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29
“快说,快说。”他满怀热情地走到她面前望着她。
她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说:“我同学让我不要说的。”
“你就当是在说梦话嘛。”他拉拉她的袖子。
“讨厌!”她又瞥了他一眼,道,“他们去安徽的农场没抓到人,说陆劲他们打伤了一个村妇后逃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逃的。不过他们又在山后面的一辆车里发现一具尸体,听说车上的女人是以前跟陆劲通信的义工,名字我不知道,但据说,她跟陆劲的关系非常好,老是把自己的事告诉陆劲,有一次来看陆劲还带吃的给他呢。”凌戈用纸巾擦擦脸,又擦擦手,简东平看不过去,把她拉到水池边,替她打开了水龙头。
“我洗过了呀。”她嚷道,关了水龙头。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打开了水龙头。
“再洗一遍,求你了。”他可怜巴巴地说。
“就知道浪费水!纨绔子弟!”她一边骂,一边洗起手来。
“那女人死了多久了?”他趁机问道。
“大概有一、两个小时,法医现在只是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时间,”凌戈一边压低声音说,“所以他们怀疑是陆劲干的,他们……”
“肉圆,我们家没有分局的人,你的声音能不能大点?”他提醒道。
凌戈这才意识到,他们身边没其他人,于是略微提高了音量。
“他们在车里发现一张一号歹徒留下的纸条,歹徒说这女人是他杀的。法医的鉴定说,这女人可能是被毒死的,现场还有个空药瓶,但药瓶里原先装的是什么,还得拿回来化验后才能知道。”凌戈一边说,一边关了水龙头,“但是现在分局还有另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有人认为,纸条不是歹徒留下的,是陆劲伪造的。那女人是恰巧去那边旅游,碰到了陆劲,然后被他杀人灭口了。”凌戈的声音又恢复到偷偷摸摸的状态。
简东平想了想,立刻作出了反应。
“这说不通,”他道,“一号歹徒写了那么多信给警方,他的笔迹早就被警方研究透了,如果伪造,立刻就会被识破,那不等于是不打自招?再说,如果他们怀疑是陆劲杀了人,那么岳程算什么?难道成了帮凶。这种猜想也太离谱了吧。”
凌戈严肃地点点头,好像认同他的说法。
“你说得是没错,可是,现在的疑问是,岳探长为什么没带陆劲自首,而是听任陆劲打了那个女人后逃跑?而且那个女人还说是岳程打的他。”大概是看出他脸上的表情有多惊讶了,她马上说,“我也不信,其实大家都不信,但那女人咬死了说是岳程打的他。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等岳探长回来自己解释了。”凌戈擦了下手,走出厨房,
简东平跟在她身后说:
“这女的肯定是在撒谎,她肯定在帮陆劲,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打她,是她自己打的自己。因为有岳程在,他是不会让陆劲打人的,我虽然跟他接触不多,但我知道,他做事很顾及影响,他不会做这种蠢事”简东平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岳程会听任陆劲殴打无辜群众。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等岳探长自己来解释吧。反正也快了。”她说。
简东平从她的话里听出点弦外之音。
“你还得到什么消息?”
她皱皱眉头,迟疑了一下,才开口:“简东平,以后我们要是绝交,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这句话很出话他的意料,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当口她要说这种话。
“什么事?你说。”他觉得以她的个性,应该不会是提出要分手费。
“以后,你不许跟别人说,我给你打听消息,要是让别人知道,我真的没法在那里呆了。”她跺了跺脚说。
他笑着说:“你放心,第一,我们不会绝交,第二,即使绝交了,我也不会到处乱说。这点分寸,我还是能掌握的。”
她瞄了他一眼,不说话。
“快说吧,小戈,你要急死我是不是?让男人急可是要出事的。”他笑着威胁道。
“哼!你敢!”凌戈瞪了他一眼,才说,“就在晚饭前,岳探长跟分局的领导联系了,他说他会很快回到S市。”
“他还说什么?有没有提到陆劲?”简东平忙问。
“好像只是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破案,他也从来没做过违反规定或违法的事。他说,他可能在晚上8点左右到S市。”凌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差不多了。”她喃喃道。
简东平还想问几句,凌戈忽然回过身,神情严肃地盯着他的脸说
“简东平,我刚刚听到你给元元打电话了,我今天也去翻过陆劲的档案,我还让我的同学问过罗小兵,我知道元元跟陆劲是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就在一起吧。”
“小戈……”他想解释,但立刻被她打断了。
“你让我查的那些事,虽然你的理由说得模模糊糊的,但是我知道也跟他们有关,也就是跟一号歹徒的案子有关。简东平,我不是傻瓜。”她说,乌黑的眼睛显得异常有神,“一号歹徒是个非常危险的凶手,警方对这案子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你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问东问西的,要是被他发现怎么办?我也不想管你,也管不了,但是你做事前,我希望你能为你爸爸想想,他就你这一个儿子。”
她说完,把简东平一个人丢在楼下,噔噔噔跑回了自己房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29
10.2008年3月10日晚
岳程不喜欢舒云亮说话的语调,一点都不喜欢。
根据他的经验,当一个人说话时始终保持不高不低,水平如一的语调时,往往说明这个人在有意掩饰自己的情绪或在隐瞒什么。在电话里,他跟舒云亮只说了几句话,但已经明显感觉到舒云亮在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和节奏,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就让他听出什么来——其实,他还真的听出了什么。但他不明白舒云亮为何会突然对他如此防备,他本想直截了当地问问这位上司,为什么本来答应了给陆劲时间,后来却变卦了,但他觉得以现在目前的身份和处境,要想跟这位上司的上司推心置腹,似乎显得有点遥远,于是他改变主意,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李汉江打了个电话。
李汉江的态度跟舒云亮完全不同,他直言不讳地告诉岳程,由于在安徽农场,他没有及时带陆劲自首,又因为在农场后山发现了金小慧的尸体,所以他现在的处境不太妙。李汉江给他的建议是,立刻把陆劲带回局里自首。
“现在,你只有陆劲带回来,事情才能解释清楚。至于陆劲会怎么样,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小岳,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始终是相信你的,你不要让我失望,赶紧把他带回来!”
