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18
城市从未显得如此鲜亮,四处的玻璃反射着阳光,好像全城都装上了琉璃瓦,绽出五彩缤纷的鲜活光彩。
我极目远眺,直可望到地平线上连绵的群山剪影,半个丧尸都没有瞧见,顿觉风清云淡,海阔天空,忍不住大叫道:“好天气,好大太阳!”
和两人对视,眼中都是惊喜。铁汉阳一捶墙壁,亦叫好道:“嘿!真他娘好!这些天尽是滴滴连连半阴不雨的什么狗屁梅雨天气,捂得裤裆里生虫!这样好太阳晒上半天,立马翘辫子也甘愿!”
杨友一把纸箱擦擦,撕下一块来垫在屁股下坐倒,又掏出烟盒散给我们,笑骂道:“这粗货,尽是不着四六的浑话。”
“怎么不是?怎么不是?要我说,江南什么地方都比我们那儿强,就是五六月间湿闷得受不了,不然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妖魔!瞧这天气,多美!只消有大半天都是这样的天气,咱们说不定就可逃出去了吧?”
我道:“有大半天当然好,可是万一走到半路上天阴下来,那到哪里躲藏?这狗屁天气,可不由着你铁汉阳说了算数。”他一愣,连连拍嘴道:“对,对。是个浑主意,不能这么办,不能!”
我们正说笑,杨友一要间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声音。他接起来听了半晌,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了。
“老杨,怎么了?”
杨友一慢慢放下对讲机,把烟蒂往在墙上狠狠揩灭,对着铁汉阳,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话来:“楼下有些没脑的蠢人,想得和你一样,准备趁天气好冲出去!”
杨友一铁汉阳两人职责在身,不敢妄离岗位。我急匆匆往楼下赶,一路上遇到不少慌里慌张的幸存者。还未到二楼,就听到底下一阵喧哗,好似炸了营一般。
揪住一个从身边跑过的洪升泰帮众,沉声问道:“底下究竟怎么回事?展会长雷队长在哪里?”
那人眼珠转了转,又瞧瞧左右,道:“高副指挥要带人冲出去,副会长正阻挡着。会长他——我不知道。”
“说!”
他有些慌乱,却不像是因为楼下的混乱。我仔细看去,才发现他脸上有些白灰,额角隐隐有些血迹。
“到底怎么回事!”
这人吞了口唾沫,哭丧着脸,结结巴巴道:“方老哥,实在不能往外说……大事,大事不好了……昨天晚上我们会长请妙舞小姐去探勘往地下停车场的通风管道,发觉管道已经被落石砸断堵塞。会长说是不是能够用炸药炸开一条通路,找了半天勉强找到部位放置炸药。妙舞小姐倒是说了,那里炸是能炸通,只是不能估量爆炸的范围。会长说没关系炸吧,亲自按下起爆器。这一炸不要紧,正好把他和另外两位弟兄炸进一个坑道,给封死了路口……”
我听到这里,血往上涌,手中不注意把这帮众捏得“哎哟”一声。“妙舞可给炸倒了?”
“那倒没有。妙舞小姐和雷雄两人正在指挥挖掘,可是会长却不知生死。这件事还没有几个人知道,这要是传了出去,大厦里不是要翻了天?哎,痛,好痛!”
我放开他,正想叫这人带路去看,底下的争吵声忽然大起来。眼前晃过妙舞妩媚的神情,却又显出叶静一人对抗高策等人的景象,两般画面次第闪过,叫人权衡不下。犹豫了半分多钟,还是咬咬牙,朝楼下奔去。
我相信妙舞,方平的女人必有能力自保的。
到了一楼,我多了个心眼,没有靠得太近,却在一旁观察。
大厅正中间站了两派人,泾渭分明。靠着大门的十来个人,都是洪升泰帮众,这时候外面没有丧尸,倒都把枪口对准里面;他们对着的有三十多人,多是青年,有些手里也有枪支,两边拥着中心有两个人,一个是全身红装的叶静,一个自然是高策。这两派人之外,却又有五六十人三三两两散开围观,差不多除了洪升泰之外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雷雄那队人马大多在大厦四处把守,倒没一个在的。
这个位置看不到高策的脸,只瞧见叶静的模样。她虽说出身黑道世家,为人干练果断,到底比不了男人沉得住气。这两日和丧尸作战,没有累坏也给恶心得够呛,刚刚接到丈夫生死未卜的消息,脸上早就绷不住,显出几分慌乱不安,再加上本来就生得相貌娇弱,怎么压得住阵脚?便是身后几名帮众,也许和丧尸作战不含糊,到底不能真向同伴开枪,加之可能心里也有些赞同冲出去的想法,气势更弱。
他们两个都站在柜台上。却听高策正慷慨激昂道:“说了是暂且守一天,等待政府救援。一天之后又一天,一天之后又一天,我们已经整整守了五天!已经打退了几十波怪物的进攻,已经打得弹尽粮绝,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什么等待援救?你们看昨天投进来的警察的模样,不要我们援救就好了!难得今天艳阳高照,群魔退散,这个时候再不冲出去,真要等怪物把我们一个个撕碎么?”
他顿了一顿,底下一片叫好。就是旁观的中立派群众,都小声议论道:“这么多天没来,政府只怕也来不了了,怎么坚持下去呢?”
叶静正要回话,脚下似乎踩空,微微打了个趔趄,这才道:“不管怎样,守在这里是最稳妥的办法。外面情况太复杂,不宜冒险。”
高策从鼻子里哧了一声,做了个往下劈的手势,狠狠道:“到了这个时候,不是生就是死,哪有什么稳妥的方法,说什么都要搏一搏了!”
“不成,这……”
“有什么不成?除了自己,咱们大伙儿现在还可依靠谁?警察吗,军队吗,菩萨吗,前进党吗?平日里叫得最好听的狗东西,这时候还靠得住?只有咱们自己!不愿坐以待毙的,都举起手来!”
高策头一个把手举得高高的,底下这三十多人也齐刷刷举起手来,中立的五十多人里,倒有二十人一起举手,多是年轻力壮的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19
叶静身手一流,无奈讷于言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高策把手挥了挥,有些压低声音,说出的话,远些的人就听不到。我勉强运起原始力量,只听他是对叶静道:“叶姐,我知道你是在顾虑什么。你们黑道上的人私藏重型武器,逃出去也是死罪。我们不同,怎么都要搏上一搏。”
他说这话,差点没把叶静气得从台子上跌下来,一张俏脸绷得煞白,只是用手颤巍巍指着高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你也知道洪升泰兵强马壮,武器犀利,说是那时还有改装过的卡车。倘若一气往城外冲,多半可以逃生的,还不是为了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才落到这般田地!
我悄悄拨开众人,不动声色地朝中心挤去。
又听高策猛地抬高了声音,喝道:“我们也不是全无心肝的人,所作所为无非救人救己。若有得罪了洪升泰的弟兄,等到冲出重围,少不得要赔罪道歉。现在有两条路好走——大家举手表决,愿意走的多数,那么都走,我会留在队尾断后;如若不然,愿意走的走,愿意留的留。我们走的人,只带一小部分饮食枪弹,一旦逃到外面找着政府,两三日内必定杀回来救援,怎么样?”
群众又是一通叫好,有人大喝道:“要去都去,哪能留下?”
“好!”高策意气风发,指挥道:“大家按各个指定的小队站好,不要慌乱,看好老人孩子,我们带上必要的食水,其余东西却不要管。杜衡,带你的小队快去把其余人集中起来,我们说话就走。洪升泰的列位兄弟,你们也尽快通知展会长,他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底下一时忙乱起来,这一动,原先没什么主意的人也都跟着动了起来。洪升泰的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愿意出来阻止的。有个帮众提着对讲机吼了很多声,转头对叶静道:“大姐,还是没有……消息。”
叶静终于承受不住,娇躯一颤,跌了下来。
“让开!”我大吼一声,人已扑了上去。
※※※
“叶会长没事吧?“高策引头朝这里看过来。我没有理会他,将叶静交给洪升泰帮众,自己爬上柜台,朝周围环视了一圈。人们急着整队,搬运供给,没有多少注意到我。
“全都停手!”我高声叫道。这声叫运起了原始力量,连自己耳朵眼里都嗡嗡作响。所有人都不动了,惊愕地瞧着我。
我自问没有高策那样能够煽动人心的本领,只是哪怕今天给碾成肉酱,也要阻止大家出去送死。我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平静道:“我叫方平,是昨天新来的十一人当中的一个。我们二十五人从朝晖消防大队那里来,十四个把命丢在门口了。也许,现在他们正在暗处躲着,等我们出去。”
“方先生——”高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每过一秒离太阳下山就少一秒了,你有什么话快说吧!”
我没有答他的话,这是先挫挫他的锐气,继续对群众道:“我们二十五个,全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警务人员,来时的装备,有三辆消防车,相当数量的枪支,可以抵挡僵尸的防护衣。就是这样,我们还是把十四条性命,丢在这不足一百米的路上。”
“那时有僵尸阻路,今天哪有僵尸肯出来,敢出来?”
高策的表情已经渐渐有些僵硬,我不由暗自高兴。“大家所仰仗的,无非是天气。可是现在的天气,哪里说得准呢?万一走到半路上,忽然云遮雾障,哪怕只是阴个半个钟头,我们这一百多号人,前不着村后不落店,只怕就死无丧身之地,变成吞吃活人的怪物了。你们瞧过去几天,可曾有整天都晴空万里的么?”
高策没有答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底下渐渐开始有人议论起来。有人怯生生道:“也许只要半天功夫,就可以闯出去。”
我朝那方向点点头,说道:“也许吧。不说是否就有半天的太阳,且说这路,大家在这里守了几天,自然不知道外面。说句丧气的话,我们来的时候,沿途道路桥梁都毁损了,也有被汽车堵塞的,原本走半天的道,可能就要走上一天,更不要提有些断头路,死路。再说,我们怎么知道走到哪里算个头呢?也许四邻八乡都已经传染了瘟疫,都被怪物占据了,我们出去,岂非自投罗网么?”
高策打断我的话头,再次道:“瞻前顾后,自误误人!闯出去是九死一生,留下来是必死无疑,说不得什么都要拼一拼了!”
我冷冷刺了他一眼,厉声道:“高策!你有本钱拼,只道其他人也都有本钱拼命么?一个二十挂零的小伙子,当然可以越沟翻坎,日行百里。可是看看咱们这儿,看看!一百多人里面,十几个老人,十几个孩子,几十位女士,还有七八个伤员,这支队伍带出去,只怕僵尸还没来,倒有一大半要给太阳给晒死了!能逃得出去吗?”
“这——”
“还是你根本打算放弃这些人呢?”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都说了,愿走的走,愿留的留!”
“废话!能走的多是年轻小伙子,留下的却是老弱妇孺,能抵挡得住僵尸?刚才举手愿走的,你们也有父母妻儿,你们愿意他们在这大厦里,孤零零地等着被怪物吃掉吗?就这么抛下弱小一走了之, 纵然侥幸活了性命,哪里还能算个人!”
这话说得有些重,底下的青年脸色都为之一变,慢慢低下头去。大家逃出来的时候,倒有一大半是举家而出,也有亲人在这儿的,当然不愿独自逃生;没有亲人的,也不愿在刚认识的朋友面前丢脸。我又叫了一声:“有人愿意抛下老人孩子和伤员逃生的吗?举起手来!”
没有一个人举手。
高策怒目横眉,牙齿把下嘴唇咬出血来,一字一顿道:“说一千道一万,总归是在这里等死。方先生,你觉得冲出去不好,那么又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这一问,问到我的痛处。再说些“相信政府”之类的傻话,连我自己都不信,一时竟不知怎么答话。高策冷笑数声,底下的群众流露出怀疑失望的表情,形势眼看又往高策方向转过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19
我把心一横,扯了个弥天大谎道:“各位不要着急。展定鸿会长已经挖掘出了通向地下车库的通道,里面有大量汽车可用,只消耐心等待,总比光身出去要好!”
这话一出口,底下群众有如听到了天大的喜讯,高兴地全都蹦跳起来,好似一瓢凉水泼进油锅,哪里静地下来?唯有洪升泰的弟兄愣头愣脑地望着我,也说不出话。
高策叫了几声,好容易稳住声势,怀疑道:“早间倒是有一声炸响,真的找到车辆了?既然这样,还等什么,大家上车突出重围!”
我心中苦笑,面不改色道:“哪有那么容易?通道狭小又易崩塌,正在清理当中,地下说不定又有僵尸,出口也要打通。洪升泰的大部人马和雷雄队长的警员都在处理,不然你以为他们去了哪里?我们再坚持最后一夜,等明天太阳一出东山,便可动身!”
“带我们去看看?”
“不方便,若是谁临走还被僵尸咬上一口,那可不太上算。”
这么说了,群众一时也半信半疑。高策没什么话好讲,犹豫片刻,高声道:“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去整理后勤,反正横竖要走。”
众人轰然应诺,按照小组次序走回各自住所收拾东西,不过五六分钟,人已散去大半。我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蹲了下来,只觉得两只手都在打颤,汗水已经把衣衫和皮肤粘在一起,心像打鼓一样跳动。
洪升泰众弟兄围了上来。叶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扶着我的肩膀小声道:“你都……知道了?”
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展定鸿的事。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自己实在是下了一着饮鸩止渴的臭棋。倘若群众发觉展定鸿被困,通路被阻,只怕不用等丧尸来杀,他们已经活活将我撕成碎片了。至多等到明天,还没有看到汽车的影子的话,必定会引发更大规模的内讧。
可是不这么干,又怎么劝退群众呢?
一时间,我只觉从未那么无力过。脑中竟不自觉地想到,倘若抛开一切,只是抓着妙舞,也许竟可以凭自己飞行的本领把两人都带出去?
这想法叫我心中一寒,看来我也是个有些龌龊猥琐的人啊。只是妙舞一定不会答应的……
“小方?”
目光和叶静相接,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阿妈的眼睛。我心头一酸,摇头道:“没事……展会长曾经历过比现在危险百倍的战斗,他不是那么容易便死去的人。”
我和洪升泰的弟兄一起守住大门,已经过去六个小时,展教官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中途和妙舞通了讯息,确认她真的安全,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阳光愈发强烈,天空中看不到一丝云朵,极目望去,天幕似乎是透明的。看这样子,要说整一天都是好天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心里有些烦躁:如果那时不来阻拦,说不定现在已经突出疫区。要是下午还是好天气,回头高策又有话说。洪升泰的弟兄们虽然嘴里没说,眼中却也带着一丝后悔——他们已经知道展定鸿被困,大家逃生无路。
展定鸿……说不定已经死了吧?正所谓盖棺定论,可是我却不知究竟该怎么看这人。那时他助纣为虐,帮着公司逼迫调查团代表,又抓住了榊原秀夫,自然要为瘟疫扩散担上责任;可是后来救了这么多人,为了大家而死,这也是事实。最普通的结论,自然是说他“三分功,七分过”。可是人的功过竟是可以分割开来的吗?分开来的,还算是个人么?这实在有些滑稽。
不管如何,后世的人们自然可以用客观轻松的口吻叙述这个人,这件事。但真正在临州城里战斗求存的,却是我们这些有血有肉,有优点也有缺点的人。
想到展定鸿曾经一招一式教会我刀法,眼前不禁有些模糊。
中午吃的照旧是干面包,其实这时也没人吃得下去。我掂着半块面包正在发愣,高策一行二十来人又从楼上下来。他们一个个背着登山包,好像马上要出发打仗。
这群人横排散开,高策开门见山道:“方先生,请带我去看看展会长!”
我心里一紧,难道他知觉什么了?这可糟糕,凭这几个人,他真要走,哪里阻挡地住?我急忙道:“正在紧要关头,怎么能去碍事?”他冷笑数声,道:“只怕没有这么回事,是拿假话来诓我们的吧?”
他究竟是真的知道实情或只是推测?我想了想,定是后者,否则他早带人冲出去了。这样一来,心中稍稍安定,不紧不慢道:“说谎,于我有什么好处?你要真爱送死,我也并非一定要拦。弟兄们,给他让开吧!”
