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ttyw 发表于 2008-6-23 11:43

   周主任又抓起电话打给公社的黄主任。结果对方告知,黄主任去县里开会去了,现在联系不上,两天后才能回来。站在一旁的秦队长听的清清楚楚,他有些急了,对黄主任说:“我这就回去组织百八十社员,咱到公社去要人,不给就抢!”
   “胡闹嘛!”周主任背着手在屋里溜了溜,“像你说的那么干,后果你想过没有?”
   秦队长也瞪起了眼珠子:“那你说,咋整?”
  
   “老秦!你先冷静冷静。咱队里的人被抓走了,我这个大队革委会主任能不急?可是也不能胡来嘛!公社的黄主任两天后回来,那个专政大军的头头,你认识还是我认识?再说了,咱们有艾抵资在那里,好歹有个照应,不能出啥大事儿。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带着百十来人直接过去,后果很严重,黄主任那里我们也交待不过去啊!”
   秦海农被周主任说的没了词儿,可还是心有不甘,气呼呼地带着徐荣光走了。
  
   别人等两天可以,拴柱的爹妈可等不起了,老两口成天的哭天喊地,水米不进。
   到了第三天,秦海农一大早堵被窝,把周主任给叫起来了,“不能再等啦,拴柱在那边就是不被打死,他爹妈在家也得急死了!”
   于是,天还没大亮,两位领导就骑着车子上路了。路上周主任一个劲儿地叮嘱秦海农:到那里要客客气气,不能耍脾气,我吃你这套,别人可不吃;见了黄主任就说他办事果断,雷厉风行,坚持原则,公正无私,敢挑担子。。。。

hettyw 发表于 2008-6-23 11:43

   到了公社,找到黄主任,周主任说明了来意。黄主任好像有急事要处理,让他们自己先到公社后院看看情况——“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二三十个“牛鬼蛇神”把后院挤的满满当当,每人胸前挂着一个大牌子,一个个大哈腰,都在那儿厥着。周主任和秦队长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儿也没看见拴柱,还以为是受了艾抵资的“特殊保护”。哪里知道,拴柱就在他们的面前厥着呢——人已经打的认不出来了。
   “哎哎哎,你们是干什么的?跑这儿鬼头鬼脑的!”一个公鸭嗓的男人出来了。
   “您是。。。。”周主任非常客气。
   “我是群众专政大军的王队长!”
   “哎呀,听说过听说过,您可是鼎鼎大名!”周主任说着递上了一根烟。
   “我是南山大队革委会的主任周奎民,他是六小队的政治队长秦海农,我们来这儿是黄主任安排的,让我们把拴柱,就是这个孩子,领回去批判,他爹病的快不行了。。。”
   “现行反革命的爹快不行了?大快人心呐,这就叫罪有应得!”
  
   秦海农憋不住火了:“你说话注意点,他爹是军烈属!他哥是抗美援朝牺牲的烈士!他这么小个孩子,无意中关死(扎死)一头牛,怎么就成了现行反革命了?这是无限上纲上线!”
  
   王队长平时被人恭维惯了,哪里听过这词儿,眼珠子一瞪:“你是那个?”
   周主任连忙解释:“刚跟您说的,他是六小队的政治队长秦海农,参加过解放战争,渡江战役可是冲在最前面,朝鲜战场上也立过战功。。。。”
   王队长听着听着不耐烦了:“谁能证明你说的这些?有证明材料吗?”
  
   “老子有复员证,有军功章”秦海农说着把上衣一扒,“还有这满身的伤疤!你还要什么?”
  