李汉江的后半句话给了他信心,他觉得上司的话非常有道理,现在只有把陆劲带回去才能救他,事实上,也只有这样,才能救陆劲自己。
所以,他们的车一进入S市省界,他就问陆劲: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逃亡吗?”
陆劲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隔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的事还没做完。”
那意思就是他还不打算自首。
“通缉令也许明天早上就会遍布大街小巷,到时候你逃不了。”他望着前方,清了清喉咙,建议道,“跟我合作怎么样?”
陆劲没作声,坐在他身边的邱元元则一脸忧愁地托腮望着窗外。
岳程知道,元元一定是最不希望陆劲自首的那一个,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刚刚见面就又要分离,但岳程想,元元应该明白,陆劲毕竟是个逃犯,而且还是个杀人犯,爱情的美好并不能抹去他的罪行,他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他该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他该回去。而且,现在也只有他回去自首,为警方效力抓住凶犯,才是唯一可能获得减刑的方式。
“怎么样?陆劲?”他又问了一遍。
两个人都没对他的话作出反应,他只好耐着性子劝道:
“自首吧,陆劲,你继续逃亡只能是浪费时间,你跑不掉的。跟我合作吧。我保证,我会尽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你真的会把知道的都告诉我?”陆劲表示怀疑。
“我会的,我保证。”他诚恳地答道。
“可是你的上司好像已经不信任你了,我担心你回去后,不一定还能管这案子。”
陆劲的担心并不是没道理,岳程也早就想到了,但是听到陆劲提起,他还是忍不住无名火起,他心想,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会被上司怀疑!于是他提高嗓门道:
“所以才要你回去!你回去了,我才能把事情都解释清楚,我才能告诉别人,我不是你的同伙,才能保证自己继续留在这个案子里。你懂了吗?!”
陆劲不作声。
他的口气又缓和了下来:
“至少这样你就不用东奔西跑,可以安心研究研究你拿回来的那些信了,我们这些天一直在跑,都还没时间好好看看那些信。”
车厢里一阵沉默。
车厢里一阵沉默。
“好吧。”过了一会儿,陆劲道。
元元立刻别过头去看着他。
岳程背对着他们,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但他还是深深感受到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气氛,这让他心里觉得异常压抑。他又何曾愿意拆散他们?他又何曾想伤她的心?但是他又能怎么办?他仿佛看见自己站在她面前,恶狠狠地对指着她骂道,你自找的!这都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喜欢上一个没有自由,又没有未来的人!
元元凝视了陆劲一会儿,终于把头靠在了他肩上,陆劲用他受伤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肩膀。岳程假装没看见这一幕,他笑了笑对陆劲说:
“你想通就好。”
他本想调节一下气氛,但并不奏效。
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车里一直没人说话,气氛相当压抑,直到他们的车临近F百货大楼时,陆劲才打破了沉默。
“岳程,车是元元朋友的。”他道。
对了,他把这事都忘了。
“那这样吧,我们就在这附近下车。我打电话叫局里的人来接。”他道。
“好。”陆劲说。
他把车停在百货大楼附近的一块空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座的那两个人,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叫陆劲跟他一起下车,然后让元元立刻离开,否则,趁他去打公用电话的空儿,元元很可能会开车带着陆劲逃跑,这种事很可能发生。
陆劲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
“我走了,你开车小心点。”他对元元说,随后就准备去拉车门,但这时候,岳程做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你留在这儿,我去打个公用电话。”
他知道元元有手机,他满可以向她借,但他还是没有开口,因为他决定给他们两个最后一点单独告别的时间。在他转身走向电话亭的时候,他微微有些懊悔,又有些担心,但他还是决定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陆劲会遵守承诺。
他给李汉江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看见陆劲跟元元站在车外面,他们面前放着一个箱子,他认识那个铁箱,是他们在斧头镇车站的寄存处拿的,当时他还问陆劲:
“喂,这是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我跟元元的定情信物你也要看?”陆劲这么回答他,还说,“你问元元,她说给你看,就给你看。”
元元的回答一点都不含糊:“想看?行,拿搜查证来!”
他本来怀疑那里面放的可能是重要的破案线索,但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里面八成就是定情信物。生离死别的时候到了,也是该看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了,估计陆劲这一去,元元要想再看到他,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这次越狱,陆劲也许从今以后再也没机会自由外出了,也可能等案子破了之后,他就会伏法,谁知道呢……他现在真担心元元看到箱子里的定情物后,会掩面哭泣,他真不想再看到这种场面了,情愿挨顿打,他也不愿意再看见她哭了。
可是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元元望着箱子里的东西竟然发出一声惊叹。
“啊,枪!我还没见过呢!”她好像还蛮兴奋的。
听她这么说,他马上凑了过去,太意外了!箱子里放着的竟然是两把枪和警察证。
“这……”他愣住了。
“对不起,我只能抢救到这些,现在物归原主。”陆劲平静地说。
他根本来不及感受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就伸出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把两把枪从那个铁箱里抓出来,插入腰间,然后那种铬着皮肉的不适所带来的心理上的满足感,立刻充盈了他的全身,妈的,我又有枪了!
他把警察证放入裤兜的时候,才意识东西是身边这个人拿回来给他的,他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兴奋也好,愤怒也好,感谢也后,总得说点什么,他在“谢谢”和“举起手来”这两句话之间摇摆了几秒钟,最后,他推了陆劲一把,用不太愤怒的声音质问道:
“你这混蛋!为什么一开始不给我!”
陆劲一本正经地回答:
“因为我要平等。”
平等?他很想对陆劲说,抢走警察的枪,并不能改变你我的身份,即使你的目的达到了,也是暂时的,其实你要求我给予你平等的时候,我们已经失去了平等。但是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横了他一眼,毫无气势地吼了一句“算你狠!”