我在洪升泰也待过一阵,稍有威信。叶静冲手下人点点头,大家慢悠悠给他们让开了。这时候楼上又下来些群众,盯着我们看。高策上前几步,却听一名帮众打着哈哈道:“高副指挥,要过便快过吧。望你带着这些精兵强将,早日给我们这班老弱病残搬来救兵。也不枉当初咱们把你腰间这支手枪送给你使用了。”
这番话话里有刺,自是在讥讽高策拿了洪升泰的枪支弹药,却只顾自己逃命。高策这时候就算有心想走,哪里拉得下脸来?只好又踱了回去,却转头对我们道:“诸位弟兄,守了大半天,只怕也有些疲劳,该着我们换班的时候了。”
他这话刚说完,却见一人从大厦深处奔过来,在掩体上运步如飞。还来不及靠近我们,就冲着叶静兴奋地大叫道:“大姐,大哥在下面有声音啦!他还没死!”
这一声叫倒好,好似个炸雷,差点没把我们这边的人全都劈晕,正要高兴,却见高策那边的人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我暗叫一声:“不好!”
高策手疾眼快,一把扭住这报信人,厉声道:“展定鸿怎么了?”
那人给吓得呆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高策进了一步,再问:“他给困在哪里了?什么时候困住的?”
这人也许给吓傻了,哆哆嗦嗦正要开口说话,我早一步叫道:“不能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20
高策回头看了看我,相貌比饿狼还要可怕些,大堂里的空气好似都被抽去了,叫人喘不过气来。他和同伴一起逼近过来,一边道:“展定鸿是否困住了?你的所谓的汽车是否子虚乌有?你到底为何要骗我们!”
这些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出来。想要张嘴,嘴唇却干得像给火烤过了,到最后,只是道:“你们不能出去送死!”
“到这个时候还不拼命,真要当引颈受戮的羊吗?你安的什么心思,难道竟是那些怪物一伙的?”
他见我不言语,又回头对楼梯口的看客骂道:“展定鸿已经失败了,你们连汽车毛都没有看到一根,居然这么相信?还是随我一同冲出去吧!”
这部分幸存者莫名其妙,还没有领会其中枝节。要走的上午便走了,这时候再走却有些不尴不尬。正踌躇间,高策把手一招,领着一二十个铁杆朋友便要冲出大门。我把双臂一展,也不答话,高策已经抽出腰间手枪。
“你让开!”
“不能让!”
“砰!”
他这一枪,并没有瞄准,也许只是想吓唬吓唬我。没料到我却故意凑了上去,肩膀处正好被射了个两头对穿窟窿。高策只怕也有些发愣,不知自己怎么射的。
我捂着肩膀,血从指缝里不住溢出来。他手下的人没料到真的会发生流血冲突,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洪升泰的人,更不知该不该为我报仇。
“你走吧。”
高策一愣,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目光在我的伤处盯了许久,口气缓和了些:“你……我不是故意伤你。等到了外面,我必定搬救兵回来,你们多坚持两天!”又回头道:“愿意冒险一试的,都跟着我走吧!”
他那队人中,有一大半都是愿意冒险离开的,我叫叶静不必强留。这样的定时炸弹,去了倒是好的。眼见十来人渐渐消失在转角处,我回过头来,看着留下来那些人。
这些人的去留,才是真正重要的!
他们此时也已经走到大厅,朝着高策离开的方向凝望。良久,排头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躲躲闪闪地问:“方师傅,展会长真的被困在什么地方了吗?地下车库究竟打没打通呢?咱们……这可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啊!”
我把捂住伤口的手掌摊开,显出满手献血,淡淡道:“高副指挥愿意走,已经走了。你们还愿意走的,在我身上多扎个窟窿,也就是了。”
这一手有些无赖,但实在没了办法。幸存者中女士不少,哪里忍心开枪?这高个子下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问问展会长的情况,总不能老瞒着咱们吧?要是展会长真的不行了,总得想个别的法子啊!”
我的心里,实在也是在犹豫的。这是一场赌博,我把本押在展定鸿和妙舞一边,期望他们能够成功;高策却把注押在老天和自己一面。可是这些没有立场的人,我有什么资格欺骗他们,为他们下注呢?一旦下错了注,输掉的可是自己的性命!
心里一软,几乎要说出:“愿意去的便去了吧。”还好灵台尚有一点清明,话到嘴边却给咬住了。高个子走到门口朝外面探头探脑,一边喃喃道:“现在冲出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后面十来名幸存者也来到大门口,朝外张望。如果他们要出去,我也没有一丝办法。嘴里只蹦出“你们”两个字,却不知该拿他们怎么办。
高个子回过头来,张开嘴说了句什么,好像默片当中的人物,只看见嘴巴动却不听声音响,又像我是突然聋了一般。
好半天之后,我才意识到刚才平地里突然炸开了一道雷,雷声之大竟然将所有人的耳朵暂时炸聋了。
每个人都变成了泥塑,呆若木鸡。
还未等耳朵里的嗡嗡声完全过去,天边接二连三滚过七八个闷雷,比天兵天将擂起的战鼓不差。再看地上,人们的影子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
这是阴云密布的预兆,是滂沱大雨的先锋。抬头看那天空时,正好见一块硕大无朋疙疙瘩瘩深不可测的乌云张牙舞爪压了过来,把整座大厦都盖住了。
“大家别慌,快进来!”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好似可以对事态起什么帮助。短短半分钟之内,天已经黑得如同日食。这夏日午后经常出现的雷阵雨,往往带来大片乌云。虽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可只怕丧尸会早一步出现。
门口的幸存者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朝大厦里溃逃。这些人多是没有战斗经验的老弱,两道霹雳下来,照得一张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慌。
我逆着人流朝门口挤去,竭力向外张望,还没有看到丧尸,却发现一个小男孩跌在地上。他人小力弱,刚才一阵乱挤,哪里争得过旁人?大人只顾自己逃窜,谁来管他?
“别怕,站起来!”我一边喊一边奔去。冷不防一条黑影从天空中降下,却是个身长体大面目狰狞的潜行尸。这怪物的面目在闪电照射下,好似戴了个蓝汪汪的鬼怪面具,嘴却是咧开的。它张开双臂怪笑起来,低头来嗅这孩子。
我又气又急,奔过去还差十来米,定是来不及了,手头没有便当的武器。正巧左近一处掩体上焊着一排螺纹钢条,这时哪里来得及想,自然而然生出原始力量,硬生生挣下一根,朝这怪物掷过去。钢条带着呼呼风声,好似标枪一般正好插进怪物的喉咙,注出一汪绿血。潜行尸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死,只是拿手捂着喉咙。我又折下一段钢条掷过去,正好从它面门上贯过,整个鼻子都给捅进脑子里去了。
这虎口余生的孩子懵懵懂懂站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急出了一头冷汗,拍手叫道:“来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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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0
孩子好像终于听明白我的话,跌跌撞撞朝门里走了两步。楼顶上悄然无声地又落下两头潜行尸,每头咬住男孩的一只手,头往两边一分,将孩子裂成两半。
他们各得了猎物,分到旁边吞吃,又有几头丧尸不知从哪里爬过来,来舔吃残留下来的……
内脏和血。
我一直站着,直到洪升泰帮众猛烈开火,才被枪声惊醒。
孩子被活活撕成两半的景象,好似烙铁烙在脑内,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将耳膜都刺出血来。
我自己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撕开两半,从肛门到天灵盖一条线刺痛难当。
那几条丧尸已被打成肉酱,远处两条潜行尸却正好处在射击死角。只听见叶静尖细的声音叫道:“有枪的占住大门,不要让怪物冲进来!”
场面混乱之极,她能够指挥得动的,也就只有手下六条汉子。其余战士不是正在营救展定鸿,便是跟高策逃离,这时候只怕已经给拆骨剥皮了。
我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守在大门口,阻挡丧尸进攻。可是不知怎么,手中已经拧下一段钢筋,这段钢筋头上还带着一块水泥混凝土,好像一柄大捶。
那孩子的死,绷断了我脑中的一根弦,两个起落,人已扑至大街之上。两头潜行尸正吃得不亦乐乎,正好被我一捶一个,砸得血赤糊辣,脑浆迸裂,抽搐而死。
宰掉这两条畜生,脑子稍稍清醒了些,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来了。开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倒叫人浑身有些凉爽,可是几乎眨眼功夫,老天爷发起作来,将大水一盆一瓢地往地上倒,简直看不清伸手开外的身影,听不见雨幕后面的呼喊,雨水又硬,砸在脸上身上好像一个个小石子,脸上已经被割开了血口子,咸乎乎不知什么玩意。?M世界看到、听到、触到的唯有水、水、水!
雷声凶猛,伴着闪电;雨势滂沱,交杂狂风。风吹过处,雨都斜飘得几乎横了起来;附近楼房上的花盆一个个连珠往下坠;一株株大梧桐都给吹得枝摇叶抖,瑟瑟不安;远处“哗啦”一声响,半个预制板造的脚踏车棚子给掀到半空,不住回旋;更不要提那些易拉罐等等分量轻的杂物,都在风雨里狂颠乱簸,随波逐流。
只是这一观察,脚脖子处感到一阵冰凉——水已经漫上来半尺多高了!
这样大风、这样大雨,哪曾想半个钟头之前,还是风和日丽呢?我不由暗自高兴刚才据理力争,保住大多数人的性命。正想着,背后“哗啦啦”一片碎响,惊得我打了个寒战,不知什么东西跌了下来。再朝上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两道寒意从脚底冰到头顶心。
——大厦的玻璃墙面上,密密麻麻贴着几十条潜行尸,像水蛭贴在人身上一样。
这些东西,倒似果真有些智慧,一直蛰伏暗处,直到暴风骤雨之际,才参与进攻。他们似是知道正门火力凶猛,不宜硬闯,便施展天生的爬墙功夫,已经攀到高处。只因幸存者早就下了功夫,封死了十七层以下的所有窗口,使得他们不得其门而入,只得越爬越高。现在一个个大概都已爬上五六十米高,再上去,便可击破玻璃窗,冲入大厦。
那时当可大快朵颐。
多亏这场大风暴!
银瑞大厦外墙的钢化玻璃本就光滑无比,潜行尸掌中虽生有吸盘,可以扶墙而上,到底吃着两三百斤分量,一路爬上几十米,相当吃力。大雨一至,好似给外墙浇上了润滑油,更不容易着力;雨打在潜行尸身上,也是不小的骚扰。我看不少潜行尸只是紧紧贴在玻璃幕墙上,动也不敢动。再加上这股救命的大风,一时狂躁做作起来。几十米的高空无遮无拦,一旦潜行尸兜住了风,非得给卷下来不可。他們到底只是血肉之躯,跌到地上不是肝脑涂地,也得骨断筋折。
这正是骑虎难下,自作自受。
只三两分钟功夫,几十头潜行尸支撑不住,下饺子般纷纷落下来,噼里啪啦的坠落之声不绝于耳。我上前验看,有没死透的便照着脑门来上一下子,又报销了七八条。叶静带着帮众也大着胆子走到近前,一名帮众咋舌惊道:“小方哥,你他娘的竟不怕死么?”
我把水泥锤在雨水中稍微冲刷干净,摸了把脸上的血汗,道:“怕便死,不怕便不死。还有多少人多少枪,都集中起来,他们没那么轻易放弃进攻的!”
到目前为止,尸魔猎手和丧尸大军都没有出现,估计是被风雨吓坏了。可是这天气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只消风雨稍息,丧尸便会进攻,必须趁这段时间组织防卫。
叶静在一旁苦笑道:“哪里还有别人,能够战斗的都在这里,要不就是在救老展的了。”
“没有男的叫上女的,没有老的叫来少的,没有枪支弹药,就去找些球棍木棒,没有木棒捡些砖块,没有砖块就用牙咬,用脚踢,用头顶!救展定鸿的都叫回来,僵尸冲进来了有一百个展定鸿也白搭,快去!”
也许是我满身鲜血的模样吓坏了他们,沒有人计较我语气里对展定鸿的不敬,刚才说话那帮众一点头,道:“我去找找人手,至少先把雷队长他们叫来吧!”
他转身去了,一边跑一边对楼里乱作一团的群众高叫:“乱什么?等僵尸攻进来了躲到哪里也没有啊,怕死的在周围找找家伙,和他们拼了吧!”
叶静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喃喃道:“我……我真是没用,现在我才知道,没有老展在身边的话,我真是……”
我走近她身旁,低声道:“大姐,这可不像你,把你的泼辣劲儿都拿出来。不单为了自己,也为了展会长,为了小铃。”
说到小铃的时候,她的眼里亮了亮,微微燃起一股火苗,却又有些不自信地望了望我。
我笑了:“大姐,初次见你的时候,你可把我好生吓了一跳啊!”
她也笑了,用力在我肩上捶了一拳,紧紧腰间的武装带,轻盈地跳上一只翻倒的柜台。她抽出手枪一连朝天放了九枪,把弹夹里所有的子弹都射进了天花板,所有人都震得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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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1
这一气射击好像把她所有的火气都激发出来了。
“都给老娘原地站着!哪个害怕给僵尸吃了的,先吃我一颗子弹!”
半分钟之后,雨稍稍小了些。雨幕那一边,影影绰绰出现丧尸的影子。
雷雄他们还没下来,高策却出乎意料地逃了回来。
他这一队人本就出去七八分钟,走不了多远,估计见到天色不对,已经在往回赶。就这样也已折损一半人手,我看重新出现在拐角处的,不超过十个人。
身后却跟着起码上百丧尸。
这些东西早就蛰伏在大厦四周等待时机。正巧遇到他们自投罗网,便暗地跟随,待到乌云盖日时便展开攻击。若真是这样,高策也算帮我们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他们几个且战且退,根本敌不住丧尸。我对叶静吩咐一声:“守住大门,不要管外面!”人已窜了出去。
他们退得很近了,我三两步便窜到他们背后。高策回身见我来到,呆了一呆,又盯着我手边的水泥锤看了一会,脱口而出道:“你来干什么?”
这话一出,他也觉得有些多余,脸上一红,扭头高声叫道:“都豁出命去啊!他们出来救咱们,往大厦里退!”
说是这般,是天雨路滑,街道上又多有尸骨残骸,极不好走,高策手下这些人的弹药几乎用尽,眼看丧尸离咱们越来越近。好在洪升泰几名战士在叶静的带领下,也冲出来迎敌。我们枪弹齐发,面前碎骨烂肉铺在地上,好似一张红毯,每个人的身上也都挂着一条条肉须,有些兀自扭动,看得人心惊肉跳。
回头看时,离大门掩体不过十来米距离了,心里来不及喘息片刻,前方只听一声惨叫。高策一咬牙道:“许升,我来救你!”
那叫许升的同伴被两头婴孩小尸拖倒在地,只在脖间给咬下几块肉来,一时倒没有死。不过只怕感染了病毒,是不能再活了。我一把按住高策的肩膀道:“你不能去!”
“去你妈的!”
“你们快退,我去!”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这样的话。高策这个人,自然很不讨人喜欢,也许我的潜意识里,这是有点故意向他示威的意思。不管怎么说,趁他正发呆的时候,我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最前线,大锤四周八方挥舞两圈,把打头两条丧尸砸得四分五裂。
背后,却听高策呼唤同伴道:“大家快退回去,不用管他!”
这一说,我心中也有些不忿。虽然本意确实是叫他走没错,可是真这么说,未免显得太卑劣了些。我把全副怒气化作两膀膂力,将水泥锤舞得跟个火轮一般。这块水泥本就有磨盘大小,被我全力舞动起来,冲力何止千斤?凡是挨着这家伙的丧尸,无不血肉模糊,骨碎筋烂,有几个身体结实些的,给撞得飞起两三米高,在半空中叫唤。
丧尸的厉害,只在两样:一是人数众多,一是会传播病毒。只这两样,我并不惧怕。唯一担忧的是,万一在人前显出恐爪怪臂,巨翼双翅,到时却该怎么解释?这么一想,稍稍有些分神,被一头丧尸欺近身来,照着脖子狠狠便是一口。
虽不怕感染病毒,这下却也实在恶心透了,左手用力将这丧尸推开,抡锤将它了帐,脖子上又痒又麻,血流如注。
这时候,背后却是一阵怒喝,有人冲上前来,叫了声:“你怎么样?”
竟是高策!
