几个想要自杀,用短枪在脑壳上比划,终究少有下得了手的。揪住好些个兵士问了,才知道周火德的位置,想来正在指挥室里,只怕这时候早已成仁了。
撞进指挥室去看,四面都是电脑,只少了操作员,发出幽幽的白光。正中间摆着一副激光地图,显示临州城的形势。周火德穿戴整齐,军靴和帽檐都细细擦过,锃光瓦亮,能显出人的影子。他笔挺地坐在椅子上,看来倒不甚萎靡,左手握住一支手枪,右手却拿了一张相片在看。
短短半天时间,我们的处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心头的怒气,忽然里全都消失了,只是平静地问:“周司令,妙舞在哪里?”
他微微晃了晃脑袋,颓然道:“不知道,应该已经投降了吧。既然元帅要办我,那是没有半点抵抗的,手底下人能投降的,我已经命他们都降了。谢上尉这种特殊人才,哪里都缺少不得的。”
我心中一宽,想要再到外边寻找,却又生出不忍之心,说道:“周司令,你也降了吧。”
周火德惨笑两声,道:“嘿嘿,降?我为什么要降?现在战死,我还算为国尽忠,抗击东瀛的一条好汉,降了,算个什么孬种?只恨元帅分不清楚其中利害,贪图眼前稳定安逸,白白放过了如此机会!若真叫周某带兵,三个月踏破四国九州,饮马东京湾,亦未可知!”
这人真是又可怜又好笑,我冷冷道:“当年二战中的东瀛军,也是如此想法。你踏破也好,饮马也罢,死掉的终究只是寻常百姓家子弟。说什么犯强汉者?真正犯了强汉的,岂不就是你们这班战争屠夫!”
周火德默然不语,摆手道:“为了大汉,我甘愿当这战争屠夫!”
我道:“可惜现在你当不成了。”
他把左手的手枪拿起来看看,苦笑道:“也许罢,唉,关键时刻,倘若能够再蒙骗元帅几天,事也许就成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在心里说,金泽成分明早就知道情况,只不过想借瘟疫的手来打击南方沪州系的力量,扩张自己的势力,是以任由周火德行事。等到事情办完,舆论追究起来,再斩掉个周火德封口,此乃从古到今上位者行事的不二法门。周火德就算这时候不死,等日后沪州系的大佬追究起来,少不得拿他当替罪羊。只不过斜刺里惹出个要侵略东瀛的大祸事,这才提前动手罢了。
金泽成虽然专断独裁,倒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其实卑鄙小人掌权并不是最坏的选择,鱼肉百姓,总也得有百姓可供鱼肉才行。而那些被崇高目标冲昏了头脑的君子、圣人上台,那才实在要不得。“为了某某目标,即使拼光全国最后一个人都可以”,这种话战时说说还没问题,放到和平年带来讲,真叫人不寒而栗。近来网络上颇有些愤怒青年,鼓吹和东瀛开战,哪怕两败俱伤在所不惜。似乎世界上只有大汉和东瀛两个国家,消灭了东瀛便万事大吉一样;又好像当兵的都是树上结下来的果子,割不完的韭菜,要死就死,不是爹妈生父母养的。
只是没有料到周火德一大把年纪了,头脑居然还和他们一样简单。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个军人,我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去,留他一个人在那里,有尊严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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