  (插句嘴:这个故事当中的很多经历都是事后当事人讲给我听的。我结合当时的背景和人物特征这样子给还原了一下,应该基本符合当时的情景。大家见仁见智,欢迎提出意见。)
  
   王队长的气焰被秦海农的义正言辞给压住了几分。一时竟没说出话来。周主任赶忙说:“王队长,黄主任可让我马上把人领走啊,您看?”
   “既然黄主任发了话了,我这里当然是没的说了。不过,领回去可得好好的批,过两天我还要过去!”说完他把拴柱脖子上挂的大牌子给摘了下来,又踹了拴柱一脚:“算你小子走运!”

hettyw 发表于 2008-6-23 11:44

   刚出公社的大门,迎面遇到了黄主任。周奎民赶忙陪上笑脸:“周主任哪,我可是打着你的旗号把人给领出来啦!你可得给我兜着点啊!”
   黄主任的心情似乎不错:“哎呀,没事儿。就这个孩子?打的不轻啊。”
   周队长叹了口气,说到:“可不咋地!这个孩子有点傻,被他们连打带吓的胡说八道,他可绝不是什么反革命啊,我给他担保!他爹是烈属金殿财,这是他小儿子。”
  
   “啊,他是老金的儿子?!老金我认识啊,大儿子去了朝鲜,作了烈士。当年县里开大会,还是我还给他挂的红花!哎呀这事儿。。。。。”
   黄主任又把三个人让进了屋。
  
   “你个死小子!还记得我不?”周主任笑眯眯地看着拴柱。
   “~~~”拴柱“乌拉乌拉”地说了半天,可能是嘴肿着说话费劲,那意思是不记得了。
  
  黄主任哈哈一笑,转向周主任,“去年冬天他还在中学念书呢,期末考试完了,中学校长跑来向我汇报,说学生中有个叫金拴柱的,在试卷上写反动标语。把试卷拿来我一看,都把我给气乐了,试题问:什么是三面红旗。你们猜这小子怎么答的?他在横线上面写:黑旗、白旗、兰旗——没一面红的!”
   秦队长、周主任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校长跟我说,这是污蔑总路线,污蔑人民公社!专政大军都来了,要连他带教他的老师一块批斗,一块专政。当时就被我拦下了,我对他们说:个别学生出了问题,和老师有什么关系呀?”
   “哎呀黄主任哪,你可是太英明啦!”周奎民及时地插了一句。语气有些夸张,秦海农觉得刺耳。
   马屁拍的正是时候,黄主任很受用,情绪更高了,“可不敢这么说,毛主席他老人家才是英明,我是就事论事罢了。我看这孩子也小,批斗也不太合适,后来又知道他是金殿财的儿子,当场我就命令放人!”
  
   周主任又是一阵的感叹:“真得谢谢黄主任哪,注重调查实际,执行党的政策也是一贯的科学准确啊。。。。。”
   黄主任很是“谦逊”地摆了摆手:“那个王队长啊——咱是关上门说话——也是虎了吧叽的(东北土话,可以形容人鲁莽、缺心眼等等),有时候处理问题过“左”,但是眼下要想控制局面,没个这样的人也是不行,阶级斗争总得有人往上冲才行啊!”
   三个人好一顿千恩万谢,告别了黄主任。上了大道,秦海农驼着拴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hettyw 发表于 2008-6-23 11:44

   一路上坑坑洼洼,每颠一下,拴柱就惨叫一声,听得人直心慌。
   眼看着快到家了,周主任让拴柱下车,到河沟边上把脸上的血迹洗一洗,免得被爹妈看见了难受。洗完了一看——还是挺吓人,整张脸都圆了,大眼睛就剩两条缝了。他笑嘻嘻地说:“三大爷(指周主任),他们那么打我,我都没说李家坟闹鬼的事儿,嘿嘿嘿”
   周主任和秦队长都被他给气乐了。秦队长问道:“你能说话呀?我还以为。。。那你刚才在公社怎么乌拉乌拉的?”
   “嘿嘿,我不敢多说话,怕说错点啥的,又回不来了。”
   “拴柱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为啥不说闹鬼的事儿呢?”
   “那天早晨青年点儿的徐大哥陪我的时候就告诉我了,看见的那些事儿不能往外说,不然就给队里抹黑啦!”
   “那你怎么就承认自己对社会主义不满呢?”
   “他们打我啊,还让我提高认识,要提到高度认识,我才提到了那个高度去认识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听着像绕口令?你个傻小子,你那么提高认识,不是给自己攒材料吗?有空啊,你多跟知青大哥大姐们学习学习,把他们的思想总结借来看看。”
   “我怕字认不全。我们上学那会儿,不是大批判,就是学农劳动啥的。”
  