他手里没有枪,却提了一柄赤红的铁铲,说了这句话之后,也不再和我交谈,只顾自己冲杀。那铁铲的前端甚是锋利,一铲便可铲下丧尸半个脑袋。
说实在的,面对潮水般的丧尸,我们两个只算挡车的螳螂,于事无补。可是我心里却不知为何一下子热了起来,身上好似又长出了八百斤的力量。这高策不论多么混蛋,总算还是条汉子!
今天便是把命丢在这儿,也不冤枉。只是……
就是这个时候,背后的枪声忽然密集起来,有人高叫道:“方平高策,快回来,快回来!”
这是雷雄的声音,只听他继续叫道:“快给我回来!展定鸿掘出地下车库啦!”
这句话好像在我心里开了一道门似的,说不出的光亮透彻。雷雄不至于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谎的,看来是真的了!有了车,逃出去便容易得多。我转头道:“你听到了么?快走!”
他用力挥舞铁铲,一边大声道:“走,走,走!”
背后的雷雄等战士已经冲杀上来。
正在这个时候,头顶却好似有什么东西掠过去了。高策忽发一声怪叫,原来铁铲被那东西拉住了。
尸魔猎手!
一直没有出现的尸魔猎手,终于不顾风雨,杀了出来。
它用双手拖住高策的铁铲,却多出一条尾巴可以攻击。眼见口器中的唾液已经滴到高策头顶,我暴喝一声,劈头盖脑砸了过去。这一下子正好砸在它的头顶,却听“哗啦”一声。原来这石块在地上摔打过多,早已松脆不堪,遇到尸魔猎手的头颅坚硬,居然硬生生给砸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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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2
尸魔猎手的脑袋已经砸瘪了,却并未死去,舍了高策,甩尾张口便朝是一咬,将我右臂咬住。我用力一挣,大半块皮肉给撕扯下来。
说来奇怪,越是这样严重的伤势,却越是感觉不到痛觉,心底里似乎隐隐还带些快意。手臂里隐藏的力量,更是好像随着血肉给激发出来。
高策厉声叫道:“方平!”挥铲便来战这尸魔。尸魔猎手已经受了重伤,哪有兴趣再战?伸出双手提了我,顾自朝天空飞上去。我低头一看,雷雄已经接了高策,一齐拥着往回退去。
这真是太好了。
我闭着眼睛,竭力遏制体内沸腾的血液,耳边只听呼呼的风声。忽然身体一抖,只听头顶的尸魔猎手惨叫数声,想来是刚才脑部受的重伤,再也煎熬不住,竟无力地松开爪下猎物,任由我自由地跌到地上。
我头上脚下地坠下去,勉强分辨出这里离开大厦已经一公里有余,又被高楼阻挡,再也看不到大厦。
地面上的物体急剧放大,无数丧尸仰着头期待我落下。
远近三四头尸魔猎手如箭般射来,准备争夺我这可口的猎物。
对杀戮的渴望使我再也无法抑制狂暴的原始力量。
游戏正式开始。
头一个战士几乎要把下巴挂到胸口,一时痴呆了。
后面两人举起枪口对着我,双手都在颤抖。
再后面几人原本正在抽烟喝酒,这会儿全都当场僵住,连酒瓶掉到地上都不知觉。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四周只有小雨淅沥之声。
良久,我微微一笑,伸出手想要去推这痴呆的战士,却见他忽发一声喊,连滚带爬地跌开三米开外,怪叫道:“你是人是鬼?不要过来!”
我单手接了些雨水往脸上擦拭,只是沾着的血肉太多,一时也擦不过来。我笑道:“自然是人,怎会是鬼?”
这战士惊异未定,喘着大气道:“哪有你这样的人?倒似从地狱爬出来的活鬼?我们亲眼见你被飞尸捉去,怎么回得来?”
我道:“捉去是捉去,也沒什么特别厉害的。一路厮杀,也就逃回来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若非如此,你们见过僵尸还会开口说话的么?”
“背后拖着的那是什么?”
“榊原院长要的东西。”
我這么說了,他们半信半疑,将我迎进大厦里来。早有人回里面报告,不多一会儿功夫,雷雄、李真、叶静、高策、榊原秀夫等人都来了,一见我是喜出望外。
“方平,你还活着?”
“是,有烟吗?”
有人点了一支烟,颤抖着交到我手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提了提手中的电线,对榊原秀夫道:“榊原院长,你昨晚说要一具活尸作试验,我给你擒来一头,已经折断了双手双脚,拔去了毒牙,拿废电线穿了。你叫两个人帮手把它抬上去吧。”
众人见我身后已经被拖得只剩个躯干的丧尸,更是啧啧赞叹,大感意外。两个胆大拿过一副担架来抬了这丧尸走。它手脚都被我扯落,再也伤不了人。
李真高声道:“诸位,刚才咱们才发现了地下车库,逃生有望;现在方先生又旗开得胜,捉回了一条丧尸,可见那些怪物也并非不可战胜。”
底下人俱是一片欢呼。
我心里掂着展定鸿的事,小声问叶静道:“展会长果真是炸开车库了么?”
她还没有回答,旁边却有一人粗着嗓子道:“我们确实找到了车库。里面的车足够脱逃。”
正是展定鸿!
我心里激动,表面上却不能流露出来。转头一看,展定鸿全身都粘着一层灰色的粉尘,一张脸好似抹了一层黑油,只有嘴里两排牙齿还是白的。
算起来,这是进了大厦以后,我们说的第二句话。可是一时间,我忽然觉得往日的仇恨,全都化作乌有。这当然不是原谅了他的过错,而是这时候,被更加激烈的情感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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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2
他倒没有别的伤,只是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看来腿给砸坏了。我有些哽咽,只好强拿欢笑来遮掩,勉强笑道:“好好……”只说了一半,再也说不下去。正在这当儿,腹中却如雷鸣般鼓了一声。
大家都笑起来,展定鸿道:“快去给方先生领些吃食过来,要最好的。其余人各归岗位,不要临到走时却被僵尸冲进来!”
大伙儿轰然应诺。这会儿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各个精神振奋,连叫声都特别齐整。
唯有高策有些疑惑,道:“方……方先生,你刚才不是被那僵尸给咬了,又被飞尸抓伤了?这伤口……”
我心中一紧,伤口已经被超强的复原能力愈合得差不多,这却该怎么解释?正开不了口,展定鸿抢先道:“说什么傻话?要是真被僵尸咬了,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么?胡说!”
高策又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他刚才冒险突围,累得折损不少人手。这时候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敢多争辩,默默走开做事去了。
李真满脸凝霜,道:“高策盲目冒进,不适合再担任副指挥,已经被我们撤职了。方平,你有没有兴趣……”
我没有答他,偷眼瞧展定鸿,心里却在打鼓。他应该是知道我身上的怪异,只是没有说出来。正如我也知道他和李真的秘密,却也没有说出来。
人总是有各自的秘密或者利益。只是在生存问题面前,什么都可抛下。
※※※
稍微进了些吃食,又回房休息了一阵,展定鸿派了手下一名帮众来带我去看地下车库。这帮众原也熟识的,只是这时候再看见我,半是佩服半是害怕,却没有那么亲热,远远站着,好像我是什么怪物。
连这刀口舔血讨生活的凶汉都这般怕我,可想那些普通幸存者心里,对我也一定害怕的。
更不要提高策,必然对我有些怀疑。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明天大家就走,运气好的话,下半日便可离开城市。
我整整衣冠,随他缓缓走下去。
那个炸开的洞口在一楼后面,此刻给搅得乱七八糟,好像个大工地一样。这个时候,整理杂物的、加固周围梁柱的、扩大洞口的……杂七杂八人手倒是不少。还没有进去,便看见妙舞站在一张桌子上,手里拿着个扩音器,正在指挥。
心里,没来由一阵躁动。都說“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这话真是一点不错。她的脸红扑扑的,胸脯微微起伏,说不出多么动人。恍惚之间,我的魂灵都要给摄走了。
她见到我来,欢呼一声从桌上跳下来,一把扑到我的怀里,把眼睛笑得好像两道弯月,道:“你上午是不是睡懒觉,怎么就来了个电话,都不?戆锩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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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3
“怎么没有?不过也没多少——因为车库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两辆撞在一起的车堵上了,僵尸想要进来也不容易。那车还没有拿掉,明早叫几个人拖开就是了。现在有人守着呢。”
“那,这些车又没有钥匙,怎么开得起来呢?”
他耸着鼻子笑了起来,似在说我无知:“方哥儿,咱是干什么的?堂堂洪升泰,连个车都发动不了,那可真不用在黑道上混啦!”
他这一笑,旁边听着的几名帮众也一道笑了起来。笑声和恐惧一样好像是会传染的,一会儿功夫,周围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天花板上纷纷扬扬撒下一层层灰尘来。
在车库里做了一会儿生活,差不多装备齐整,我和展定鸿告了假,便爬上一楼来找妙舞。周边人却说她被叫去主控制室了。那里是操作整个大厦电路系统的所在,除了她之外,没有别的人会操作的。
楼层间多是些老弱妇孺,哪里知道前路艰难?只道有了车,明天便可径直开出城去,一派欢天喜地的模样,把大厦里的商品吃的吃穿的穿拿的拿,一边口里叫嚷:“与其便宜僵尸,不如便宜咱们!”甚至还有直接砸开收银柜抢钱的。
前两日受着死亡的煎熬,没人想到這些事;现在情势稍缓,人类的贪欲便激发出来。
旁边只站着一名警员,也不知该不该阻止,只是红着脸不住叫道:“不要拿,不要拿!就算拿了出去,也要被政府收走的!”
这当然只是吓唬吓唬人的,东西上面也没记号,说是自家逃难带出来的也无不可。只要不是电视机电脑之类的大件,放在身上也不一定有人搜查。
当然这是要能够逃出去才说的后话,这时候想它,却太早了些。
我叹了口气,装作没有看到。才走几步,却见前面几名妇女正围着白颖薇,要她把什么東西交出来。我正踌躇怎么把他们赶开,谁料他们一见到我,惊得喊叫起来:“那人来啦!”一时竟走了个精光。
这大概便是杀出尸群带来的后遗症吧?
白颖薇好似没有看到我,先把怀里护着的东西取出来左右端详,发觉没有坏的样子,脸上有了笑容,这才抬头朝我致谢。
进了大厦以来,一直没有见过她。我对她其实也不太熟,不过想想城里还活着的朋友当中,也就只剩这几个了,不免又是一阵惆怅。
“他们要来抢你的东西?”
白颖薇摇了摇头道:“他们在抢东西,被我拍了几张照片,想来抢我的照相机。”
“出去好指证他们么?”
“不是的。”她喘了口气,正色道:“只是职业病。我有幸面对这场瘟疫,总得给以后的人留下一点什么来。要不然的话,前进党有本事叫人在十年之内就忘记这场瘟疫,忘记病毒,你信不信?”
这话题未免太大了,我笑了笑,道:“不知道,光是能逃出去,就阿弥陀佛了,没想过这些问题。”
她摸了摸怀间的相机,喃喃道:“总得记得这些的,否则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发生新的瘟疫……”
我心中一动,道:“你记录了多少照片?”
“多多少少总有上千张了吧。你们的职责是战斗,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算不枉了。”
“能看看吗?”
“当然。”
我随她来到九楼的房间,那里有一台图像放映机可用,白颖薇把相机接到放映机上,道:“随便放几张看看吧。唉,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出去以后能够以这些素材集结出版一本《瘟疫亲历》,可是在大汉,这却是痴心妄想了……方平,明天要是我不能冲出去,你能把这只相机帮我带出去吗?”
“不要说傻话!大汉出版不了,还不能在别的国家出版吗?这些第一手资料,价值只怕不小。”
“亲历瘟疫的人们不能看到,那又有什么意思?外国出版,不要扣我个‘恶毒攻击政府’的罪名,就算不错。算了,不说这些了,看照片吧。”
图像放映机把照片投射到前方的白色幕墙上。头一张是从上方往下拍摄的大街,街上熙熙攘攘,好像没有什么异状。我仔细看去,才看清人群当中有个人弯着腰,正在呕吐。
“这是我拍摄的第一张照片,你看到了,一个感染者。在自己家拍摄的。”
第二张照片恐怖得多。还是同一个地方,那感染者已经暴起伤人,跳到旁边一路人的身上,一口咬在他喉管处,射出一道鲜血。
接下来的几张大同小异——人们四散而逃,奔走间挤撞踩踏,不知伤了多少。纵使没有声音,我似乎也能听见他们的惊叫。
七八张照片之后,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感染者旁若无人地吞食受害人的内脏。
接着一张照片,两辆警车出现在画面中,之后是感染者被射成肉酱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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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3
再下一张,警车已经被推翻在地,一辆已经爆炸,变成一块黑铁。两头穿着警察制服的丧尸在路边幽游、徘徊。
街上遍地都是残肢。
“从第一张照片到现在 ? 奔淇缍仁瞧咝∈薄@侠姿 形以诩掖 疟鸪鋈ィ 邓 崂淳任摇!焙笠徽耪掌 铮 仔酃 怀鱿至耍 硎茄 朗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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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4
对我而言,这里还有另一层意思——今夜既然是星月交集,明天的天气必定不会太坏,如果能够再像今天上午那样的天气,那就是十拿九稳了。
心里唯一觉得空虚,是妙舞还没有回来。
放亮床头灯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她可能还在做事,我心里却说不出的烦躁。
少年时后在军中见些老兵想家,拿出老婆的相片来看,还要笑话他们心思都在女人胸脯上面。自己是打定主意,好汉决不能让个娘们拴住的。谁料真到了自己的时候,才知道女子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一时不见,脑子里好像有根线给栓在了她的脚上,一抽一抽,又痒又麻。
前人有句词,叫做“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说的便是这种情况——这位前人还算是个大独口者,心思也有软的时候,我当然不能免俗。这般半思半睡,迷迷糊糊靠了一会儿,再看已经是早晨五点多,天有些白了。
妙舞还没有回来。
我没什么睡意,取了个袋子把分配的吃食拿上了些。這都是因为作战勇敢得到的奖励,颇有些好东西,我没舍得全吃了。现在正好,她工作了一夜,肯定有些饿。
要说以前,有人对我说我会在半夜起床拿食物去给女友探班,必定要被我骂几句的。人的变化,真是自己都想象不到。这样下去,以后不是要变成“妻管严”了么? 这可……
想了半天,只觉这个“妻”如果是妙舞,被她天天管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悄悄下了楼,一路上只捡僻静小道走,生恐被熟人看见,解释起来怕人笑话。其实我这倒是多虑,凌晨时候人最觉困倦,昨晚大家又做了一夜事,这时候只怕都熟睡着,养精蓄锐等待白天大战。
我也不清楚主控制室究竟在哪儿,只是到是二楼的某个地方,正在四处乱转,心里正盼个不认识的人来问问,前面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眼尖,在黑暗中看出那正是阎真,身后还带着个马仔。若被他看到少不得要笑话我的,急忙闪身躲到暗处。
他一路急匆匆走来,只跟那马仔说话,也没有发现我。只听他低声道:“……下手要狠,说不得什么了。你也不愿出去就是那样下场,对不对?”
他说话时口气十分凶恶阴狠,还做了个下劈的动作,把那马仔吓得绊了一跤。两人一路赶过去,直到下了楼,我才敢探出身子来。
阎行大约是在教这帮徒,白天若是遇到敌人,切切不可手软吧?那些丧尸本就是活人变的,倒有些心软的人不愿下手射杀,这也是人之常情。到了这个时候,切不可再有妇人之仁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要到哪里去?我记得昨晚就是轮到阎真值班守卫车库,现在应该正在睡觉才是。我怔怔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几步,一直到电梯口上才醒悟过来。人家要办什么事,又关我怎样?要我去操这份闲心,还是寻我的妙舞去吧!
半日之后也不知有没有命再见她了。
不由打了个冷颤。
转身没走两步,却听见远处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啪!”
声音很轻,地方又远,就算是夜深人静,一般也不太容易听见。我五感虽比常人灵敏些,也只是勉强听出,这是——装了消声器的枪响!
这是怎么回事?别是丧尸闯进来了吧?
我心里一急,抛下食物飞扑出去。这时又传来两声枪响,可以听出是从地下车库发出的。
不好!