“我本来就比你狠。”陆劲还回了他一句。
他不予理会,回头对邱元元说:“你该走了,等会儿我们的人来了,看见你不好。”
“穿制服的人好像都不懂得说谢谢。”她白了他一眼说。
他很想回一句,小偷把赃物还回来,我还得说谢谢?但他忍住了,他看见她抱住了陆劲,又很快松开了。
“我走了,你当心点,以后我会来看你的。”她轻声说。
他看着她,忽然双手捧住她的脸,那强悍野蛮,不顾一切的动作把岳程吓了一跳,他觉得陆劲的样子怎么都像个好久没尝过人血的吸血鬼。他好像要吃了她!为此他都差点拔枪了!还差点要喊,来吃我吧,我比较强壮。当然,他还是很快从幻觉中醒了过来,他知道陆劲不是什么饥饿的吸血鬼,他只是个久未近女色的男人,他不是要吃她,而是要亲她!妈的,他心里骂道,为什么他刚刚去打电话的时候这混蛋不把该干的都干完?好了,好了,看在枪的份上,想亲就亲吧,我也不是没看过电影。
可是出乎意料,陆劲并没有亲她,而是带着急促的喘气声对她说:“元元,你不用来看我,我对你的心意都画在画里了,如果我不在了,你就多看看那些画吧,尤其是我为我们两个画的结婚照,记得吗?”
“嗯。”她点了点头,眼睛湿润了,但她没哭。
陆劲猛地放开了她。
她后退两步,没再说话,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岳程很高兴他们的告别仪式,没有想象中那么缠绵,他们最后甚至连再见都没说,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她便把车开走了。
陆劲也没有目送她的背影,反而背过身去,望着相反的方向发呆。
“你在看什么?”岳程见他看得出神,忍不住问道。
“没看什么。现在几点了?”
“手表你不是有吗?”岳程的手表在河里。
陆劲笑了笑,看看手表说:“现在是9点半,你们的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应该快了。估计15分钟以内吧。”他一边说话,一边拍拍陆劲的背问道,“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在斧头镇挂了水后,感觉好多了。”陆劲的情绪有些低落。
“烧退了吗?”
“还有点。”
岳程回头看了一眼陆劲那张憔悴的脸,问道:
“你这两天基本没睡吧?”
“差不多吧。”陆劲心不在焉地答道。
“进去后先休息一天吧,后天上午我再来找你,明天我先去调查一下金小慧的男朋友,这个人应该不难找。”
40岁,身材不高,长相不错,有体面的职业……金小慧对他的年龄和外形有相当清晰的描述,岳程想,如果她真的已经跟这男人谈婚论嫁,那他应该会经常出入她的住所或工作单位,那么找这个人应该非常容易。
“你觉得歹徒为什么要杀金小慧?”他决定趁自己人还没来的时候,先跟陆劲探讨一下这个案子。
“大概是杀人灭口吧,歹徒发现金小慧认识我,怕金小慧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所以把她杀人灭口了。”陆劲漫不经心地说。
“那么为什么要把她弄到后山去?”
“大概是想告诉我,他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他对我了如指掌吧。”
“你确实没把那条路线告诉过除了元元以外的其他人?”岳程想再次确认这个问题。
“没有。”陆劲回过身来,说,“他把车停在那里,只能说明他知道我会在那个山脚下出现,不能说明他知道我的线路。”
这个岳程之前倒没想到。
“你曾经告诉过他,你会在那个地方下山吗?”
“我大概提起过一次,我说的不是具体的地方,只是说我喜欢在山脚下挖笋,他大概是自己摸索到那里的吧。附近的山脚下,只有那个地方有笋可挖。他一定来过好多次,找了好多次。”陆劲别过头去,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幽幽地说。
他们所处的位置不是市中心,所以大部分商店都已经打烊了,街上的行人也很少,他们站在路边的广告牌下等待着警方的车。
“你是在信上跟他说的?”
“不,是打电话。我告诉过你,我们通过一次电话。”
“那个电话是谁打给谁的?”
“是我打给他。”
“这么说?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妈的,你为什么不早说?!”岳程真想揍他一拳。
“他来信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说了个时间让我打过去。他说想听听我的声音,其实我对他也很好奇。”陆劲说。
“那个号码,你查过没有?像你这样的人肯定去查过!”岳程揪着陆劲的领子问道。
“是个公用电话。”
就知道会是这样。岳程放开了他,没好气地问:
“好吧,那么你们说了些什么?”
“闲聊罢了。”
“你好好回想一下好不好?”
“真的没什么,他只不过说要给我介绍个女朋友。那时候我女朋友刚死不久,他说会寄照片给我。”陆劲冷漠地说。
“后来他寄来了吗?”
“寄来了好几张,还让我看她们的照片,猜她们的个性呢。”
“那些照片在哪儿?”
陆劲刚想回答,忽然又停住了,朝身后望去。岳程看见一辆白色汽车在他们身后大约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车窗开着。车里一片漆黑,岳程看不清开车人是男是女,只觉得他的装束有点怪,不知如何形容,就好像脸上和身上都罩着什么东西似的。这人真怪!岳程不安地想,会不会是……他下意识地想去摸枪,但又怕对方只是问路的,掏枪免不了会吓坏对方,还是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吧,他决定上前询问一下。可他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噗”“噗”两声,接着耳边又传来“啊……” 的一声。
不好!这是陆劲发出的声音!他回头一看,陆劲已经倒了下来。
“陆劲!”他叫了一声,心里马上意识到最初的声音是枪声,只不过是加了消音器,陆劲显然是中弹了。他来不及察陆劲的伤,迅速拔了枪朝那辆车走去。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辆车已经飞快地开出了几米远,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陆劲!你怎么样?!”他快步走回到陆劲身边,发现他肩膀和腹部各中了一枪,伤口正在向外汩汩出血。
陆劲看上去很痛苦,他闭着眼睛用双手按住流血的腹部,好像在忍住疼痛,他断断续续地问道:
“除,除了你的上司,还,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里?”