   说话间,到了拴柱的家门口了,拴柱的爹妈哭着喊着就出来了。周主任又嘱咐了几句:在家好好歇着,公社的人再来你就躺在炕上别动,找人通知我们便是;还有,千万别睡热炕头。

hettyw 发表于 2008-6-23 11:47

  二十七、
  
   毛主席的书天天读,千遍万遍下功夫,即便是农忙时节也是不能停的,田间地头上的学习更是必不可少。
   拴柱回家的当晚,秦海农就领着社员知情搞起了学习。
  秦队长双手叉腰,先做了一段发言:“我们队儿这几天出了点事儿。是什么事儿呢?就是拴柱无意中关伤(扎伤)了一头牛,是一头不能干活的耕牛,只好宰了吃肉。拴柱这个事儿,客观上破坏了春耕生产,损害了集体的利益,可是,这是人民内部矛盾嘛!今天我们就要好好学习学习毛主席的书,弄清楚大是大非与人民内部矛盾的区别!拴柱被抓走了,老烈属两口子也病倒了,队里一下子少了三个劳动力!这难道就没有破坏春耕生产?就没有损害集体的利益?”
   秦海农情绪很激动,侃侃而谈,滔滔不断,看来事先作了准备。
   “我希望,咱们六小队,啊,出了问题自己先解决,不能把矛盾上交!不能给上级添麻烦!地富反坏右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其他人也别一天到晚有的也说、没有的也讲!我只希望,拴柱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再有一个,贫宣队就要进驻咱们小队了,饭派到谁家,谁家都得热情接待!”
  
   秦队长一顿敲山震虎,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领会他的良苦用心。
   陈建军这几天心里非常难受。艾抵资回来那天随口问了句:这河沟里怎么这么多血阿?他也是随口答音儿地说是拴柱一镰刀把不走道的耕牛给关死了。没想到竟然发生了后面那么的乱子。
  
   过了两天,公社的群众专政大军王队长带着艾抵资一个人真的到小队检查来了。正赶上中午晌头儿,秦海农为了平息此事,很不情愿地在队部招待了他,却把艾抵资打发回点里去吃饭。
   王队长端着架子,像京剧当中的三花脸似的,先“啊哈”了几声,然后四平八稳地说:“你秦队长是抗美援朝的有功之臣,你六队的地主帽子就都能摘,现行反革命也能翻案,真是一团和气啊。想搞什么?搞阶级斗争熄灭论?”
   秦队长佯装笑脸:“哎呀,听出来了,你王队长也是个爽快人!咱俩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成交!你能正确领悟公社领导的意思,对冤假错案能及时纠正,我们全队人都念你的好啊!来,我代表本队的基本群众,敬王队长一杯!”
  
   几盅酒下肚之后,飘飘乎乎的王队长开始猛吃小鸡炖蘑菇。。:)
   喝的高兴,吃的也高兴,“拴柱那个小兔崽子那儿我就不去了。还是你老兄搞的好啊,地富反坏右都摘了牌牌,也没有反革命。”
   “谁说不是啊,要都像我们六队这样,那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放心啦!铁打的江山万年红长啊!”
   “那个柳树堡就不行,阶级敌人经常兴风作浪,煽阴风,点鬼火。我太忙啦,不然真得和你老兄,大大的战斗英雄好好地唠一唠!对撇子(投缘),咱哥俩太**对撇子了!”