我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车库上方的入口,地下一片昏暗,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丧尸冲进来。忽然却又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
这时候也顾不得有多危险了,我绷紧全身肌肉,牙一咬纵身下了车库。
四面却没有活动的敌人,地上却躺着四名洪升泰弟兄。
这几个都是站岗的,三个死于枪伤,剩下一个颈骨折断,却也不像丧尸下的手。我心里一阵迷惘,顺着汽车发动的声音望去,说好由我来驾驶的那辆加固运钞车,已经喷出一片黑烟,慢慢启动了。
车里,再次传来一声惨叫,车门突然打开,丢出一具尸体来。这尸体滚了两滚,正好滚到我面前,正是刚才随着阎真走的那个马仔。
从车后窗玻璃望过去,里面坐着的人正是阎真!
我不知说什么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逃跑!
这时候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我跟在车后发足狂奔起来。阎真用枪托砸开车后窗,叫了声:“方平,你别追啦!”
话还未落,子弹已经如雨般射了过来。一时不防,胸膛上已经吃着了两颗子弹,一颗好似被肋骨夹住,连骨头都撞断两根;另一颗正好嵌进力量抑制装置的盖子。
如果没有这盖子,那就要直接射穿心脏。他竟然是要置我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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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5
那车已经到了车库大门口,发疯一般朝外撞去,将拦着的两辆车撞得弹开数米。我只道阎真昨天改装这车的时候为何这般费力,原来都是为了他自己准备的!
趁着车被障碍阻了一阻,我使了个鱼跃,拉住车下部一处脚蹬,整个人便拖在地上随着车走。
不到半分钟,双腿已经被粗砺的地面拖得血肉模糊。阎真原想探出身子来射击,可惜却被焊接的防护栏挡住,只好伸出枪口乱扫。子弹在我周围地面上乱砸,幸好没有一颗射到的。
“方平,你放手回去吧,我不开枪了!”
我哪里还能相信他?再说这时候已经开上了大路,周围不少丧尸逡巡,如何回得去?他逃跑便逃跑,为什么要害自己人,还撞开路障放丧尸进车库,实在禽兽不如!
我大吼一声,奋力爬上车窗——窗上的防护栏正好作为拉手。阎行在里面发狂般开枪,一时不防,右腿上又中一枪。
后门已经千疮百孔,再加上我的分量,有些吃不住了。正好遇到路上一颠簸,整扇门都跌了下来。
幸亏我早一步纵上车顶。后车门跌到地上,转眼就“叮叮当当”滚远了。
底下的司机似是知觉有人窜上车顶,左右猛打方向盘。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在地上留下两道黑迹,我几乎都可以闻到发动机过载的焦味。冷不防汽车猛地向左一转,把我往右甩过去,幸好车顶上有一块突起的拉手,原来是用来固定行李的,现在做了支撑,整个人却落到了左侧车窗。阎真见我在左边挂着,又开了两枪。子弹好像两柄铁锥狠狠地扎进我的下腹,痛得差点没放手。
要是放手,就叫这畜生逃过了。
那还不如被他打死!
趁他换子弹的当儿,我运尽全身力气,一脚朝窗踢去。这窗户本是用铁管焊死的,可是我这愤怒之至的全力一击,力量何其之大,竟将三根铁管踢断,一同撞进车里去。他给我吓了一跳,口里骂了几句,往敞开的后门爬了上来。
我第二次翻上车顶,血已经把车顶涂满了。还没喘上两口气,阎真已经攀了上来,冷冷地看着我。
“你这是何苦来的?”
他稳稳当当地立在疾驰的飞车之上,身量本来就高,再被灿烂的朝霞照映,浑身上下一片血红,宛若神魔一般。我伏在车顶,浑身痛得抽搐起来,和他相比,显得弱小许多。
我匀了好久的气,瞪着他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好像我说的问题不值一答。
“为什么!”
我又问一声,他才慢悠悠道:“有什么奇怪?我也想学好,不想一辈子当黑社会。这回就算跑出去了,算什么呢?怎么解释我们私藏那么多枪械呢?暗藏几柄手枪这是一回事,暗藏他妈的火箭筒和重型机枪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不想死,我不想下半辈子在监狱里过!”
“你现在逃出去,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李市长已经应允我,只要能够保护他逃出去,以前的事他会帮我一力遮掩。这就怪不得我了,方平!”
李真的主意!我心里的火一下子给挑了起来,这么说下面驾驶室里就是李真了?这个人渣,我早该一爪撕了他的!
我猛地蹬腿站了起来,身子颤了两颤,又跌坐了下去。
阎真又笑了笑,道:“方平,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用多说了,你进车来,我们一起抵抗僵尸,一起逃出去吧?”
“你们要逃出去,随你们。把车给我留下!”
他回头望了大厦的方向一眼,轻巧地说道:“只怕你现在拿了车回去也没有用了,车库里已经被我装满了炸药,这会儿该是已经爆炸了,再没有车了。”
“什么!”
我全身这几十道伤口,一下子全都往外喷血,手脚都气得颤抖起来,想要开口骂他,张嘴却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被血濡着,好像刚在死人堆里打了个滚。
我从来都对人类的性情持悲观态度,却也没料到有人能够无耻狠毒到这地步。再一呼吸,胸口有些郁闷,脑中闪过妙舞的容颜,一时气急,反而笑起来。
“哈,哈哈,好!阎真你好,好汉子,好心肠!李真,你也够得上是个好市长,好党员!”
笑了几声,心里一股气渐渐涌上来,我慢慢爬起来,对阎真道:“阎真,你准备准备,我要攻上来了。”
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道:“方平,我也知道你有些手段,可是不管怎么高超,总不会厉害过COV公司的生化科技吧?你的本事,我曾经见识过;我的本事,你却不一定知道了。”
一边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管荧光绿色的针剂。我没来由想到高弟曾经使用过的那种力量增幅药剂,又想到那天展定鸿变化出的诡异面目。
鹿毛繁太不也说,曾经送给洪升泰一些生化药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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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5
我心知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夺他手里的东西,不防汽车在地上震了一震,整个人朝后跌倒,差一点再次摔下车去;等到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阎真已经把这玩意全部注射进自己脖子上的静脉里了。
“呵,呵呵,呵呵呵……”他两只眼珠全部翻白,很快布满血丝,暴凸出来;嘴里的牙齿不由自主顶破牙床,快速生长出来,好似狼牙般尖利。我大着胆子往前挪了一步,又见他好像极为痛苦,七窍流出黑色的血,弯下腰去,背后的衣衫却在瞬间被拱起的肌肉涨裂,脊梁骨朝外突出,长出锋利的裙边。
只眨了眨眼功夫,他已经变成个身长三米有余,浑身碳黑,双拳比常人脑袋都大的怪物。最叫人恐惧的是,他的脑门中心又生出一张布满利齿的嘴,一开一合,说不出地恶心。
“凭借这个东西,本来可以走的。展定鸿硬要假充好人,也就怪不得我了。方平,你现在跳下车去,我不追你!”
汽车急速飞驰,也不知已经开到哪里了,四面还是高楼大厦,可见尚在市区。马路周边有些丧尸惊奇地望着我们,想要追赶,哪里追得上?
天空中有三头尸魔猎手正打着转,冷冷地凝视着我们。
我吮了口手腕上流下的鲜血,苦涩的滋味叫人精神一振,不论他是什么样的怪物,这时候都要一战了!
鲜血像是一团烧红的火,点燃了五脏六腑,右臂的每个细胞都爆炸开来,组成这世上最完美的杀人利器。利爪在空中虚挥几下,立刻传来叫人心神沸腾的破空之声。
可以想见这爪斩在阎真身上是多么痛快。
“好!你也不简单,我们合力守卫,没有僵尸可以阻拦我们的。”
“现在还说这种话,变异把你的蛋都给变没了吗?”
“找死!”
他吼叫着朝我扑来,双足在车顶上踏出两个深坑。车顶的地方本来就不大,被我们两个彪形大汉占了,再没有多少空余,根本无处躲闪。更何况我有心和他对拳,也喝了一声,举拳挥了出去。只听半空中好像两枚炮弹对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我的胳膊一阵酸麻,连退三步,差一点一脚滑空,从车前滚下去。阎真也好不了多少,怪叫着往后跌倒,把车顶又砸得陷下去半寸。
他的气力着实不小,要想打赢只怕也不容易。我以往只道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返祖能力拥有者,没料到他只是注射了COV公司提供的生化药剂,就可以和我打个平手。
就算这药剂有什么后遗症,公司的科技也未免太可怕了。
看他的模样,竟似比我恢复得还快些。我刚跪起身,他已经小步爬过来。瞧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我心里也有些怯意。
万一死在这人的手里,那可太不值得了。
他蒲扇大小的手掌狠狠拍过来,我心里一横,左手格挡,整个身子往下沉,猛地提出一脚,直奔他的下阴而去。这招撩阴腿太过阴损,原先展定鸿教我的时候,我总不肯尽心练习。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好处。
他那掌拍到我的左脸时候,我的脚也撩上了他的下阴。他那掌的力道出乎想象,一下在便拍断了招架着的左臂,破入我的架势,照着太阳穴便来。我的脑子恰似给一辆火车碾过一样,咣铛咣铛直响,脑浆子都要给震碎成糊糊,把耳鼓给堵上了。三魂七魄,被这掌拍得一层一层剥离开来,轻飘飘地往天上飞,不要说臂骨折断的痛楚,连自己身在何处,正在干什么,自己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了。
唯一知觉的,是近处传来的一声凄厉的狂叫。
好像有什么事情办成了,心里特别痛快。
过了好一会儿,自己好像还不是自己。鼻子里嗅着一股子汽油味;身子软巴巴地瘫着,一点也动弹不了;眼前是红的蓝的绿的黄的紫的白的黑的各种景致五彩缤纷眼花缭乱璀璨夺目。
直到一个火红的光球跃进视野,才有些稍稍恢复意识,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交响曲《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也许我只是一个吸食了过量毒品,瘫软在垃圾堆里的纨绔子弟?
什么丧尸、黑帮、原始力量,都不过是他妈幻觉啊!
这个想法,半秒钟之后就被打破了。因为一个几乎遮盖了半边天的拳头,正朝头顶砸过来!
我条件反射地朝旁边一闪,这一拳正好滑过额角,砸在底下。我身下正是驾驶室的天花板,这拳便把驾驶室顶上砸了个窟窿。我听到驾驶室里有人吓得骂了一句,听声音,正是李真。
听到他的声音,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阎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我的身上,再次举拳砸过来。
刚才那一脚踢得我自己的脚趾都在疼痛,他一定也受伤不轻。我又是一个膝撞,从后到前,第二次攻击他的胯部。
如果不是这一招搅乱他的攻势,他这一拳只怕就要把我的胸膛击穿了。饶是如此,也锤得我五脏六腑云水翻腾,胸口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这口血用上了气力,正好射到阎真脸上,虽然不能伤他,至少也可以阻一阻。
趁他捂着裆部暴跳如雷的时候,我偷眼看去,只见他的胯档处血流如注,因为被手挡着,也看不出伤势如何。不过以我全力击出的一脚一膝,总没那么容易恢复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26
一想到就算今天给这人渣逃脱出去,下半辈子也得断子绝孙,心里不由有些高兴。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昨日自己亲自在车头玻璃窗上,焊了七八根钢条。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一根,只是轻轻一挣便给挣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阎真已经凑上来卡住我的脖子,恶狠狠道:“你!老子要把你打成肉酱!”
我没有搭理他,眼见他高举铁拳,门户大开,闪电般将钢条刺入他的肚脐。
从那肚脐里,喷出一些带着恶臭的绿色黏液,溅到身上还带着些火辣辣的刺痛,好像有些腐蚀性。他口中“咯咯”叫了两声,身子像触了电一样颤抖起来。我把双手都放到钢条上用力旋转,钢条的头上还带着固定用的螺丝,呈直角状,很快把他腹中的肠子搅在一起,再也抽不出来了。
这一插用尽了所有力气,身子正有些松泛,没料他忽然狂吼一声,舒展长臂将我一把抱住。他的两条胳膊又粗又长,虽然比不上蟒蛇缠身的力道,也差不太多。全身的骨头都要给他绷断了,刚刚止住血的伤口被这一挤压,又激出血来。
我们打斗的时候,汽车一刻都没有停下。这会儿正好驶入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昨天刚下过雨,这时候更是泥泞不堪,车颠得好似绷床一般,把我们两个都震倒了。阎真只是死死得卡住我,一言不发;我用力搅动那条钢条,双手粘呼呼湿漉漉也不知是什么東西。
忽然间,只听“哗啦”一声,我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挫,好似跌进了个深坑。这时候脑子转得特别快,原来那车顶被我们两个这样踩踏打斗,已经酥软腐朽了,竟整块塌了下来,把我们两个都跌到车厢里来了。
车厢里,所有的椅子都已经拆除,地方也不算太小。阎真不顾一切,丝毫不松手,他的生命力实在惊人,肚子里已经搅成一团稀泥了,还没有半点松手的迹象,我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胸口的疼痛也一阵强似一阵。
这是力量抑制装置启动的迹象。如果原始力量消失,我恐怕半秒钟就被他卡死了。
右边有个东西正在滚来滚去。
我因为大脑缺氧,已经不太看得清东西了,但还是勉强看清,那是一枚手雷。
旁边还有一柄手枪!
我心头狂跳,简直要笑出声来,用力伸手探去,只差半分便触到了。阎真却更加用力,甚至张口在我肩膀上咬了下去!
这野兽,毫不留情地撕下我肩头一块肉,那简直像把一瓢滚烫的油浇在我的肩膀上。我被疼痛一激,身子猛向前窜,似乎又被挤断几条骨头,终于握住了手枪。
枪口从下往上对准阎真的下颚。他已经陷入濒死的疯狂,眼睛完全变成绿色的了。
“你的丑脸真叫人恶心。”我轻轻地说,扣动扳机。子弹穿过他的下颚,掀开前半块头盖骨,把一瓢滚烫的脑浆都炸了开来。
他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嗷——”
我用力把他踹了开去,他竟还未死去,伸出手来乱摸,喉管里喷射出来的血液把车厢彻底换了颜色。
我拉开手雷的弦,用力塞进他粘稠的小腹伤口中,接着连开七枪。每射一枪,他就给震得往后退一退,到了第七枪的时候,终于跌出车外,打了几个滚。
混合着生化药剂的血液味道刺激着天空中的尸魔猎手,三头怪兽尖叫着俯冲下来,合力抓着阎真的手脚,把他抬上了天。我想他们的本意是当场将他分尸食用,却没有料到他的肉体是这般强韧。
于是他们也品尝到了由火药和碎弹片组成的美味大餐。
半空中爆出一朵灿烂的血花。
我又累又痛,几乎想沉沉睡去。幸好旁边地上有一包烟,点起一支才感稍解困乏。
静静地吸完这支烟,我才慢吞吞走到车厢尽头,轻轻敲了敲驾驶室的隔板。
“我想,李市长,我们该停下?硖柑噶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26
“老方……你何必……”他哭得满脸都是鼻涕,一张脸皱成个干橘子模样;一不留神,胯档里“噗”一声,顿时臭气熏天。
一些黄色的东西顺着他的裤管慢慢流淌下来。
“你,你看,我都给吓得拉屎了。我,我只是个小角色,坏事不是我带头干的,我只是想保住小命,我只是……我都拉屎了,你放过我吧,方爷爷,你放过我吧!你把我当一条狗,当一只臭虫给放了吧?啊?”
他颤巍巍跪倒在地,一步步跪着朝我爬过来,想要抱住我的大腿,被我一脚踹开。
“为什么?嗯?呵,我真蠢,这不是很明显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逃出去,就不會有人知道你的丑恶面目,就不會有人知道市政府在这场灾难中的所作所为,就不會有人知道你李大市长,其实是个丧尽天良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畜生!哦,说不定你还可以编造出一套说辞,证明你在灾难中是怎么坚贞地坚持党员先进性,努力自救,最终逃脱。这样你不但不会被送上法庭,说不定还能官升一级,嗯?”