这问题像箭一样射中了岳程的心脏。是啊,只有李汉江知道我们在这里。但是就算他只告诉过李汉江一个人,也并不代表李汉江就是暗算他们的人。因为按照惯例,他肯定会向舒云亮报告这件事,也肯定会吩咐下面的人来接他们,如此一来,这消息早就传开了,谁都可能会是开枪的人。
但是,有两点岳程心里却很清楚,第一,不管对方是谁,这个人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取陆劲的性命,他有机会向他射击,但是他没有。第二,李汉江只会对自己人公布这个消息,所以只有自己人才知道陆劲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
难道一号歹徒真的是警方的人?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怀疑。
他望着陆劲受伤的部位,肩膀一枪,腹部一枪,心里焦急地想,不知道你今天能不能挺过去。
“陆劲,我去叫救护车,你等着,挺住!”他把手放在陆劲的肩膀上按了一下。
可是陆劲却说:“叫,叫元元来,我想见她,叫她来……”
“你现在应该……”
“叫,元元来,叫她……来。”陆劲用带血的手抓住他的衣服,颤抖着恳求道。
岳程迟疑了,他望着陆劲,骤然站起身。
“好,你等着,我去打电话找元元,你挺住。”他道,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陆劲此刻心里怎么想,好吧,就让你最后见她一面吧。
他朝电话亭冲了过去,很快拨通了她的电话,但刚拿起电话,就看见她的车从马路另一边开了过来。
她打开车门,朝陆劲奔了过去。
“陆劲!你没事吧。”她心慌意乱地扑到他脚边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岳程觉得奇怪。
“我转了一圈,想回来看你们有没有走,我想看着你们离开,没想到……”她望着他冒血的伤口,心急火燎地掏出手机。
“元元,别……”陆劲抢过她的手机。
“陆劲,你该去医院!”她想抢回手机,但陆劲把它压在了身子下面,于是她哭着大叫起来,“你想干什么呀!你该去医院!”
“我闭眼之前,只想看见你。”他轻声道。
“不行!你一定要去医院!我要救你!岳程,你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不然来不及了!”她回身把岳程往电话亭那边推,但此刻,岳程已经发现有点不对劲了,他站在原地没动。
“你在磨蹭什么!”她气愤地质问道。
果然,他接下去就听到陆劲无比冷静的声音:
“元元,我只是肩膀擦破了皮,腹部那个是我准备好的障眼法。我不倒下去,他还得开枪。”
邱元元捂着嘴,抑制住了一声惊呼。
“难道你……”她俯下身,轻声问。
“暗算我的人是警察。去医院会有麻烦,看到枪伤就会有人报警,我会很快被控制起来,这样凶手就更有机会下手了”陆劲说着,瞄了岳程一眼,问道,“你说呢?”
岳程点点头,望了下四周对元元说:“现在情况的确有些特殊,这样吧,你们先离开这里。”见元元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补充道,“你先开车给他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稍后跟你们联系,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
最后那半句,他几乎是在劝说自己。
“明白了。”元元说。
他们快速把陆劲扶上车。
临别的时候,陆劲问他:“你就不怕我跑了?”
“不怕。你跑了,我再把你抓回来。”他冷冰冰地注视着陆劲的眼睛说,“《无悔追踪》这电视剧你看过吗?”
“看过一点。”
“对某些人来说,追捕坏人不是工作,而是信仰。”
陆劲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跑的。我现在很期待跟你合作。”
“算了吧!少说好听的!”他说着,捅了一下陆劲真正受伤的胳膊,见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才恶声恶气地的轻声骂道:“你他妈的装得还真像!”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30
10.谁的白色轿车
李汉江,45岁,C区警署分管凶杀案和普通刑事案的刑事科科长,他有一张国字型的标准长方脸,头发稀疏,眼神坚定,此刻他正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阅读“一号歹徒”连环凶杀案的案卷,岳程走进他办公室时,他只是略微抬了下头。
“来啦。”他道。
“报告,我归队了。”岳程大步走到他的书桌前,站得笔直。
“就你一个人吗?”李汉江在10分钟前已经收到了下属的汇报,他知道,派去的警车在指定地点并没有接到在逃的杀人犯陆劲。
岳程张开手掌往书桌上一放,李汉江听到“叮当”一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两颗弹壳,他皱起了眉头。
“这是……”
岳程望着墙上的那幅中国山水画,面无表情地说:
“我和陆劲在那里等车的时候,有人朝我们开了枪。”
李汉江一愣,他不知不觉把那两颗弹壳拿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
“怎么回事?”他把弹壳扔在一个空的名片盒子里,问道。
“我也不知道。”岳程依然望着那副山水画。
李汉江给自己点上了根烟,身子往皮革椅背上一靠,道:
“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程把目光移向这位上司的脸,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大约40分钟前,我跟陆劲两个人站在F大楼左侧的广告牌下正在说话,有辆车停在我们后面,我正想上前去询问,开车人突然向陆劲射击,连发两枪,之后,他开车逃离。”
“陆劲怎么样?”李汉江问。
“他受了轻伤。”
李汉江凝视着岳程。
“他在哪儿?”
“我让他……暂时避一下。”岳程说完,马上补充了一句,“我会随时跟他保持联系。他只是暂时避一下。”
“暂时避一下?你让他避什么?岳程?”李汉江的声音略微提高了点,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办公室,所以立刻又压低了声音,“说白了,你把他放了,是不是?”
岳程暗地里咬了下嘴唇。
“是的。”他道。
李汉江盯着他的脸注视了两秒钟。
“胆子不小。”他点了点头,手指在办公桌上打着节拍,“好吧,为什么?我要理由。”他做了个让岳程坐下的手势,岳程连忙在他对面的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事很难说……”岳程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汉江笑了笑,道:
“小岳,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出来吧,你跟着我也不是一两年了,我对你很了解,我知道你做事向来都很有分寸,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这句话给岳程吃了颗定心丸。
“头儿,我只跟你说过我们所在的位置。”他看到上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他略微犹豫了一下,问道,“您还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李汉江已经明白了岳程的意思,他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按照惯例,我把这事报告了一直关心这个案子的舒副局长,另外就是,派了两个人来接你们,就这点范围。”
“所以说,除了我们自己人,应该没人知道我们会在那里。”岳程轻声道。
“也许有人把你的事告诉了老婆、朋友、同事……”
“不会,有谁的老婆和朋友会对我跟陆劲感兴趣?”
“走漏消息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岳程明显感到上司在跟他玩太极,但他也明白,以李汉江的身份,即便心里有怀疑,也不会向下属轻易承认的,但是没有否认就代表默认。
“头儿,我觉得开枪的人很可能是我们自己人。”岳程道。
李汉江看着他,吸了口烟道:
“我刚刚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如果你有怀疑,可以去查。”
岳程觉得好尴尬。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30
“我不是这个意思,头儿。”他挠挠头,看着地板说。
“哈。”
“不过,我还是会去查的。”岳程抬起头,瞄了上司一眼,马上又垂下了眼睛。
李汉江笑了笑,问道:
“你看清楚车牌了吗?”