hettyw 发表于 2008-6-23 16:48

   艾抵资被秦队长打发回到点里,像是久别重逢一样和大家道了个开场白:“想死你们啦!哎呀,真是不爱在那个地方呆着,可是没办法啊,王队长必须看我给他整理的材料才满意!真是太忙了,恨不能天天回来看大家!”
   她的那个热情劲儿一般人无法抵抗,一双有神的小黑眼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有几个男知青都自以为她是专程回来看自己的。即使她说一百次谎话,他们都愿意相信。这就是生活中的演员的优势——比舞台上的演员更具持久魅力。
   大家有说有笑地吃过了午饭。
  我忍不住把艾抵资和杨学放在一起做一个小小的对比:两个人都是属于在人群中很能煽动情绪的人,这算是两个人共有的优点吧;可是两个人的为人处世哲学却又是那么的大相径庭。
   艾抵资准备回队部去找王队长了,余抗修跟大家说:“你们都回吧,我送艾抵资一道。”艾抵资听完笑的很灿烂,可能是对自己的群众基础感到得意吧。
  
   走出知青点的院子,艾抵资回头瞅了一眼说:“春节过后,我觉得咱俩的关系比别人都近多了!”
  余抗修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有些话想对你说。”
   “说吧!”
   “抵资啊,我真心希望你能很好地团结大家,尤其你现在去公社了,更应该很好地贯彻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避免冤假错案,就像拴柱这事儿。。。。”
  
   艾抵资的脸由晴转阴,有些敏感,有些脸红,“抗修啊,你能对我说这话,说明你没拿我当外人。你是在真心地提醒我少犯错误、不犯错误,我很感动!可你要是怀疑我揭发了拴柱这事儿,那你可真屈枉我了,什么嘴儿都能系上就是人嘴儿系不上!”
  艾抵资说的有些动情,但很快语气一变,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话又说回来,拴柱关死(扎死)耕牛这件事儿也是事实,我们应该正确对待举报的人。举报的人做的没有错,有什么错呢?要说错,首先是秦队长错,他想掩盖事实真相;还有杨学,出示假证明想蒙混过关!抗修啊,你都不知道,我在公社为杨学说了多少好话,作了多少工作,专政大军那天来才没有把他揪走,我这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你知道吗?秦队长,哼,算他捡了个便宜!”
  
   余抗修被艾抵资说的一时有些困惑了:是啊,在一起单独生活的那七天,艾抵资对自己确实是百般照顾;杨学总是阴阳怪气地逗弄艾抵资,如果艾抵资不是看出了自己对杨学的那层意思,又怎么会保护杨学呢?和她无怨无仇的拴柱都能被她狠狠地捅上一刀,她又岂能放得过杨学呢?
   余抗修的心里一团乱麻,低头无语。
  
   艾抵资拉着余抗修的双手,深情地说:“我会常来看你的。”
   余抗修站在河床的沙子上,呆呆地看着艾抵资的背影,没有发觉河水早已打湿了她的鞋子。

hettyw 发表于 2008-6-24 07:41

  二十八、
  
   1969年五月下旬,贫宣队进驻各小队。
   贫宣队的大队长坐镇大队部,派到第六小队的男队员姓马,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白净面皮,不笑不说话,一笑还没酒窝。我们姑且就叫他小马吧。(又一个重量级的“王八蛋”人物粉墨登场。)
  
  贫宣队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监督“抓革命、促生产”;社员群众不知道他们这帮人是干什么来的,只知道把饭派到谁家,谁家也不乐意接待。一顿饭就给四两粮票一角钱,而这位小马同志,别看成天什么体力活儿都不干,还贼能吃,少说一顿七八两,经常把负责接待的社员群众弄的“鸡皮甩脸”,(东北土话,可以解释为 “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用来形容人的态度不好或发脾气。)可咱们这位小马同志在吃饭的时候一向态度端正:你再怎么给我甩脸子我权当没看见,乐呵呵地吃饱再说。
   社员们没有不骂的:你监督不监督农活儿也得干,派什么贫宣队呀,纯粹是多此一举、劳民伤财。
  
   更令大家感到难以容忍的是:这个小马同志年纪不大,官架不小——当然,吃饭时间是乖宝宝;并且他也真不是什么官——整天吃饱了没事儿干东转转,西看看,横挑鼻子竖挑眼,把两位队长秦海农和赵得福弄的平常都躲着他走——因为一看见他就有一种打人的冲动。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一天早晨,生产队长赵得福把活儿刚分配完,二犟子大爷就口大舌敞地嚷嚷道:“赵队长,我先说一声啊,别往我家派饭,我家可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吃——就是有,也不接待那个光吃饭不干活的!”
   赵得福没有接二犟子大爷的话茬,打了个岔就过去了。因为他知道,不远处正在饭后溜食的小马同志没准儿是能听到的。
  