他浑身打了个颤,道:“我,我没有这么想。我愿意上法庭,我愿意接受人民的审判,我愿意挨枪子儿,只要别把我留在这儿,方平,我求求你,你开开恩吧。”
他竟然真的在地上磕起响头来,只磕了两个,额头就已经磕出了鲜血。
我朝远处张望,淡淡道:“沒有用的,市长。你没有机会接受人民的审判,没有机会判死缓,没有机会保外就医了。你当然会接受审判——我后悔那个时候没有直接把你交由他们审判。你看后面,审判你的东西来了。”
他转头一看,吓得瘫软在地。一群丧尸出现在小巷尽头,摇摇晃晃地朝这里走过来。
“你不能!你……你……”
“我可以的,市长。如果不是嫌弃你的血液太过肮脏,我不会把你留给他们处理。”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吗?丧尸不会一下在杀死你。他们会一口一口,把你的皮肉撕下来;用爪子把你的肚子拔开,把内脏掏出来;从肛门里把肠子扯出来。他们啃你的口口和口丸的时候,你一定还活着的,我打赌。”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我推开,从背后摸出一支手枪来对准了我,带着哭腔大叫道:“你不能!求求你,救救我,你不能这样!带着我走吧!”
“第一,我没有打算离开,我准备回到大厦。第二——”我一把夺过他的枪,检查了一下,道,“你拔出枪以后应该干的第一件事是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上一枪,而不是用来瞄准我。你现在可以开始祈祷身上还能找到第二支枪了,他们不足三十米。”
我冲他的小腿开了一枪,把他打瘫在地,他一边呻吟一边蠕动着过来想要抱我的脚。我最后笑了笑:“你看,鲜血也许可以带来些刺激,好好享受吧。”
“不——”
“好吧,你看,我至少不会把你完全留给他们。我想我有权利亲手索取一些补偿——以一个临州市普通市民的身份。”
我对准他胯间的丑物开了一枪,确信他没有办法走动,这才回到车上。
从后视镜望过去,他挣扎着朝车爬过来,可惜很快便被丧尸赶上、淹没了。我没能亲眼看见他的结局,只听到他最后的惨叫。
“方平,我下十八层地狱也不会忘记你!”
很好,等你从地狱爬出来报复,我会再次给你审判。
再见。
天知道我是怎么把这辆破棺材似的面包车开回大厦的。这里的问题是:首先,我迷路了,城市不但很大,而且正在腐烂、崩塌,像个在六月的草丛里死掉一个礼拜的孩子,即使她的父母也认不出她来。其次,路上都是丧尸,还有别的更丑恶的怪物,他们一刻不停地出现在车子前方。日头在云层后面挣扎,它的力量尚不足以制裁这些东西——甚至这微弱的力量也有消亡的趋势。如果今天是个阴天,我干吗还要回去呢?这里有枪,有子弹,我干吗不干脆在这儿把自己报销了呢?
如果还有第三个问题,那就是——我根本不想回去,我害怕回到大厦,害怕等我回到那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被丧尸扯成了碎片,包括妙舞。
这是个再糟不过的早晨了。可是如果老天稍微怜悯我一点,叫妙舞仍然活着,那么我就必须回去,去保护她。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要诀是把阻挡我的一切全都碾碎碾碎碾碎碾碎碾碎碾碎碾碎碾碎碾碎!
呼—— 这会叫人上瘾的。那些东西——威胁我们的东西,像其他死物一样,正在腐烂。现在他们中的一些已经脆弱得像灌满番茄酱的人形气球,只要我的车头朝他们撞过去,就可以听到“啪”的声音,鼓胀的皮肤绽裂了,赤红色的酱汁涂满了整块挡风玻璃,骨头被前后车轮“咔嚓咔嚓”碾碎的声音,简直叫人兴奋得无法自己。
这是反击,狗杂种们!洗干净屁股等着方叔叔来一个个碾碎你们的盆骨吧,啊哈!
我终于趁着变速箱彻底报废之前把这玩意儿开到了大厦门口。当最后一次踩下刹车时,它也垮了。排挡干脆被我攥在了手里提了起来,后轮胎爆了一只,挡风玻璃彻底碎裂,朝前方塌去,车头传出一声爆炸,引擎盖给黑烟弹了起来,后面的车座里落满了肢体和内脏——鬼知道他们怎么上来的。可是我他妈终于回来了!
太阳终于很给面子地扒开了所有云朵,尽管可能只持续一个上午。那些云并没有消散,而是阴险地在不远处蛰伏,不断招聚同伴,等待着再次朝太阳发起反攻。在这之前我们也许有一个小时,如果还存在“我们”的话。
大厦里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糟糕的多,但是并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当我步入大厦的时候,发觉里面十分昏暗,乱作一团。无数人在楼层之间跑来跑去,就像困在喷满杀虫剂的房间里的苍蝇。
沒有人顾得上看我一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27
四周都是人的呻吟,鲜活的血,还有残肢断臂。没有一道掩体或者货柜还在它原来的地方了。这里好像被一场小型龙卷风袭击过那样凄惨,毫无疑问,两个狗杂种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搞了一次爆炸。
很大的爆炸。
不用去食堂的那个大洞,我也看得出来所有车子都完了。爆炸波及一楼地面,使那个大坑扩大了几十倍,几乎把半个一楼的地面都搞塌了。
站在这人工悬崖的边上往下看,那景象绝不可爱。狗杂种的首要目的是破坏幸存者的逃生工具,所以地下车库是他们主要的目标。这里被炸得几乎翻了过来,天花板的塌陷掩盖了一大半的车,剩下一些也被冲击波和飞溅的碎石搞成了一堆钢屎。炸药的威力很大,狗杂种埋设的手法也很专业,他们百分之百毁掉了我们唯一的逃生之路。
——只要没有伤及妙舞。
整个地下车库和一楼的残骸里躺着很多人,大部分死了,也有一些仍旧在微微蠕动。我在砖石和水泥碎块之间行走,小心不被脚下的肉块滑倒,每走一步,我就在心底向所有能够记起来的神祈祷:耶稣、佛祖、阿拉、玉皇大帝或者别的什么神,只要让我的妙舞活着!不要让我在水泥堆里发现她纤细的脚踝!从前的二十年我从不信仰任何神明,可是请让我的妙舞活着,我将遵守所有规范,秉持所有戒律,以最纯洁真挚的心皈依,永不反悔。
即使要我去行割礼。
如果,如果真的让我看到了她——的尸——我会立刻冲出大厦,找到那两个杂种的每一块碎肉,把他们重新拼合回来,叫他们复活。
然后以百倍的残忍和变态叫他们再死一万次。
我发誓。
※※※
五分钟之后,我辨认出第十七名死者。直到目前為止,所有死者都是青壮年男性——一楼本来就是战斗区域,自然以战士居多。
因为没有灯光,再加上粉尘漂浮,有些看不清周围人的面目。每个人看来都好似地狱来的活鬼那样灰头土脸,扯着喉咙叫: “这里还有伤者!”
“不要搬动那个,他——”
“他妈的她死啦,死啦!”
“看下一个,那个!”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谁有锯子?得把大腿锯下来。”
“拿着手,也许能接上——随便拿一只,操你妈!”
“血,血!”
“方平——”
我敢肯定那不是幻觉。在诸多的叫声中,唯有这女人的尖叫显得最为凄厉。我的腹腔好像一下子被这叫声灌满了,声音在我的胃里颤抖回荡。
“方平——”
这是真的,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活着的妙舞在呼唤我!
我像一支箭朝那声音的源头射去,不小心滑倒了,左手被一块插着钉子的木板戳穿一个大洞,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有个人挡在了我的面前,像我伸出手:“朋友,你在流血,快跟我走吧。我们得给你清洗伤口。”
“走开!”
“什么?你说……可是朋友,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滚开!”
我吓住了他,这人摸了摸鼻子,稍稍挪开了脚步。我继续前进,被绊倒了好几跤,浑身都是裂口,像条流浪的土狗。可是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看到——她。
她在地下车库里。趴在一堆土石之上,一刻不停地用手挖掘泥土——在那下面隐隐约约露出一件衬衣的一角。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从抽搐的背影来看,她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状态。她十个指头上的指甲已经全部剥落了,鲜血染红了整片土方。每挖出一捧土,她就抬起头来无助地望着四周,呆滞地喊一声: “方平——”
那件衬衣和我穿的那件很像——也许都是在大厦里拿的同一款式。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在她叫的时候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她好像没有听清,侧耳想了一会儿,又去挖土。我跳到车库里,又叫了一声:“妙舞,我在这儿。”
她根本没有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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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28
“妙舞?”
我直接爬上这个庞大的土堆,把手按在她的肩头,可以感觉到下面正在痉挛的肌肉群。她看也不看,直接一耸肩,把我的手打掉,然后继续她的工作。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在这儿,不在下面。看我一眼,就一眼……”我喃喃说着,抱住了她的腰,使她的眼睛注视着我。
开始她没有认出来,她的眼睛了充满了狂热的火,那里只有土堆、衬衣、挖掘。我敢打赌她想要揍我一拳,就像我想要揍那个挡在我前面的人那样。一直过了大约有半分钟,她的眼睛闪动了一下,眼珠子不再凝固,从双眼里流出滚烫的泪水。
“哦,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她鲜血直流的双手捧着我的脸颊,在我浑身上下抚摸,似是想要确定我的存在。我笑了。
“是我。早晨我出去兜了一圈,现在回来了,就这样。”
她出乎意料地狠狠在我胃部揍了一拳,叫我痛得几乎弯成了个虾米。等我直起腰来的时候,发觉她已经哭得如雨后梨花。
“你怎么能!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是一个混蛋!你是一个……”
她不能控制自己,瞳孔已经变成真正的猫咪那种细条状,我连忙把她拦腰抱起?恚 У浇衔 醢档牡胤健K 谖业幕忱镉挚抻帜郑 盐业募绨蚰蟮们嘁豢樽弦豢椋 钡轿液莺莸卦谒 朐驳钠ü缮吓牧肆秸疲 虐簿蚕吕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28
我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他过了很久才回过头来,在昏暗的光线照射下,他的皮肤中好像镶了无数铁甲,坚硬无比。
“嗯,方平,你还活着,去干点什么吧,把一楼的伤员都抬上来,抬不上来的就地处理了,我们准备炸掉电梯。你见到老阎了吗?他可能已经死了,妈的。”
“是他干的,阎真和李真,他们炸掉了地下车库,自己逃命了。”
“什么!”
“问题就在你我。我们知道李真干的勾当,所以他不想让我们活下去,而阎真也不愿出去以后因为非法持械直接进大狱,他们两个一拍即合。昨晚又是阎真值班,所以他动了手脚。”
展定鸿看着我,眼珠好像两枚烧红的炭块,一字一顿道:“我要亲手割下他们的卵子,我发誓。”
“那你可能会很失望,他们再没有卵子可供人割了,我可保证这一点。”
他盯了我很久,接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涕泪俱下,然后他重重地擂了我一拳:“真有你的,够种,操!”
“就像我说的——”他从嘴里恶狠狠迸出几个字,“最后的时候到了,路只有两条——自杀,或者拼掉他妈的几条烂尸,然后自杀。你选哪样?”
“当然是后者。”
决定了这一点后,我们开始最后的工作。首先要干的是解决一楼的伤员,那些轻伤员——也就是在半个钟头之内还死不了的,都被我们用简陋的担架抬到上面;而重伤员则被当场解决。
洪升泰的帮徒和警察是比较好对付的一类,往往不等我们提出,他们就主动要求给来个痛快的,这些人有着丰富的急救常识,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蛋,唯一的要求只是一支香烟。我趁他们抽到最后一口的时候猛击他们的后脑,保证没有半点痛苦。
难办的是那些女人和孩子,他们中间受重伤的虽然只有几个,但是叫声却最为凄厉,一群人围在他们周围,束手无策,只是徒劳地叫着:“警察——老天——医生——”
“我来了。”我沉着地回应,分开众人。在一块大石板下面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她的整副下肢直到肚脐完全被压碎,发出好似分娩的惨叫。
“救救我医生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求你啦!”
一个小男孩拉住了我的手:“叔叔叔叔,救救我妈妈,叔叔!”
“她的盆骨粉碎性骨折。”我对周围的人解释,“骨头刺进了内脏——可能是肾脏或者脾脏,造成了严重的内出血,你们看她的脸色多么难看。小伙子,再来看你妈妈一面吧。”
小男孩似乎意识到什么,磨磨蹭蹭地来到母亲面前,忍不住啼哭起来。他的母亲颤巍巍伸出手,来抹他脸颊上的泪:“乖,囡儿乖……”
我用宽大的背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后面的群众已经意识到我要干的事,他们惊呼起来。
可是我已经干完了,然后我拿一块脏兮兮的布把这女人的脸蒙上。
头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小男孩,他哭闹着抱住了我的大腿,在上面又捶又打:“你害死妈妈,你害死妈妈!”
后面有人惊呼:“杀人啦,杀人啦!”
人群里此起彼伏地发出尖叫。
我扯着小男孩的后领把他拎起来,对着这些民众道:“是的,我杀人了。如果你们现在不乖乖地上二楼,我还会杀更多的人。或者你们宁愿死在我的手里,而不是僵尸口中?”
他们一个个打着哆嗦,好像在看一具丧尸。我把小男孩放下,对他微笑:“很久以后,也许你会明白,这对你妈妈来说是一件好事;也许你不会明白,而终生憎恶我。我不在乎,真的,因为我们没有‘以后’了。现在都他妈上楼去吧!”
他们终于上去了,所有人。我仔细以听了一会儿,除了亡灵凄厉的惨叫和阴风呼号之外,没有活人的声音了。
然后我们炸掉了连接一楼和二楼的自动扶梯。
这里有一点小小的运气,阎真没有找到埋设在这里的炸药。后来的事实证明,如果不是这么及时炸掉电梯,我们可能会死得更快些。因为大约十分钟之后,天就阴下来了。
丧尸登场。
开始只是一头,摸索着进入大厦——他们梦寐已久的猎场,这个愚蠢的东西被地上的各种残骸绊了几跤,最后干脆跌进了地下车库。它根本不会跳跃,所以完全没有办法爬上来。
但是第二头、第三头很快就出现。他们探头探脑前进,身后跟着一大群同伴。那里有多少?五十头、一百头、五百头?我不知道,只是到了后来,整个一楼已经完全被他们占领了。到处都是他们腐烂化脓的恶臭,到处都是他们磨牙的声音,到处都是他们令人作呕的身影。这些东西中的大部分都跌落到地下车库里去了,可是令人不安的是,他们渐渐有填满整个车库的趋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29
楼层的高度是五到六米,并且只有一个狭小的楼梯口可以通过,但是——万一他们的尸体叠满了楼层,然后顺着尸堆爬上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大部分武器都被阎真带走,然后在车里跌落了,我只带回来一小部分。展定鸿和雷雄勉强召集起了几名战士,我们守在楼梯口,紧张地望着下面蠕动的尸群,沒有人说话。
也许是到了给自己一颗子弹的时候了。
除非有奇迹。
雷雄出现。
他不是正在上面组织民众的么,怎么有空到下面来?我正要问,他附到我耳边,悄声道:“到窗口来,咱们看一点东西。”
他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兴奋。这个像石块一样的男人,脸上居然也高兴地泛出红色。
我向众人交待一声,随他到休息室的窗口来看。阴霾的天空中,在黑云之间有一个小黑点在穿梭,那东西不像是尸魔猎手,倒像是……
直升飞机!
那确实是一架直升飞机,用玩具望远镜就可以看清,是一架军绿色的侦察机,没有装备武器,但是明显属于军用。它渐渐飞近过来,绕着银瑞大厦打转。
那是政府军么?虽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可是看到这飞机出现,我的心里仍旧一阵紧张。
它发现我们了没有?
应该是没有吧?丧尸正在源源不断地冲进大厦,只怕飞机上的人看了,也以为下面已经没有幸存者了。
必须想办法让他们注意到我们。
直升飞机一会儿飞近过来,一会儿又飞远去,我的心也一会儿抽紧,一会儿下坠。
“有什么办法?操!快想办法!朝它开枪,朝它开枪!”
尽管子弹宝贵,我还是从雷雄手里夺过一支步枪,朝天空中开了几枪。枪声在大厦里显得很响亮,可是到了空旷的天空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直升机打了个转,朝远处飞去,几乎过了他妈一百年,它终于又回来了,它听到了枪声!