“看清了。”
“记下了吗?”
“记下了。”岳程想说,有了车牌有什么用?也许根本就是个假车牌,谁会蠢到开自己的车去杀人?
李汉江瞥了他一眼,好像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他道:
“不管怎么样,任何事都得走正常程序调查,把这两个东西交给鉴定科,再让你下面的人去调查一下你记得的车牌,越快越好。”
“是。”
岳程应了一声。
“你刚刚说陆劲受了轻伤?”李汉江问道。
“是的,肩膀受了伤。”
“他到哪儿去了?”
“应该是……医院。”
“应该是?”
岳程听出了李汉江的语气中的质疑,他解释道:“陆劲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我相信他隐瞒了很多事,但我已经说服他自首并协助我们破案,所以我不希望他的生命受到威胁。
李汉江用手指敲了敲案卷,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一号歹徒也可能就是我们内部的人,刚才的枪击事件是为了灭口?”
“这种可能性很大。”岳程凝视着上司,“他会遭遇枪击,肯定跟我们内部的人有关。”
李汉江合上案卷,没有说话。
“我也想过,为什么这个人不在监狱就动手,而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为什么?”
“一来,陆劲在监狱里受到严密监控,他想动手没那么容易,二来,他可能有犯罪证据捏在陆劲的手里,他想向要回来。”
“他不知道,陆劲近几个月有短暂的放风时间吗?”
“这种事应该不会大面积宣传吧?如果不是因为这件案子牵涉到陆劲,我也不会知道他有外出的机会。”岳程道。
李汉江抽了两口烟,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小岳……”
小岳,岳程每次听到上司用这种半商量的口吻这么叫他时,他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果然,他听到李汉江接着说:“我承认,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不管怎么样,你主动放走人犯,而且是一个重犯,确实是严重的违纪,所以,我也保不了你。”
岳程看着李汉江。
“把枪和警证交出来。”李汉江敲敲桌面。
这结果其实是意料之中的,岳程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服从了命令。
“这里有两把枪,其中一把是罗小兵的。”他望着桌上的两把枪,心情沮丧地说。
“枪回来了,他一定很高兴。”
他没吭声。
“小岳,停职是必然结果,你作决定之前就应该想到了。”李汉江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枪和证件锁进了抽屉。
“我想到了。”岳程点点头。
“那就好。”李汉江站起身,走到岳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现在,你跟我一起去向副局汇报,你要如实把你看到的,经历过的事一五一十向领导汇报。明白吗?”
“现在去见舒局长?”岳程跟着站了起来,他看到墙上的钟显示,现在已经快10点了,他想问,这时间去舒局长家合适吗?会不会晚了点?但是他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他相信上司李汉江作这样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
“时间不早了,不过,他应该还没休息。”李汉江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说,“他很关心你的这个案子,就在一个小时前,我向他汇报的时候,他还特别叮嘱我,让你一回到局里就给他打电话。本来,打个电话更方便,不过,现在事情很复杂,我觉得还是你当面作一下汇报比较好。”
岳程没有说话,他跟着李汉江走出了办公室。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30
舒云亮不在家,李汉江和岳程在门口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来开。
“头儿,要不要给舒局打个电话?”岳程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但是一直等到两人灰溜溜地从楼里走出来,他才开口。
“我打过了,局长大人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李汉江若无其事地说。
岳程不知道上司是在什么时候给舒云亮打的电话,至少,他一直跟李汉江在一起,但没看见。
“那我们回去吧?”岳程提议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职被停了,但案子还是他的,他决不能让别人把案子抢走,更不能让别人赶在他之前破案,所以他想早点回去休息,也顺便整理一下思路,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李汉江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在大楼门口停住了,问道:
“你还记得那辆车是什么颜色吗?”
“白色。”
“什么车?型号知道吗?”
“很普通,桑塔纳2000。”
李汉江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头儿,舒局长,不在的话,我们要不要……”隔了会儿,岳程再度提议,但马上就被李汉江否决了。
“小岳,来看领导,领导不在,当然要等喽。”李汉江斜睨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我刚刚知道,原来你的脑子这么笨。
也对,岳程想,能在领导家门口等,也算是天赐良机,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如果他不回来怎么办?”五分钟后,他问李汉江。
“再过10分钟,如果他还不回来,我只好回去了,至于你,你自己考虑吧。”李汉江笑着瞥了他一眼后,低声说,“如果我是你,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他出现为止。”
,可这么做好像不是在拍领导的马屁,倒像是在监视他,岳程回头看了一眼李汉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决定换个话题。
“头儿,舒局长的太太是怎么死的?。”他打听道。
“生病。病了好些年了。”
“他们没小孩吗?”
“没有。”李汉江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要随便打听领导的隐私。”
“我是关心领导嘛。”岳程听出李汉江并没有不想回答的意思,于是继续问道,“我听到一种传言,说舒局长的太太是市里领导的千金,是这样吗?”