  上午,小马同志手里掐着学习材料就跟着二犟子大爷这个小组,不动声色。到了“歇气儿”(每天上午十点左右有固定二十分钟集体休息时间)的时候了,小马同志马上迎上前去组织大家学习。人们都累的够呛,哪里有心情听他讲!听了半个月了,听来听去就是那一套;再加上那天有点变天,地里起了风,小马同志又是站在下风口,想听也听不清。二犟子大爷上来倔劲儿了,小声地发了一句牢骚:“挺大个风,也不让人好好歇歇,嘟囔、嘟囔、嘟囔个屁呀!”
  
   小马同志马上不读了,“啪”地一声合上学习材料,眼睛一眯:“你什么出身?”马上又问赵队长:“他什么出身?”
   赵队长忙说:“贫农。这老头就是有点倔,你可别。。。。”
   “他这是对学习毛泽东思想有抵触情绪!”小马同志的音量瞬间高了八度。
   “我抵触个屁,我抵触你奶奶个。。。。。”二犟子大爷真牛啊!
  
   “喔啊哪呢。。。”赵队长一顿乱吆喝,想把二犟子大爷的骂声压下去,但为时已晚。小马头也不回扭头就走。
   赵队长一路小跑撵了过去。
   “他一个大老粗,你可别生气啊,他就是那么个人儿,又臭又硬的,再说他也那么大岁数了,都能当你爷爷了。。。。”赵队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队长,你不要再说了。他的问题很严重,可以划为阶级异己分子了,我这就去大队部报告。”

hettyw 发表于 2008-6-24 15:00

   小马到大队部的时候,周主任正在和贫宣队的队长谈工作,看见小马一脸革命怒火,就知道出事了。小马把事情的经过给二位队长讲述一遍,难免会添油加醋。末了,要求马上请专政大军处理此事。
  贫宣队的队长听完小马同志的汇报,满怀革命激情地豁然站起:“好!我们来这么几天就大见成效!揪出了阶级异己分子,好啊,好的很!我马上就和公社的王队长联系!”边说边抓起了电话,“必须让王队长好好帮助他改造改造(就是打)。。。”
  那个年月,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比比皆是,到处乱抓人小辫子的人也比比皆是,一天不打上别人几棍子就魂不守舍的人也比比皆是。
  我相信周主任当时肯定会拦的,但肯定也是拦不下的!真是按下葫芦瓢又起——刚解决完拴柱的问题,二犟子大爷又出事了。
  
   公社专政大军司令部内,放下电话的王队长兴奋异常——又有活儿干了,岂能不高兴?又有了一个新的专政对象,岂能不高兴?照这样下去,革命大有希望啊!
  
   秦海农队长也在第一时间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便组织起一些社员群众和知青代表一起赶到大队部去讲情。怎奈贫宣队队长和小马同志的革命意志太坚定了,坚决地抵制住了这股“歪风邪气”。
  
   王队长带着人马一路杀来,刚一进前沟口,就看见秦海农带着十几名知青群众在河沟边那儿焦急地等候着。
   秦海农小跑着迎了过去,“王队长啊,你是来抓人哪?咱们可都是无产阶级兄弟,有了错误不怕,我们自己先批判嘛。如果他死不悔改,我一定亲手给你送过去!”
   王队长春风得意:“唉呀,老秦!我的战斗英雄!你现在讲这些有什么用啊?要是咱哥俩,那就好办了,可这是人家贫宣队队长老钱的成绩啊!你说人家都报到公社了,咱不抓、那不就是咱的问题啦。。。。”
  
  秦队长眼睁睁地看着二犟子大爷被专政大军给抓走了,心急如焚。虽然自己私下里跟王队长打过了招呼——人老了,不禁折腾,能不打就别打;可老话说的好啊: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就二犟子大爷这个脾气,还不得被打零碎啦? 秦队长把小队干部、知青全体都叫到了小队部,召开紧急会议。
  