“大厦里的幸存者,请你们开枪确认,我们是龙魂部队救援小组,请再次开枪确认。”
我又开了几枪,胸口抽紧了。
龙魂部队是隶属于国家军事委员会副主席金泽成派系的精锐军事力量,战力凌驾于空有其表的正规军之上。和龙魂部队相比,我呆过的沙虎保安公司,简直就是小孩的游戏。
它是全国所有军人的梦想,是圣地,能够进入龙魂部队的,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以龙魂部队的战力和背景,当然可以解决很多正规军不好下手和无法解决的问题。
包括杀尸。
直升机继续盘旋,上下浮动寻找破口。机身一侧的舱门忽然被打开,一名轻装战士趴在舱口,手里提着一支飞爪。
他想爬过来吗?
“阿平,让开些。”
妙舞出现在我背后,她怀里抱着一台古怪的仪器,上面有天线和话筒什么的,好像是业余爱好者使用的电台。
她的神情比这机器还要古怪。
“这是什么?”
“对讲机,我组装了好几天了。可以用它和外面的军队通讯。”
“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们的……频率……”
她没有理会我,对着无线电说道:“是的,是的。我们大约还有六七十人,很多伤员,二三十个伤员,不,不会传染。什么?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一楼都是僵尸,我们暂时阻止了……三个小时!如果过了三个小时还不来,那就不用?砹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29
毫无疑问,多给他半个小时,他就可以把整个蓝筐砸烂。
我开始害怕。
妙舞结束了通讯,对我们展开笑颜:“他们说两个小时之后会有救援直升机来,会停在大厦顶上,会有足够的医生和座位,现在他们当中的一个先留在咱们这里,他过来了。”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开始欢呼,他们拥抱、哭泣、大声尖叫。
那士兵把飞爪装进一支发射器,他示意我们走开,然后准确地把飞爪射进了窗户,牢牢勾住窗框。
这听起来有些疯狂,把直升机停在离大厦只有一只手掌宽的地方,然后让人通过绳索爬过来。但是龙魂部队的字典里根本没有“疯狂”这个词。
那战士动作很敏捷,他已经爬了一半,像条蚯蚓一样紧紧贴合着绳索,根本不畏惧剧烈的晃动,动作优美得好像舞蹈。
他还有功夫抬起头来对我们微笑。
然后尸魔猎手就斩下了他的脑袋。
没错,一头尸魔猎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像俯冲式战斗机一样掠过,用它的利爪一下子扯下这战士的头颅。血从腔子里喷出来,好似烟花般灿烂,那身子在绳索上挣扎一番,终于落下去了。
底下正是被鲜血刺激了食欲的丧尸。
直升机开始剧烈地左右抖动起来,已经变成红色的绳索绷得笔直,窗框上发出铝合金断裂的声音,飞爪终于扯断窗框,弹了回去。正在半空的时候,对面也放开了绳索,它像一条死蛇般坠落。
直升飞机开始猛然提升高度,准备逃离。
它的上方,正好有一头远处赶来的尸魔猎手盘旋着,这一番忽然升高,那怪物躲闪不及,半个身子已经搅到螺旋桨里去了。它像被放进榨汁机里的番茄,半个身子很快消失,从螺旋桨下方喷出大量赤红色的碎肉。剩下半个身子只是飞出几米,也跌了下去。底下的丧尸大饱口福,兴奋地嗷嗷直叫。
但这是没用的,有很多尸魔猎手,太阳已经完全不见了。
那些东西像一群饥饿的乌鸦,在直升机周围盘旋,数量大约有十多只。直升机左突右冲,根本无法冲出包围。
又一头上去了,它从下方攻击,攀上了直升机的支架,利爪毫不留情地扯碎了舱壁。里面的人朝它开枪,子弹射穿了它的身体。这怪物勃然大怒,探起尾巴想要攻击,可是它忘了头顶上还有高速旋转的螺旋桨,代价就是自己的尾巴——尾巴连根给切断了。螺旋桨变成了红色。
它大叫起来,抓着舱壁猛烈摇晃,直升机像个正在咳嗽的老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散架。机舱里的战士拼命扫射,这团烂肉终于跌了下去。可是又有一头从左边狠狠地撞了上来。
这一头比刚才两头聪明地多,它似乎知道直升机里的人拥有远距离射杀的武器,再加上那锋利的螺旋桨。它决定不靠近作战,而是鼓动翅膀,从下方飞快地撞了上来。它像颗炮弹似的撞在机舱下腹处,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可是直升机比它更惨,在半空中猛地一颤,螺旋桨基座处冒出黑烟,开始慢下来。
有那么一会儿,我们都屏住了呼吸,以为螺旋桨会完全停止运转,可是那东西只是稍稍缓了一缓,又继续旋转起来,帮助直升机迅速爬升。
但是另一头尸魔猎手也学着撞了上来。
这一次比刚才还要惨,机体几乎翻转过来,这艘浪尖上的小船根本无法操控。在它终于控制住之前,一名战士已经惨叫着从破碎的舱门里跌了出来,跌下几十米的高空,跌进了饥饿的尸群。
然后是第三头、第四头、第五头,尸魔猎手很有耐心地一头一头朝飞机撞过来。机上剩下的战士发疯一般朝他们射击,根本于事无补。
第十次或是第十一次撞击,把尾翼彻底撞了下来。
直升飞机开始像无头苍蝇那样打转,最后一次撞击过后,它彻底垮了,螺旋桨冒出黑烟,完全不动了。金属棺材慢慢地沿着无规律的轨迹落地,砸倒一大片丧尸。
尸魔猎手们欢呼着俯冲,赶开围在残骸周围的丧尸。有些不愿意走开的丧尸,被他们一爪便撕成了两半。他们嚎叫着,显示自己才是这地狱中最恐怖的魔鬼,然后开始心满意足地享受自己的战利品。
接下来则是爆炸。直升飞机把方圆十米之内的所有东西都炸成了碎片。
也炸碎了我们的希望。
看着那道白光和随后升起的黑烟,我的心似乎已经沉到了肛门处。看看周围的人,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警察,可是脸上也在神经质地抽搐。
“也许——”我开口说话,感觉自己的嘴像锈住的铁门,“也许没有那么糟糕。也许他们在那之前已经把情况报告了总部,就算不是这样,那边肯定还会派人来,找到这架失踪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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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0
“是啊,可是什么时候呢?”
一名警员说出了大家心底的疑问。
照现在的趋势,丧尸肯定会想出办法爬上来的,再加上潜行尸和尸魔猎手,只要一次冲击,我们就全完了。
连点渣都不会剩。
“看,现在的情况已经要好得多。”我勉强自己展开笑容,“至少我们看到了援军,对吗?只要再坚持……几个小时。”
※※※
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他们真的过了“几个小时”才来,这次来的是三架武装战斗直升机。
可是这时候,丧尸们已经把一楼完全填满了。
我曾经听说亚马逊流域生活着一种蚂蚁,当他们迁徙时遇到河流,就会把整个族群抱成一团过河。这样虽然外围的蚂蚁都淹死了,但是内部的还可存活,把种族延续下去。
丧尸也听过这个故事么?
也许吧,反正他们的手段如出一辙——大批的丧尸冲进大厦,首先把地下车库填满,然后把一楼的整个空间填满。后来者踏着前面丧尸的躯体,慢慢爬上来,然后成为更后面丧尸的踏板。他们他妈的在大厦里搭起了一座尸山!
现在他们还碰不到我们,可是十分钟之后,至多半个钟头,他们就可爬上来吃我们了。
有人开始小声啜泣起来。
黄昏到了。妙舞来告诉我,援军说他们晚上不能行动。尸魔猎手主要在夜晚活动,他们太多了,沒有办法对付。援军说只要我们能够支撑到明天早晨七点,他们就会派三架大型运输直升机来营救我们。
明天早上?很好,到时候我会头一个咬掉驾驶员的鼻子。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铁汉阳靠近我,有些紧张地问。他和杨友一两个倒是毫发无伤——当然只是现在。
“真他妈像洪水一样。”他拍拍掌中的步枪,声音里带着恐慌,“水始终在涨起来,只消半分钟没有看见,水就会把原先还看得见的树木或者屋顶完全淹没。唯一的办法是朝河岸垒沙袋,但是这也不能阻止它上涨。这些僵尸……这些僵尸也是一样,他们就要淹上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说是洪水,还算留了口德,在我看来,一楼已经完全变成了个大粪缸,并且粪水正在慢慢涌上来。粪缸里有无数蛆虫蠕动。
很大的蛆虫。
我苦笑一声:“祈祷吧。”
“妈的,我的腿肚子有些抽筋了……是害怕,那又怎么样?这时候谁都会害怕的,看看这些人,他们快不行了。有镇静剂吗?我想如果不吃两片的话,我们都会发疯的。”
“没有,连烟也没有了。”
“可是他们就快疯了。”铁汉阳把头凑过来小声说,“你该去向那个东瀛医生要一些镇静剂和止痛片,没见这里的人都要把卵子颤下来了吗?”
“他也没有。”
“不需要真的有!只要拿一点维生素之类的……哪怕现在你给我一砣狗屎,说这是镇静剂,我他妈也会相信的!”
“好吧。”
我有些犹豫,看这班战士的模样,一个个目光呆滞,汗如雨下,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也许给他们一些药,至少可以从精神上作一番安慰,即便没什么真的用处……
更何况我也想离开这令人作呕的空气。
“如果实在不行,就朝三楼撤,可惜我们没有多余的炸药……”
这话到现在也不如不说。我有些不敢面对这些战士,低着头上楼来找榊原秀夫。
榊原秀夫的房间倒没有被爆炸波及,可是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又是医生,怎么都該出来尽一番力量。可是无论展定鸿怎么去说,他都不肯离开实验室半步,硬把他拉出来,他嘴里自言自语着又回去了,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就算他的疫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能够试验成功,对局势又会有什么帮助么?
门口守卫的人是早就跑开了。我还没有推门,就听到榊原秀夫在房间里吵闹,用东瀛话唱歌,很高兴的样子,难道是发了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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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0
一推开门,里面传来的恶臭简直比一楼还要强烈百倍,好像一枚毒气炮弹在周围爆炸。也真亏他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实验。我捏着鼻子叫了声:“榊源院长?”
“方平!你来的正好,我成功了!我找到了丧尸害怕的物质,我们成功了!”他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把抱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随后大唱东瀛歌曲,他亢奋得叫人害怕。
我四下打量实验室,随即大吃一惊:“院长,你把那具丧尸弄到哪里去了?”
那头实验用的丧尸不见了,手术台上只剩一些用来捆绑的皮带,地上到处都是散发着恶臭的脓水。天哪,难道这就是……
“我消灭了它。”榊原秀夫大声笑起来,“我们有救了!可以把他们全部杀死,全都变成脓水!”
“怎、怎么会?”
“你看,你来看!”他把我拉到实验台边上,举起一个烧杯,“那天我问你阳光中的什么物质叫丧尸害怕,这不是一个宗教问题。如果阳光叫这些怪物害怕,那么阳光中肯定有某种元素叫他们害怕。现在谜底揭开了,铛铛!那是维生素D!”
“维生素D?”
“是的!1平方厘米皮肤暴露在阳光下3小时,可产生约20单位的维生素D。我们喜欢这个,维生素D可以促进钙质的吸收,让人长得又高又壮。可是显然这些东西并不喜欢维生素D,只要碰到哪怕一丁点儿,他们就会……”
“变成一滩稀屎?”
“没错!我猜是维生素D和他们体内的病毒产生了反应,导致严重的过敏。”
“哦——”我开始兴奋了, “我们能搞到多少维生素D,院长?我们怎么干?用药丸打他们吗?”
“不,我们可以把它溶解在油漆里——它不溶于水,这种液体就是对付丧尸的最好武器。但是我们并没有太多的维生素D,我在外面的药品柜台里只找到了五瓶,还有一些鱼肝油也含有这元素,但是效果并不太好,还有牛奶和蛋黄,必要的时候都可用。我已经调配好了一桶溶剂,但是记住,只有这么一桶。”
他从手术台下面拖出一个塑料桶,里面是一些红色的粘稠液体,传来一股刺鼻的油漆味道。
“你觉得应该怎么使用?”
我用手指沾了一点油漆,这东西很滑腻:“也许……我们可以把它稀释,然后灌进玩具水枪里发射出去,这个主意怎么样?”
“可以杀死一些,但是最多按照七比一的比例稀释,否则就没有效果了,这供应不了多久的。”
“我先去找些玩具水枪,把这些药水稀释一些出来吧,现在还能怎么办?”
我找来了一支很不错的玩具水枪——就是那种水压式的,只要用握把施加足够的压力,它就可以一直喷水,上面有两个水仓,大约可以装三升水。榊原秀夫已经调好了一些药水,帮我一起灌进水枪里去。他已经从狂喜中冷静下来了,苦着脸说这样的话药水只够支撑十次补充。
——“即使把牛奶都射出去,也不可能撑过今晚的。”
我旋紧了水仓,给水枪加足了压力,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榊原院长,你说——如果把这药水涂抹在兵器表面上,会有用吗?”
“兵器表面?”
“是的,就像古代战争中在兵刃上淬毒,那可行吗?”
“……那,当然,可是,这样一来的话,战士就必须直接面对丧尸,可能会被传染病毒。”
“院长你忘了吗?我不怕。”
他看着我,也笑了:“是的。那么快去找一件趁手的兵器吧,我们狠宰那帮狗杂种!”
所谓的兵器,当然不是指摆在体育运动区块的那些软绵绵的刀剑。妙舞告诉我,在八楼后面有一个小仓库,里面摆着一些用来维修大厦的工具。虽然上着锁,但是在我的怪力之下,一切都不是问题。
仓库里很暗,唯有一丝光线从墙上的换气扇里透出来,影影绰绰可以看出,三排大木架上摆放着一些沉甸甸的家伙。
我先试了试一柄大铁锤,这东西上积满了灰尘,叫人好一阵咳嗽。可是除此之外,它太轻了,甚至比不上那柄水泥锤够劲,这样的东西是沒有办法杀人的。
然后是一柄鹤嘴铲,它是问题是杀伤力不够大,也许可以一铲戳穿一头丧尸的脑袋,但也仅此而已,我需要的是某种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
接下来是重型链式管钳,它像个现代流星锤;最后是两米长的重型管钳……可是不行,他们都是垃圾。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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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1
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好像跑出来一条老鼠,然后跑进了我的心里。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呼唤……这不同于妙舞的呼唤,更加血腥,带着男性特有的汗味,在向人挑衅。我走过去,看到了那个盖着帆布的庞然大物,掀去帆布的一瞬间,甚至可以听到从下面传来了满足的叹息。
这个反射出赤红色光芒的东西,是—— 一台汽油链锯。
这玩意儿很沉,开始没有用力,差点把它掉到地上。它的整个锯长在一点五米左右,发动机就像个石磨那样大。这是那种最大型号的用来伐木的机器,可能是大厦刚刚建造时候使用过,留下来的。
一个个小锯齿还很锋利,像怪兽的牙。
机器后方有一块金属铭牌,刻着几个字:“开普牌PG750汽油链锯,排量85CC,大扭矩大功率输出性能,整体式电子点火装置,内齿式链轮,适用于各类林业作业……”
林业作业?当然。
旁边的架子上有一个密封得很好的桶,打开一看,里面还有大半桶汽油,一小部分已经挥发了。旋开链锯的发动机盖,把这纯净的液体倒进去。链锯好像喝饱了血的战刀,发出嗡嗡的响声。
我猛地一拉发动绳,发动机低沉地叫了两声,开始蹦跳起来。这玩意儿劲头大得就像一头公牛,我用尽双手的力量才勉强控制出它,随即在木架之间随意挥洒,数寸厚的木板在这链锯高速运转的锯齿切割下比纸都不牢靠。木屑和灰尘疯狂地挥舞起来。
剧烈的颤抖简直要把我的臂骨都震碎了。这肯定不是为亚洲人设计的工具,也许是出口到美国市场的,不过在那里也不会有多少人够种使用,除了阿诺德·施瓦辛格或者西尔维斯特·史泰龙……
所以它才会埋在这里吃灰尘,直到遇到了我。
一个疯子。
我扛着这钢铁怪物回到楼下,底下已经开始传来枪声。丧尸终于爬上来了,最后的战斗开始!