“呵呵,消息蛮灵通的嘛。”
“舒局长刚调来的时候,办公室很多人在议论这事,我也是凑巧耳边刮到了一两句。”岳程原本以为李汉江跟舒云亮关系不错,但现在他对这个想法有点吃不准了,他决定试探一下。
“我还听说,舒局长原本只是郊县警署刑侦队一个小小的侦查员,后来就因为他太太的关系才被逐步提升上来的。这事是真的吗?”他一脸好奇地问道。
李汉江低头在草坪上蹭了蹭皮鞋的鞋底,没说话。
好吧,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岳程叹了口气,道:
“我就说嘛,人要是娶对了老婆,真的可以少奋斗10年啊。”
“对有的人来说,娶对了老婆,一辈子都不用奋斗了。”李汉江低沉地呵呵笑了笑。
岳程不知道李汉江口中的这个“有的人”指的是不是就是舒云亮,但他不敢再问下去了,于是他笑道:“头儿说的是,可我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呢。”
“男人先把事业搞好了再说。”
“事业?我都被停职了,还有什么事业?”提起这事,岳程就觉得懊丧。
李汉江拍拍他的肩,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接着,他的口气忽然变得冰冷,“看看领导能不能帮你了。瞧,局长来了。”
岳程马上明白为什么李汉江说话的口气会突然发生变化了,他们看见舒云亮正从一辆白色桑塔纳上下来。
“那是他的车吗?”岳程控制不住问道。
“不是,但我知道他女朋友有辆桑塔纳2000。”李汉江低声答了一句,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
女朋友?舒局长有女朋友?岳程几乎没听懂,但现在的情形不容他细想,他立刻跟上了李汉江的脚步。
“不好意思,舒局长,这么晚来打扰,本来打个电话来就可以了,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李汉江笑着跟舒云亮打招呼,同时身子有意识地朝岳程这个方向侧了侧,岳程连忙恭敬地喊了一声:
“舒局长。”他的目光向车内望去,一个烫着蓬松卷发,眉目温和,年龄跟舒云亮相仿的中年女子坐在驾驶座上,没想到,局长的女朋友居然不是妙龄女郎,而是个阿姨,岳程有点吃惊。
舒云亮的脸色不太好,他瞥了一眼岳程,问道:“你们来多久了?”
“刚来没多久。”李汉江答道。
其实他们来了已经有半小时了。
“上去再说。”舒云亮冷淡地对李汉江说,然后,他对车里的女人挥了挥手道,意思是让她开车走人。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那个女人温柔地说。
“好,你自己也小心点。”舒云亮道。
那女人笑了笑,没再说话,开车走了。
岳程看了下车牌,不出所料,果然根本对不上。
上楼的时候,岳程忍不住问舒云亮:“局长,您刚才在哪儿,我们打你的电话,没打通。”
舒云亮冷漠地答道:
“我刚刚跟朋友去茶室坐了坐。”
“请问,是什么茶室?在什么路上?您和谁一起在茶室,是刚才那位女士吗?”岳程壮起胆子问道。
舒云亮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没有回答。
李汉江在旁边哈哈笑起来。
“局长,这臭小子在怀疑我们自己人呢,刚刚连我都被他盘问了呢。”他回头又教训岳程,“喂,领导的行踪干吗要告诉你?你难不成连局长都不相信了?你这不是在胡闹吗?”
岳程看了一眼舒云亮,低下了头:
“对不起,局长,我只是随便问问。您如果不方便回答,就当没听见吧。”
舒云亮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年轻人就是该有股刨根问底的劲儿,才能干好这一行。”
李汉江和岳程同时望着舒云亮,等他把话说完。
舒云亮则走到家门口,回答他们。
“我刚刚在顺风路的云雾茶室,门牌号不记得了。”
“那辆车是谁的?”岳程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舒云亮把门打开,回头对他说:
“我想你已经记下了车牌号,你可以去查一下嘛。”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30
陆劲在便利店里转了一圈,买了几件他认为今天晚上可能用得着的东西后便坐到了角落的长条凳上,背对着收银台翻起杂志来。他想尽量避开店员的视线,因为他的衣服前面有一大片红色颜料,幸亏衣服颜色很深,而且他已经洗过手了,所以手上的颜料已经没那么明显了,他相信收银员应该不会太留意,但他还是提醒自己,尽量小心,要让他这个人自然而然地消逝在她这一天接触的人流中。
邱元元还车去了,让他在便利店里等。
只要一想到他们两个今晚能单独在一起,他就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干什么都没心思了,刚刚付账时,手还莫名其妙地抖起来,差一点把收银员找他的零钱掉在地上,他很庆幸自己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手。他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他。
便利店的门“叮咚”一声开了,他一抬头,看见邱元元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东西都买好了吗?”她走到他身边问道。
“买好了。”
他打开塑料袋,她朝里面瞅了一眼,笑着说:“你还买了保鲜膜?”
他点了点头。
“干什么用的?”她好奇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说着,牵着她的手走出了便利店。
“呵,还保密。”
“不行吗?”
“行——”她拖长了调子说。
他望着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像在逃亡,倒更像是在谈恋爱,可惜这甜蜜就像卡布基诺咖啡上面的泡沫一样,再多再多也掩盖不了下面的苦涩。
“我们去哪儿?”走在街上后,他问她。
“本想去我阿姨那里的,我阿姨一家去旅游了,但我没钥匙,后来又想到住亲戚家太容易被查到了,应该找朋友,还得找比较远的朋友,所以我只能找James帮忙了。他是记者,认识的人多,你就放心吧,陆老师,会让你安全着陆的。”她笑眯眯地说着话,完全没了以往的干脆。,
“那我们去哪儿?”他还有有点不放心。
“James有个朋友最近这一年都住在西藏,房子空着。我们可以住那儿。”
陆劲停下脚步。
“简东平来过了吗?”
“不是来过了,而是来了,他开车送我们去,瞧,他已经到了。”邱元元用下巴朝前一指,他看见简东平那辆吉普车已经在前面的路边停下了。
“嗨,快点。”简东平从车窗里钻出脑袋,朝他们招招手。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
“好久不见。”简东平发动车子后,跟陆劲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大叫了起来,“哇哇,你就这么糟蹋我这件英国进口的高级防水服吗?”
陆劲低头看了一眼衣服前面的红色污渍,赞赏地说:“好衣服,你很会买东西。”
“好衣服不是买来的,是淘来的,知道我买这衣服费了多少心思吗?”
“对不起。难道你要它?”
“呵呵,算了。”简东平嘴一歪,问道,“你那是什么?爱之味甜辣酱?”
“是颜料。”元元替他回答了。
“干什么用的?”
“这说来话长了。”陆劲把头靠在车窗上。
“那就长话短说吧。”简东平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他,“元元,你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31
“他遭到了枪击,就在刚才。幸好他早就料到会有人暗算他,事先作了准备。这颜料是他跟岳程一起坠河后,在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镇上买的,对吗?”她拉拉他的手,问道。
“嗯。”陆劲道。
“枪击?他肩膀上的那个洞是被枪打的吗?”简东平很吃惊。
“可不是吗?那个神经病朝他一连开了两抢,幸好他假装受伤摔倒了,不然他一定会再开枪的。”她愤愤不平地说。
“那他伤势如何?”简东平紧张地问道。
“还好只擦破了一点皮。”她把陆劲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轻声说,“不过我知道擦破皮也很痛,对不对?”