   秦海农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二犟子大爷的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把大家伙儿都叫来的目的就是一起核计核计(商量):公社能给二犟子大爷定什么罪,咱们怎么能把二犟子大爷给救出来”
   杨学第一个发言:“这算啥事啊?还定罪?小马那个王八犊子,我他娘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生产队长赵得福也说:“你看他不顺眼,我他娘的还想削(打)他呢!他妈**,我**他妈***************”
   屋里人都静静地听着赵队长骂大街,感觉很是解气。
  
  骂也骂完了,赵得福就像泄了气一样,重重地打了个“唉”声又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人先救出来,就他那张破嘴,两天半就得被人整死。。。。”

hettyw 发表于 2008-6-24 15:00

   妇女队长王春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咱队的知青艾抵资不是在专政大军吗?让她给说说情,没准儿这事儿有缓。。。”
  
   “缓个屁!王大姐我可不是冲你啊,我杨学向来对事不对人。上回拴柱被揪斗是怎么回事儿?我就不信咱队上上下下几百口子,有谁能跑到公社去揭发!”
   知青周建南马上接过了杨学的话:“杨学说的有道理!这事儿啊,不找艾抵资可能还好点,找完她,那可真是难说喽。。。”
   不难想象,以艾抵资的为人,很有可能会把小队托人说情的事儿原原本本、或是添油加醋地汇报给公社,然后再摆出一幅不徇私情、革命意志坚的姿态来;没准儿她自己还会亲自上阵,亲手“改造” 二犟子大爷。
  
   秦队长咳嗽一声,“我们一起想想救人的法儿,别的事儿,过去了就别提了。”
   小队部里非常沉闷,谁也不说话了。
  
  “都想不出办法?”秦海农一脸的倦意,“那会就开到这儿吧,明天我自己去公社,找黄主任、找找队长!救不出二犟子大爷我他娘的也不回来了!我就不信。。。。。”

hettyw 发表于 2008-6-24 15:01

   作完“晚汇报”,知青们开始吃饭,谁都不说话。屋里人都坐过二犟子大爷赶的大车,都知道那是个心直性耿的好老头。唉呀,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晚上八点多了,知青们都准备要洗漱睡觉了,门一开,贫宣队的小马同志进来了。
  
   徐荣光礼貌性地接待了他,其他知青都躺在炕上,动也没动,假装睡着了。
   “荣光啊。。。”这个小马同志真会装老资格啊!
   “荣光啊,你可是先进青年点的点长,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号召,来到这山沟沟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带领大家战天斗地,改造世界观,这很好嘛!可是在这革命的风口浪尖,你也要站稳立场,不然是很危险的!今天秦队长带着一帮人去拦专政大军的路,我看见你也在人群里,危险勒我的同志!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能显示出革命的彻底性,我这可是实实在在地关心革命战友,是在挽救你啊。。。。。”
  
   周建南猛地从炕头上坐起,挪着屁股到了窗台,很夸张地向外吐了口痰——“啊~呸!”
  
   小马同志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脸上顿时挂满阶级斗争,严肃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出,在东北白话中可以表示人的行为不得体,如:“瞅你那一出,丢人扒拉地。”也可以表示某种场景或是意外事情,如上文。)
  
   周建南是故意地不?是!但他也不傻,马上装作睡的迷迷糊糊的样子,“啊?~唉呀,马桶子来啦,我这儿都睡着了,吃饭没,没吃我这还有饼干呢,来两块?”
   “叫我马同志!”
   “我是叫你马同志啊?”
   “你刚才叫我马桶~志!”
  
  徐荣光赶紧很是亲热地把小马同志拉到了一边:“唉呀,马同志啊,您可别太敏感了。建南可是个好同志啊!天冷,他主动要求睡炕稍儿,天热,他主动要求睡炕头,这几天睡的火大,吐痰也正常啊!~音没发准,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又不是小孩了。。。您要是生气,那可就有失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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