我得赶快。
榊原秀夫并没有被这链锯吓死,但也足足有半分钟说不出话来。他用一柄油漆刷在桶里搅拌,难以置信地说:“你从哪里搞来这么个怪物?方平。”
我耸耸肩,用一条皮带在链锯的两根握把上打上死结,这样便可以把它背在身上,然后我脱去上衣,只穿一件沾满血迹的背心和有无数个破洞的牛仔裤,我的皮鞋也像是两个世纪前的古董,还得是刚刚出土的那种。
榊原秀夫盯着我健硕的肌肉发了一阵呆,缓缓道:“这玩意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出现在《德州链锯杀人狂》之类的电影里。你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同样应该出现在那类电影里。”
这桶油漆很不错,很快把链锯完全涂成血红色,我趁机拿起桌上的烟给自己点上,然后接过链锯挥舞几下,手感很不错。
“也许我会出现在那类电影里,院长。”我把链锯背好,再接过装满药剂的水枪,“但我决不饰演那些四处逃命的角色,我只负责屠杀。”
他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取出一副墨镜式MP3:“放松一些,我的朋友。也许你需要来一点音乐配合,相信我,我就是听着这些音乐把丧尸溶化的。”
※※※
他们支持不住了,枪声越来越稀疏,惨叫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个人都在漫无目的地朝高处奔跑,腐烂的臭味在后面追逐。唯有我一人逆流而上,所有人都像看个疯子似的看着我,慌乱地让开道路。
我到了。
情况很糟糕,大批丧尸已经踏着同类的躯体爬上二楼,正在四处追赶来不及逃上三楼的战士,四周都是撕烂的躯体,一万多只苍蝇在半空中飞舞,嚎叫的声音把所有玻璃都震碎了。
这里像个大澡堂,不过只提供滚烫的鲜血。
展定鸿、雷雄、铁汉阳、杨友一、还有高策等人守在三楼的自动扶梯口,对准下方射击。因为自动扶梯狭窄的缘故,他们还可坚持一阵子,但是子弹很快就要用尽了。
“你们让开!”
他们全都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见我拿着玩具塑料水枪的模样,大约都以为我疯了。我也来不及解释,挤过他们中间。
丧尸前赴后继地沿着自动扶梯笨拙地爬上来,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子弹根本无济于事。我把烟蒂朝下啐去,随后开枪。
淡红色的水柱激射出来,正喷到前头的两头丧尸身上。雷雄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想要把我拉开,随后他就完全呆滞了。
看似无害的液体像硫酸般腐蚀着丧尸的肢体,甚至比阳光本身更加犀利。丧尸们比燃烧的蜡烛更快百倍地融化,他们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快他们的双眼也被腐蚀,全部化作一滩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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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2
随后我改变了射击方式,开始朝他们头顶扫射。这好像一场小规模的酸雨,只不过更加严重百倍。被药剂淋到的丧尸挣扎着腐烂,他们失去四肢,像冬瓜一样在地上蠕动。
后来者马上又补上空缺,他们太多了。
“榊原秀夫那里有药水,可以用来消灭僵尸!”我冲那几个呆滞的人大喊,“去拿一些玩具水枪灌满药水,然后过来,快去吧!走!”
他们点点头,只留下展定鸿和几名洪升泰帮徒,其余人都去了。在这个时候,我的话也许比什么消息都要叫人振奋,展定鸿狠狠地射出一梭子子弹,朝我大叫道:“榊源院长真的研究出来了?”
“当然,我们得救了!”
这当然也未必,但我却不得不这么说。水枪越来越轻,而底下虽然也我清空出一大块空地,但是丧尸却没有减少的迹象,又喷射了两分钟,水枪里的药剂终于用尽。
丧尸再次摇头摆尾地靠近。
这时候不能退,只要我一退,沒有人还会坚守得住的。我放下手中水枪,把链锯攥在手里发动引擎,这怪物发出轰隆隆的怒吼,喷出大量黑烟,彻底苏醒了。
随后我戴上墨镜。
他们开始攀登自动扶梯。因为关节僵硬的缘故,爬得十分缓慢。我往下跳了几步,正好站在一具男尸上方,居高临下挥动锯子,把它自天灵盖切开,砍成两半。它还没有摔倒,伤口就开始腐烂,等跌到地板上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条腿了。
这是第一个。
链锯喘着粗气,对正在干的工作感到十分满意。第二个是一个小女孩,我够不到她的腹部,只好把链锯笔直地塞进她的脸,把鼻子和嘴都切成了两半,眼睛则是一边一只,然后他们都腐烂了。
或者说——崩溃了。
腥臭的血溅沾到链锯上,和油漆完全混在一起,这很刺激。
音乐渐渐响起,仿佛从远处走来一支庄严的地狱大军,这是最适合在这时候演奏的歌曲,《The Mass》。
纳粹党卫军第一装甲师军歌。
起初是一道悠远的女声,好似峡谷中的女神在呼唤;随后男声出现了,更多的女声出现了,更多的男声出现了,然后钢琴出现了,提琴、管风琴……全都暴虐起来,闪电、雷鸣,雄壮残忍的钢铁大军,浩浩荡荡地展开杀戮,用刀、用枪、用炮弹,他们劈砍我的脑袋,刺激最深层的神经,无边的黑幕被蛮不讲理地扯开撕碎,露出血色的黎明!
我也正在撕碎,撕碎尸体。我切割那些东西,切下他们的手臂、腿、头颅;我把链锯伸进他们的腹腔,拉扯里面的内脏,看他们颤抖着消失。链锯切割人体的时候,发出那种浑浊而令人牙酸的声音,但却比不上丧尸们的惨叫更加叫人痛快。
现在这里血肉横飞,半空中有无数器官在飞舞:手指、耳朵、眼睛、舌头、淋巴、心脏、睾丸……
我杀死了所有尸体。
不知杀到什么时候,我浑身如堕火狱般又辣又闷,脚底一滑,不由跌坐到地上,溅起一滩血水。
链锯掉在一旁,顾自蹦跳着,上面已经沾满了碎肉,再也无法腐蚀丧尸了。
一楼的丧尸再次爬上来。
真的要死了么?
我正这样想的时候,上方传来了铁汉阳的声音:“方哥儿,快上来,咱们好好厮杀一场!”
他们拎着两管新的水枪赶到了!
我们一直干到晚上八点,终于把大厦里所有的丧尸都清除掉了。杨友一想出了一个办法:把药剂装进喷雾器里,对着子弹喷洒,使得所有子弹表面均匀地布满了一层药剂,经过这种处理的子弹威力大增。每一次点射,都可以穿透七八头丧尸,并且叫他们全部腐烂。我们大约干掉了上千头怪物,他们腐烂后留下的黑水已经汇成了河流。口红、香烟、玩具熊等等商品,摇摇晃晃地在黑河里漂泊。
这水似乎也有一定的腐蚀性,至少下面的丧尸再也不敢上来。从窗口望下去,黑水已经溢到大厦外面,在门口形成一道壕沟。丧尸焦躁地徘徊着,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看来我们仍还有些运气,可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没有必要的医疗设备,被炸伤的人大多已经死去,剩下几个情况也很糟糕。经过清点,我们还有六十六名幸存者,其中十四名伤员。
能够战斗的不到二十人,其余是老人和妇孺。
除了实在老得走不动路的和伤得就快死掉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被我们逼着去干活了。要干的活很多——把大型货柜放倒,拖到自动扶梯上,把整个扶梯口都堵住,然后焊死;之后是给每个人分发武器,大多是锋利的钢条,或者是木棍。特别需要提醒的是——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子弹来自杀。所以每个人加发了一柄小刀。我对他们说,最稳妥的自杀方式是把刀插进颈动脉,然后用力朝平行方向扯,这样可以把整条喉管都扯断,保证死得彻彻底底,如果害怕下不了手,到时候可以找我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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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2
当然,也可以找丧尸。
他们已经没有精神来反驳了。丧尸已经吃掉了人们的灵魂,经过这一次劫难,就算这些人能够生存下去,他们的生命之路也已经变得崎岖不堪。苦难把他们折磨得够戗,并且将一直折磨下去。
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亲手和苦难对抗,征服它。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征服,或者只是尽尽人事而已。我们干完了一切:所有人轻装上阵,伤员用简易担架固定,组织冲锋队扫清了三楼到顶层的障碍,最后在楼顶天台上摆了六台应急灯作为向导。
然后就是等待,等待救援人员到来。
现在是深夜四点十五分,也许还有两个钟头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我准备好了一切,甚至为自己也准备了……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我掐灭手中的烟蒂,又用清新剂朝嘴里喷了喷,然后去开门。
因为没有电,外面和房间里一样黑。妙舞用手里的电筒朝屋里晃了晃,立刻被我挡住了。
“不要开灯,进来。”
房门关上之后,整个屋子都变得一片漆黑。视觉休息之后,嗅觉分外敏锐,她的体香使我兴奋。
或者应该说:我妻子的体香?
我妻子,我太太,我夫人……哦,这是些多么美妙的词汇啊!
“怎么了,为什么关掉手电筒,房间里好像有些怪怪的味道,很……香?”
“你干完了吗?”我拉着她的手,引导她坐在沙发上,好像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那样脸上发烧。
她在黑暗中似乎耸了耸肩:“干完了——可是,又有什么可干的呢?现在只能等待,但愿龙魂的人能够及时赶到,不过他们应该是会的……”
我吞了口唾沫:“是的,那些活都干完了,下面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也许,也许现在我们有一点点时间,来……”
“来什么?”
“来回答一些问题。”
我摸索着走到窗前——这个动作刚才我已经反复练习了十一边。窗口钉着的木板已经被我弄下来,现在只是虚掩着,可以轻松揭去。
今天晚上,有很好的月光,一揭去木板,那银色的河水便流淌进来,溢满每一寸空间,带来淡然的柔软。
“哦,天哪——”她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你,你干了什么?”
“对,对不起——”我有些笨拙地说道,“只是一些玫瑰,他们,他们放了很多天,都枯萎了,可是你知道,三楼的室内花店里只有这些,我想……我想还算可以吧?”
这些玫瑰——事实上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都是那间小小的花店里仅存的存货。或许有人觉得在一间大商厦里开一间小小的花店是很浪漫的做法,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显得正式一些。
房间里大部分地方都被我摆上了花,他们看上去还不错,尽管有些枯萎褪色了,但是在柔和的月光照映下,却显得那么素雅别致,像是一些纯洁的冰花。我早几天就看上了这些花,觉得他们可以派上用场,所以把他们全都搬到了隔壁房间,反正空房间有的是。
辛苦没有白费,看到妙舞又惊又喜的样子,我的头顶好像也盛开了一朵玫瑰。
“可是,你怎么——”
她不明白我在干什么,我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却又有些酥麻,我握紧她的手,用力咬了自己的下唇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把那番说辞讲了出来。
“听我说,我們沒有多少时间了,是吧?请听我说。”
她放松下来,倚靠在沙发背上,没有放开我的手。
“你觉得我们会死吗?妙舞?”
“我们当然——”
“不。”我打断她的话,继续道,“也许我们会死,也许会获救;获救之后也许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也许会被当作怪物来研究;也许我们能够白头到老,也许你恢复了记忆,从此天各一方……”
“即使我恢复了记忆,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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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3
我没等她说完,继续道:“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但是我只想抓住现在,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她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退开一步,从旁边的桌上抽了一支玫瑰,单膝跪了下来,以无比庄严神圣的语调开口问了我的问题。
“妙舞,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好像真的变成一座冰雕,我全部的生命力都供应到了心脏,它跳得像匹小马驹。我说出口了,哦,我真的说出口了,我他妈真的说了!这很够劲,这真他妈带劲,只要……
只要她羞涩地点点头,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哪怕再在这个地狱待上一万年!
可是她的回答?
她会回答“是”吗?毫无疑问她爱我,可是她有“那么”爱我吗?或者这段日子以来,她是否已经恢复了一些原来的记忆,导致……或者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很多人都把某些事看得无关紧要,他们会说:“哦等干完这个再说吧,等干完那个再说吧,现在不是时候。”
如果她真的拒绝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摸摸鼻子走开吗?然后继续努力,在适当的时候说第二次?这有些尴尬,刚才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被拒绝后的尴尬?我到底他妈在想些什么,也许这真的不是时候?
谁会和一个刚刚宰了几百具尸体的男人结婚?
快说啊,哪怕拒绝,我快发疯了!
时间像是停滞了三天三夜,恍恍惚惚中,我听到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代表什么?“呸”吗?
“这太傻了!”她终于放肆地大声笑了出来,“你不适合穿这号礼服,太小了……你拿花的样子也很笨拙,天哪,你怎么想到这么干的,谁教得你?”
这他妈算是失败吗?我该把花拿回来了吗?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眼睛。
有那么几秒钟,我彻底陷在了她的眼睛里,那是比月亮还要温柔多情的漩涡,那里蕴藏着无数闪烁的星群……随后她灵巧地跳下沙发,整个人扑到我的身上,用嘴叼走了这支玫瑰。
我注意到她笑得眼泪不住往下滑落,像露珠滑过花瓣。
“真的好傻,快给我吧,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这算……”
妙舞把手箍在我的脖子上:“告诉我,从哪个狐朋狗友那里学来了这一套?”
“我……没有,只是觉得应该,你知道……电视上都是这么说。”
“那么电视上有没有说……”她是个魔女,她的手指正在我的背后摩擦,滑过肌肉的沟壑,“当女孩子答应以后,你应该拿一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呢?”
我感到一阵眩晕,几乎不会呼吸了,连连点着头,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盒子——那里是我精心挑选的一枚婚戒,镶着两枚纤细的碧绿猫眼石。
“这很便宜。”我颤抖着抓起她的手,一边说,“你知道,我来的时候身上没有钱,所以我向雷雄和榊原秀夫借了一些钱,我把钱都放在珠宝柜台,买了这个戒指。这不能算是自己拿的吧?它漂亮吗?”
她的眼睛也弯得像宝石:“很漂亮,我很喜欢——我还以为你会拿一个易拉罐拉环来凑合呢,我知道你不会去拿那些戒指的。”
这话里充满了无限的信任,叫我无比满足,可又有些遗憾:“对不起,本来不该是这样,本来我们应该在更加安全,更加美好的地方做这些事,至少我应该知道你真实的名字……”
“名字只是名字,把玫瑰换了别的名字,它同样发出芳香。我很喜欢,真的。”
“至少我该给你一个正式的婚礼,我发誓,我——”
妙舞用手指合上了我的嘴:“现在就是婚礼,我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这个国家的国家机关,所以我们没有必要举办别的婚礼。”
她无比轻盈地走到窗前转了一圈,轻轻抚起皎洁的月光,做了个往头上披的姿势:“你看,月光为我织了婚纱,美吗?”
她很圣洁,我只想到了这个词。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就不再是那个无知的小猫女了,她脱胎换骨,涅磐成了一个新的女人,唯一不变的是我们之间的爱情。
是的,现在我毫无愧色地说出这个词:爱情。
我鼓足勇气,大步走过去,有些粗暴地把她挽在怀里。今晚的天空是一片丰硕地葡萄园,挂满了晶莹剔透的葡萄,那样纯净的青、那样纯净的紫、那样纯净的墨蓝,半丝云彩都没有,只有圣洁的月亮……
“我们有一场最好的婚礼,群星是我们的宾客,月亮是我们的证婚人。我对着月亮发誓,我是唯一能够给妙舞带来快乐,陪她到老的人,疾病和贫穷无法将我们分开,死亡也只能带走我们的躯体,即使有一天月亮永远被乌云遮蔽,我们的爱也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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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3
我大概疯了,這些話可能把整座大厦里的人都吵醒。如果他们还没有醒的话,那么妙舞随后比我更加响亮的宣言肯定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她对着月亮疯狂地喊叫:“妒忌我们吧,嫦娥!”