“还好。”陆劲含糊地答了一句。
“等会儿我再帮你敷点药,也许明天就好了。”她柔声说。
陆劲捏捏她的手,笑而不答。
“元元……你好恶心!”简东平说。
她立刻板起了面孔。“干吗?他受伤了,我还不能关心他?”
“哈哈哈。”简东平大笑。
“烦死了,你这个电灯泡,快点开车!”
“好了好了,我是电灯泡,再不开快点就要被打碎了。”
“知道就好。快点开啦!”她没好气地催促道。
“明白,明白,时不我待。”
简东平在那里闷笑。
“讨厌!”她狠狠白了他一眼。
简东平笑完后,问陆劲:
“那个……陆老师,在你跟你的小老婆洞房之前,我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简东平问道。
陆劲笑道:“请说。”
“我找到了那个被害的收藏家,他叫钟乔,是1987年被杀的,警方认定他这案子是一宗上门抢劫案,案子至今没破。他弟弟钟平的儿子的确叫钟明辉,死的时候三岁,死因是掉入了一个没加盖的窨井,警方认定这是一起意外。”
“你是不是见过这个人的弟弟了?”陆劲问道。
“对,他向我提供了点信息,首先是,有邻居看见钟乔死的那天晚上大概七、八点钟时,有两个男人进了钟乔的家,但是没人注意到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人看清他们的脸。有个邻居在阳台上听见钟乔叫了一声,流氓!臭流氓!但是没有其他邻居听见。”
“流氓,臭流氓!”陆劲好像在回味着这两句话,随后低声笑了起来,“案发时是那年的一月,天气比较冷,所以晚上,大部分邻居应该都躲在屋里,关着窗,如果只有一个邻居在阳台上听见钟乔的叫声的话,那大概是因为钟乔那时候也在阳台上吧。”
“那你对‘流氓,臭流氓’这句话怎么看?警方认为,钟乔喊出这句话时,应该正在跟劫匪搏斗,换句话说,有人在杀他。”简东平道。
“那不是应该叫救命吗?”元元插嘴道,“我觉得,那句话根本就不像是呼救,要是能听到他当时的口气就好了。没准他只是在开玩笑。我觉得这句话,怎么说呢?要说呼救,它根本不是,要说是临死前对凶手的谴责,力量又不够。”
“同感。”简东平点头。
“没准是个玩笑。”陆劲摸了摸元元的头发,心不在焉地说,“这句话很像熟人间开的玩笑。”
元元马上夫唱妇随。
“说对了,我的同事的小菲就经常骂他的同学是臭流氓,因为这个同学老是发荤笑话到她的手机上。”她说。
“我早就说过,我在破庙听那两个抢劫犯说话,就感觉他们像同学,他们没想到原来一直被他们瞧不起的钟乔,后来混得会比他们好,所以很恼火。”
“钟平还给了我一张钟乔的中学毕业照,很有趣,猜猜我看到了谁?”简东平笑着卖关子。
“看来是我们认识的人。”邱元元道。
“是元元的爸爸吧。”陆劲道。
邱元元倏地回过头来看着他。
“就是他。”简东平停顿了一下才说,“陆劲,看来你当初带着一箱子小古董参加纽扣收藏家俱乐部,也不是毫无目的吧。只是你既然知道邱源跟钟乔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我去找钟乔,在几年前,你完全可以通过邱源找到他。”
陆劲没有说话。
邱元元凑近他,朝他的脸吹了口气,他回头朝她一笑道:“是啊,我不否认,我当初进收藏家俱乐部,就是为了接近邱源,我想通过他找到那两个劫匪。但是邱源好像根本不记得有这些同学了,我旁敲侧击过几次,都无济于事,我在他家里也没找到他中学时的."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31
邱元元凑近他,朝他的脸吹了口气,他回头朝她一笑道:“是啊,我不否认,我当初进收藏家俱乐部,就是为了接近邱源,我想通过他找到那两个劫匪。但是邱源好像根本不记得有这些同学了,我旁敲侧击过几次,都无济于事,我在他家里也没找到他中学时的物品。”他用要求她作证的口吻问道,“元元,那时候我还向你打听过你爸的事,你记得吗?”
“记起来了,你是问过我爸过去的事,不过,我除了知道我爸在安徽读过中学外,其它一概不知,我还纳闷你为什么要问那么多呢。”
“我打听你爸的事,你有没有告诉过他?”陆劲问道。
“没有”她耸耸肩,“你知道,我们这个年纪,跟老爸几乎没什么话好说的。”
“不错,不错,那就叫代沟。”陆劲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从驾驶座上飘来简东平冷静的声音。
“那么陆劲,你是怎么知道邱源的?又是怎么知道邱源跟钟乔他们有关系的?”简东平问道。
陆劲用手掌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我在那个箱子里找到一本杂志,上面有一篇介绍邱源的文章,我记得那两个劫匪在吵架的过程中好像也提到过邱源,正因为他们提到过这个名字,在杂志上翻到那篇文章后,我才注意到邱源。”
“那篇文章是怎么说我爸的?”邱元元好奇地问。
“是篇人物专访,说你爸自学成才,发明了一个不知什么的技术,后来获得了专利,还得到了海外的投资。你爸就是靠那个发家的吧?”