“下面该交换戒指了。”她有些意犹未尽地说,“你已经给了我戒指,我还没有给你我的。”
她没有戒指,我知道的。可是随着她挑逗地将我的中指放进嘴里,我再也不确定了……
她咬了我。
她在中指根部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得很深,用的是变异后的牙齿。我吃惊地大叫一声,取出手指来看。即使愈合之后,恐怕也会留下一圈疤痕了。
这是……最好的婚戒。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用爪子在右手掌心划了一道伤口,血很快就流下来。然后她把我同样正在滴血的手掌紧紧握住,伸到窗外。我们的血混合在一起,洒向虚空。
神秘的蓝色天空中,有瑰丽的赤色被风吹散,融化在空气中。
“现在全世界都为我们作证了,我们是一体的……”
我们当然是,至少我们的嘴和舌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现在我吻的是我的妻子,方太太,这真甜蜜。
良久,她娇喘吁吁地推开了我,脸色已经变得绯红:“不行了,我们没有时间这么干,你不该这么着急,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方法……”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这时候才想起另外有些准备,“你等一等。”
我按下一旁的MP3播放器,因為是用外置扬声器放音的缘故,音质并非完美,不过已经足够。
“这也是从电视上看到的,电视上说,女孩子都会喜欢這首歌。”
那是猫王的《Love Me Tender》。
只是伴奏,由方平亲自演绎,百分之十的动听,百分之五百的真情。
我踏着椅子上了桌子,用脚轻轻地打着拍子,居高临下伸出双臂:
“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never let me go
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and i love you so
love me tender,love me true;
all my dream fulfill
for my darling, i love you
and i always will.”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经拥抱在一起,在月光下舞蹈。我们舞到天旋地转,完全忘却了自己,舞到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舞到东方的天空裂开缝隙,刺出第一道霞光。红色的朝霞把整间屋子布置得像新房,红光漫过新娘子的肚脐,慢慢淹没她的乳房。她美的不像人间所有。
现在就是叫我立刻去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们来了,时钟指向凌晨六时零二分。
今天是六月二十三日,临州地区的日出时间是早晨四时五十八分二十六秒,日落在傍晚十九点四分二十八秒,昼长十四小时零六分钟零一秒。日落太阳方位角一百一十七度四十七分,正午十二时零一分二十八秒日上中天,太阳高度角八十三度十分。
可是这个该死的太阳没有出来,老天像匹腐烂的灰马那样浑浊腐朽。乌云裂开无数口子,露出一千只患有白内障的灰眼,无言地望着孤零零的大厦。云层翻腾,崭露狰狞的笑脸。
可他们还是来了。我看不清有多少,只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大约十来架流线型的武装战斗直升机,众星捧月般护着三架运输直升机,小心翼翼地摆出战斗姿态,谨慎前行。
军队知道怎么对付那些杂种,他们是专业人士,不是吗?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把所有人集合,在他们没有变成尸体之前到天台上去。
“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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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4
幸存者已经全都集结在走廊上了。大家都是轻装上阵,除了武器之外什么都没有携带——那些武器,多半是建筑上拆下来的铁棍,有些在顶端缚上一柄水果刀,看起来心理安慰大过实际用途。我注意到担架只有四副,也就是说大部分伤者昨晚都已经死了。
队伍的中间多是老弱妇孺,青壮年排在前后,有些掌握着最后几支枪,前方由杨友一带队,后方由高策带队。
规则很简单:冲到楼顶可奖励生命一条,失败者将会被撕成碎片。
有些孩子在小声哭泣,他们的母亲或者别的女人轻言细语地安慰着,大多数幸存者都显得坚决而麻木。
正在这个时候,窗外忽然传来几声巨响,跑去看时,原来武装直升机已经开始和尸魔猎手展开肉搏战。
尸魔猎手的数量并不太多,只有七八条,本身又是茹毛饮血的畜生,哪里战得过高尖端的杀人兵器?或是被跟踪导弹击中,爆成一团肉花,或是被重型机枪射成蜂窝,坠了下来。眼见军方已经渐渐得胜,正是时候上楼。
唯一奇怪的只是一件事,展定鸿怎么没有出现?
雷雄和他的人已经上去打前站,这里正缺一个领导的人。我洪升泰剩下的几个弟兄,都说展定鸿在房里呆了很久,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他的房间是在十二楼,我叫众人先行准备,自己上来找他。可是无论怎么敲门,他都不开。我有些心急起来,害怕他出了什么事,正要起脚踹门,门却突然打开,叫我打了个趔趄。
有一瞬间,我怀疑他已经变成了死尸——那脸色苍白得像是糊了一层纸,直到他的眼珠忽然之间转了转,这才松一口气。
“大家都准备好了,走吧!”
他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用双臂把过道拦住。我注意到他的嘴唇发乌,正想说什么,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那像是一条狼被捕兽器夹断大腿所发出的叫声。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是什么?”
他紧张起来,朝后面看了看,哑着喉咙道:“没什么,你快出去。”
“那,是,什,么?让我进去!”
“不!”
“哦,妈的!”
我知道她是什么了,叶静,或者说“它”。它走出来了。
它不是叶静,只是拥有叶静躯壳的一只怪物。在那张酷似叶静的脸上,额头张开一条裂缝,露出一只黄色的怪眼,而双手居然长及膝盖,皮肤已经变成绿色的,上面布满了黄黑交杂的斑点。
她被三条皮带绑在柜子上,一时挣脱不得,只好拖着柜子走来走去,表情痛苦不堪。眼里一会儿显露出人类所有的情愫,一会儿却只剩下野兽的杀意。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腰后——那里有一支手枪,里面还有两颗涂抹了维生素D的药水的子弹,最后两颗。但我还没有把枪抽出来,展定鸿已经用他的枪抵住我的额头。
“放下枪,你放下枪!”
“你疯了!她受了感染!该死的,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已经开始变异了!”
“我不管那么多,放下你的枪,要不然我轰烂你的脑壳!”
他在颤抖,这个临州市最大的黑帮头目,我的前任老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展定鸿,他在颤抖!他汗流浃背的模样,好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贼。
但是他会杀了我的,他疯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把枪送回腰间,又往后退了一步。他的神色开始有些松弛下来,忽然却又大叫起来:“哦,你在干什么?你拿对讲机准备联系谁?放下!放下!不要逼我!”
我尽可能缓慢地把对讲机打开,调准频道,看着展定鸿,道:“听着,现在的问题是,楼下有几十条人命需要拯救,所以我们必须消灭这个东西,不管它原来是什么。如果你要开枪,那就开枪;如果你不准备开枪,就不要像个娘们儿那样大喊大叫,吵得我听不清对讲机里的声音,嗯?”
他全身的水份好像都化作汗水排了出来,虚弱得连枪都稳不住,枪口根本对不准我。他的枪举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举起,口中只叫着:“不要逼我,小方……求求你,不要……”
我为他感到难过。
“雷雄吗?十二楼发现严重感染者,怀疑已经变成僵尸,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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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5
“不!”展定鸿痛苦地大叫一声,跪倒在地。我想要去扶他,他身后的“叶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苦痛,也是一声长啸,居然把三根皮带全都扯断了!
她开始了最后的变化,我抽出手枪对准她的眉心。展定鸿忽然发疯一样窜上来将我撞倒,连枪都撞出几米远去。等我再次举起手枪的时候,那怪物已经躲进房间里去了。
“滚开!”我毫不客气地揪住展定鸿的衣领,将他推开,他完全丧失了黑帮领袖的风采,任由我摆布。也许他在内心也是知道应该将这怪物消灭,只是感情上完全无法接受,是以矛盾不堪。
我闯进房间,用左手搭成架子架住手枪,那怪物正在屋中间变化。
它没有变成丧尸,也没有变成潜行尸或者尸魔猎手,它变成了一种新的怪物。
如果从上半身来看,除了墨绿色的皮肤和近乎两米长的手臂之后,它似乎和寻常女子无异;但是组成它下半身的并不是盆骨和腿,而是类似蝎子似的东西,那就好像将一个女子的上半身硬生生和一头蝎子连接在一起。当然,这头蝎子的体形要比寻常雄狮还要来得大些,一条生着毒刺的尾巴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就算是我被蛰着一口,只怕也会当场立毙。
趁它还处在刚刚变异的混沌状态,我冷静地开了一枪。这怪物的动作简直比潜行尸还要迅捷,一下子跳到了屋顶上,以完全违反重力法则的姿态倒扣住天花板。这一枪只射中了它的一条肢体,外面只看得到一个小孔。维生素D在里面发生了作用, 从小孔中不断流出黑色的浊液,整个伤口很快腐烂,那条肢体居然硬生生被烂穿一个大洞,掉了下来。
它发出刺穿耳膜的惨叫,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可是也只是如此。
我只剩最后一颗子弹,如果不能击中它的躯干或者头颅,那就遭了。
正要再次射击,它额头那只竖眼忽睁,泛出妖异的光芒,我不小心看了它一眼,居然有些昏昏沉沉,好像精神都被摄入其中。直到身后展定鸿一声大叫,这才反应过来——它的前爪已经探到我的胸口。我慌忙格档,手臂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挥出过道,砸倒了房门,枪也不知丢在哪里了。
过道右面,雷雄带着四名手下已经赶到。可是房间里只剩下展定鸿和那怪物两个。展定鸿平举双手阻在房门前面,不让那怪物出来,怪物已经高举利爪,却怎么也挥不下来。
莫非它还保留了一些人类的记忆么?
见它迟迟没有动手,展定鸿面带喜色,叫道:“静,是我啊,你认不出我了么?”
那怪物低低地喘了两声,胸口怪异地隆起,将乳房都推到两边。皮肤间忽然显出一张人脸,忽而又显出两只人手,就像有个人被关在这副怪物的皮囊之内,正在拼力挣扎,想要破开皮肤,脱出这躯壳。
展定鸿又叫了两声,雷雄和一班战士已经靠近,我听到铁汉阳在中间失声大喊道:“妈的,这是个什么怪物?”
蝎女郎的表情一下子狰狞起来,我道它要下杀手刺死展定鸿,没料它只是挥爪将展定鸿砸飞起来。展定鸿砸在墙上,喷出满口鲜血,仍在叫道:“是我,是我啊,静!”
漫天子弹朝蝎女郎射去。蝎女郎再次跳到天花板上,左突右冲,腾挪闪越,六条细腿动作起来,令人眼花缭乱。子弹本就不多,不过射了一轮,最后一点子弹都告用罄,可是连它半根体毛都没有碰到。
它狞笑一声,仿佛知道子弹已经用完,从空中扑向人群,眨眼间已经将两名战士抓得肠穿肚烂,背后毒针一甩,只是微微擦破了一名战士的油皮,这人居然在眨眼功夫就浑身鼓胀,变成个绿色的圆球,皮肤间寸寸裂开,爆出黄色的脓汁。到了最后,肉体都被熔化,地上只剩下一张丑陋的皮肤了。
这些人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我一咬牙,对躲闪在旁边的一名洪升泰弟兄喝道:“快去楼下向杨友一警官取些武器来,快!”这人点了点头,连滚带爬地奔去了。我解下裤子上的皮带攥在手里,抓着机会,趁怪物面对着雷雄等人的时候,悄悄从后面摸了上去。
怪物的反应何其敏锐,正当我准备一跃而上的时候,已经被它发觉。可是走廊狭窄,它身躯庞大,要整个转过来面对我,也不免在墙上磕磕碰碰,缓了一缓,我已经笨拙地跳了上去。
它暴怒起来,身子一抖,我站立不稳,跌坐在它的蝎背上。那上面生长着密密麻麻的钢毛,将我支撑的双手都扎出无数血洞。还未待我叫痛,那条蝎尾已经如标枪般扎来。
这一枪要被扎实了,再有免疫能力,只怕也要化成脓水。我顾不得屁股底下锋利的钢毛,双脚一蹬,往后一蹭,那毒针勉强从我双腿之间刺过。我趁机飞身扑了过去,牢牢抓住它的尾巴。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它的尾巴前端被我死死扣住,也不能将毒针调转头来扎我,只是拼命蹦跳,带着我一起在走廊的墙壁间乱撞。我给撞得眼冒金星,只是不住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放手,放手就都完了!”
雷雄等人四散开来,躲在墙角掩体后面,一时都看得呆了。
挣了一会儿,蝎女的动作开始迟缓起来,我刚有些松气,刚才叫下去的那人在外面怪叫着进来,哭喊道:“不好了,僵尸冲上来了,大家快往上跑啊,底下顶不住了!”
他身后的楼梯间传来了妇孺的哭喊和惨叫,底下有稀疏的枪声。
我脑中一阵眩晕,几乎昏过去。丧尸真是会挑时候!
这么想着,手中不免一松。被那蝎怪知觉,尾巴舞动起来。我怒意大盛,微微运起原始能力,右臂已经生出一层不易察觉的细小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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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35
顺着它尾巴用力的方向,双手掼紧,将它的尾巴朝自己的背脊狠狠扎过去!
它这一扎本来就倾尽所有力量,哪里收得回来?再加上我全力控制,这一尾正好扎进它蝎背和人背的交界处,喷出一股腥臭的绿液。怪物狂叫一声,像匹野马般抽搐着。我再也没有力气抓紧,一下子给弹了开来,砸在地上。
它似乎痛得疯了,双爪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爪痕,把一块块砖都硬生生掰了下来。我捂着身上的伤口,对雷雄等人道:“走啊,走啊!上楼去!”
每个楼层通到天台都有两座楼梯。幸存者们正在从我身后的楼梯通过。如果这怪物也冲过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我他妈真的站不起来了!
蹦跳了一阵,蝎怪慢慢安静下来,它的毒液似乎对自己并不生效。
它看着从它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雷雄等人,居然不去追赶,鼻尖耸动,似乎嗅到了食物的味道,慢慢朝我爬过来。
也许因为疼痛的缘故,它浑身上下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两只乳房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挂在胸口,整张脸都抽紧了,完全看不出曾经属于叶静娇媚的模样。
它爬到我面前了,那只竖眼已经膨胀到占据了一大半额头的地步,里面的瞳孔居然是三角形的。
我勉强朝它踢出一脚,膝盖已经被它的爪子刺穿了。
“哦,妈的!”
即使让一支施工队在我身上盖间房子,也不会比现在更叫人痛苦了。
恍惚中,它已经举起了另一支爪子,雷雄他们重新回来,却也只能在后面看着,毫无办法。
我不得不在众人面前暴露出原始力量……
正当我准备做出抉择,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童音:“妈妈!”
我把头尽力朝后翻去,直到脖子发疼,这才看见被妙舞抱在怀里的小铃。
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了?她是那么叫人怜爱使人快乐的小东西,我常常在想,如果以后能够和妙舞生这样一个可爱的天使,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可是瘟疫毁了她。
她的眉间再也没有笑意,眼里完全失去了希望,脸颊泛出一股不正常的赤红色,像是正在发烧。
可怜的小姑娘,可是……她是怎么认出她母亲的?母女天性吗?
那怪物还算她母亲?
妙舞把小铃搂得紧紧的,小姑娘正在她怀里拼命挣扎。也许是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叫妙舞心神大乱,小姑娘忽然回过头在妙舞手臂上咬了一口,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
蝎女郎已经举起了右爪,闪电般抓了下来。我大叫一声:“不——”
小姑娘吓得跌倒在地。
之后……之后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正当那锋利的爪子将要触到小姑娘的头发时,怪物的左臂忽然抡出,一下子斩断了自己的右手!
绿浆喷洒出来,怪物开始尖叫、挣扎,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它胸中包裹的那个灵魂,又开始拼命释放能量。
这一次释放甚至比方才还要激烈,我可以清楚得看出,在胸口凸出的面孔,正是叶静的模样。
难道她还没有死?难道这母亲的灵魂听到了女儿的呼唤,又重新复苏,开始和这怪物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有那么一会儿,她似乎成功了。怪物躯体上的煞气消散了,青筋平复下去,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狰狞,那只竖眼闭上了,而双眼中开始放射出属于人类的情感。
“小铃,好好照顾自己……”她以极强的毅力说完这句话,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又对我身后喊道:“射我,定鸿,射我!我……爱你……”
这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双眼缓缓闭上,而额头的怪眼重新睁开,比刚才更加残酷。它的尾巴舞动起来,猛地从身后朝自己的胸口刺过来,竟然将整个胸部都扎烂了。
在这一瞬间,我似乎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尖叫。
它完全变异成为了怪物。
失去了母亲的气息,小铃开始害怕了,她转身朝妙舞跑去,怪物抛下我,开始追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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