“对,这事我听我妈说起过。”
“那篇文章里还特别提到他的业余爱好是喜欢收藏小古董。从那开始,我就非常留意报章杂志上关于你爸的消息。很多年后,我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年了,我看见他在收藏杂志上发表的文章,知道他有意组织纽扣收藏家俱乐部,于是我就主动找到了他。他看了我的收藏后,同意我加入,事情就是这样。”
“哈,你给他看你的收藏,那应该也是种试探吧?”简东平干笑。
“因为我听那两个劫匪说,被杀的那个人,我现在知道他叫钟乔,他死前好像跟邱源有过生意往来,所以我想看看邱源见到这些小古董后会是什么反应。”陆劲回眸看了一眼邱元元,接着说,“但我可以肯定,他没任何反应,他不认识那些东西,而且他也绝对不是两个劫匪中的一个。其实,他跟钟乔一样,是他们妒忌的对象。”
“他们是不是说了我爸什么?!”邱元元抓住他的手问道。
“原话记不得了,大概是他们中的一个知道你爸发达了,曾向你爸借钱,但被你爸拒绝了。所以那个人骂你爸没义气,就这样。”
“自古以来借不着钱的人就是这副嘴脸,好像别人欠他们的!他们还说什么?”她冷冷地问。
“他们还说你爸很虚伪,以前的好朋友死了,连追悼会也不去参加,听他们的意思,好像礼金也给得很少。其中一个还怪另一个,认为他不该给邱源把礼金带来。”
“哼!”邱元元轻蔑地一笑。
陆劲握着她的手,摇了摇。
“没什么,我只是讨厌别人在背后说我爸的坏话。”她回头望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没生你的气。”
陆劲没说话。
“那你对收藏其实根本没兴趣,是吧?”简东平又问。
“不算很有兴趣。”
“你难道没想过直接去问邱源?我说的是关于钟乔的事。”
“我不是没想过,但后来发现,即便找到那两个劫匪好像也没任何意义,我不打算敲诈那两个人,我也不是警察,没义务去为某个不认识的人申冤,所以……我放弃了。”陆劲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好吧,钟乔,毕业照,元元的爸爸,你还打听到什么?”
“我还打听到,他们那个古董兴趣小组,一共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两个。”简东平说。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31
房子离市中心不远,很干净的两居室,简东平在告诉他们从哪里可以拿到干净被褥后,便匆匆告辞。邱元元送完简东平回来,发现陆劲坐在方桌前,正在看一封泛黄的信件,他的手边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大叠信和几份复印件。邱元元知道,那叠信一定是一号歹徒多年前写给他的,那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线索,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再谈案子的事了。
她走到他身边,衣服擦着他的衣服,站定,然后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的头顶。
他仰起脸来,眯着眼看她,接着,嘴角慢慢浮起微笑。
“元元……”他轻声叫了一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好像又马上改变了主意,他丢开手里的信,站了起来。
“我先去洗澡了。”他说着,拿起那个从便利店带回来的塑料袋走向盥洗室。
“嘿!你胳膊和肩上的伤,最好不要沾水。”她叫住了他。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笑了,“不行,我得洗个澡。”他说。
“那你小心点,沾了水伤口容易发炎,你那可不是一般的伤。”她很认真地提醒道,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像他妈。
照以前的性格,她应该恶声恶气地跟他说,“想发炎就尽管沾水吧!反正到时候受苦的是你自己!”她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看见他消瘦憔悴的脸,看见他温柔的微笑,她就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语气让他在盥洗室门口又转过脸来。
“我缠上保鲜膜后,水就没那么容易沾上伤口了。”他说。
“哈,原来你买保鲜膜是用在这儿啊。”她恍然大悟。
“不然能用在哪儿?”
“我哪知道,正等您教我呢,陆老师。”她歪着头,笑了。
他安静地看着她笑,然后说:
“我先去洗澡了。”
他眯着眼睛,眼波一转,她看不清他眼睛里的表情,只知道他把手放在盥洗室门把手上,又转过身来了。
“你今天……能呆多久?”他慢吞吞地问道,像是故意要让她听清每一个字。
是的,她听清了。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再也不是被他囚禁的小鸟了,她可以随时离开,而他,一切随她。
“我不回去了。”她带着任性的口吻说着,坐到沙发上,双手并用,把脚上的一个长统靴拉了下来。
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仍站在那里没有动。
“嗨,别磨蹭,快去洗吧!”她假装不耐烦地催促道。
他站那儿看着她,忽然歪嘴一笑问道:“要一起吗?”
她一只手提着个靴子,愣在那里,心里狂呼了一句,好浪漫哪,干吗不呢?!但不知为何,她又有点胆怯了。她以前也试过相同的事,但没什么感觉,她没为此特别兴奋过,但这个人,仅仅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整个人燃烧起来,就像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脸莫名其妙地都红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8-9 18:31
他在看她,好像在欣赏她害羞的表情。 “要一起吗?”好多年前,他也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是2003年的除夕夜,17岁的她站在浴室门口想进去洗澡,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问她。 “好,来吧。”她一手插在腰上,蛮横地回头看着他。 他似乎很意外她会这么回答,从报纸上抬起了头。 “你不想看我吗?”她冷冰冰地问道,那时候她还没确定自己的感情,只是被他那无比隐忍的感情搞得烦透了,她想了结这一切。 她以为他会马上走过来,谁知道他只是用比她更冷漠的声音回答她:“日光灯下的裸体是最没看头的。快去洗澡吧。” 那天她洗得很慢,有点期待他会冲进浴室来,但他始终没有。他很爱她,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虽然他从来没开口说过。以前,她一直以为爱应该要说出来,爱就应该是占有,但自从遇到他后,她才明白,世上有种爱叫做放弃。 “要一起吗?”他又问了一遍。 她把靴子扔在地上,站起来,柔声说:“我真的好想看你。” “哦。”他低头叹了一声。 “可是,你教过我的,日光灯下的裸体是最没看头的了。你还是快去洗澡吧。”她爽朗地笑起来,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她把他推进了盥洗室。 他洗得很快,她在外面只等了5分钟,就见他穿着汗衫短裤,匆匆从盥洗室里跑了出来。 “你好快啊。”她叹道,发现他胳膊上的纱布已经全湿了。 “美人在等我,我当然得快喽。”他捏了捏她的下巴。 她没心情跟他开玩笑,马上从包里拿出纱布绷带和消毒粉,帮他把伤口重新包扎上了,还给他肩膀上的擦伤重新贴了一张创可贴。 “很痛吗?”见他皱眉头,她问道,她知道消毒药粉沾上伤口总是很痛。 “嗯。”他点点头,随后又开玩笑,“我的小老婆还挺心疼我的。” “废话少说,快到床上去,不然要着凉了!”她怕他着凉,把他推进了卧室。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后,她摸了下他的额头,很烫。他一定还在发烧,她有点犹豫是不是该留在这里陪他。也许,她该睡在沙发上?